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客棧,李臻打開了紙條,上面竟然是用粟特文寫了一行字,非常潦草,顯然是匆匆寫成。
他隻得把紙條遞給康大壯,康大壯看了紙條,頓時跳了起來,“阿臻,上面說思思有危險!”
康大壯頓時心急如焚,“我去樂坊找她!”
他轉身要沖出去,卻被李臻一把抓住,大吼道:“你給我冷靜點,你若莽撞,會害死思思的。”
康大壯抱着頭痛苦地坐了下來,要是妹妹出事,他怎麽向父母交代?
李臻頭腦迅速思索,藍振甯把思思去向推給天音樂坊,樂坊林執事卻又不承認,這兩人必然有一人知道思思下落,甚至兩人都知道。
還有史三娘和給他紙條的粟特小娘,這兩人也有線索,關鍵是先找誰?
就這時,小細快步走了進來,對李臻道:“臻哥,我有消息了。”
李臻大喜,“什麽消息?”
“那個藍振甯并沒有離開酒肆,我看見他把酒肆的胡娘都叫來訓了一頓,不過我要走的時候,卻遇到了史三娘,她很慌張,讓我們天黑後去後門等她。
康大壯看了看天色,才是下午,他心如火燒,“阿臻,還要等到晚上啊!”
李臻已經冷靜下來,淡淡說道:“若我們在路上耽誤半天,不是一回事嗎?不急這一時。”
.......
天色漸漸黑下來了,平康坊内變得燈火輝煌,莺歌燕舞,人流如梭,大唐最多姿多彩的夜生活在平康坊内呈現出來。
但李臻四人卻沒有心思去參與令人流戀忘返的夜生活,他們快步來到了宣陽坊敦煌酒肆後面,藏身在一個角落裏。
等了片刻,酒肆後門開了,一個倩影探頭向兩邊張望,李臻認出她正是史三娘,他快步迎了上去,“三娘!”
敦煌的年輕小娘無人不認識李臻,都對他十分崇拜,史三娘也不例外,在異鄉見到了自己曾經迷戀過的少年郎,她臉上禁不住飛起一抹紅暈。
她連忙把李臻拉到一邊,低聲對他說:“十天前,有一個權貴看上了思思,想買她的初夜,但思思不肯,藍振甯不敢得罪那人,就勸思思離開敦煌酒肆,并介紹她去天音樂坊學彈琵琶。”
李臻捏緊了拳頭,又問道:“那人肯放過思思嗎?”
“他當然不肯放過,第二天他帶了很多錢來找思思,但聽說思思已經走了,他勃然大怒,要遷怒酒肆,不過藍東主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半天說不出話來,隻得忿忿而去。”
“藍振甯給他說了什麽?”
“我們不知道,不過我們有個姐妹會讀一點唇語,她讀出了四個字,天音樂坊,那人就是聽到這四個字便沉默了。”
李臻沉思片刻,估計天音樂坊的後台很硬,把這個男子吓着了,直覺告訴李臻,藍振甯并不知道思思的具體下落。
他心中感激三娘告訴他消息,又問道:“三娘,你們想離開這裏回敦煌嗎?”
史三娘搖搖頭,歎口氣說:“雖然有時候也挺想家,不過我們還是喜歡長安的繁華,也看開了,找一個喜歡自己的男人,就不再寂寞,不過思思很令人敬佩,不知多少人爲她着迷,她給酒肆帶來滾滾财源,卻始終堅持自己的貞潔,三郎,思思是個好姑娘,我們開始時挺嫉妒她,現在卻又同情她,哎!”
李臻點了點頭,“謝謝你的消息,回去吧!”
史三娘緊緊擁抱一下李臻,轉身便跑進了酒肆。
李臻走回了角落,康大壯迎上來急問道:“有思思消息嗎?”
“思思的下落,還是得找天音樂坊!”
.......
長安和大唐其他城池一樣,天黑後關閉城門,亥時則關閉坊門,在平康坊尋歡作樂的客人要麽就留宿在平康坊,要麽就必須在亥時前離開。
距離亥時還差半個時辰,天音樂坊的林大執事便在幾人的扶持下,吃力地上了一輛馬車,他晚上一般都要回家。
林執事其實隻是一個高級夥計,在名門世家聚集的長安,他實在談不上什麽地位,沒有随從,也沒有屬于自己的馬車,他所乘坐的馬車也是樂坊的送客車。
上了馬車他就閉上了眼睛,他家比較遠,在城南的大通坊,至少要走一刻鍾,林執事會利用這段時間閉目小寐片刻。
他剛閉上眼睛沒有多久,馬車便輕微晃了一下,把他驚醒過來,他有些不高興道:“老羅,你怎麽趕的馬車?”
沒有人回答他,他一怔,正要再問,旁邊卻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回頭,他的胖臉刷地變白了,馬車裏明明隻有他一人,什麽時候又鑽出一人。
吓得他剛要大喊,一把匕首卻頂住了他的咽喉,“你敢叫喊,我就宰了你。”
“我...我給你錢!”
林執事意識到自己遇到傳聞中的馬車黑盜了,專門搶劫乘坐馬車的單身客人。
“林執事,你不認識我了?”李臻笑問道。
“你是....下午那個人!”林執事認出了李臻。
李臻語氣冷了下來,“我問你,康思思哪裏去了?”
“我不是說了嗎?我們樂坊....”
不等他說完,匕首刺進了他的肌膚,一縷鮮血順着匕首流下來,林執事痛得大叫。
李臻将匕首放在他左耳上,你再敢哄我一句,“你割了你的耳朵!”
“我說!我說!”林執事吓得渾身顫抖,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
“說!”
李臻兇狠地喝一聲,吓得他渾身一抖,連忙道:“思思是來我們這裏,但她已經走了。”
“去了哪裏?”
“去了...去了...”
李臻見他眼珠在轉,手輕輕用力,鮮血湧出,林執事是個極爲珍惜自己身體之人,此時他耳朵雖然隻破了一點點,但滿臉是血,便吓得他殺豬般地嚎叫起來。
李臻将匕首放在他的另一隻耳朵上,目光平靜地望着他,林執事北吓成了一灘爛泥,大喊起來:“她在武順府中!”
喊完,他放聲大哭,李臻卻毫不憐憫,手稍微用力,“繼續說下去!”
林執事一邊哭一邊說:“魏王喜歡胡姬,命令手下找一百個年輕美貌的胡姬,還必須要處子,武順爲了讨好魏王,也在長安四處尋找年輕美貌的胡姬,前天武順來樂坊,看中了康思思,便把她騙進府中去了。”
李臻已經明白了,魏王就是武承嗣,河西走廊上遇到了搜胡隊應該就是武承嗣的手下,難怪福祿縣令如此懼怕,難道藍振玉是武承嗣的人?
李臻仔細回想一下,确實很有這個可能,否則無法解釋藍振玉正好出現在太乙宮,那麽藍振玉在高昌争奪舍利,也是武承嗣的命令。
“武順是誰?”
“他是魏王假子,也是天音樂坊的後台東主。”
“藍振甯和武順是什麽關系,是他把思思送給魏王嗎?”
“藍振甯和武順沒有關系,他是...敦煌索家的女婿,和我...有一點交情。”
林執事吓得渾身發抖,聲音都變調了,李臻把匕首從他耳朵上移開,喝令道:“說下去!”
“幾天前....藍振甯找到我,說獨孤家的人看上思思了,便把思思托給我保護,不料前天正好被武順遇到。”
李臻也不知道這個胖子是不是爲了撇清他自己,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思思被武順騙進了府中,準備獻給武承嗣,這點不會有假。
他收起匕首,冷冷道:“你若敢告密,我必殺你全家!”
“小人不敢!”
林執事又再度哭了起來,等他擡頭時,眼前之人已經不見了,他捂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耳朵,長這麽大,他從未遭遇過如此慘痛的虐待,少了塊皮肉,還流這麽多血,他哀憐自己的不幸,更加放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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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回到客棧,皆沉默地坐在房間裏,半晌,酒志建議道:“要不然我們報官,說不定遇到一個剛正的地方官,他一定會替我們要回思思!”
小細搖了搖頭,“胖哥,你别說傻話了,如果那個武順不承認,就算官員再剛直也沒有用,說不定遇到惡官,還會說我們誣告。”
康大壯此時也冷靜下來,他沉聲道:“小細說得不錯,這件事我們還得靠自己,我們能救出蕊兒,就一定能救出思思!”
他滿含期望看着李臻,希望李臻能給自己一點信心,這時,原本坐在床榻上的李臻坐直身體。
“思思一定要救,不過事情絕不會像我們救蕊兒那麽簡單,我打算今晚就去摸摸底,說實話,我還是不太放心那個林管事,就算他不說,車夫也會說,事情拖到明天就有麻煩了。”
“可是....我們不知道武順府在哪裏?”
李臻冷笑一聲,“既然他是武承嗣的假子,知道的人就一定不會少。”
他負手走到窗前,目光落到了對面的天音樂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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