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又想起她上午明明是出于對自己的一番好意,勸自己不要卷入危險,自己卻以爲她是在暗示不要再問王家索要舍利,最後自己居然憤然離去。
李臻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感激,連忙深深行一禮,“多謝王姑娘慷慨仗義!”
王輕語噗嗤一笑,“公子怎麽像個酸儒了,再不接着,我就拿走了。”
“多謝姑娘!”
李臻連忙接過沉甸甸的包裹,他怎麽能再讓它被拿走,王輕語又柔聲道:“我不能被兄長發現,要馬上回去,公子請保重,我們後會有期!”
王輕語轉身又如一陣風似的走了,救人的影舍利卻留在了李臻手中,他慢慢走到窗前。
片刻,隻見王輕語匆匆走出大門,上了一輛馬車,李臻望着馬車遠去,又想起她上午對自己的一番苦心勸說,這番情義讓他如何回報?他心中不由湧起一種難以言述的感激之情。
.......
回到客棧,康大壯和酒志目瞪口呆聽他講了經過,又望着他手上的包裹,兩人半天也反應不過。
酒志忽然‘哈!’一聲大笑起來:“老李,那個美女好像對你有意思啊!”
不等他再說下去,李臻紅着臉狠狠給他後腦勺一巴掌,“人家這麽高尚的情操,卻被你說得這般龌蹉,你小子該打!”
酒胖子吐了一下舌頭,不敢再說了,康大壯心中異常感動,喃喃自語道:“假如小細和思思能被救出來,她就是我康大壯的恩人。”
李臻把包裹放在小桌上,一層層把布打開,一隻銅盒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正是在高昌得到過的舍利套函,李臻細看上面的紋路,隻見彌勒左手托着缽盂,是影舍利。
“老李,假如他們也知道這是影舍利怎麽辦?”酒志憂心地問道。
李臻搖了搖頭,“目前隻有王氏兄妹、我們以及吐火羅的阿緩王知道影舍利之事,藍振玉應該還不知道。”
“萬一阿緩王和他們是一夥,或者小細那臭小子熬不住大刑招供了,豈不是完蛋?”
“你想得太多了,阿緩王的武士和藍振玉互相殘殺,哪裏會是一夥?至于小細,你覺得他們有必要對小細用刑嗎?”
酒志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他撓撓頭笑道:“那現在送去嗎?”
“現在怎麽能送去,舍利哪有這麽容易到手?武順不會相信,我還得去一趟王元寶府中,做一番戲才行。”
半個時辰後,李臻三人出現在王元府外,酒志和康大壯在外面放哨,李臻趁人不備,沿着大樹攀上圍牆,一躍而入,便再無聲息。
一直到夜幕降臨,李臻的身影才再次出現在圍牆上,他背負着一物,從圍牆上輕輕縱身跳下。
康大壯和酒志迎了上來,三人低語幾句,皆興奮得一擊掌,他們迅速上了一輛馬車,馬車向坊門外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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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順府内,一名黑衣人站在堂上向武順彙報他觀察到的情報,“卑職在王元寶府外觀察了一天,一早他們三人來拜訪王元寶,但很快就離去了。
一個時辰後,三人再次回來,但這一次他們很隐蔽,卑職親眼看見李臻潛入了王元寶府中,直到不久之前他才翻牆出來,好像得到了什麽東西,看得出他們離去時很興奮。”
武順負手而立,半晌,他問旁邊藍振玉道:“你覺得他們得手了嗎?”
“這個...不好說,卑職覺得王元寶不會把舍利放到容易到手之處,必然會藏得非常隐蔽,但也說不定李臻真得手了,總之,我們就等他把東西送來再說。”
“你說得不錯,送來後看一看便知真假。”
這時,有人在堂下禀報:“啓禀主人,那個李公子來了,隻來了一人。”
“帶他上來!”
不多時,李臻被帶上了大堂,武順坐在軟榻上,手中端着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要得東西帶來了嗎?”
李臻取下背上的包裹,“東西就在我手中,但我想看看人。”
武順給旁邊人使了個眼色,片刻,小細和康思思被推了上來,康思思看見李臻,頓時哭了起來,“三郎哥哥!”
武順眯起眼睛道:“這下可以把東西給我了吧!”
李臻搖搖頭,“說實話,我并不太相信你。”
武順笑了起來,“我們彼此彼此,不過你還有什麽選擇餘地嗎?李臻,你是聰明人,你應該知道,你夥伴的小命都在我手中,包括你。”
“你說得不錯,我确實沒有選擇的餘地。”
李臻把包裹遞給了他,一名手下接過包裹,給了武順,武順把包裹打開,面前出現一個銅盒。
他是極有眼力之人,是不是仿造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管銅質還是鑄造工藝,都不是大唐的手法,武順點了點頭,吩咐道:“把圖案拿來!”
李臻的心頓時懸了起來,武順竟然還有舍利套函的圖案?片刻,一名年過花甲的文士将一卷畫軸獻上,武順打開畫軸,眯眼着仔細對照銅盒。
此時李臻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他隐隐看見,圖案上有花紋,畫圖人竟然把銅盒上的花紋也描繪上去了。
武順忽然瞥了李臻一眼,笑道:“看得出你很緊張,你也害怕這是假的吧!”
李臻點點頭,“我确實也有點擔心。”
武順取過一點白灰,在銅盒上細抹,仔細對照圖案上的花紋,旁邊老年文士也在細看,他才是真正懂行之人。
“韓先生,舍利函可是真?”武順問老年文士道。
這個韓先生細看幾遍,最後他終于開口道:“到目前爲止,我沒有看出漏洞。”
李臻頓時長長松了口氣,原來這幅圖案也是照着影舍利描繪的,真是萬幸啊!
這時,李臻又取出一隻玉盒,遞給武順,“我們得到舍利時,外面還套着這隻玉盒。”
武順看了一眼藍振玉,詢問他的意思,藍振玉微微點頭,他曾見過這隻玉盒,确實沒錯。
武順沉思片刻便笑道:“說實話,我要殺你們易如反掌,不過我是講信譽之人,這隻舍利我要送去洛陽,由父親最後鑒定,隻有他認可了,這件事才算完,所以我隻能先放一人,你自己挑一人吧!”
對方的決定在李臻的意料之中,他和酒志、大壯都商量過了,他向小細望去,小細向他搖搖頭,又看一眼思思,意思是讓他把思思帶走。
這其實也是李臻的想法,關鍵思思還有另一層意義,萬一武順反悔,把思思送去洛陽讨好武承嗣,他們又走回原點了。
李臻一指康思思,“你把思思放了。”
武順輕輕鼓掌,“真的聰明,怎麽就和我想到一起去呢?這樣的聰明人不爲我效力,真是可惜了。”
他回頭令道:“把她放了!”
幾名手下解開思思身上的繩索,将她推給了李臻,思思撲進李臻懷中哭了起來,武順一揮手,幾名手下又把小細推了下去。
武順走上笑道:“很多人說我武順仗勢欺人,其實權勢就是這麽回事,誰有了權勢都一樣,不過至少我武順是講信譽之人,替我做事之人,我絕不會虧待。
李公子,你想不想知道,你偷回這舍利得罪了誰嗎?王元寶的後台,要不要我告訴你?”
武順确實看中了李臻,年紀不大,卻極有膽識,而且非常聰明,這樣的人才若能招到自己麾下,必能成爲自己的左膀右臂,使自己在父親面前更有地位。
目前武承嗣有八個假子,個個都是一方豪強,武順隻是其中之一,假子之間也有激烈的競争,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招募到更多更好的人才。
李臻卻覺得很滑稽,本來是藍振玉要招攬自己,現在卻變成了武順,這就是武順所謂的信譽了,若不是爲了招攬自己,他會把思思放了嗎?
不過李臻心中自有分寸,他淡淡笑道:“請武使君暫時不要告訴我,以免我晚上無法入眠。”
武順大笑,“好!我就不告訴你,等你自己想知道王家後台時,你再來問我。”
“我現在想知道,我的另一個夥伴什麽時候放出?”
“很快,最多七八天,我們一起靜候洛陽的消息。”
“思思,我們走!”
李臻拉着康思思快步離去,武順望着他走遠,對藍振玉笑道:“這個少年懂得進退,凡事給自己留有餘地,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會做出選擇,這些品質難得可貴,我很喜歡!”
藍振玉臉上陪笑着,但眼睛裏卻迅速閃過一絲難以言述的複雜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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