與此同時,從安西那邊也傳來消息,黠嘎斯地區因幹旱嚴重發生叛亂,回纥宰相陸俱莫達幹已将北庭所有的軍隊抽回了都城。
機會擺在了大唐的面前,如果能趁勢拿下西受降城和中受降城,那麽大唐将取得戰略主動權,右相崔圓當即提出兩個方案,一是調五萬隴右軍北上,分駐兩座受降城;二是從各地調集八萬地方團練軍北上,重新建立安北都護府。
調隴右軍北上的方案當即被韋谔以要防禦吐蕃爲名予拒絕了,衆人的目光都自然地投向了第二個方案,不少人都從中讀出另外一種味道來,大唐天子李系就是其中之一。
中午,李系的貼身太監馬英俊吃罷午飯便匆匆趕回了自己的住處,他關上門,迅速從懷中取一個蠟丸,顫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蠟丸剝開,從裏面取出一個紙卷。
他慢慢地打開,紙卷隻寫了四個字:‘禦駕親征’,這是崔圓的手書,馬英俊不覺倒吸一口冷氣,跌坐在木榻上,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卻又看不清楚。
這時,門外有人在外面拍門,“總管!皇上醒了,讓你快去。”
馬英俊吓了一大跳,他不及細想,兩下将紙卷塞進嘴裏咽下,便快步向李系的寝宮跑去,李系此刻剛剛午睡方醒,他一邊任由宮女替他穿鞋,一邊在低頭思考這次派兵的機會,八萬地方軍集中在一起,這對誰都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尤其是手中無兵的李系,若能将這八萬軍拿到手,那也就是他翻身的機會。
可是,崔圓也不會放過這次壯大自己實力的機會,甚至他提出這個方案的目的,就極可能是出自他的私心。
李系最難辦的就是手中無人,他隻有一個心腹段秀實,但崔圓很多心腹的資曆都要高過段秀實,很難去和他們競争。
“難道這個機會就要從朕手上溜走嗎?”
想着,李系不知不覺站起來向門口走去,這一下把替他穿鞋的宮女吓壞了,皇上還有一隻鞋沒穿呢!走了幾步李系便發現了不對,他低頭一看,自己還有一隻腳竟光着。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宮女吓得臉色慘白,連連磕頭求饒。
“你們這幫笨蛋,怎麽伺候皇上的!”
馬英俊快步走進,一把從宮女手中奪過鞋,小心翼翼跪下來替他穿上,李系‘哼!’一聲,大步向殿外走去,馬英俊一面碎步緊跟,一面低聲勸道:“老奴聽說又要打仗了,哎!皇上可要當心身體啊!”
馬英俊伺候李系近二十年,李系一舉一動、一怒一笑所無意中透露出的内心世界,他無不了然于胸,有時甚至連李系本人都還沒有意識到。
果然,當馬英俊随口說出一句話後,李系便停住了腳步,他饒有興趣的問道:“你還聽說了什麽?”
“老奴别的就沒聽說什麽了。”
“是嗎?”李系臉陰沉下來,他冷笑一聲道:“難道連你也要隐瞞朕不成?”
“不是老奴要隐瞞什麽,隻是一些無聊的話,實在沒有必要讓陛下知道。”
“什麽無聊的話,你給朕都一一道來!”
“這。。。。。”馬英俊猶豫一下,吞吞吐吐道:“外面有謠言說陛下想禦駕親征,老奴想這怎麽可能!”
‘禦駕親征?’李系眼前一亮,心中仿佛打開了一扇窗子,窗子外面有他從未見過的風景,是啊!段秀實雖然忠心,但兵權在手,難保他不生異心,若自己掌握了軍權再親授給他,意義就完全不同,而且此去并非是打仗。。。。。’
李系越想越興奮,他竟一路小跑奔到了禦書房,可剛進門,他的心又沉了下去,“自己有一點一廂情願了,崔圓怎麽可能答應。”
他慢慢坐了下來,陷入了沉思,“機會還是有的,這八萬大軍是朝廷的軍隊,誰都想要,可誰也不敢輕易出手,隻要自己利用好這種平衡關系,到最後應該還是能拿到。”
想到這裏,李系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去試一試!
慶治十六年四月,大唐從各地調集八萬軍齊聚長安,在幾番明争暗鬥後,左相裴俊、楚行水、韋谔一緻支持禮部尚書張若鎬的建議,由鳳翔節度使段秀實任安北都護府都護,率領八萬軍北上,而當今天子李系将随後軍趕赴西受降城,在那裏主持重建安北都護府的儀式。
同時決定,這八萬大軍的後勤補養,将由朔方節度、隴右節度及河東節度三家負責。
慶治十六年四月初十,大軍浩浩蕩蕩向西開去。
。。。。。。。。。
太原西郊,這裏草木茂盛、人煙稀少,時值莺飛草長,綠意盎然的仲春季節,在晴朗的天空下,幾隻翠鳥披着黥亮的羽毛從河邊的柳枝頭掠過,在官道的兩旁長滿了肥美的青草,一隻野兔蹦蹦跳跳出現在草叢之中。
‘嗖!’一支透甲箭閃電般從柳林裏射來,将野兔射了一個滾,仰翻在地,随即從柳林裏沖出幾個騎馬之人。
沖在最前面手挽弓箭之人正是張煥,四個月前他離京返回了太原,張破天便命他在新河東軍裏任牙将一職,職務雖不高,卻統領了河東軍中最精銳的三千虞鄉軍。
今天他閑來無事,領了幾個随從到太原城外射獵,運氣還不錯,半天時間射了幾隻獐子,方才張煥一箭又射翻了野兔。
“将軍,好箭法!”
一名士卒上前拾起兔子仔細看了看一豎大拇指贊道:“五十步外一箭穿腦,将軍的箭法愈加精進了。”
初領軍隊,張煥便擺下擂台與人比刀,連赢二十場,轟動了河東軍,但在弓術方面他卻表現平平,從前雖在書院裏也練過騎射,但和正規軍隊相比還差之甚遠。
所以這四個月來,他一直在軍中苦練箭法,所有的士兵都親眼目睹了他箭法的進步,也爲他的執著所折服。
領軍就是這樣,要想在軍中建立威信,不僅僅武藝需要在衆人之上,更重要是他要表現出一種精神,一種軍人的意志。
張煥憑着他四個月來甘于平淡枯燥的生活,憑他着日日苦練箭法的執著,終于赢得了三千部衆的尊重,将他身上世家公子的招牌摘掉,視他爲軍中一員。
四個月來,張煥變得更加削瘦,皮膚也更加黝黑,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将弓收了起來,“今天就到此爲止!”
一擺手,他掉轉馬頭向軍營方向馳去。
河東節度使轄下的三萬河東軍分别駐紮在太原城北和城南的兩個軍營裏,由于軍隊所耗費的錢糧大半均由張家負擔,所以這支軍隊實際上就是張家的牙軍,除了這支軍隊外,整個河東地區還有十幾支零散的團練軍,人數從千人到數千人不等,這次朝廷集結軍隊,便将這些地方軍悉數調往了長安。
張煥剛到軍營,隻見一匹戰馬向他這個方向疾駛而來,馬上之人是大營裏的傳令兵,他一見張煥便高舉令箭大聲道:“張将軍,兵馬使有要事找你,命你火速前往大帳!”
張煥的上司便是保田軍兵馬使楊烈,此時他在大帳裏焦急地等待張煥回來,在他旁邊的坐榻上,河東節度使張破天正若有所思地喝着茶。
“楊将軍,難道張煥經常離營出去嗎?”張破天喝了口茶微微笑道。
“不!不!不!”楊烈連忙擺手,“張煥自任職四個月來從未離開過軍營,雖然他是張家出身,但他從不擺張家子弟的架子,而且苦練箭法,日日可見其進步,我們軍營上下無人不敬佩他的毅力,今天軍中放假一日,我特地命他去行獵放松,不料大帥正好到來。”
話音剛落,帳外便傳來張煥的禀報聲,“楊将軍,張煥奉命前來!”
“進來!”
張煥應聲而入,他屈膝行了個軍禮,沉聲道:“牙将張煥,參見兵馬使将軍。”
張破天背着手笑呵呵走上前,“張牙将,還記得我嗎?”
張煥急忙也向他行禮,“參見節度使大人!”
“不必多禮了,家主今天中午從長安派人送信回來,給你安排了一件苦差事。”
張破天停了一下,他見張煥面無表情,不由輕輕點了點頭道:“家主命你率本部軍馬,押送二十萬石糧草前往西受降城。”
“遵命!”
。。。。。。。。。
張破天望着張煥遠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輕輕歎了一口氣,“十八郎,将來的路,就靠你自己去奮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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