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朋友出外郊遊踏春,興之所來,拔劍比武,或者雙方反目成仇,也會拔劍決一雌雄。
大多數時候的比劍都是口頭約定,很少有人下劍貼,下劍貼就意味着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這種情況要找中間人作證,如果是比劍決生死,那還必須向官府備案。
但索文劍貼上的理由隻是劍術較量,沒有決生死的意思,就不用向官府備案,但也比較正式,時間是明日上午巳時正,地點是東校場,也就是李臻武舉鄉試時考步射之地。
“老李,你幹嘛要接他的劍貼,簡直亂來!”
酒志聽說索文給李臻下了劍貼,他頓時義憤填膺,“去年比劍已經輸給你了,按規矩,三年内不準再約劍,他什麽意思?才一年又要比劍,這臉皮簡直比城牆還厚。”
李臻對酒胖子的憤怒不以爲然,擺擺手笑道:“無所謂了,不管三年還是一年,該赢還是赢,該輸還得輸,你說是不是?”
“話雖這樣說,但畢竟有規矩,大家都知道,他這樣亂來會壞了規矩。”
旁邊康大壯沉聲道:“估計是這次索家買石壁失敗,索文懷恨在心,所以拿比劍來說事,不過他明顯不是你的對手啊!”
“老李,這裏面一定有陰謀,明明不是你的對手還一本正經下劍貼,他不怕丢臉嗎?不對!不對!這裏面一定有陰謀,我們不能上當。”
李臻拍拍酒志的肩膀,笑道:“好了,不要整天談陰謀,他苦練了一年的劍,估計能戰勝我了,所以他才會提出比劍。”
“苦練個屁!”酒志輕蔑道:“昨天我還在怡春院遇到他.....”
酒志猛地捂住嘴,他發現自己說漏嘴了,李臻大笑起來,摁住他問道:“死胖子,老實交代,二十枚金币還剩多少了?”
“青天白日在上,金币都給翠兒買東西了,那個地方我隻去過一次,我隻是去找人!”
“你當然是去找人,我們都知道。”
“小胖去哪裏找人啊!”
李泉端了一盆胡餅笑着走了進來,吓得三人都不敢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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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校場上擠滿了前來看比劍的少年,李臻和索文比劍之事早已傳開了,大家蜂擁而至,都想一睹這場精彩的較量。
其實李臻和索文的比劍本來就不公平,索文是敦煌權貴子弟,他可以下狠手,甚至殺死李臻,但李臻隻是平民子弟,他卻不能傷了索家長孫。
大家都很清楚,所以更多人是爲李臻擔心,大壯和酒志也擔心不已。
李臻對大壯和酒志笑了笑,“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去年我怎麽擊敗他,今年還是一樣,你們不用擔心,替我呐喊好了!”
酒志把李臻拉到一邊,低聲道:“要不要我玩點陰的,我帶了巴豆粉,我給他飲水裏先下點巴豆如何?”
李臻有點哭笑不得,“你帶那玩意兒來做什麽?”
酒志撓撓頭,有些尴尬道:“你知道....這種東西我從來都是随身攜帶。”
“先警告你,别亂來啊!壞了我名頭。”
酒志不屑撇了一嘴,“還名頭?小命重要還是名頭重要?算了!胖爺我隻是一番好意,你不要我管,我還樂得清閑。”
李臻其實也不想和這個蚊少俠比武,這種人輸不起,自己若讓他,他必然會四處吹噓,把自己貶低得一文不值。
自己若赢了他,他更不會甘心,還要千方百計找回面子,他們索家家風一貫如此。
但既然索文已逼到眼前了,李臻也不絕會退讓,而且他也很好奇,去年這個索文兩招就敗在自己劍下。
而今天,這個索文居然急不可耐地向自己挑戰,僅僅時隔一年,莫非他又練了什麽特别的本事?
試球場兩邊擠滿了前來看比劍的少年,他們個個情緒激動,拼命扯開嗓子大喊,就恨不得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索文手心全是汗,心中有點緊張,他長得也頗爲高大,身材和李臻相仿,他今天頭戴紗帽,穿一身上等的絲綢長袍,腰束玉帶,唇紅齒白,頗顯得玉樹臨風。
他手中執一把名家打造的長劍,劍刃鋒利,在陽光閃耀着熠熠寒光。
前天索文得到了藍振玉的指點,藍振玉善于用藥,從他那裏,索文學到一種陰險的手段,可以讓他在比劍中輕易擊敗對方。
索文心中變得急切起來,他渴望和李臻交手,并擊敗他,從他頭上将沙州第一少年高手的光環奪過來。
此時,索文感覺到李臻身上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殺氣,像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壓迫着他,令他心中竟生出一絲膽怯。
這種殺氣在去年沒有,甚至前段時間遇到李臻時,都沒有感到這種殺氣,現在卻從李臻的長劍中透出。
尤其李臻那雙銳利的雙眼,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讓索文覺得自己的企圖被對方看穿了,索文心中不由有點慌亂。
李臻的裝束打扮和索文大相徑庭,他沒有戴冠帽,隻戴着發白的平巾,身穿藍色細麻長袍,腰束革帶,手中長劍也是他用八百文錢在鐵匠鋪買的便宜貨。
但經曆前些天和吐蕃士兵的殊死搏殺,李臻的心态自然發生變化了,他對人的生死觀有了改變,表現在劍術上,出手會更加果斷,下手也更加狠辣,不再受到什麽約束,這無形中将提高他的劍術。
大唐的劍術有兩種,一種是套路劍術,比如讀書人在州學裏練的劍術,以及普通人學會的一招半式劍法,這種套路劍隻能強身健體,實戰沒有一點意義。
還有一種就是實戰劍術,是專門的習武人所練,先要練套路,然後忘掉套路,見招出招,随意劈殺。
而且絕不能僅僅練劍,還必須從小練習身體的柔韌和力量,最後使練武人做到眼疾手快,體若蛟龍,尤其力量必須足夠強勁,否則力量不足,會被人一劍劈飛。
李臻和索文練的都是後者,但水平完全不同,不光是師父水平有高低,更重要是每人的天賦和刻苦程度不一樣。
李臻将長劍随意扛在肩頭,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但他敏銳的目光卻注視着索文的一舉一動,他看出索文眼中很不自然,似乎做了什麽虧心之事,使他更加警惕。
在去年的比劍中,索文兩招就敗在自己劍下,一年來自己劍術又有長進,但索文的精神狀态卻和去年沒有兩樣,那麽索文要想戰勝自己,他必須在兩招之内就要有所行動。
李臻目光盯住了索文的左手,他已經看見了,索文左手内乎捏着一把短刃,鬼鬼祟祟,就像見不得人似的。
李臻冷笑一聲,高聲喊道:“索兄,先手讓給你吧!”
“好!”
索文大喝一聲,疾奔而來,奔至李臻眼前,劈手就是七八劍刺來,劍光閃閃,令人眼花缭亂。
李臻卻沒有抵擋,連退數步,目光卻盯着索文的左手,他見索文左手短刃一動,便知道他要出手了,他也喝喊一聲,長劍格擋,側身和索文交錯而過。
就在電光石火的刹那,索文的左手短刃向李臻迎面劈來,他短刃内竟噴出一股無色的粉末,站在遠處根本看不見,但李臻卻看得清清楚楚,在短刃劈出的刹那,他便屏住了呼吸。
索文的殺手锏就是這種無色的粉末,這種藥原本是用來對付女人,聞到以後會四肢無力,藍振玉又将純度提高,使這種粉末效果變得更強烈,隻要聞到一點點,就會頭暈目眩。
索文自己卻事先服了解藥,不受迷藥影響,藍振玉的辦法更加機巧,粉末藏在一把短劍内,隻要揮刃向對方劈出,無色粉末就會從中空劍身内甩噴出來,使對方不知不覺中了暗算。
兩天來,索文拿府中家丁做實驗,屢試不爽,使他更有了信心。
短劍揮出,隻見李臻腳下一個踉跄,似乎要跌倒,引來周圍少年們一片驚呼,酒志他們更是急得大喊:“老李當心!”
索文頓時大喜,對方中招了,他惡膽心生,轉身大喝一聲,挺劍向李臻後心刺去,這一劍下手極狠,若被刺中,非死即殘。
在一片驚呼聲中,長劍瞬間刺到了李臻後背,這時李臻卻意外地向前走一步,正好躲過索文緻命一劍,他卻反手一劍,刺中了索文的手腕,索文慘叫一聲,長劍‘當啷!’落地。
索文半跪在地上,握住手腕嘶聲慘叫,鮮血從手縫湧出,痛得他渾身發抖。
兩人交手在兔起鹘落之間便結束了,但最後結果卻令人瞠目結舌,明明是李臻要敗了,怎麽最後卻是索文中劍跪地?
酒志興奮得揮臂大喊:“看見沒有,這就是沒屁眼師父教出的徒弟,一招半就敗陣,還有沒有想上去挑戰的?”
試球場四周鴉雀無聲,沒有人敢上去挑戰,但更多人是爲李臻擔心,傷了索文,索家會放過他嗎?
站在索英旁邊的藍振玉被酒志惡毒的話激怒了,若不是他不願意亮相,他今天非把這個死胖子的爛嘴割掉不可。
這時,索英帶着十幾名家丁拔刀沖了進來,十幾名家丁将李臻團團包圍,索英連忙扶住兄長,焦急地問道:“大哥,你怎麽樣?”
“我不知道,經脈....可能斷了。”
索英大怒,回頭盯着李臻怒吼,“李臻,你膽大包天!”
李臻冷冷一笑,将地上的短劍挑到自己面前,彎腰拾起,仔細看了看問道:“文公子,要我對大家說說嗎?”
“别....我認輸!”索文低聲哀求,他心知肚明,若李臻把這件醜事宣揚出去,自己恐怕将身敗名裂。
索文又對家丁令道:“讓他走!”
“不行!”索英怒極,傷了索家長孫就想走,哪有這麽容易?他惡狠狠道:“李臻,你必須給索家一個交代!”
就在這時,校場外面一陣騷亂,緊接着有人大喊:“别比劍了,敦煌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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