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的四十五名貼身侍衛當然也有一個首領,此人便是武三思次子武崇訓,武則天的侄孫,武崇訓年約二十餘歲,出任千牛衛中郎将,他負責安排四十五名千牛備身的當值。
或許是因爲上官婉兒給他打了招呼,這些天武崇訓借口讓李臻熟悉情況,沒有安排李臻任何事情,李臻隻是跟着隊伍回京。
他騎馬跟随在武則天巨大的車辇之後,武則天的車辇由三十六匹雪白的挽馬拉拽,車辇制作精緻,裝飾着彩緞绫羅,鑲嵌了無數金銀珠翠,遠遠看去,顯得金碧輝煌,在陽光下熠熠閃耀。
武則天便坐在罩着輕紗的車辇之上,旁邊蹲坐着兩名貼身侍女,車辇上還站着十二名貼身千牛侍衛,警惕地注視着四方。
下面跟着大群宮女宦官,足有數百人之多,兩邊是三百六十名千騎營侍衛,騎馬跟随左右,手執大旗,威風凜凜,更有兩千名千騎侍衛在前面執戈開道。
數萬人馬延綿近十裏,聲勢浩大,三天後,夜幕降臨,距離洛陽城還有二十裏,武則天身體有些疲乏,便下令就地駐營,待天亮後再進城。
臨時駐營要稍微簡單一點,隻是用營栅圍出占地約百畝的禁中大營便可,武則天和宗室、外戚宿營在禁中,一萬餘侍衛在四周當值保護,其餘宮女、宦官和随行侍衛則草草搭建帳篷,簡單休息一夜。
大帳内,韋團兒焦慮不安地來回踱步,這兩天她有點心驚膽戰,一連幾天,聖上都沒有叫她服侍,這是她從未遇到過的事情,究其原因,韋團兒隐隐猜到和上官婉兒遭襲擊有關,聖上已經起疑心了。
聖上真正離不開之人是薛懷義,而她隻是個受寵的小婢,一旦失寵,她将什麽都不是。
這也是韋團兒最害怕之事,她不像上官婉兒有舍人之職,盡管她有一點内衛之權,卻被上官婉兒制衡,使她不能随心所欲使用,她其實就是靠着聖上的寵愛作威作福,雖然她自稱權勢滔天,可實際上她指揮不了幾個人。
況且寵愛也有煩膩的一天,韋團兒心知肚明,所以這些年她不擇手段拼命斂财,就是爲了給自己留條後路。
韋團兒不知道這兩天會不會是她命運的轉折點,聖上有點冷落自己了,想到這些年她做的那些罪孽,她心中更加害怕,她得盡快安排好自己的退路,從此隐姓埋名,做個富甲一方的大财主。
這時,一名宮女出現在帳門口,低聲道:“啓禀主人,郭大娘來了!”
郭大娘是她的乳母,目前是明義坊府宅的管家,也是她在外面的聯系人,她現在趕來必然有什麽重要事情,韋團兒連忙取出自己銀牌遞給宮女,“帶她進來!”
片刻,宮女将一名五十餘歲的老妪帶了進來,韋團兒連忙迎上來問道:“大娘,發生了什麽事?”
郭大娘看了一眼身後的宮女,韋團兒揮了揮手,“都退下!”
大帳隻剩下她們兩人,郭大娘上前附耳對韋團兒說了幾句,韋團兒頓時驚喜萬分,“可是真?”
郭大娘點點頭,“我親眼所見,真是夜明珠,簡直太令人驚訝了。”
韋團兒怦然心動,她嗜珠寶如命,在她所有的财富中,就缺一顆夜明珠,盡管她感覺危險迫近,告誡自己不要再貪财,可當夜明珠到來之時,她還時難以克制住内心的誘惑。
‘也罷,就做最後這一次!’韋團兒立刻走出大帳,快步來到了武芙蓉的帳前,有人進去禀報武芙蓉。
武芙蓉爲了讓自己父親武承嗣能夠東山再起,她對薛懷義和韋團兒千般讨好,甚至不惜冒險用馴獸對上官婉兒下手。
可惜最後沒有能成功,這也使武芙蓉心中忐忑不安,一旦聖上追查下來,她恐怕逃不過罪名。
不過這件事似乎沒有鬧大,被薛懷義壓住了,這讓她心中長長松了口氣,武芙蓉聽說韋團兒來訪,她連忙迎了出來,滿臉谄笑道:“韋姊怎麽有時間來小妹這裏?”
韋團兒坐下道:“你把她帶來!”
武芙蓉知道她指的是誰,連忙下去了,不多時,武芙蓉将一名年輕女子帶了上來,正是韋圓兒,她和韋團兒是孿生姐妹,長得和韋團兒一模一樣,隻是她現在略略化妝,相貌有了改變。
“小妹,有什麽事嗎?”韋圓兒迎上來笑道。
“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天亮時回來,你替替我。”
韋圓兒有點擔心道:“萬一她要我服侍怎麽辦?”
韋團兒想了想道:“這兩天應該不會要你服侍,如果真要服侍,你就和從前一樣給她梳頭,不要說話就是了,反正你也給她梳過幾次頭發,怕什麽?”
韋圓兒點點頭,“好吧!”
兩人就在武芙蓉這裏換了裝,不多時,‘韋團兒’不慌不忙地返回自己的營帳,另一個身材嬌小的中年婦人則匆匆離開武芙蓉的大帳,帶着郭大娘向營外走去。
........
就在中年婦人剛離開大營後不久,一名圓臉宮女便從上官婉兒的帳中快步走出,來到了大營外的一片帳篷區。
“請問,李臻的營帳在哪裏?”圓臉宮女怯生生問道。
“諾!他不就在那裏嗎?”侍衛指着不遠處一座三角小帳,他又大喊道:“老李,有美貌的小娘來找,你晚上不寂寞了。”
在衆侍衛的哄笑聲中,圓臉宮女滿臉通紅地來到李臻營帳前,正好李臻從帳内鑽了出來,他認出這名宮女,笑道:“原來是小娥,找我有事嗎?”
圓臉宮女把一張紙條遞給他,轉身便跑了,李臻接過紙條,他走回營帳内打開,紙條上隻有一句話,‘她已經走了!’
李臻立刻明白了上官婉兒的意思,他急忙換了衣服,找人幫他請假,他翻身上馬,向洛陽城疾奔而去。
當李臻趕到洛陽城下,城門剛剛關閉,他的侍衛牌在這個關鍵時候起了作用,他是後來才知道,主城門雖然夜間不開,但一些特殊的令牌可以從副城門出城,他的千牛備身銀牌就是其中之一。
城頭上驗證了他的銀牌,城門緩緩開啓,他從厚載門直接進了洛陽城。
西市就在厚載門附近,此時距離坊門關閉還早,大街上人來人往,頗爲熱鬧,尤其西市大門附近,酒肆和青樓密集,燈火輝煌,絲竹聲聲,格外地喧嚣熱鬧。
李臻放緩了馬速,找到了滿記珠寶鋪,滿記珠寶鋪此時已經關門,但側門旁停着一輛牛車。
“喂!”
李臻剛打算靠近牛車,便聽見身後有人低喊,他一回頭,隻見不遠處的圍牆後有人在向他招手,李臻立刻認出了喊他之人,正是他要找的狄燕。
李臻大喜,連忙調轉馬頭回來,狄燕一把将他的馬拉過去,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瘋了嗎?牛車裏有人!”
“是誰?”李臻回頭心悸地看了一眼牛車。
“是一個老女人,若被她看見你,你休想再抓到韋團兒了。”
李臻翻身上馬,歉然道:“我在找你,沒有注意到牛車内有人。”
狄燕瞪了他半天,這才怒氣稍斂,對他道:“韋團兒打扮成一個中年婦人,剛剛進了珠寶鋪不久,夜明珠我已經賣給那個方管事了,三千貫錢,你要不要?”
李臻撓了撓頭,“錢先放在你那邊,把人抓到再說。”
這時,狄燕忽然拉了李臻一把,把他拉到牆後,“她出來了!”
李臻靠牆側目望去,隻見一個中年婦人從側門走了出來,手中拿着一個小包,盡管臉上化了妝,但李臻還是認出了她嬌小的體型,正是韋團兒。
看得出她很激動,手在微微顫抖,下一步她必然要去藏寶之處。
李臻原本最擔心就是她認出這顆夜明珠是藏在太極宮紫雲閣的那顆,但上官婉兒告訴他,韋團兒并沒有見過那顆夜明珠,隻有薛懷義見過,隻要薛懷義不在場,那就問題不大。
李臻心中也緊張起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終于要到最後一刻了。
牛車緩緩啓動,向洛水以北而去,李臻和狄燕一路遠遠跟随,不多時,牛車來到了城北立德坊,隻見韋團兒下了牛車,獨自一人進了坊門,牛車則繼續前行。
李臻和狄燕也緩緩催馬進了坊門,卻遠遠看見韋團兒直接向麟趾寺走去,李臻愣住了,難道韋團兒藏寶處在麟趾寺不成?
他忽然想起一事,當初他在寺内養傷時前主持曾給他說過,麟趾寺後院有一座禁房,是一名貴人買下的觀音堂,難道這個貴人就是韋團兒嗎?
李臻又想起韋團兒第二次見自己,就是在麟趾寺内,說明這個韋團兒和麟趾寺有着很深的關系,恐怕那個河内老尼看中麟趾寺,也和韋團兒有關。
這時,韋團兒從側門進了寺院,狄燕注視她背影消失,回頭問李臻道:“李大哥,現在我們可以動手了嗎?”
李臻緩緩點頭,是動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