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監門衛大将軍,武懿宗掌握一萬宮城守軍,控制了宮城和皇城所有的大門,所以他是宮廷争奪中至關重要的人物,他的重要性在某種程度上更是超過了千騎營大将軍李臻。
“時間就定在明晚一更時分,我們将從重光門進入東宮,再從東宮明德門進入太初宮,隻要大将軍到時打開明德門,我就該稱呼你爲隴王殿下了。”
武懿宗表情十分凝重,緩緩點頭,“那就一言爲定!”
曹文起身告辭,武懿宗一直将曹文送出宮城,望着他走遠,武懿宗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官房,剛走進官房,卻意外發現張易之竟然坐在他的官房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張易之身後,卑微地站在武懿宗的小茶童。
武懿宗吓得退一軟,撲通跪在張易之的腳邊,張易之嘻嘻一笑道:“大将軍現在很了不起嘛!小人該稱呼您什麽,隴王殿下,對吧!隴王殿下,請受小人一拜。”
張易之嬉笑一收,重重一拍桌子,“武懿宗,你好大的狗膽!”
武懿宗吓得魂不附體,連連磕頭,張易之重重哼了一聲,“說吧!武三思要你怎麽做,給我從實招來,否則,看我怎麽宰了你的狗頭。”
...
次日又是一天休朝日,但幾乎有一半的大臣都沒有來上朝,整個朝廷内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要發生什麽事?誰也不知道大唐未來的前途是什麽?
相王被貶黜,廬陵王墜入佛門,很多人都心懷悲觀,或許大唐已經不久了。
張柬之依然和平常一樣,天不亮就來到自己官房,仿佛宮廷内即将發生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他十分平靜地處理着堆積如山的文卷,從天下各州各縣送來的牒文,每天都堆滿了他的案頭。
當然也不是有官員跑來和他談論時局,每個人都憂心忡忡,張柬之都一笑了之,既沒有趕别人走,也沒有停止手中的筆,直到上官婉兒派心腹侍女給他送來一張密封在蠟丸中的紙條,這才使張柬之的态度驟然改變。
他關上門,并将門反鎖,回到自己座位取出一把小刀切開蠟丸,裏面是一張揉成小團的紙條,他打開紙條匆匆看了一遍,頓時臉色大變。
張柬之負手在房間裏走了幾步,他又坐下,取出十幾張小紙條,每張紙條上都寫了一句話,‘夜将雨,啓傘避之’。
張柬之走出房間,将他的兩名心腹随從叫上來,将紙條給他們兩人,再三囑咐他們幾句,兩名随從連連點頭,他們各自抱起大卷批好的文牒,去各大臣的官房分發。
下午時分,張柬之離開了皇城,出了洛陽城,但他卻沒有走遠,而是在十幾名心腹侍衛的保護下騎馬向西苑繞去,從西苑外門進入了西苑内,直接向千騎營的營帳奔去。
千騎營中軍大帳,這裏是大将軍李臻平時處理的公務的地方,此時大帳四周部署了上千名士兵,披甲帶刀,戒備森嚴,不準任何人靠近大帳。
這時,張柬之在一名酒志的帶領下匆匆趕到了中軍大帳,等了片刻,一名親衛出來道:“張相國請進!”
張柬之走進了大帳,隻見大帳内已經分兩排坐了十幾名官員,大将軍李臻頭戴金盔,身披銀甲,腰挎将軍劍,坐在右面爲首的位子上,他的下首是将軍張黎,再下面是羽林軍将軍李湛,左面第一個位子空着,應該是張柬之的位子,下面是姚崇和桓彥範。
衆人臉色嚴肅,誰也沒有說話,張柬之快步來到自己位子上坐下,他瞥了一眼正中上面的位子,位子的主人還沒有來,他又低聲問姚崇道:“還有誰沒有來?”
“都到齊了。”
這時,李臻緩緩道:“張相國說說吧!今晚會下什麽雨?”
張柬之看了看衆人,朗聲道:“宮中的确切消息,今晚武三思将率軍入宮,時間是一更,他們将先從重光門進東宮,再從明德門進入太初宮,如果不出意外,武三思今晚将在太初宮登基。”
這時,大帳内側忽然有人重重哼了一聲,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隻見從内帳走出來一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穿紫袍,腰束玉帶,他身材中等,目光清澈,颌下有一尺長的黑須,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廬陵王李顯。
所有人都站起身,躬身施禮:“參見殿下!”
唯獨姚崇呆呆地坐在那裏,眼中充滿震驚和疑惑,就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樣,李顯擺擺手,“各位請坐!”
李顯看了看姚崇,笑道:“我完全理解姚相國的心情,當初其他人見到孤,也和你一樣,甚至比你還震驚。”
姚崇半晌才反應過來,問道:“殿下不是被軟禁在府中嗎?”
李顯微微一笑,“那個是替身而已,大家都以爲孤落發爲僧,所以孤就找了個和尚爲替身,這些天孤住在大将軍的百雀山莊,感謝大将軍的精心照顧,還把重俊送來和孤團圓。”
李臻欠身道:“殿下不必客氣,這是爲臣子份内之事。”
李顯又望着姚崇,“姚相國若要退帳,現在還來得及。”
姚崇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微臣願爲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李顯眼中迸射出複雜的情感,“這麽多年來,我忍耐一切屈辱,經曆了不知多少坎坷和打擊,就是爲了今天,今晚将是我們重建大唐的一刻,讓我們在座諸君一起見證曆史吧!”
..。
羽林軍的駐地位于宮城北面的圓壁城内,這也是洛陽的倉城,存儲着大量的糧食,羽林軍約有兩萬人,人數在各軍中最多,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是拱衛皇宮的中堅力量。
目前羽林軍大将軍是武攸宜,下面有四個将軍武延基、武崇訓、李湛和楊元琰,事态發展至今天,盡管武攸宜效忠于張氏兄弟,但并不等于張氏兄弟就能控制羽林軍。
羽林軍事實上已經被各大勢力瓜分控制,夜色初降,一名羽林軍校尉便一陣風似奔至武攸宜的官房前,單膝跪下,激動地禀報道:“啓禀大将軍,李臻已被抓獲!”
武攸宜正心煩意亂等待二張的命令,居然聽到這個消息,他頓時又驚又喜,騰地站起聲,急聲問道:“現在人在哪裏?”
“回禀大将軍,在他的府邸内,他趁夜色回府,便被埋伏在府外的弟兄們抓獲。”
武攸宜心中激動萬分,他知道抓到李臻意味着什麽,隻要他把李臻的人頭交給張氏兄弟,他這輩子就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他正要去向二張彙報,但走了幾步,他又停住了腳步,想了想,立刻喝令道:“去李臻府宅!”
武攸宜決定暫時不能告訴張氏兄弟,以免張氏兄弟讓别人去取這個功勞,他必須把這個功勞拿到手,盡管張氏兄弟再三囑咐,讓他不要離開羽林軍駐地,但他被抓獲李臻的消息沖昏了頭腦,率領百名親衛趕去安仁坊李臻的府宅。
此時,李臻的府宅已被三千羽林軍士兵團團包圍,由羽林軍将軍李湛率領,見武攸宜到來,他連忙上前見禮,“參見大将軍!”
武攸宜翻身下馬問道:“人在哪裏?”
“目前軟禁在内宅,等大将軍來處理。”
“很好!”
武攸宜贊許地笑道:“做得不錯!”
李湛沒有拿李臻自己跑去領功,讓武攸宜很滿意,他笑道:“去欣賞一下李大将軍的風采!”
他帶着手下快步向府宅内走去,李湛見大魚已入網,便立刻向手下将領使了個眼色,手下幾名将領會意,帶着千餘羽林軍士兵殺進了府宅内,隻聽府宅内傳來一片慘叫,不多時便安靜下來。
李湛拎着一顆人頭走出來,高舉大喊道:“武攸宜助纣爲虐,死有餘辜,三軍将士跟我進宮除奸!”
數千羽林軍士兵振臂高呼,“殺二張!”
..。。
盡管李臻的府宅内率先發生了變故,但皇宮依舊一片寂靜,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依舊在圓壁城羽林軍駐地,武延基和楊元琰率領一千五百士兵悄悄包圍了武崇訓的官房,他們在耐心等待官房内發生變故。
武延基是武承嗣的長子,在這次激烈的權力鬥争中,他們成了各派拉攏的焦點,盡管武芙蓉代表他們家族和太平公主達成了協議,似乎已經投向了太平公主,但太平公主卻不知道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那就是李臻曾經救過武承嗣一命。
“楊将軍,你确實能肯定廬陵王殿下在千騎營大營?”武延基沉聲問道。
楊元琰微微一笑,“将軍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應該相信李大将軍,是他給你的承諾。”
武延基默默點頭,做出這個決定并不容易,但他銘記父親的遺言,‘如果将來發生朝廷政變,他們要選擇跟随李臻’,這不僅是父親臨終前對李臻的感激,同時也是父親臨終前的明悟,作爲長子,他要擔負起整個家族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