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英手腳都被綁牢,口中堵着破布,他吓得面無人色,‘嗚!嗚!’大喊,目光哀求地向大哥索文望去。
索文卻回避他的目光,将頭扭到一邊去,押送莊文重的馬車遭遇到攔截,莊文重被人搶走,對方如此清晰地掌握了他們的動向,莊園内部沒有奸細是不可能。
就在來俊臣在莊園内追查内鬼之時,有人揭發了他兄弟索英,說他親口告訴大家,車隊要被攔截,使來俊臣勃然大怒。
索文心裏也明白,他兄弟一向就随随便便,很多規矩都不當回事,更重要是,他和來楓仇怨極深,如果對方以殺死來楓的條件來拉攏他,難保他不會一時糊塗。
這時,一名大漢一把撕掉了索英的衣服,後背徹底暴露出來,大漢揮動長鞭,狠狠一鞭向索英的後背抽去,索英一聲悶嚎,差點痛暈死過去。
來俊臣臉色鐵青,盡管索英不肯承認洩露了消息,但莊文重被劫走的怒火和侄子被射殺的心痛,使他将所有的恨意都發洩到索英身上。
這時,有武士奔來禀報:“啓禀中丞,劉禦史從京城趕來,說有要事彙報。”
“帶他去我的外書房!”
來俊臣吩咐一聲手下,又指着索英狠狠罵道:“給我打!”
他轉身便向外書房走去,待來俊臣走遠,索文這才上前向幾名行刑手拱手求道:“還望兄台手下留情!”
幾名行刑手其實都知道,既然中丞沒有直接殺掉索英,那說明他還不想要他的命,他們當然不會真的下死手。
爲首行刑手點點頭,又是一鞭向索英抽去,但手下明顯放松了力道。
..。。
來俊臣先一步來到了外書房,不多時,侍禦史劉光業匆匆走了進來,躬身施禮道:“卑職參見中丞!”
“發生了什麽事?”
來俊臣有點奇怪,劉光業居然從洛陽跑來找自己,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劉光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來俊臣,“這是梁王給中丞的留言,他說很重要,讓我立刻交給中丞。”
來俊臣連忙接過紙條,頓時吓了一條,武三思給他紙條内隻有一句話:相王遇刺。
來俊臣愣住了,半晌他問劉光業道:“你在洛陽聽說李旦遇刺了嗎?”
劉光業搖搖頭,但又點了點頭,來俊臣眉頭一皺,“你這是什麽意思?”
“回禀中丞,卑職确實聽說李旦出事了,但具體出什麽事卑職卻不知道,隻是聽他沒有身亡。”
來俊臣又陷入了沉思,之所以他很在意李旦遇刺之事,是因爲他準備先拿李旦來開刀,這段時間他派人四處搜集李旦的各種消息,連武三思也派出府中武士來幫助他。
偏偏這個時候就傳出李旦遇刺的消息,最直接的後果就是,他耗時耗力所付出的這些努力都會白費了,來俊臣簡直懷疑李旦用是的苦肉計,爲了擺脫自己對他的調查。
來俊臣擡頭看了看天色,夜幕剛剛降臨,時間還來得及,他站起身當即立斷道:“立刻返回洛陽!”
.......
在鹿鳴山莊靠近的湖邊的一間小屋内,血肉模糊的索英趴在榻上,後背上鮮血淋漓,傷痕恐怖之極,他被抽了五十鞭,如果不是行刑手特地手下留情,他小命也難保了。
一名侍女正在給他的後背塗抹傷藥,劇烈的疼痛使他忍不住大叫起來,回手就是一記耳光,侍女吓得捂臉站起身,不敢再給他塗藥,索英惡狠狠令道:“繼續塗藥,不準停!”
這時門開了,索文從外面走了進來,多年的兄弟使索英非常熟悉兄長的腳步聲,他冷冷問道:“你怎麽不回洛陽?”
“中丞讓我明天回去,他說饒你一命,讓我照顧你。”
“饒我一命?”
索英冷笑一聲說:“他是怕失去索家每年支持的一萬貫錢吧!”
索文歎了口氣,對侍女道:“你先退下吧!”
侍女行一禮,連忙退了下去,索文在兄弟身邊坐下,拾起藥膏繼續給他塗藥,“你告訴我實話,究竟是不是你?”
“你也不信我嗎?”
索英急得要跳起來,頓時後背劇痛,疼得他大叫一聲,又重重趴下,他恨得咬牙切齒道:“他們被伏擊關我屁事,連來俊臣也知道不是我,否則他早就殺了我,他隻是拿我洩憤罷了,現在連你也懷疑。”
“不是我懷疑你,因爲我太了解你,你從小就随心所欲,不講規則..”
“你不要再說了!”
索英極不高興地打斷兄長的話,“我已經被打這樣,你非但不幫我說話,還跑來懷疑我,算了,你走吧!”
索文克制住心中不滿道:“我不是懷疑你,我是在提醒你,現在來中丞和李臻等人的鬥争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你千萬不要做傻事,連累了家族。”
索英半晌才冷冷道:“我知道你想取代李臻,你放心,我就算被打死也不會連累你的仕途,好了,我想休息了,你請吧!”
索英閉上眼睛不再說一句話,索文知道兄弟不滿自己沒有事先替他說情,但他心中也着實惱火索英的任性妄爲,遲早會害了自己,他終于忍不住,哼了一聲,放下藥膏便快步離去了。
等索文走遠了,索英才慢慢睜開眼睛,眼中閃爍着兇光,低聲自言自語道:“此仇不報,我誓不爲人!”
...
洛陽相王府前戒備森嚴,數千名羽林軍士兵将王府團團包圍,大門台階前,一群相王府的官員焦急地來回疾走,每個人都憂慮萬分,他們怎麽也想不到相王居然會遇刺。
這時,遠處一群千牛衛騎兵疾奔而至,中間護衛着一名宦官,正是内侍高延福,相王遇刺引起聖上震怒,令他來查看情況,高延福神情十分嚴峻,相王遇刺事件很可能又要打亂剛剛平穩下來的時局,也可能會損害他的利益,畢竟他是押相王這一籌。
一群官員早看見了高延福,他剛下馬,官員們便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問道:“府君,請問聖上怎麽說?”
他們更擔心自己會不會因此事受到牽連,高延福擺擺手,“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反正聖上很震怒,回頭再說吧!”
他分開衆人,快步走進了王府,王府内更是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站滿了帶刀侍衛,高延福走到中堂,李成器聞訊迎了出來,不等李成器開口,高延福便先問道:“王爺現在怎麽樣了?”
“父親傷情還比較穩定,就是情緒稍微低落。”
高延福停住腳步,有些不滿道:“究竟是怎麽回事?現在已經有三種說法了,到底真相是什麽?”
李成器歎了口氣,“事情發生在今天下午,父親在後花園散步,結果從樹林内跳出兩名身穿綠衣的刺客,父親措不及防,左肩被刺了一刀,多虧三名貼身侍衛拼死救護,才保住了父親一命,但三名貼身侍衛也一死兩傷。”
“那刺客呢?”
高延福追問道:“有沒有抓住?”
“一名刺客逃掉了,另一名刺客被趕來的侍衛包圍,結果服毒自盡,目前暫時沒有什麽線索。”李成器歎了口氣。
高延福瞥了一眼兩邊的侍衛,什麽都沒有說,當他們走進一條長廊,長廊裏沒有侍衛,高延福這才低聲問道:“你告訴我實話,這次遇刺是不是你們自己——”
李成器吓得連忙擺手,“不敢隐瞞府君,這次真不是,确實是有刺客。”
高延福心中稍稍松了口氣,他最初還以爲是李旦自己設計的刺殺,讓他心中十分擔憂,如果真是假刺殺,一旦被聖上識破,後果不堪設想,但現在真的被刺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說不定會因禍得福。
“先去看看你父親吧!”
兩人走過長廊,進了一座院子,這裏便是相王李旦的病室,院子裏站滿了侍衛,幾名侍女和禦醫在門前等候召喚,這時,禦醫王春和從房間裏出來,正好看見了高延福,連忙上前見禮,“參見府君!”
“相王殿下傷情怎麽樣了?”
“回禀府君,已經無大礙了,将養幾個月就能恢複,不過——”
“不過什麽?”高延福有些緊張地問道。
王春和把高延福請到一旁,低聲道:“這次刺殺非常歹毒,刀上有劇毒,幸虧及時用了公孫大娘的雪蛤丹,才化解了劇毒,但左肩經脈受損,可能康複後會稍稍影響他的左手。”
高延福拉長了臉,“你隻是說可能影響左手,對吧!但也有可能沒有任何影響,難道不是嗎?”
王春和也是個精明之人,他立刻明白高延福的意思,連忙道:“府君說得對,卑職隻是猜測,猜測的東西當然不能寫在傷情報告中。”
高延福還是不太放心,又道:“你寫完傷情報告後要給我看一看,聽到了嗎?”
“卑職明白。”
高延福十分擔心李旦的傷情,一旦李旦落下什麽殘疾,聖上就不會考慮立他爲嗣了,那自己押在他身上的希望就付之東流了。
他又叮囑王春和幾句,這才走進了李旦的病房,病房内彌漫着濃烈的藥味,外間站着八名彪悍的侍衛,見到高延福進來,八名連忙躬身施禮,高延福點點頭,直接進了内室,房内窗簾緊閉,光線十分昏暗,兩名侍妾一左一右坐在李旦的床頭,小心伺候他喝藥。
李旦臉色慘白,在昏暗的光線中格外醒目,不過精神似乎還行,沒有高延福想象的那麽萎靡,李旦見高延福進來,連忙讓兩名侍妾退下。
“殿下真讓人擔心啊!”高延福走上前歎了口氣道。
李旦苦笑一聲,“給高府君添麻煩了。”
“也沒有什麽麻煩,隻是聖上很關心殿下的情況,讓我來探望一下。”
高延福關切地問道:“殿下自己的感覺怎麽樣,傷情嚴重嗎?”
“剛開始很糟糕,我一度以爲自己快挺不過去了,但毒血流淨後,又感覺好了起來,公孫大娘的雪蛤丸真是靈丹妙藥啊!”
停一下,李旦又低聲問道:“我母親是什麽态度?”
“她很生氣,可以說是震怒,這件事她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嚴查。”
李旦沉默了,片刻他又問道:“有沒有決定由誰來調查此事?”
“這倒還沒有,聖上在等我的回複,然後才決定由誰來調查。”
李旦擔心起來,他很害怕由來俊臣或者武懿宗等人來調查此案,那麽最後的結論肯定是他自己炮制的苦肉計,母親就絕不會饒他了。
“府君,能不能說服母親,讓内衛來調查此案。”
高延福明白他的心思,但這不是他能決定,他笑了笑說:“我不能肯定,隻能盡力去勸說聖上同意由李臻來調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