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燕後退兩步,臉頓時紅了,她目光慌亂地低下頭,暗恨自己幹嘛要被祖母慫恿來看這場比賽,原以爲偷偷看一場比賽,再偷偷溜走,他也發現不了,沒想他居然看見了,真是奇怪!
狄燕卻忘記了,像她祖母那樣迷戀馬球的老太太,還真沒有幾人,站在球場邊當然很顯眼。
狄燕心慌意亂,像拉住祖母的手,不料卻抓了個空,她一回頭,隻見祖母已經上了馬車,正探身出車窗向她笑嘻嘻揮手,“阿燕,晚點回來也沒有關系!”
狄燕急得一跺腳,“祖母,你怎麽——”
李臻卻抓住機會,翻身下馬上前施禮,“懇請狄姑娘評點一下我們這場比賽的不足!”
四周的民衆紛紛散去,離開的速度很快,等會兒千騎營馬球場還有一場精彩的比賽,由梁王隊對陣房州隊,實際上就是廬陵王隊,也是很令人期待的比賽,而這邊将是兩支弱旅比賽,趙州隊對陣金州隊,實在提不起大家的興趣。
狄燕卻沒有随大家一起散去,也沒有賭氣離去,她雖然生李臻的氣,但她心裏也清楚,以上官婉兒地位和她的年紀,她不可能真的委身嫁給李臻,如果自己就此放棄李臻,隻會白白便宜了王輕語。
所以生氣歸生氣,她也沒有走向極端,至于她今天跟祖母一起來看馬球,實際上就有一點放棄冷戰的打算了。
盡管沒有掉頭就走,但面子卻有點挂不住,狄燕冷冷道:“我不懂什麽馬球,你别來問我。”
李臻碰了一顆釘子,又讪讪道:“今天僥幸獲勝,我有點得意忘形了,能不能容我置一杯酒,給狄姑娘賠罪!”
狄燕本想狠狠再譏諷他幾句,可瞥了他一眼,見他一臉虔誠,心中又軟了下來,但臉上依然冷冰冰道:“賠罪就免了,我可當不起,不過你還欠我幾個人情,是該還給我,你說吧!你準備在哪裏還我的人情?”
言外之意就是答應跟他去喝一杯酒,李臻心中頓時大喜,連忙道:“就去左岸酒肆吧!怎麽樣?”
不等狄燕回答,酒志興沖沖跑來道:“老李,大夥問去哪裏喝慶功酒呢!”
李臻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沒腦子的家夥,這個時候跑來做什麽?
酒志愣了一下,忽然看見了狄燕,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道:“要不狄姑娘和我們一起去喝慶功酒吧!”
李臻心中一動,這也不錯,如果狄燕願意一起去喝慶功酒,這就可以避免很多尬尴,他又試探地向狄燕望去,看她願不願意同去,如果不願意,自己再單獨請她。
狄燕欣然笑道:“既然老胖請我喝酒,這個面子怎麽能不給?沒問題,我和你們一起去就是了。”
狄燕爽快地答應了酒志的邀請,令李臻始料不及,不過他也能理解,如果狄燕爽快答應自己的邀請,她的面子往哪裏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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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功酒宴還是放在北市旁的明麗酒肆,或許是這兩天馬球大賽的緣故,酒肆生意出奇的火爆,三十間雅室全部客滿,隻見酒保們忙得腳不沾地,掌櫃跑過來大喊道:“還有陪酒胡姬沒有?二十号房要三個。”
李林甫一把拉住他,“掌櫃,我們這邊——”
滿頭大汗的掌櫃這才發現門口還站着一群客人,而且都穿着馬球武士服,顯然是剛剛比賽結束的球隊,他苦着臉哈腰道:“實在對不起,小店已經客滿,沒有空房間了。”
衆人面面相觑,興沖沖趕來,卻沒有吃飯的地方了,李臻眉頭一皺道:“要不去别家看看?”
掌櫃又苦笑道:“我勸各位去南市那邊試試看,反正北市這邊全部爆滿。”
這時,走廊那邊走出一群人,似乎剛剛用完餐,李林甫連忙道:“一定有空房間了,掌櫃去幫我們看看。”
“各位稍等,我去看一看。”
掌櫃飛奔而去,片刻又滿頭大汗出來,“各位運氣真不錯,有一間酒屋空出來了,各位請跟我來。”
衆人在寬敞的酒屋裏坐了下來,這間屋子頗大,足以容納二三十人一起飲酒吃飯,李臻率領的球隊共有十餘人,不僅是球員,還有随從和馬夫,他們一起被叫來慶祝第一次比賽的勝利。
盡管狄燕好像是接受了酒志的邀請才和他們一起來這裏飲酒慶祝,但在最後排定座位時,衆人都自覺地讓出了李臻身旁的座位,狄燕躊躇良久,最終還是坐了下去。
“我告訴你,今天我可不跟你說話。”狄燕咬一下嘴唇,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們不說話,隻喝酒!”
李臻笑眯眯地給她斟了一杯酒,他見衆人酒杯裏都有了酒,便端起自己酒杯站起身,衆人也紛紛站起身,狄燕瞪了他一眼,也隻得跟他一起站起。
“今天我們運氣不錯,當然我們發揮也很不錯,戰勝了第一個對手,殺入前三十二名,距離我們最低的目标又進了一步,爲了今天的勝利,也爲了我們下一次的勝利,我們飲了此杯!”
李臻将酒杯高高舉起,一飲而盡,衆人也跟着大喊一聲,“幹杯!”衆人舉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衆人坐下,掌櫃親自帶着幾名酒保給他們送來了烤肉和數十盤配菜,掌櫃笑問道:“請問各位是哪支球隊?”
“我們是内衛馬球隊!”酒志高聲道。
“原來是内衛馬球隊,好像今天你們取勝了,我聽别的客人在說你們,說你們将是今年最令人意想不到球隊,祝你們最後奪冠!”
李臻笑着舉起酒杯,“多謝掌櫃美言!”
掌櫃退了下來,衆人舉箸切肉,開始大吃起來,這時酒志滿嘴塞滿了肉,含糊不清問道:“老李,我們什麽時候下一輪抽簽?”
“最快也要後天吧!第一輪比賽要明天下午才能結束。”
“老李,你希望下一個對手是誰?”狄燕細細吮了一口酒問道。
李臻頓時受寵若驚,沒想到狄燕竟然主動和自己說話了,這個問題似乎不光狄燕感興趣,所有人的放下了筷子,李臻想了想笑道:“之前我特地分析過這次馬球大賽的參賽隊伍,可以把他們分爲三大陣營,像千騎營隊、太平府隊、梁王武将隊以及羽林軍隊、甘州隊等等,他們屬于第一陣營,最後是他們争奪桂冠。
其餘各隊則分爲第二和第三陣營,第三陣營像各州球隊以及相王隊之類,實力較弱,估計第一輪都會被淘汰,所以從第二輪比賽開始,都是勁敵了,若我們運氣好,能遇到一支第二陣營的球隊,就有希望再獲勝。
不過我們心中要有準備,極可能我們會遇到去年的前十名之一,也就是第一陣營的強隊。”
衆人都沉默了,李臻說得很對,第二輪比賽,恐怕他們會遭遇真正的勁敵了。
這時,狄燕笑道:“我祖母說你們潛力非常大,今天的表現不亞于去年第十名幽州隊,而且你們真正的實力讓人看不透,我祖母說你們最後的結果一定會出乎很多人意料,她會一路支持你們。”
狄燕一番話讓衆人都心懷感激,李臻舉杯笑道:“爲狄老夫人給我們的鼓勵,我們幹了這杯!”
衆人又一起飲了杯中之酒,這時門被推開了,從外面走進來兩人,前面一人年約五十歲,身材中等,虎目方臉,正是張黎的父親張庭,沙州副軍使,後面一人卻是李盤。
張庭進門便呵呵笑道:“我來晚了!”
衆人都站起身,李臻迎了上去,躬身施禮,“張世叔,好久不見了。”
張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從來都讓我感到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我相信你還會繼續令我意外。”
“世叔請坐下!”
李臻又給衆人介紹了張庭和後面的李盤,衆人才知道,這個中年人原來是張黎的父親,那個年輕人竟是李臻的族兄,大家紛紛上前見禮。
這時,狄燕将李臻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不是說隻有姐弟二人,怎麽又冒出來個族兄?”
李臻苦笑一聲道:“我其實是有家族,隻是和我有矛盾,若不是怕敦煌李氏被來俊臣拉過去,這個族兄我也不會理睬,一言難盡,我回頭再細細告訴你。”
“去!”狄燕白了他一眼,“我不過随口問問,誰稀罕聽你的解釋?”
這時,狄燕見衆人都坐下了,連忙拉了李臻一把,兩人也坐了下來。
“世叔,你們和太平府隊的比賽結果如何?”剛坐下,李臻便急切地問道,他的家鄉在敦煌,當然關心沙州球隊的比賽結果。
張庭苦笑一聲說:“這還用問嗎?我們輸了兩個球,敗給他們。”
張庭似乎不願多說,李盤卻忿忿道:“太平府内橫蠻無賴,比賽中他們藏有暗刃,傷了我們兩匹馬,明明是被暗刃割傷,血流如注,禮部官員卻咬定是摔傷,簡直是光天化日之下的袒護,最後我們以罷賽來抗議。”
衆人一片嘩然,馬球大賽中竟然發生這種事情,簡直令人匪夷所思,張庭歎口氣道:“其實這種事情去年就有了,你們不知道罷了,去年薛懷義的馬球隊對陣靈州隊時,眼看最後無法取勝,便用暗箭射傷了靈州隊的主将,這才轉敗爲勝,還有實力強勁的肅州隊,在對陣太平府隊的前夜,出現集體腹瀉,隻好退出比賽,太平府隊不戰而勝,由此進入前十名,這件事誰都明白,可又能說什麽呢?”
這時,李臻喝了一口酒對衆人緩緩道:“馬球大賽雖是娛樂比賽,但背後又藏有很深的政治較量,所以出現這些情況也很正常。
大家要記住一點,球場如戰争,各種爾虞我詐,奇謀暗算都會出現,我們雖不暗算别人,也要防止被别人暗算,所以今天吃完這次慶功宴,我們就老老實實呆在内衛署衙裏,任何人都不準随意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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