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頂大帳内,韋團兒正小心翼翼給她解開發髻,武則天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她想早一點休息。
這時,有宮女在她身邊低聲報道:“陛下,上官舍人有緊急之事求見!”
武則天點點頭,“讓她進來吧!”
片刻,上官婉兒匆匆走了進來,她迅速瞥了一眼站在武則天身後韋團兒,見她目光緊張,兩手在微微發顫,上官婉兒不由暗暗冷笑一聲,上前施禮,“婉兒參見陛下!”
“這麽晚了,婉兒找朕有事嗎?”
“是關于斷潭那件事,陛下讓婉兒暗查,婉兒已經查出來了。”
武則天頓時精神一振,問道:“是何人所爲?”
上官婉兒上前附耳對武則天低聲說了幾句,武則天頓時愣住了,她回頭上下打量這個‘韋團兒’,怒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韋圓兒吓得兩腿顫栗,‘噗通!’跪倒在地,拼命磕頭,“奴婢有罪,陛下饒命!饒命!”
武則天還是聽出來,聲音有點不一樣,這個韋團兒聲音略粗,她心中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她耳朵,把她拉了起來,武則天一眼便辨出了真假,雖然長得很像,但細節處還是不一樣。
武則天怒不可遏,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怒喝:“把這個賤人拖下去,亂杖打死!”
幾名侍衛沖上來,如狼似虎般将韋圓兒拖了下去,韋圓兒大哭求饒,卻被侍衛用破布堵住了嘴,此時武則天心中殺機迸發,怒問上官婉兒道:“那個賤婢現在何處?”
.......
麟趾寺後院的觀音堂内,沒有點燈,堂内一片漆黑,李臻帶領數十人已經潛入房内,等待韋團兒出現。
李臻就躲在一根大柱後,他已經發現了這座觀音堂的秘密,秘密就在那座觀音塑像上,原本觀音像是面朝外,現在觀音像面朝内,觀音像基座就會出現一扇小鐵門,那就是藏寶處的入口了。
這時,觀音像基座發出吱嘎嘎的聲音,小門緩緩開啓,隻見一個身材嬌小的黑影從基座内鑽了出來,正是韋團兒,或許拿到夜明珠的緣故,她臉上的興奮還沒有消退。
她剛要返身鎖閉鐵門,觀音堂内忽然火光四起,頓時亮如白晝,二十幾名大理寺軍士一擁而上,将韋團兒按倒在地上。
韋團兒吓得尖聲驚叫,她剛要掙紮,一把雪亮的刀壓在她脖頸上,孫禮冷冷道:“再敢亂動,一刀宰了你!”
韋團兒認出眼前這些人,都穿着大理寺的皂服,韋團兒頓時大怒,喝斥道:“我是宮中的韋團兒,你們誰敢亂來,放開我!”
李臻慢慢走到她面前,一言不發看着她,韋團兒大驚失色,李臻就像鬼一樣地出現了,她眼中頓時露出恐懼之意,撒潑般尖聲大喊:“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以爲呢,你買到的夜明珠就是我從紫雲地宮中取出,我當然會在這裏!”
韋團兒終于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她頓時又悔又恨,如百箭穿心,但她依舊不甘心,又故作可憐地哀求道:“李臻,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會糾纏你,我會報答你,一定會報答!”
李臻卻懶得理他,對孫禮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孫禮也豁出去了,喝令左右道:“将她綁起來,堵上嘴!”
士兵們将韋團兒的嘴堵上,又将她五花大綁,仍在角落裏,孫禮帶着幾名士兵舉起火把鑽進了地宮。
.......
半個時辰後,武則天在大群侍衛的護衛下來到了麟趾寺,此時大理寺卿李元寺和少卿趙啓年也先一步趕到。
李元素和趙啓年連忙上前躬身施禮,“臣等恭迎陛下!”
武則天眼中隐隐閃爍着怒火,冷冷問道:“聽說人贓俱獲,人在哪裏?贓在哪裏?”
“回禀陛下,人關押在隔壁房間,贓物都在觀音堂内,一件不少。”
武則天給上官婉兒使個眼色,上官婉兒當即對衆人道:“所有人都退出來!”
李元素連忙命令所有大理寺官員都退出,武則天這才緩緩走進了觀音堂,此時堂内燈火通明,地上擺滿各種各樣的珠寶首飾,足有數千件之多,在燈光照耀下閃爍着璀璨的光芒。
武則天臉色鐵青,在宮中韋團兒從來都是素面素衣,不戴任何首飾,自己賜她的首飾,她也送給别人,才由此深得她的寵愛。
她卻萬萬沒想到,就是這麽一個簡樸無華的小婢竟然暗中擁有堪和自己相比的珠寶首飾。
武則天拾起放在最前面的夜明珠,回頭看了上官婉兒一眼,上官婉兒點點頭,“回禀陛下,這就是微臣讓李臻從紫雲地宮内取出的夜明珠。”
就在剛才,上官婉兒把一切原委都原原本本禀報了她,最早是她讓上官婉兒去暗查斷潭案,去紫雲宮取夜明珠也得到她的同意。
至于上官婉兒和李臻的關系,上官婉兒也向她一一解釋了,但武則天心中多少還是有點不太高興,畢竟上官婉兒瞞着她調查韋團兒。
不過武則天也是聰明人,她知道韋團兒和薛懷義的關系,若上官婉兒說得太早,未必會有今天的結果,說不定死的是上官婉兒,她本人就是從殘酷鬥争中走過來,能理解上官婉兒的苦衷。
武則天沉思片刻,對上官婉兒淡淡道:“下不爲例!”
上官婉兒心中暗喜,連忙躬身道:“婉兒記住了!”
“還有李臻,他對朕隐瞞了他參與此案,按理朕應該嚴懲,不過看在他能破此案的功勞上,算作功過相抵,朕暫且不追究他了。”
“謝陛下寬容!”
上官婉兒明白武則天的意思,這件事必須低調處理,她心中暗忖,‘雖然聖上不表彰,但她卻不能不有所表示。’
這時,武則天走到一堆珠寶首飾旁,這就是嗣滕王妃的首飾了,果然是這個賤婢所害,卻讓自己背了罵名,武則天不由暗暗咬牙。
走到最後,武則天的腳步停住了,她拾起一串夜明珠項鏈,這不就是自己五年前失蹤的那串項鏈嗎?
她記得當時讓韋團兒嚴查夜明珠項鏈的下落,她至少拷打死了二十人,最後還是不了了之,原來賊喊捉賊,被她偷走了。
武則天還看見了自己百珠手镯、五色指環,還有七寶玲珑塔,這些奇珍異寶都應該在宮中才對,現在全部被她偷到這裏來了。
武則天已經快要抑制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這時她彎腰拾起了一對手環,她認識這對白玉手環,就是旦兒冊封窦德妃時,自己賜給窦妃,前些天孫兒還想要回這對手環,原來也被她偷來了。
武則天眼中殺機頓起,她一言不發地走出大堂,卻一眼看見了跪在地上的韋團兒,韋團兒雙手反綁,深深低着頭,渾身顫抖,她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連哀憐聲都不敢發出。
武則天冷冷道:“看在她曾服侍朕的份上,給她留個全屍,賜白绫一段,自己了結吧!”
韋團兒放聲痛哭,武則天不再理她,快步走出了麟趾寺,上了車駕,她拉開車簾,又對大理寺卿李元素道:“斷潭案可以結案了,告訴宗室真相,但不要公開。”
“微臣遵旨!”
武則天拉下車簾,吩咐道:“回宮!”
千餘名侍衛護衛着她的車駕緩緩向皇宮駛去。
上官婉兒奉命留下善後,她問左右道:“李臻呢?”
李臻就躲在旁邊,他不敢在武則天面前現身,見上官婉兒找他,他連忙上前施禮,“卑職在!”
上官婉兒微微笑道:“這件事聖上已經赦你無罪,但你不準聲張,另外你應得的獎勵我會給你,虧待不了你。”
“多謝上官舍人!”
上官婉兒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快步走進了寺院内。
李臻長長伸了一個懶腰,幹掉韋團兒,他心中一塊大石終于搬掉了,心中說不出的暢快,至少他可以睡個安心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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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相王李旦和三子李隆基被武則天召進了宮内,兩人被一名宦官領進了貞觀殿,今天是返京第一天,武則天沒有召開朝會,而是下旨讓百官休假一日。
她也想休息一下,養一養精神。
此時武則天正在銅鏡前試用公孫大娘剛剛進獻的新養顔膏,十年來,武則天一直在用公孫大娘調制的各種養顔膏露,效果非常不錯。
盡管她已年至七旬,但肌膚依舊光潔細嫩,看不到一絲皺紋,除了頭發銀白外,她看起來就像四十歲左右的女人。
而且公孫大娘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活例,四十多歲的女人了,看起來還仿佛二十許。
旁邊貼身小婢嚴雙兒十分伶俐地誇贊道:“昨天太平公主和陛下站在一起,雙兒還以爲是一對姐妹,哪裏想到會是母女。”
武則天聽得心中像抹了蜜,笑逐顔開,她輕輕捏了捏雙兒的臉蛋道:“你這個小丫頭,嘴巴越來越甜了,是不是你嘴上抹了蜜?”
“雙兒說的是實話。”
這時,一名宦官快步走上來,躬身道:“相王殿下和臨淄王殿下在殿外候見。”
武則天心情不錯,便點點頭笑道:“宣他們進來!”
不多時,李旦帶着兒子李隆基匆匆走上來,跪下稽首道:“兒臣叩見母親!”
“孫兒叩見祖母!”
武則天笑着擺擺手,“你們起來吧!”
父子二人站起身,垂手而立,武則天取過桌上裝有手環的玉盒,遞給李隆基道:“這是你母親留下的手環,朕找到了,還給你吧!”
李隆基跪下,雙手接過玉盒,含淚叩首道:“孫兒多謝祖母!”
武則天歎了口氣,對李旦道:“朕一直以爲郭妃和窦妃是畏罪自盡,直到昨天朕才知道她們其實是被韋團兒殘害,朕已經下旨處死韋團兒,給你們一個交代,這件事朕被人隐瞞,甚是愧疚,旦兒,朕準你給她們二人建衣冠墓,四時祭奠。”
李旦感動得淚流滿面,跪下拼命磕頭,“母親的恩德,孩兒銘記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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