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志不知從哪裏鑽出來,也伸長脖子向四下張望,他跟小細說得沒勁,還不如和李臻聊聊和索文比劍之事,他聽說昨天索文對李臻下了挑戰。
這時,大壯祈禱完畢,和小細一起圍上來,李臻回頭對他們道:“商隊從酒泉過來要走好幾天,我們沒必要趕時間,我們應該走官道去玉門。”
酒志頓時跳腳大喊:“去玉門多沒勁,難得出趟遠門,索性就去酒泉吧!找不到商隊再去玉門,老李,就這樣決定了。”
李臻瞥了他一眼道:“昨天是誰想要我的馬來着?”
一句話戳中了酒志的心事,酒志一直眼紅李臻有白馬,他最渴望自己也能得到一匹好馬。
昨天李臻又赢到一匹寶馬,他發現了機會,就拼命糾纏李臻,最後李臻不勝其煩,被迫答應把白馬送給他。
酒志被威脅,立刻閉上了嘴。
“阿臻說去玉門,咱們就去玉門!”大壯話不多,但每一句話基本上都是爲支持李臻。
“胖哥,要不然咱們就去玉門吧!去酒泉太遠了。”小細也小聲勸道。
“反正我隻是軍師,說話不管用,你們愛聽誰就聽誰的,與我無關!”酒志嘟囔兩句,算是勉強承認了李臻的首領地位。
李臻見三人都同意了,他指向前方一座廢棄的戍堡,“看見那座戍堡沒有,地圖上顯示那邊有官道可以直通玉門。
四人又重新上路,繞過了廢棄的戍堡,果然發現了一條道路的痕迹,衆人精神大振,催動腳力加快了速度。
......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奔行了一天,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到了哪裏?
到處都是山,赤褐色的沙礫山,仿佛都是從一個模子裏倒出來,讓他們分不清東南西北。
李臻也發現不對了,去玉門不是這條路,地圖上畫得清清楚楚的商道竟然是一條去玉門的小路。
商道不是官道,真正的官道還在廢棄戍堡前面三十裏,也就是說,他們走錯了路,而且現在迷路了。
“我說老李,好歹我也是軍師,就讓我說兩句吧!”酒志有氣無力道。
“你說!”李臻心中有點歉然。
“天快黑了,咱們先找個地方過夜,喝口水吃點東西,實在餓得不行了。”
李臻點點頭,他見前方斜坡上有一塊巨大的礫岩,岩石下似乎有處凹進去的石窩,便對衆人道:“咱們就去那個石窩過夜!”
酒志頓時有了精神,把大青馬丢給小細,撒腿向石窩奔去,“我先搶個好位子!”
“這家夥到那裏都要占便宜,一個石窩子,有什麽好位子?”大壯鄙夷地撇撇嘴。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酒志的慘叫聲,衆人都吓了一跳,李臻反應最快,拔出劍催馬沖上去。
隻見酒胖子像遇到鬼一樣跌跌撞撞逃回來,指着石窩大喊:“裏面有死人!”
衆人都停住了,面面相觑,竟然有死人,雖然他們小時候都膽大包天,沒少往墳地裏鑽。
但此時此景又和他們小時候不一樣了,暮色昏黑,荒地野嶺,居然遇到死人,着實令他們感到一陣緊張。
李臻翻身下馬,提着劍一步步向石窩子走去,繞過一塊岩石,他也看見了,一名灰袍男子趴在石窩裏,後背插着三支箭,身下流了一灘血。
李臻急忙上前摸了摸他的鼻息,還有一絲氣息,身體溫熱,此人竟然還沒有死。
“快把我馬上的水葫拿過來,人還沒死!”李臻急忙回頭喊道。
康大壯跳下騾子,拿着水葫跑了上去,小細恨得向酒志後腦勺拍一巴掌,“死胖子,哪裏是死人,你就不能看清楚點再喊嗎?吓死我了!”
“我...我當然知道他沒死,我是擔心遇到匪人,我幾時怕過死人,你忘了嗎?以前鑽墳洞,我都是第一個進去的!”
酒志剛才丢了面子,拼命給自己臉色抹光,可惜小細也不睬他,牽着瘦驢爬上了斜坡。
李臻已經點燃一隻火折子,交給大壯拿着,他小心翼翼将受傷者翻過來,給他灌了幾口水。
受傷者懷中緊緊抱着一隻皮囊,正是那種長途旅行者的随身馬袋,但這隻馬袋用金絲纏繞,還鑲嵌着幾顆寶石,看起來非常名貴,
但李臻對這隻馬袋不感興趣,他挽起袖子,搭上受傷者的脈搏,他也跟師父學過一點療傷之術,他感覺心脈太微弱了,此人很難救活,
“阿臻,他怎麽樣?”
身後三人都圍了上來,小細也上前搭了他的脈搏,輕輕搖了搖頭,生機已斷,回天乏力了。
酒志的目光卻不時偷偷地瞥向傷者身下的馬袋,奶奶的,居然還鑲嵌着寶石,那裏面一定有好東西。
這時,受傷者慢慢睜開眼睛,看見了眼前幾名少年,他眼中閃過一絲亮色,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麽?
李臻連忙将耳朵湊上去,“你再說一遍!”
“救救我主人.....”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人便斷了氣,李臻又用力拍打他心髒,給他施人工呼吸,依然沒有半點效果。
他隻得把人放下,歎了口氣,回頭對三人道:“我們還是來晚一步!”
“老李,是誰幹的?”
酒志有點膽怯地問道,這個人的後背插了三支箭,搞不好下一個挨箭就是他,他向後偷望一眼,感覺後面似乎有很多人在準備對他們下手,他腳下慢慢移動,竟然站到了小細的前面。
李臻搖搖頭,“他沒有來得及說。”
“難道是馬匪?”康大壯出過幾次遠門,他知道河西走廊上有不少馬匪,專門襲擊商人,不過這兩年已經少了很多。
李臻吓了一跳,“這裏離敦煌才一百多裏,怎麽可能有馬匪?”
酒志和小細的臉刷地變得慘白,如果是馬匪,那就糟糕了。
“我也不知道,但願不是吧!”
李臻心中亂成一團,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很可能被大壯說對了,否則這人後背怎麽會有三支箭,隻能是遇到了匪人。
他站起身,他發現另一邊有不少雜亂的馬蹄印,馬蹄印一直延伸到斜坡下。
李臻又想起剛才他第一眼看到傷者的情形,皮袋被死者壓在身下,雖緊緊抱在懷中,但已被拉出一半,殺人者明顯是想拿走這個皮袋,但又被他們的馬蹄聲驚動,才伧促離去。
李臻的心懸了起來,連忙對三人道:“這個人剛剛才斷氣,包還沒有被搶走,說明匪人并沒有走遠。”
其他三人吓得心都快停止跳動了,他們明白李臻的意思,馬匪可能就藏在他們身邊。
這時,李臻的白龍馬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揚起,大青馬和騾驢也變得焦躁起來,蹄子嗒嗒作響。
李臻呼地吹滅了火折子,轉身望去,他銳利的目光緊緊盯着遠處,酒志意識到了什麽,幹咽口唾沫,顫聲問道:“老李,是不是...他們?”
李臻緩緩點頭,“我看見了三個人,那塊大石後面就躲着一人。”
李臻指向數十步外的一塊大石,三人也看見了,大石背後露出一個黑影,一雙陰森森眼睛正盯着他們。
小細打了個寒戰,本能地躲在康大壯身後,李臻感覺不對,他們必須躲起來,否則也會像那人一樣被箭射死。
他四下尋找藏身之處,發現旁邊有一塊大石,正好可以擋住他們四人。
可就在這時,弓弦聲響,三支狼牙箭同時從黑暗中射出,力量強勁,直取他們幾人。
李臻反應極快,抽出長劍,連劈飛兩箭,但射向酒志那支箭已來不及了。
眼看酒志要被箭射中,就在這時,旁邊的小瘦驢發瘋般地沖過來,正好擋住它的主人,這一箭射中瘦驢頭部,瘦驢摔倒在地,四蹄蹬了幾下,便斷了氣。
“我的小驢啊!”
酒志眼看着自己的驢子被射死,心疼得大喊,熱血直沖上他頭頂,捏緊拳頭要沖下去,卻被李臻一把拉住,“你瘋了嗎?”
酒志這才醒悟過來,他捂住腦袋,蹲下地嗚嗚哭了起來,這頭小驢跟了他六年,他早把它當成自己的兄弟。
李臻又用力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到岩石後面,四人都躲在岩石後面,剛才那一箭差點要了酒志的小命,吓得他們的心怦怦亂跳。
“奇怪,不應該是馬匪啊!”
李臻自言自語,他聽康大叔說過,敦煌周邊的馬匪早就被豆盧軍剿滅了,幾年來都沒有出現過。
而且他剛才看得清楚,這三個人雖然穿着羌人的袍子,但袍子裏面卻露出鎖子甲,令他心中着實感到疑惑。
“阿臻,你能确定隻有三人嗎?”大壯低聲問道。
“我能看見百步外草叢中的野鼠,應該可以确定,隻有三個人。”
“那就幹掉他們!”酒志站起身,殺氣騰騰道。
或許看清對方隻是幾個少年的緣故,三名馬匪都從躲藏處現身了,他們身材矮壯,皮膚黝黑,身着羌人袍子。
三人手中的弓箭丢掉了,拿着長矛和短劍,從三個方向朝石窩慢慢靠近,将他們的退路堵死。
這時,大壯提起熟銅棍,霍地站起身道:“左右是死,不如和他們拼了!”
李臻等人紛紛抽出長劍,他們練武多年,武藝都很不錯,在死亡面前,剛開始的膽怯已經消失,殺氣從他們體内透出。
“打死你們!”
康大壯吼叫一聲,揮舞四十斤的熟銅大棍沖了上去,李臻也如箭一般沖出,直取中間的一名馬匪,酒志摸出腰間的飛刀,一言不發,跟在李臻身後。
三名馬匪沒有想到這幾名少年竟然如此勇猛,他們也意識到自己輕敵了,對方從高處沖下,氣勢和速度都對他們不利,中間首領喊了一聲,三人迅速後退,想避開他們的沖擊。
就在這時,酒志的飛刀倏地射出,準頭極佳,射中了中間首領的左腳筋腱,鋒利的飛刀斬斷了他的腳筋,馬匪腳下打個趔趄,腿一軟,跪倒在地。
李臻一躍将他撲倒,用膝蓋頂住他後腰,雙手握住劍柄正要刺下,但這時他卻猶豫了一下。
這名馬匪抽出了雪亮的匕首,扭曲的臉龐俨如野獸般猙獰,李臻不再猶豫,閉上眼睛,猛地用力刺下,長劍從馬匪後心刺入,隻聽一聲慘叫,這名受傷的馬匪被李臻的長劍刺死。
另外兩名馬匪拔腿便逃,飛身跳上藏在岩石後的戰馬,催馬疾奔,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臻渾身無力地坐下,望着眼前被長劍刺穿的屍體,他心中湧起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有一種痛快淋漓之感,但又覺得心中堵得慌,這竟是他平生第一次殺人。
“老李,你沒事吧!”
李臻豎起大拇指,勉強笑道:“好刀法!”
胖九得意地嘿嘿一笑,“這個頭功可是我的,不準你搶走!”
這時,李臻臉色一變,站起身大喊:“小細快跑!”
他瞥見小細的身後閃過一條黑影,原來一共有四名馬匪,還有一人繞到了他們身後。
黑影揮刀撲上來,戰刀直劈小細的脖子,小細吓得大叫,但腿卻像灌了鉛一樣,眼看悲劇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