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李臻感興趣的卻是這個韋真人的牽魂術,他想起了曆史上李隆基在方士的幫助下見到楊玉環魂魄的記載,當時方士所用的法術無疑就是牽魂術。
這個世界上真有什麽魂魄相見嗎?李臻想到了自己,他不由苦笑一聲。
其實他并不是懷疑法術本身,而是懷疑這個韋真人的動機,一個自吹自擂活了五百歲的所謂‘嵩山真人’,一個以斂财爲目的的得道方士,李臻不得不把‘妖道’這頂帽子戴在他頭上。
李臻實在想不通,堂堂帝王之尊的武則天,竟然會被這些‘河内老尼、嵩山方士’之流所迷惑?還不惜賜給相國之位,她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
一陣睡意襲來,他的思緒開始遲鈍了,就在李臻的意識漸漸變得朦胧之時,他忽然隐隐聽見‘啊!’的一聲慘叫,聲音很低微,但他卻聽得清清楚楚,李臻心中一驚,睡意頓消。
他伸手抓過枕邊之劍,一個翻身緊貼在窗前,身體剛剛離開床榻,‘嗖!嗖!’兩支箭從窗外破空而入,釘在床榻之上,勁力十足,箭尾晃動不止。
李臻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如果他沒有聽到那聲慘叫,或者他再疑惑片刻,恐怕他已死在床榻之上了。
他慢慢伸手從床頭摘下弓箭,抽出兩支箭,一支箭咬在口中,另一支箭搭弓上弦,目光悄悄瞟向窗外,隻見對面屋頂上蹲着兩個黑影,端弩瞄準了他的房内,月光下看得格外明顯。
這時他已聽見外面走道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危機迫在眉睫,形勢已不容他猶豫,他一側身,拉弓如滿月,兩支連珠箭閃電般射出,隻聽對面屋頂上兩聲慘叫,兩名弩手中箭從屋頂滾落。
‘砰!’的一聲巨響,他的房門被踢開了,五六名黑衣人迅猛殺入,幾乎就在房門被踢開的同時,李臻已一躍跳出了窗外。
他住在三樓,房子是層疊式建築,窗外便是二樓的屋檐,他沿着屋檐向前疾奔。
但隻奔出五六步,他便被迫停住了腳步,隻見三個方向都出現了黑衣人,大約有十餘人之多,手中皆拿着寒光閃閃的長劍。
李臻此時的退路隻有左面,左面是高達一丈五尺的屋檐,但危險并不在這個高度,而在下面,又會有多少伏兵在等着他?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了破空之聲,他眼角餘光發現一支箭向他疾射而來,李臻身體迅速蹲下,一支弩箭從他頭頂射過,對面屋脊上又出現一名弩手。
李臻不用劍劈開飛矢,而是蹲下躲箭自有他的用意,就在箭矢射過他頭頂的同時,他身體已蜷成一團,從屋檐滾翻下去。
在身體即将翻下屋檐的瞬間,他的雙腿猛地一蹬屋檐,身體迅速展開,彈性十足,像隻青蛙般越過了一丈寬的街道,撞進了對面房子二樓的窗戶内。
客棧對面是一家雜貨鋪,夜裏隻有一個夥計守店,他住在後院,而李臻撞入了二樓是雜物間,堆滿了賣不掉的陳年舊貨,已經快散架的木桶,無法攀登的梯子,成爲老鼠家園的被褥等等。
也不知多久沒有人進來,積滿了厚厚一層灰,李臻轟然撞入,驚散了一群鼠類的聚會,頓時灰塵彌漫,老鼠四散奔逃。
李臻幾乎無暇顧及四周,他一個前滾翻竄到門口,一腳踢開門,向後院疾奔。
與此同時,二十幾名黑衣人從客棧裏沖出,他們分兵兩路,一路撞開雜貨鋪的門,沖了進去,另一路則繞去雜貨鋪的後面包抄。
雜貨鋪後面便是城牆,有一條窄窄的通道,通道内潮濕陰暗,堆滿了垃圾,肮髒不堪,李臻沿着牆根狂奔,心中卻惱火萬分。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狼狽,馬匹包裹都丢在客棧,好在他在入睡前把漆筒内的命令燒掉了,否則被對方拿到,後果不堪設想。
心中雖然惱恨,但他卻不敢有半點大意,對方都是武藝高強之人,明擺着要殺他,若是五六人他或許能對付,但對方有數十人,他除了逃跑之外,别無良策。
“在那裏!”前面忽然出現了五六名黑衣人,堵住了去路,他一回頭,隻見後面也有十幾名黑衣人追來。
通道寬不足五尺,左邊是高達兩丈的城牆,長滿了青苔,右面是一戶人家的後牆,卻是用磚塊修砌,沒有門窗,使他無法沖進去。
李臻不由暗暗叫苦,他隻有手中之劍和後背之弓,箭壺在他跳出窗戶時丢掉了,他隻能靠手中劍殺出重圍,可是在寬不足五丈的通道内,他就算有再高的劍術也無法施展。
就在這危急關頭,頭頂上忽然有人低喊:“快爬上來!”
緊接着一條繩索抛了下來,李臻不假思索,将長劍咬在口中,抓住繩索便向上攀爬,情急之下,他攀爬得異常迅速,幾步便爬上城牆,回手一劍斬斷了繩索。
他眼前站着一名身材嬌小的蒙面女子,身穿黑色武士服,後背兩支細劍,她剛才的聲音使李臻感覺很熟悉,初看之下他還以爲狄燕,但再細看卻發現不是。
女子敲了他一記,笑道:“發什麽呆,快跟我走!”
“秋娘大姐!”李臻忽然聽出了她的聲音。
女子‘嗤!’的一笑,拉開了臉上的面巾,正是趙秋娘,她卻沒有時間給李臻解釋,“跟我來!”她拉了李臻一把,向城牆另一邊奔去。
李臻順勢探頭向城下望去,卻發現通道内的黑衣人都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一堆繩索。
李臻呆了一下,見趙秋娘已跑遠,他拔足便追,漸漸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們翻下城牆,一口氣奔出七八裏,進入了一片樹林,趙秋娘終于停住了腳步,靠在一棵樹上微微喘息。
李臻也靠在一棵大樹上喘息,一邊詫異地問道:“秋娘大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趙秋娘擺擺手,“你小子.。别多問,等我.。喘口氣再說!”
這時,李臻再回想今晚的刺殺,令他心中依舊感到一陣陣餘悸。
雖然從前也經曆過類似的遭遇,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驚心動魄,對方顯然是要置他于死地,他的小命就差點丢在登封縣了。
想到這,他心中對及時出現的趙秋娘充滿了感激,不過他還是感到奇怪,趙秋娘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時,趙秋娘已緩過氣來,又恢複了她一貫的誘惑本色,她靠近李臻,用肩頭輕輕頂了他一下,眼媚如波地笑道:“阿姐救了你的性命,你小子準備怎麽報答?”
李臻實在了解她,表面看似和自己很親昵,但他若敢有非份之想,一定會抓得滿手是刺,他也笑嘻嘻道:“小弟準備以身相許,以報答大姐的救命之恩!”
“去!什麽時候學得這般油滑了。”
趙秋娘臉一紅,在他肩頭狠狠捶了一拳,笑罵道:“你小子居然想占我的便宜,做夢吧!”
“是大姐想占我的便宜好不好?”李臻滿臉無辜道。
趙秋娘雖然很喜歡這個小弟,卻不打算把玩笑繼續深入下去,她轉身在一塊大石上坐下,從腰上摘下酒葫蘆喝了兩口,又扔給了李臻,“喝點酒禦禦寒,這裏可比洛陽冷。”
李臻也感到嵩山的寒意,他灌了幾大口酒,一股暖意從他體内湧出,身體頓時舒服了不少,他在趙秋娘身旁坐下,問道:“秋娘大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就知道你小子要先問這個,卻不關心是誰想刺殺你?”
“我當然關心,不過我更關心秋娘大姐。”
“你小子越來越油嘴滑舌了,等回頭我告訴你大姊,讓她好好收拾你!”
趙秋娘說笑了兩句,但她也知道,她需要向李臻說明自己在這裏出現的原因。
“我接到一個活,護送一對長安豪富兄妹來嵩山少林寺上香,其實他們自己就有護衛,但我對嵩山很熟悉,所以朋友便把我介紹給他們。”
李臻心中一動,連忙問道:“莫非是王元寶兄妹?”
“你怎麽知道?”趙秋娘驚詫地望着他。
說到長安的富豪兄妹,李臻本能地想到王元寶,而且王元寶曾給他說過,他們王家在少林寺供有香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王輕語,李臻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期待。
其實李臻和王輕語接觸并不多,也談不上什麽感情,隻是王輕語的美貌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而且王輕語曾經幫助過他,使他總覺得還欠王輕語一個人情。
“我認識他們兄妹,在高昌時就認識。”
趙秋娘笑了笑又繼續道:“是我的一個徒弟發現你被人盯上,但我們也隻有三個人,打不過那些黑衣人,所以隻能尋找機會救你。”
“秋娘大姐,那些黑衣人是誰派來的?”李臻沉吟一下問道。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可以一個個排除,你要不要聽聽?”
“秋娘大姐肯說,小弟當然洗耳恭聽。”
趙秋娘臉上笑容消失,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她沉思片刻道:“今晚刺殺你的黑衣人一共有二十四人,個個武藝高強,雖然很多王公貴族都有護宅家将,但類似今晚黑衣人這樣實力的組織也隻有七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