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恒無意中得到消息,楊沛已經招供了,萬國俊下午先走了一步,武芙蓉立刻判斷出這是來俊臣準備押送楊沛回京了,很快,張恒又命心腹傳來消息,今晚後門會有動靜。
武芙蓉得到太平公主的命令,劫走楊沛,不準楊沛進京,武芙蓉也是武家人,她的本意當然是希望興唐會被徹底鏟除,使武家能夠徹底取代李氏,永霸大唐基業,不過她現在投靠太平公主,得到太平公主的重用,她不敢、也不能違抗太平公主的命令。
“統領,有動靜了!”一名武士低聲喊道。
武芙蓉精神一振,全神貫注向後門處望去,隻片刻,後門悄然開啓,十幾名騎士護着一輛馬車緩緩駛出,馬車四周覆蓋着黑布,由兩匹馬拉拽,武芙蓉一眼認出,這是囚籠馬車,楊沛一定就在其中。
“上!”
武芙蓉大喊一聲,六十餘名武士紛紛跳下圍牆,向馬車沖了上去,突然殺來的伏兵使十幾名騎士一片混亂,此時他們已經離開了官署後門,再回去已經來不及,十幾名騎士不敢戀戰,縱馬向黑暗中沖去,隻片刻,十幾人便奔得無影無蹤,丢下了囚籠馬車。
得手太容易了,這讓武芙蓉心中有一種不妙之感,她沖上前揮劍劈開黑布,一把将黑布撕開,隻見囚籠内空空如也,哪有什麽楊沛?
武芙蓉目瞪口呆,她知道自己上當了。
..。
就在武芙蓉襲擊馬車的同一時刻,另一輛馬車已經離開了成都,在數十名黑吏武士的護衛下向北而去,這一輛馬車并不是囚籠馬車,而是一輛普通馬車,馬車内,楊沛帶着重重的枷鎖,毫無生息地依躺在車壁上,他已經絕望了,知道此番進京他必死無疑。
在馬車旁,來俊臣身穿黑衣黑色武士服,和十幾名黑吏武士混在一起,很難将他分辨出來,他臉上頗爲得意,今晚将武芙蓉狠狠戲耍了一番,他想到武芙蓉拉開黑布的表情,就忍不住想一陣大笑。
武芙蓉做夢也想不到,禦史台内有一條暗道,通往大門對面的一座民宅内,那座民宅也是成都禦史台的産業,他們下午就将楊沛轉移過去,天剛擦黑,他們便從民宅後面出發了。
不過武芙蓉雖然上了當,但來俊臣還是有點擔心,他擔心不止武芙蓉一支力量想攔截楊沛,比如李臻,他至今沒有露面,還有真正的興唐會,他們會眼睜睜看着楊沛被押解進京嗎?
審訊了楊沛四天依然一無所獲,似乎楊沛也發現來俊臣不敢處死他,也就更加不肯招供,雖然來俊臣得到了楊沛按下手印的供狀,但确切證據他卻沒有得到,來俊臣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他要将楊沛押回京城再繼續審問,到了京城,他就有辦法讓楊沛開口。
來俊臣看了看兩邊,他們還沒有完全走出成都範圍,四周都是房舍,他便下令道:“加快速度!”
馬車加快了速度,迅速向北而去..
在官道旁一座三層的木樓上,李臻和狄燕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官道上依然看不到任何押解人犯的迹象,狄燕有點快沉不住氣了,低聲問道:“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來俊臣一定會來?”
“我有八分把握今晚來俊臣會動身,但又隻有六分把握他會走這條路,所以我實際上隻有五分把握。”
“才五成把握?”
狄燕不高興道:“才五成把握你就讓我在這裏等一晚上,而且就算他來了,我們隻有兩個人,又怎麽救他?”
“随機應變吧!”
李臻靠在窗戶旁懶洋洋笑道:“咱們不一定現在就救人,可以跟着他們,他們一路北上,總有疏忽的時候,那時機會就來了。”
狄燕瞪了他半晌道:“我和你做了那麽多事情,就這一次最不靠譜,你沒有一點計劃,就知道在這裏傻等,早知道這樣,還來成都做什麽?”
“我怎麽沒有計劃呢?今天下午我不是出去了嗎?要不然我怎麽會知道他們今晚會離開?”
“你——”狄燕又好奇地問道:“你下午做什麽去了?”
“我其實去查看武芙蓉他們的動靜了,我發現他們準備晚上伏擊,我就猜他們得到了消息,今晚來俊臣要離開了,不過我敢說他們将一無所獲。”
“爲什麽?”
“來俊臣是什麽人,他哪有這麽容易被探到消息,他必然是給了武芙蓉假消息,讓武芙蓉今晚撲空。”
狄燕撇了撇嘴,“這些都是你的猜測罷了,再說你怎麽看得出武芙蓉今天晚上要伏擊,萬一人家隻是先準備,明天或者後天才伏擊呢?”
“我的猜測一般都比較準,你看,他們來了!”李臻望着遠處官道上笑了起來。
狄燕一轉身,順着李臻的目光向官道遠處望去,隻見遠處隐隐約約出現了一支隊伍。
房間裏沒有開燈,使他們眼睛适應了黑暗,盡管外面下着霏霏細雨,但狄燕依舊看得很清楚,數十騎馬之人護衛着一輛馬車正小心翼翼向這邊駛來。
狄燕頓時精神振奮,小聲問道:“我們怎麽出手救人?”
但李臻卻沒有回答她,狄燕奇怪地向他望去,隻見李臻緊閉雙唇,目光陰沉而銳利地注視着緩緩開來的馬車,手中弓箭卻慢慢握緊了。
狄燕心中忽然有種不安的感覺,她知道李顯曾經給過李臻一張紙條,那張紙條上寫着什麽她卻一無所知,難道..。。
狄燕剛想問李臻,就在這是,官道上驟然爆發出一片呐喊,李臻和狄燕都吃了一驚,一起向官道上望去。
官道兩邊都是稀疏的民房,也有一些店鋪,而再向北則是荒涼的山地和森林,使李臻和狄燕所處的客棧成爲了成都商業最後一點尾光。
此時,就在客棧以南幾十步外,無數黑影從四面八方向來俊臣的隊伍包圍殺來,雙方混在在一起。
狄燕緊張地問李臻道:“李大哥,他們是不是興唐會?”
李臻緩緩搖頭,他知道不可能是興唐會,興唐會的武士已經全部撤到揚州,根本趕不過來,難道是武三思的人,想和來俊臣争奪興唐會主導權,但這種解釋似乎又有點牽強。
這時,一個念頭從李臻腦海裏閃過,“我知道了!”李臻脫口而出,“我知道他們是什麽人了,一定是他們!”
“是什麽人?”狄燕焦急地追問道。
“就是在房州伏擊大理寺官員,刺殺來俊臣手下的那幫人。”
狄燕眼睛瞪大了,這幫人不就是在千方百計挑起來俊臣對興唐會的關注嗎?怎麽在關鍵時刻又要阻止來俊臣對興唐會的調查呢?這似乎有點自相矛盾啊!
其實李臻也覺得有點矛盾,但直覺告訴他,此時伏擊來俊臣的黑衣人和伏擊大理寺的兇手就是同一批人。
不過此時李臻已經無暇思慮太多,黑衣人突襲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從後背箭壺内抽出了一支長箭——
官道上已經亂作一團,兩支隊伍激戰在一起,來俊臣顯然沒有料到會有人在這裏伏擊,他又氣又急,大吼道:“護住馬車,不能讓他們劫走人!”
二十幾名黑吏武士緊緊護衛在馬車兩邊,拼死抵抗黑衣人的進攻,來俊知道就在五裏外有一座軍營,他立刻對一名手下道:“速去軍營求救!”
手下調轉馬頭,向西面軍營方向疾奔而去,來俊臣拔出長劍,催馬殺入了戰團。
黑衣人大概有三四十人左右,人人武藝高強,殺伐兇悍,他們三五成群,從四面八方殺向馬車,他們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劫走馬車内的楊沛。
黑暗中刀光劍影,喊殺聲一片,馬車兩邊不斷傳來慘叫聲,來俊臣親自揮劍作戰,死死護住馬車,他心裏清楚,隻有他們再堅持半個時辰,軍隊就會趕來援助。
“給我頂住!頂住!”
來俊臣大聲喊叫,不斷激勵手下拼死抵抗,黑衣人也一時攻不進來,雙方膠着在一起。
馬車内,原本氣息奄奄的楊沛也激動起來,他撲到車窗上,兩邊車窗都已被鐵條固定死,“是誰?誰來救我?”
楊沛激動得大聲喊叫,轉身又撲到另一邊窗戶,用勁晃動窗戶上的鐵條,他急切地想将頭伸出栅欄,看一看究竟是誰趕來救他。
但意外就在這時發生了,一支長箭如閃電般射來,長箭力量強勁,‘噗!’的一聲,長箭從楊沛額頭射入,射入了近半支箭,楊沛慘叫一聲,仰頭摔倒。
這一幕正好被來俊臣看到,他頓時眼睛都紅了,揮劍劈翻餘人,縱馬沖到馬車前,隻見楊沛歪躺在馬車内,嘴張開着,鮮血順着箭杆汩汩流出,楊沛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生機。
來俊臣大叫一聲,霍地扭頭望去,長箭射來之處是一座客棧,相距約五十步,客棧三樓的一扇窗戶半開着,但看不見任何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