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把李臻最後一線希望也掐斷了,他慢慢走到了西嶽酒肆,在二樓找個位子坐下,要了兩壺酒,心情郁悶地獨自喝酒。
長安這麽大,他去哪裏找那個紫衣人?況且那個紫衣人或許已經去了洛陽,他現在該怎麽辦?
難道真要逼他去綁架武順的兒子嗎?李臻心中殺機漸生,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就在這時,他身邊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請問公子,你對面的位子有人嗎?”
李臻瞥了一眼旁邊女子,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娘,也就十五六歲,身材不高,穿一身淡綠色長衣,後面背着一把劍。
李臻知道大唐的遊俠在曆史上出了名,倒沒有什麽武林江湖,而是帶劍遊曆四方者,比如李白出蜀就是遊俠的身份,女遊俠也不少,旁邊這位小娘估計就是。
李臻又見大堂空位極多,她卻要坐自己對面,此時李臻正在氣頭之上,也不想講什麽君子之禮,他不高興地将酒杯重重一頓,“我心煩,你坐别處去!”
綠衣小娘卻沒說話了,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卻丢下一句話,“一個破銅盒子而已,至于嗎?”
李臻一怔,他忽然跳了起來,向四周望去,隻見背劍的綠衣小娘正在下樓,還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喂!請等一等!”
李臻拔足便追,他急得要瘋了,連連撞翻數人,也來不及道歉,向樓下狂奔而去。
“客官,你的酒錢沒付!”
酒保急得跺腳大喊,他招呼的酒客若不付錢,可是要扣他的工錢。
這時迎面飛來一把銅錢,正砸在他臉上,他慌忙接住幾枚,卻一下子愣住了,那個年輕人竟然砸了一把粟特金币給他,他差點喜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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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衣小娘騎着一匹胭脂馬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行走,李臻也看出她是在故意誘引自己,他心中生出一絲警惕,遠遠跟着這名綠衣小娘。
不多時,他們出了西面的金光門,綠衣小娘依舊在前面不慌不忙騎馬緩行,李臻追了上去,拉住了對方的馬缰繩,“這位姑娘,請留步!”
綠衣小娘上下仔細打量他一下,笑嘻嘻問道:“我們認識嗎?”
“我覺得我們應該打過交道吧!”
李臻從她背影認出,這個小娘就是那天晚上的紫衣人,李臻這時才看清她的容貌。
隻見她長了一張俏麗的瓜子臉,柳眉修長,雙眸如寶石般明亮,挺拔鼻子極爲秀美,肌膚白膩似雪,臉上沒有一絲粉黛。
‘好一個美貌的小娘!’李臻暗暗贊了一聲。
但現在不是欣賞美人之時,李臻誠懇地向她行一禮,“姑娘,事關我兄弟的性命,請把銅盒還給我吧!”
綠衣小娘俏臉一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兄弟的性命也和我無關,不過你這樣拉着我的馬,是不是太無禮了?”
李臻知道她既然來找自己,事情必然就有轉機,他不敢動強,隻得低聲下氣道:“請姑娘幫幫忙!”
綠衣小娘瞅了他半晌,忽然掩口一笑,“我倒是願意幫你的忙,可是你這人太無禮,明明對面有空位,卻不準我坐,還居然趕我走,這筆賬怎麽算呢?”
李臻抱拳道:“我請姑娘重回酒肆,願置酒向姑娘賠罪!”
“這個态度還差不多,不過我這人沒有福氣進那種大酒樓,這樣吧!我提幾個條件,你若能答應,或許我會把東西還你。”
李臻大喜,“姑娘請說!”
綠衣小娘馬鞭一指遠處的一片樹林,“樹林内有塊空地,我們去那邊說話。”
說完,她調轉馬頭向樹林奔去,李臻猶豫了一下,他知道這小娘必有準備,出城來就是要帶自己去樹林,可想到小細的性命就在今晚,他隻得一咬牙,催馬跟了上去。
綠衣小娘已經在樹林内等他了,不過樹林内卻沒有其他人,李臻拱手道:“姑娘請說吧!”
綠衣小娘翻身下馬,執劍在手,她臉上笑容盡去,面如寒霜道:“那晚奪走舍利盒的人正是我,你想要回舍利,首先你要擊敗我,拔出你的劍!”
李臻也翻身下馬,不解地問道:“姑娘不是要提幾個條件嗎?”
“這就是條件之一,你必須要擊敗我!”
李臻目光向弓箭望去,綠衣小娘卻大喝一聲,“不準用弓,隻能用劍!”
“好!”李臻一聲答應,長劍已出鞘,一道寒光如電一般刺向綠衣小娘,他隻跟裴旻學了十天的劍,劍法已脫胎換骨,早不是從前的吳下阿蒙。
這一劍又快又狠,毫不留情,綠衣小娘贊了一聲,“這才像個男子漢!”
劍到她眼前,她忽然一閃,如鬼魅一般出現在李臻側面,手中劍已刺向李臻側腰,更快更狠。
李臻大驚,他萬萬沒想到這小娘的身法和劍法竟如此高明,同時也激起了他心中的悍勁,李臻大喝一聲,“來得好!”
他竟不躲閃,揮劍橫劈小娘脖子,這一劍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他賭小娘不會和自己拼命。
小娘冷笑一聲,後退兩步,擺脫了劍勢,随即長劍如桃花漫飛,鋪天蓋地向李臻刺來。
李臻卻毫不避讓,一劍直刺她咽喉,快得無以倫比,這是裴旻教他的劍意,劍是殺人之器,需快、狠、準,唯有化繁爲簡,一劍制敵,方能殺敵自保。
綠衣小娘雖然劍法高強,身如鬼魅,怎奈李臻劍劍要置她于死地,讓她十分被動,隻得高喊一聲,“停!”
李臻長劍一收,站立在一丈外,“請姑娘賜教!”
綠衣小娘恨恨道:“你的劍法比不上我,但我并不想和你拼命,這樣吧!你再露一手,讓我覺得比不上你,我再和你談。”
這時,綠衣小娘的目光終于落在李臻的弓箭上,這其實才是她的目的,她用劍一指,“你可以用弓箭!”
“姑娘可說話算話?”
“我說話不算話又怎麽樣?”
李臻氣結,隻得翻身上馬,催馬疾奔,隻奔出數十步,他大喊道:“請姑娘看好了!”
他手執暗影弓,抽箭搭弦,拉弓如滿月,扭身向後一箭,箭如閃電般射出,樹林内一陣撲棱棱鳥飛,箭已落地。
綠衣小娘飛奔到九十步外才找到這支箭,她愣住了,隻見箭上穿了兩隻鳥雀,皆是一箭穿頭,這令她倒吸一口冷氣。
中原不像西域,練武之人大多沉迷于劍法,對于騎射不甚看重,一般隻有軍隊中才練習,所以當李臻使出他的騎射絕技,令綠衣小娘不得不心服口服。
“好吧!算你厲害,我們可以談一談了。”
綠衣小娘用劍一指遠處的大石,“你的舍利盒子就在大石之下!”
李臻大喜,轉身向大石奔去,綠衣小娘臉色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不過李臻隻奔出十幾步,卻停住了腳步,他拾起一塊西瓜大小的石塊,奮力擲去,正落在大石旁。
隻聽‘嘩啦!’一聲,一個隐藏在樹葉下的網袋騰空而起,挂在半空中。
李臻回頭望着她,“這位姑娘,你能解釋一下嗎?”
綠衣小娘卻毫不羞愧,依舊笑嘻嘻道:“這隻是對你智慧的一次考驗,我可不想和笨蛋打交道。”
李臻有點哭笑不得,他發現這個小娘并不像他先前想的那樣,是某個組織的冷血殺手,頗似一個獨行的女遊俠,難道那天晚上她隻是正好路過嗎?
‘不可能!’李臻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個小娘一定也是得到了消息,才會事先埋伏,和那群吐火羅武士一樣,隻是她的行爲着實有點讓人費解。
“好吧!你還有什麽考驗?”
“說出來就沒有意思了,不是嗎?”
綠衣小娘眼轉一轉,目光落在李臻的坐騎之上,她仔細看了看,點點頭道:“我沒看錯的話,你這匹馬應該就是著名的大宛汗血寶馬。”
李臻很驚訝,他爲了掩飾自己的寶馬,特地給它染了色,毛也剪亂了,看起來就像一匹大個兒的癞馬,從西域到中原,沒有一人能認出它,這個小娘竟有如此眼力。
“你說得不錯,我給它化了妝,以免被蟊賊窺視。”
綠衣小娘又凝視寶馬片刻,“我聽師父說過這匹馬,莫非它就是西域名馬赤煙雪,你可是在龜茲得到?”
李臻這匹寶馬是王孝傑所贈,卻不知道它的名字,但王孝傑告訴過他,這匹馬确實是在龜茲繳獲。
“姑娘說得不錯,是從龜茲得到!”
“那就沒錯了,它應該就是龜茲王的坐騎赤煙雪,龜茲王曾帶它來長安,我師父見過它。”
這時,綠衣小娘走回大石,從大石下取出了一個包裹,她将包裹打開,裏面果然就是舍利銅套函,盡管它隻是影舍利,卻關系到小細的性命。
李臻沒想到銅盒真的就在大石之下,他拍了拍自己腦門,無可奈何道:“姑娘請提條件吧!”
綠衣小娘一指李臻的坐騎,“我要你這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