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狄燕從身後将他緊緊抱住,“夫君,我真的有點害怕,怎麽就像一陣風似的,一夜之間都變了。”
“本來就已經刀劍暗藏,殺機凜冽,隻是表面上維持着平衡,好像還是太平盛世,但平衡一打破,隐藏在下面的刀劍便湧出來了,這是聖上犯的錯誤,她不該封張神望爲相,打破了平衡。”
“那我們怎麽辦?”
李臻回頭攬住妻子的肩膀,對她道:“我打算安排你們去長安,和大姊住在一起,今晚就出發,我擔心明天一早就會有侍衛來抓捕你們了。”
狄燕一驚,“莫非夫君拒絕了太平公主?”
“我沒有拒絕她,但我也隻答應幫她對付武氏家族,她告訴我一個消息,張易之已經說服聖上,封武攸宜爲羽林軍大将軍,加上武懿宗的監門衛大将軍,武氏家族已經控制了不少軍隊,這恰恰是太平公主的軟肋,所以她一定要争取我的支持。”
“既然如此,那我們應該沒有危險才對。”
李臻搖搖頭,“問題不在這裏,張氏兄弟一心要殺我,他們完全可以繞過聖上對我下手,對我家人下手,所以我感覺就在今明兩天,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所以我今天才會這麽着急趕回來。”
雖然狄燕願意和李臻一起面對,但想到自己的孩子,她也焦急起來,“那好,我聽你的,今晚我們就離開洛陽去長安。”
她親一下丈夫,立刻轉身回房收拾東西去了。
半個時辰後,狄燕、王輕語帶着孩子,以及酒志和姚熙的妻兒都上了馬車,李臻披盔貫甲,率領兩百親衛騎兵護衛三輛馬車離開了府宅,緩緩向西平門而去,到了城門之下,親衛隊正上前高喝道:“千騎營李大将軍出城,立刻開門!”
片刻,出來一名郎将,在城頭拱手道:“請問李大将軍,可有聖旨?”
李臻摸出一面金牌,高高舉起,冷笑道:“瞎了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麽?”
郎将認出是皇帝的調兵金牌,吓得他連忙令道:“快開城門!”
城門吱吱嘎嘎開了,吊橋慢慢放下,李臻暗暗慶幸,幸虧他沒有先回宮複命,否則金牌交出去,他今晚就出不去城門了。
“出城!”
他喝令一聲,兩百騎兵護衛着馬車出了西平門,離城又走了十裏,李臻這才和妻兒告别,狄燕拉着他的手道:“夫君,我們在長安等你,你一定要當心,不要有任何閃失。”
“放心吧!我會萬分小心,你們一路順風。”
李臻又吩咐親兵隊正幾句,親兵隊正楊崇烈拱手道:“請将軍放心,卑職絕不辱命!”
馬車緩緩啓動,王輕語和三個孩子都哭了起來,“夫君保重!”
“爹爹,一定要來接我們回家。”
..。
李臻奔到一座小山丘上,揮手向家人告别,馬車越走越遠,三輛馬車在一百五十名騎兵的護衛下漸漸消失在遠方。
“将軍,他們已經走遠了,我們回去吧!”一名親兵低聲勸道。
李臻點點頭,調轉馬頭大喝一聲,“回去!”
他率領數十名騎兵,風馳電掣般向長安城疾奔而去。
不多時,衆人又從西平門進了城,但李臻剛進城,迎面便奔來幾名騎兵,爲首正是趙秋娘,她急道:“将軍,我到處找你。”
“發生了什麽事?”
趙秋娘将李臻馬缰繩拉到一邊,低聲對他道:“找到那個胡僧的下落了。”
李臻大喜,“在哪裏?”
“就在安仁坊内,我的幾名手下在那邊盯着。”
李臻立刻對衆人道:“下馬,去安仁坊!”
安仁坊不遠,隻有兩裏的距離,李臻擔心馬蹄聲驚擾了目标,便讓兩名手下牽馬等候,他則率領數十名親兵向安仁坊奔去。
坊門攔不住他們,不多時,他們便來到了一座占地約二十畝的大宅前,一名隐衛奔來禀報道:“啓禀大将軍,那名胡僧住在後院。”
李臻點點頭,對衆人道:“大家翻牆進去,小心一點,遇到巡哨,直接一刀宰了。”
雖然李臻不知道上官婉兒爲什麽讓他找這個叫做慧範的胡僧,但他知道,這裏面一定隐藏着什麽重大秘密。
數十人沒有遇到任何巡哨,很快便進了内宅,将一棟大房子包圍了,李臻将後窗紙捅開一個洞,眯眼細看,依稀看見床榻上有兩人在睡覺,鼾聲如雷。
這時,一名隐衛笑道:“大将軍,讓卑職來對付他們。”
他點燃一根迷香,伸進了窗洞,過了一會兒,迷香燒掉一半,裏面鼾聲也漸漸停止。
“好了!”隐衛笑道。
李臻大喜,一揮手,衆人撬開房門,沖了進去..。
‘嘩!’一盆冷水澆在胡僧頭上,昏昏沉沉的胡僧一下子驚醒了,這是一名天竺胡僧,五十餘歲,長得精幹矮壯,頭上沒有一根毛發,赤着上身。
他擡頭看了一眼李臻,吃驚地問道:“你們是什麽人?”他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你就是慧範?”李臻冷冷問道。
“你們放開我,我是你們皇帝禦封的秘喜法王,你們膽敢無禮,一個都活不成。”
李臻拾起桌上一隻紅盒子,這是在胡僧行李中發現,裏面是紅的藥丸,一共十二粒,“這是什麽藥?”
胡僧呵呵笑了起來,“這是準備明天送給你們女皇帝的秘喜丸,少一顆,就拿你們一顆人頭來抵!”
‘啪!’李臻狠狠抽了他一記耳光,冷冷問道:“吃這個藥會有什麽後果?”
胡僧滿臉憤恨,扭頭不睬,這時趙秋娘笑道:“将軍,把他交給我們,一刻鍾之内,我會讓他什麽都說出來。”
李臻點點頭,趙秋娘吩咐手下,“把他拖進裏屋去!”
幾名内衛士兵如狼似虎般将胡僧拖進了裏屋,隻片刻,裏屋傳來一陣陣慘叫,胡僧哭喊着哀求道:“饒了我吧!我說,我什麽都說!”
不多時,趙秋娘滿臉凝重地走出,低聲對李臻道:“到外面去說。”
李臻跟她走到外面,趙秋娘歎了口氣,“聖上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李臻大吃一驚,“爲什麽?”
“就是那個秘喜丸,那是一種催情之藥,以透支生命爲代價,聖上用了整整一年,從前天開始,她一次要服用六丸,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瘋狂狀态,胡僧說,如果到了這個程度,那最多還有十天的性命。”
李臻半晌沒有說話,他終于明白爲什麽會突然出現破局,因爲張氏兄弟知道聖上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他們瘋狂地要奪權,要殺死自己,不惜兩頭下注,讓太平公主和武三思自相殘殺。
“将軍,怎麽辦?”趙秋娘擔憂地問道,
李臻想了想道:“你把胡僧帶走,做出他是自己逃跑的假象,我去找相王。”
趙秋娘轉身去安排,李臻心急如焚,率領衆人翻身上馬便向相王府奔去,但隻奔出不到百步,他心念一轉,又對衆人道:“去明義坊!”
李臻意識到,現在還不是找李旦的時候,他必須先找到張柬之,和他商量應對之策。
時間已經到了一更時分,大街上再無一個人影,隻偶爾會看見幾隻覓食的野狗在追逐、撕咬,張府大門前也是一片漆黑,兩盞死氣燈籠全滅了,似乎連門房也睡着了。
一名手下上前敲了半天,大門上才開了一扇小口,隻見門房睡眼惺忪地問道:“是誰啊!”
“去禀報你家相國,就說李大将軍有急事來訪。”
“這麽晚了還來!”
門房嘟囔一聲,因爲是大将軍的緣故,他不敢拒絕,隻得起身去禀報老爺,過了好一會兒,門終于開了一條縫,張府管家出來拱手笑道:“讓大将軍久等了,請進吧!”
李臻帶着手下進了府門,他讓手下在門房處休息等候,他自己跟着管家向貴客堂走去。
“大将軍,很抱歉,本來應該是相國公子來迎接,因爲公子正好下午有事外出,沒有回來,所以失禮了。”
“無妨,你家老爺起來了嗎?”
“應該在穿衣服了,請稍坐片刻。”
貴客堂的燈已經點燃了,李臻坐下,一名小丫鬟端來一杯熱茶,大約等了一刻鍾,隻見院子裏重重傳來一聲咳嗽,穿着常服的張柬之緩緩走了進來,“讓大将軍久等了。”
李臻連忙起身施禮,“有急事,所以深夜趕來,打擾相國了。”
“請坐吧!”
張柬之請李臻坐下,李臻心中焦急,便低聲對張柬之道:“我剛剛抓到一名胡僧,叫做慧範,專門給二張配置秘喜藥,他告訴我一個驚天的消息,聖上服藥過甚,已油盡燈枯,恐怕隻有十天性命了。”
張柬之眉頭一皺,“怎麽可能呢!大将軍爲何要開這種玩笑?”
李臻暗暗生怒,說道:“我說的句句是實,若有虛言,蒼天不容!”
張柬之低頭沉思片刻,這才緩緩點頭,“其實我并不覺得奇怪。”
“爲何?”李臻不解。
“因爲我們早就發現,确實說是令嶽早就發現聖上的身體有異常,有一次開政事堂議事,聖上旁聽,居然毫無征兆地暈過去,事後禦醫悄悄告訴令嶽,聖上身體狀況堪憂,那是半年前之事,現在如果聖上身體忽然惡化,我毫不奇怪。”
“既然相國知道,那爲什麽會說我是開玩笑?”李臻十分不滿道。
張柬之注視李臻良久,忽然站起身道:“大将軍請随我來!”
張柬之帶着李臻來到一間密室大門前,張柬之笑着推開了門,李臻跟随張柬之走進房間,他登時愣住,密室裏燈光明亮,一張桌子四周竟坐滿了人。
殿中監王同皎、禦史大夫崔玄緯、太府卿桓彥範,左威衛将軍薛思、左散騎侍郎李湛、右羽林将軍楊元琰、左羽林将軍敬晖等等十幾人。
張柬之微微笑道:“歡迎李将軍加入我們,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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