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老了,少鬥一場是一場。他這樣想着,也同時想到和董大學士重建的平靜将對外孫常玟的好處。遠見,讓他以前鄙視常珏,但如今持觀望态度。
出外是很能鍛煉人的,如果常珏磨練出來,不失爲常玟的臂膀。這種想法從哪裏出來的,能從以前仇若水火中生出,因爲他們是兄弟。
大學士能長久獲得皇帝和太子面前的一定地位,遠非那種常珏一走他就得意忘形的人可比。
也因此,他更重視韓正經,這一切是由他看好小正經而來。大學士會在正經身上花許多的精力,沒有董大學士的“投名狀”也會重視。但多一道事件,重視又将不同。
默默盤算着韓正經的親事,睡下來又輕推身邊老妻:“明天讓女兒準備常珏的盤纏銀子。”
“他走三天了,送行晚了。”
“這是表面功夫,送到親家王爺面前。讓他收好,等常珏安頓下來有家信的時候就便寄走。再備幾套衣裳鞋子。中秋的時候,不管他路近路遠,不管知不知道他在什麽地方,都在王爺面前邀請他回家過節。如果不回來,不管他路近路遠,備下月餅給他送去。哪怕到地方壞了不中吃呢。當伯父伯母的一點兒心意還是要有的。”
這以前從沒有過對常珏的關切,讓張老夫人回過味來,連聲道:“是是,幸好有你老大人拿主張,你是對的,這一出門兒去,可不就要追上袁家的那些孩子。那好孩子能定鎮南王府,還不就是她出了門兒……”
張大學士哭笑不得:“夫人,他哪能跟袁家相比?這路上還有強盜,住宿還有黑店呢。忠毅侯拿全國的駐軍、驿站用上,才保證三年行程沒有過多風險。再說我們這一行,武的有老王們,人人知道侯爺好,且不提也罷。文的有趙夫子論功課。常珏不能比不能比……”
張老夫人睡意上來,明顯的沒尋思:“哦,那就是常珏還是不用放心上。”
“要放心上!隻是别拿他吓自己,以爲一出門兒回來就功成名就。這功成名就還得他無數用功才行。如今拿他放心上,是沖着一家人,沖着親戚,沖着他是玟哥的兄長。”
張老夫人迷迷糊糊的答應下來,夫妻睡去。第二天真的讓人去告訴女兒,忠勇王世子妃跟她一樣,對這大轉方向犯懵懂。當天就回來請教,張老夫人把她理解的說上幾句。世子妃一直不是壞心的人,不然早就和弟妹黑心鬥,用不着父親煩神許多。拿到常珏母親的錯以後,也沒有冬天不給被卧,夏天悶在黑屋的明顯虐待行爲。不過想她太毒,還是不待見。
聞言以後世子妃覺得有理,對母親道:“還是父親有遠見,與他能和好呢,這就是不失親戚的禮節。依然不想理會他,這是面子功夫。”告辭回家,按父親說的辦起來。收拾現成的少年新衣裳三套,又取一百兩銀子送到公公面前。現成的還可以“責備”或“表白”幾句公公。
“走的時候我們也不知道,”世子妃打心裏又要瞧不起,看看你這長輩辦的事情。再不疼我們,出門兒總要打聲招呼,這偷偷摸摸的出門,你孫子難道是好看的?
因此更說的理直氣壯:“雖然走了,但我們的禮節不可以廢。這些請公公收起,珏哥兒有人送信回來,請他帶去,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因忠勇王隻疼二兒子常棋,由父寵子,隻疼一個孫子常珏。這裏面有世子妃不放眼裏的小門小戶二弟妹的小意兒殷勤讨好公公在,忠勇王對長子夫妻和孫子常玟不能說公平。
一直不和,又讓張大學士逼的世子之位給了長子,在常珏的事情上,忠勇王已不指望家裏。
但和大部分的人一樣,不指望家裏,和家裏大轉彎兒是兩回事情。見東西和銀子出現,把話聽完,忠勇王沒心沒肺的認爲把長子夫妻和妻子吓住,思念孫子日夜流淚的内心中對董大學士的不滿,瞬間變成對董大學士的敬佩。這一着好啊,讓全家人刮目相看了。由此往下一推,不用心思的想法如下:出門兒能鍛煉人,珏哥他年回來,不怕家裏人不景仰。
他雖還沒有想到去和袁家出門的孩子相比,隻想到常珏出人頭地以後,足以證明他一直看好這個孫子是對的,除他以外的全家人都錯了。特别是他的妻子忠勇王妃更要低頭。王爺哈哈大笑了,不但對着東西喜悅,還難得的誇上幾句長媳,難得的誇上一句常玟。
世子妃直到回房還犯膈應,氣的不行想玟哥得到祖父的誇獎由此而來,這口氣真讓人難平。你不誇也沒有人讨不是?
忠勇王轉頭就去道謝董大學士,誇他主意好主意妙,自家孫子拜到這樣師傅是三生有幸。董大學士略費功夫就讓他吐出事實,不由得好笑老張頭兒變的也不慢。看在他如此機靈的份上,想來以後不會再爲難加壽。而等他在正經身上出力以後,正經成了另一種關系上的紐帶,以後再改變也就很難。
……
借着忠勇王的家事,二位大學士以平手之姿态,私下裏偃旗息鼓。
……
沒過幾天,忠勇王厚着臉皮繼續沒心沒肺的尋張大學士找幾個門生給常珏到地方後幫忙,張大學士欣然答應。他不介意在常珏的路上指點,爲将來常珏出息後回來理論家事而設伏。
因王爺實在沒心沒肺,所以才想得出來尋上門。換成别人的沒心沒肺,天天在家裏跷着腿爺仰面笑,幻想孫子一出門兒就成皇帝仰仗的大英雄就行。
不用心思這種,也有許多的見解,并不是隻有一條必走的道路。
有人會提意見,這太善良了,有沒有可能養出白眼狼。出自董大學士門下,又沒有繼續留下兄弟相争,張大學士願意高看他一眼,認爲常珏未必就是他母親那種心懷歹毒的人。而真的是他歹毒了,張大學士看着他一路長大了如指掌也不怕他。
董大學士就此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常珏對他來說,本就是挾制張家不和加壽做對的棋子。張大學士爲常珏出力,從親戚份上是應該應分。輪不到董大學士多話。張大學士要害常珏,董大學士不能見死不救才會提醒。老張頭兒要抓住機會表現,董大學士并不阻攔。
對于忠勇王府,董大學士是利用的心,從而糾正出一個走正道的孩子。自問到今天爲止對得起忠勇王府,該退的時候也就退去。需要他出來,再出來不遲。
……
華燈映空,京都的夜晚繁華若星辰。元皓從房裏出來,烏黑而深亮的眼睛裏喜氣滿滿,也如星辰般璀璨。
低頭檢查自己的裝備,軟甲、木棍,背後有弓箭。元皓神氣的一揚腦袋,對廊下候着的小黑子道:“走,去見母親。”
奶媽從房裏追出來:“小爺再喝一口,”送上手裏的湯水,眼睛笑得隻有一條縫兒:“我在房裏當值不能陪着去,别的媽媽會陪去,晚上當值熬神的事兒,多吃些。”
元皓依言喝了,對她笑笑,扭身走的英武浩然。長公主在房門外等候,見到小胖身子竭力裝出頂天立地,把眉眼兒笑彎。爲兒子扯一扯已經周正的軟甲,長公主眉開眼笑:“你自己去玩了?”
“當差呢,哪裏是玩。母親不要搗亂。”元皓這樣回她。
長公主笑的格格出聲,在兒子胖額頭上香一記,心滿意足地道:“你愈發能幹,去吧,要神氣要威風哦。”
“就是這樣。”元皓歪歪腦袋,對母親眨着眼睛笑着走開。去見父親,鎮南王在書房裏也等候着。
見月透簾栊中過來的小身影挺直,回想他昨天似乎還是個隻知道要吃的頑劣孩子。一晃兒就大了,王爺這樣想着也滿面春風,看着兒子到面前一闆一眼的回話:“回父帥,元皓奉命出巡!”
今天是胖隊長正式夜巡的頭一天,以前他也常在夜巡随表哥,不過那叫玩耍。
“出巡的要點記住了?”王爺含笑。
和回答母親的不一樣,元皓響亮道:“要小心,要小心,要處處謹慎!”
“去吧。”
得到這欣慰口吻的話,元皓出來二門上和祖父會合。老王同他一起去,祖孫來到大門上。看台階下面一排人馬,柳雲若帶頭拱手。元皓有模有樣的點下頭,上了小馬,扮出個好威嚴的黑臉兒,揮動小手命:“出發。”
小馬加上小個頭兒,柳雲若怎麽看怎麽想笑。一時忘記數年前他自己剛夜巡時也是如此,估計隻有他的馬比胖隊長的高些。不敢讓胖隊長看到,背過身去笑過。本着讨好的心也扮個肅然。
停下來的時候是在袁家,元皓交待道:“我進去接人就出來。”等他進去,柳雲若閑閑的道:“一隻魚一隻兔子懶到今天總算肯出來。”他的兄弟們代執瑜執璞有句解釋:“要跟他們吃飯會面的人太多,昨天晚上還見他們在燈市巷裏和少年們吃席面,誰請倒沒有問明。”
“四月裏回來,如今是六月還沒有說清爽話?這中間不就加喜過生日,不就小王爺過生日,不就加壽大姐過……太子哥哥過生日……”柳雲若想到什麽有了憋屈,吃吃道:“明天戰哥過生日……我還得給他備東西……”
提醒兄弟們一起憋屈,一起吃吃:“……你是連襟你應該備……我們爲了你也得……。”
兄弟互相攤開手瞪眼又撇嘴,這個時候門内出來好些人。有兄弟推一把柳雲若:“快看那是誰?”
大紅燈籠下面元皓滿面紅光,這光不是映照出來,是小王爺精神煥發。他手裏扶出來一位老人,滿面堆笑神精完足,是老國公。
“哎喲,您也去嗎?”柳雲若驚喜下馬,跑到老國公面前直樂:“您總算肯跟我們走走,夏天晚上出來看看挺好。”
老國公慈愛的拍拍他肩膀:“你請我,我不能來。我是胖隊長約在前面,他在大同的時候就跟我約好。”
胖元皓把臉兒一揚:“以後隻有我能請,别人都不能。”往老國公後面尋個人出來當靶子:“戰表哥也一樣。”
蕭戰和柳雲若互瞪一眼,柳雲若翻眼:“戰哥你也跟舅祖父一個待遇?我叫你不來,也得胖隊長請?”
“你叫我?你憑什麽使喚我?我高興來就來,不高興來就不來。”蕭戰依然是他狂橫跋扈之姿态:“今天陪表弟來的。”
柳雲若涼涼:“好吧,以後開會也就不叫你了,反正我使喚不動你。”相對各一個白眼兒,送老國公上車,小十陪父親坐車上,一行人出街口,柳雲若分派好路線,大家散開。
既不能使喚蕭戰,也就當他是胖隊長的人留在身邊。這個時候人少了許多,蕭戰得以和柳雲若近些說私語,戰哥眼神望向遠方不看他:“喂!明兒我生日,本不應該請你,你是哪個牌名上的人。”
柳雲若慢吞吞:“我沒打算去,不過…。”
蕭戰截下他的話:“不過小古怪也過生日,沈沐麟也是同一天,稱心如意這都是湊熱鬧這天搶我風頭的,還有個大路隔幾天,據說跑成抽風也沒攆上我這天,何必爲他一個人置辦一場,多花銀子他隻有得意的。我們全一天,你看這裏面有你知己沒有,有,明兒到我家來。帖子寫多手疼,節約了。”
“除去你,别人都是我要道賀的人。禮物我早就備下,隻是把你忘記,你的我沒有備,明兒的事情,現備來不及,一會兒街上馄饨湯你喝幾碗,算我的禮物吧。吃不窮我,費不了幾個大錢。”
蕭戰反唇相譏,兩個人正鬥得痛快,小十道:“三侄女婿,小侄女婿,聽父親說話了。”
他露個腦袋在車簾外面,稚氣的面龐老道的語氣,聽得蕭戰一擠眼,柳雲若渾身一寒。心有靈犀的嘟囔出同一句話:“這叔叔倒真不客氣。”來到老國公車前。
“看看這條街上好幾個制高點,真的有事情,先占住兩家酒樓房頂,前面那鍾樓能上去嗎?那裏也是個好地方。高處看得清楚。”老國公指點過,又讓去下一條街。
半個時辰以後,隊伍裏又多出來韓正經和男裝的好孩子,多出來的還有兩雙耳朵和兩個靈活愛熱鬧的小腦袋瓜子。
元皓沒聽到的正經聽到,正經沒聽到的好孩子聽到,好孩子沒聽到的元皓得意洋洋:“那裏有人吵架,過去。”
柳雲若攔住他們:“那裏不用去,劃給别人管。”蕭戰不是好瞞的,見到柳雲若目光閃爍,戰哥并不就此揭露,跟着表弟等走出這條街,說聲淨手尋地方,一個人不帶,打馬重回這條街,認準剛才喧鬧聲來處,見是一座帶唱小曲兒的隐僻酒樓,人影憧憧外表雜亂。
自知在京裏大大有名,蕭戰帶馬到了樓後面,抱着樓柱三把兩把就到二樓,露出一雙眼睛把裏面人看的清清楚楚。
那不是歐陽保嗎?
他正在大笑吹噓:“袁柳結親事才好呢,巴不得他們早早定親。”有人問道:“這對咱們哥兒們哪有好處?袁家,咱們攀不上。柳家,眼裏沒有咱們。”
“你傻嗎?他們倆個那麽好,有差使能放心給他們嗎?”
“那人家也是尚書啊,可是尚書。”
“尚書算個屁!等他們沒有實權,等梁山王軍中鬧起來,各位,等着吧,他們有求到我的一天……”
蕭戰暗罵一句你才傻呢,居高臨下見到有人過來,正要下去,樓上又有一句話出來:“歐陽兄小聲些,夜巡的人剛剛從那邊兒街上走過去。帶頭的是淩家的淩離。”
歐陽保放聲大笑:“他不敢!别說是他,就是柳雲若有一回聽到我說話,縮縮腦袋老實走了,一個屁也沒有放!我姐姐是貴妃啊,如今是太後面前當紅的人。”
有人約着往樓後淨手,蕭戰不再多聽,跳下來上馬追上柳雲若一行,柳雲若諷刺他淨手掉下去許久才回,蕭戰一面回他話,一面悄悄叫過小子:“去尋個能混到那樓上的人,那邊的話聽個全套。”
接下來直到解散,戰哥沒有對柳雲若提及一句。
……
竹搖椅在廊下涼風處随主人身姿輕輕晃動,格吱格吱聲裏梁山老王還是不得主意。拿起小茶壺啜着茶水,就見夜色有了扭動,蕭戰風風火火回來。
“祖父,柳家養豬呢。”
梁山老王半點兒吃驚沒有:“你說歐陽家?”
“是啊,姓柳的小子不讓查的地方果然有鬼,我聽一聽,姓柳的居然避開他。由着他吹,他們想做什麽?”蕭戰劈手奪過祖父茶壺,一大口再晃晃,塞還祖父手裏:“沒有了。”
梁山老王搖搖空空的茶壺,對孫子沒好氣:“涼下來祖父我沒喝兩口,”蕭戰對不遠處侍候的人招手:“泡茶,給祖父再泡茶來。”
祖父顯然還沒解氣,對蕭戰道:“你說别人的事情很能耐,你自己呢?你爹讓你去軍中,”
蕭戰截斷他嘻嘻:“嶽父答應加福同去了?”抱住祖父手臂沒頭沒腦的歡呼:“還是祖父好啊,祖父一出馬,把嶽父拉下馬,收拾行李明兒打發我和福姐兒走了。”
梁山老王妃走來:“走什麽?明天你生日,準備好東西你不吃不行。”
當祖父的恨恨回答妻子:“你别聽他的,他取笑我呢。”在孫子頭上不輕不重一巴掌:“你明知道我說不動你嶽父。”
蕭戰歡呼不斷:“那就是說動太後,”再來一回:“還是祖父好啊,祖父能耐啊,比我戰哥強太多了。”
老王妃笑了起來,老王氣的呼呼的,甩開孫子坐下來,低吼道:“沒有!太後推給你嶽父,你嶽父不肯答應,太後也沒有答應!”
蕭戰一臉的“我早知道是這樣”的神情,攤開雙手好生無辜,且遺憾十成十:“太後不答應?那我怎麽能走。福姐兒不去?祖父精心教導是我好軍師的加福不在,我怎麽去威風?”
一振手臂高呼:“回我爹,暫時不去!”
梁山老王叽哩咕噜一陣罵:“分你疼嶽父的心疼點兒你爹吧,你在京裏扮貴公子,荷風吹着冰果子吃着,還搶祖父的茶!你爹如今這天氣在帳篷裏悶在盔甲中,不起疹子也離中暑不遠……”
老王妃打斷他:“咦?當年你寫信對我說夏天軍中好啊,可以赤膊。你還最愛戲野外的水。你說比在家裏不管見不見人都要周正衣裳好得多。”
老王對她埋怨:“你難道不知道我當年怕你擔心,如今就是要提,也不應該在這會兒,我訓孫子呢,你插話能說得好嗎?”
老王妃嗓音比他還要高:“大倌兒的事情我還沒有和你理論,沒成親就去京中,是你最後答應的吧?害的我獨自住兩年沒有媳婦陪。我是看你回京裏來,一和戰哥鬥氣的好,二是和加福吃醋的好。三呢,你帶大兩個孫子樂着很,我沒煩你。怎麽,你嫌我說話不對,那咱們說些對的吧。”
蕭戰正色:“祖母,家裏祖父最大,咱們都得聽他的。”
“啐!”老王妃傲氣用這個回答。
梁山老王對孫子揮手:“走開走開,别在這裏挑唆。”
“是!”蕭戰拔腿就跑,老王想起來:“哎哎哎,咱們還沒說完呢,”蕭戰站住對祖母面上掃掃,老王妃和藹可親:“去吧去吧,早睡,明兒加福說一早就來,你可别起晚了。”
等蕭戰走開,老王夫妻和顔悅色說起話來。老王妃慢慢地道:“你讨不來加福,也别把氣出在孫子身上。你說不動忠毅侯,他就行嗎?”
“我是逼一逼他,看他能不能把加福私下帶走。”
老王妃斷然拒絕:“那可不行,我孫子和加福從軍去,得有個盛大的歡送,可不能私下裏走,也太草草。”
老王對她瞪瞪眼,老王妃瞪瞪眼對他。忽然撲哧掩面一笑:“你呀,老王爺,你看這一回我赢了吧?從大倌兒開始,我就說不成親不許離家。”
“可你擰過大倌兒了嗎?他是不從軍就不成親。”老王有幾分得意:“比戰哥這小子聽話多了。”
“看你說的,我才不信你願意戰哥早走。他一走啊,不知哪一年見得上。興許你我老了才回來。别說我的話傷感,嫁到你們幾十年,見到的事實如此。戰哥能多陪咱們會兒,也很快,沒有幾年了。依我說,你寫信把大倌兒狠罵一頓,對他說戰哥代他奉雙親,讓他打消這念頭。過得幾年他們成了親,我一定不留。”老王妃嘀咕:“以後幾十年孩子們都歸他,讓他知足等着吧。加福要是能走以前給我生下一個來,那該多好。沒成親就給他,想的美。”
老王覺得這話頗有期待,但兒子的信看的多了,再向着兒子說幾句:“最近太平年頭,大倌兒心愛戰哥,想在太平時候帶他打幾仗,循序漸進的以後打大仗。他這是愛子之心,對我說明白了。還有最近有大事要發生,我不是對你說過……”
說到這裏,見跟蕭戰的小子過來:“小王爺說有句話忘記說,歐陽保在外面大放厥詞,但似能知道軍中的事情,小王爺說就是前兒和您還讨論的那話,不知是不是他早知道了?可他怎麽能知道呢?小王爺說他先想着睡覺去,過了明兒生日再和老王爺細論。”
老王說聲知道,讓小子走開,對妻子道:“你看?歐陽家也能有個風聲,沒過多久京裏将人滿爲患,軍中将大動幹戈。戰哥這個時候去,不但能幫到大倌兒,還能收些國公的人情,豈不是好?”
“這是你們男人在外的心思,對我來說,孫子養大再打發,成了親孫媳婦養了再打發,是我當你們媳婦的責任。我這肩膀上天天重的很,不許你們爺倆來攪和。再說我不好哄,這個時候去收人情?我不上你父子們的當,再送你們一句勸,人情放慢些,重新丈量地哪有那麽容易?吹口氣就好了?慢慢的量上十年八年,等戰哥慢慢收人情。”老王妃氣定神閑,不爲任何話所動。
又乘涼一會兒,還是笑話老王道:“我看你還是跟親家在鬥氣,這一回你又沒赢,容我笑會兒吧,這親家在這個事情上合我心意,攔下加福來,說真的,你忍心放戰哥獨去?戰哥還不肯呢。我不想孫子早去,人家也不想女兒早出家門。憑你千般說,侯爺巋然不動。”
梁山老王粗大手指擰起眉頭:“等我再想個招兒出來,明天我把他喝趴下,讓他說胡話答應怎麽樣?”
……
一早喜鵲喳喳,柳雲若在打開的窗戶内做個鬼臉,喃喃自語:“這才不會是慶戰哥生日,隻能是慶小古怪和稱心如意,”轉念再一想,是慶自己和加喜玩耍,拖出禮物來就歡歡喜喜。
他昨天和兄弟們玩笑背後膈應蕭戰,說沒備禮物,其實都備下的有。給小古怪和稱心如意的是各一套頭面,順便也給加喜一套,由母親出錢。戰哥的東西柳雲若說自己備,是兩個馬鞍,一個給加福,一個給蕭戰。這是用心弄來,不過當着人柳雲若死也不會承認。
就這樣就完了嗎?
不能不能。
以柳雲若最近的認識,還得讨好一下胖隊長。枕頭風在主導曆史上頗占地位,大事件裏有女人出現從不稀奇。雖然好孩子還不能吹枕頭風,但玩耍風也一樣重要。也得給好孩子備,不過一件意思下就過得去。同是玩耍風的韓正經也同例。
餘下小六小十……據說那個小紅也不能少……對着一箱子東西,柳雲若呼一口長氣:“全是戰哥鬧的,”學着蕭戰昨天對自己說的話,盡情還給不在面前的蕭戰:“你是哪牌名上的人,倒要過生日。要我說跑河邊兒上哭一場,這母難日就過去了呗。”
柳夫人打發人叫他早飯,柳雲若讓人帶上東西過去,由着母親再檢查一遍,今天學也不能上,早早的出來。
爲蕭戰不上學決計不是柳雲若的風格,主要是爲加喜。帶上東西先到太後宮裏,對太後陪笑:“戰哥好日子,接加喜去玩。”把給加喜的東西請太後過目。
太後還是不甚熱情,随意掃上一眼,但答應加喜與他同去。不出柳雲若意料,一出來四個,多喜、加喜、增喜、添喜排一排,手挽手兒笑盈盈:“買買買,出門去。”
到太後面前,送上小面容,挨個和太後香上一香,太後呵呵地笑着,看着加喜出去,勉強算同時給柳雲若笑容。
宮中給蕭戰的賞賜是頭天就發下,蕭戰頭天進宮叩頭謝賞,今天在家裏待客。見到柳雲若來不争執已是客氣事情,讓他随意。
沒一會兒容姐兒來,柳雲若又得多照顧一個,蕭戰接迎客人時候偶然見到他跟着幾個孩子後面轉,聳聳肩頭想這小子也有今天?以前不是挺驕傲。
又見到胖舅哥鬼鬼祟祟模樣把表弟叫走,蕭戰湊過去聽,見董家的賢哥、阮家的瑛哥、鍾南也在這裏。還有一個小子白淨清秀,蕭戰認得他是董家的人……這不是準備給好孩子,現在歸好孩子姐姐的那個?
戰哥蹑手蹑腳過去,聽到舅哥們對表弟道:“好表弟,親事是你搶的對不對?”
元皓還是得意模樣:“是啊是啊,”一指那小子:“我搶他的。”
那小子松口氣:“事先我可不知道小王爺你要定親?”
元皓沒來由的又驕傲了:“你當然不知道,你怎麽能知道我的事情?”
除他以外,大家都松口氣。執瑜道:“好表弟,那你以後不會怪他是不是?”
“不怪。”
執璞道:“戰表哥讓你怪,你也是個明理的表弟吧?”
“我很明理,我搶了他的,我占上風,我不怪他。”元皓看似大大方方。
鍾南打個哈哈:“說開就好,以後你們是連襟哈哈,是親戚。”他們散了。
蕭戰端着下巴想自己追上去說說怎麽樣?最後沒去是今天他生日,這些人雖然背着他弄鬼兒,也是打着賀他生日名頭兒來的。
再來,他的爹幾天一催,差點兒讓他的嶽父下正式公文斥責濫用快馬。王爺機靈,又用自己的家将送信。惹得祖父重新跟嶽父過不去,因不赢在家裏唉聲歎氣漸多。說不好哪天,戰哥知道自己就要撇下加福去了——如果福姐兒不跟去的話。這京裏他自小就熟悉的鮮活,他最近留戀居多。
也罷,讓這些人得意一回吧,權當自己的回禮。再說姓董的小子亂定親事,如今知道賠禮解開不是壞事情。
蕭戰繼續待客人,見到擺席面上的酒心裏樂開了花。這個生日戰哥十二周歲,是他正式用酒的日子。在此以前他有喝過沒有?偷偷還是試過的。他的認識裏就像大戰前的小操練,事先做個預演。
隻以前沒有痛快過,隻嘗嘗。今天他可以堂堂正正端着酒,像個男人一樣敬祖父敬嶽父,戰哥有自己真的長大之感。
頓時覺得舅哥們背着自己行事好生渺小,戰哥大人決定不和舅哥們小人兒家一般見識。
……
美酒做琥珀色,斟上來處處飄香。戰哥舉起頭一碗:“敬祖父母養我教我,以後我有一份兒好處,全是祖父的。”因祖父母沒有同桌,先去簾内女眷處說過,又出來男客這桌。
祖母心花怒放,當祖父的眼神對親家侯爺瞄瞄,嗓子癢癢的很想問聲就此不要你嶽父了嗎?
幸好要喝酒,把話堵下去。
第二碗,蕭戰敬母親:“請母親代父親飲,母親辛苦,父親在外也辛苦。”梁山王妃也飲過。
第三碗到了嶽父面前,梁山老王支起耳朵聚精會神。“嶽父母待我最好,比親兒子還好。我心裏永遠有嶽父母,沒有一刻丢得下來。”
馬屁精!梁山老王肚子裏暗罵,原來你還有這句。
“馬屁精!戰哥,你把我們攆去哪裏呆着?”胖舅哥起身斥責。
“坐下坐下!扶手椅子寬大還坐不下你們倆個不成?吃你的酒菜吧,今天我生日,還舅哥?不知道讓一讓嗎!”蕭戰随即就告狀:“嶽父您就這點兒不好,沒教好舅哥,看看我過生日他們一慣的眼紅,又上來争。”
執瑜執璞失笑:“一慣的?眼紅?”
有喝彩的不是,荀侍郎大聲道:“一針見血,不愧是小王爺。”
奉承精!執瑜執璞暗把這句送給荀川。
蕭戰今天放開了量,左一碗右一碗,喝的酒量不高的人瞪眼睛,酒量好的人尋到新知己。
一席酒沒有結束,初次大喝的蕭戰搖搖晃晃有了醉意。“這感覺真好,”他扶着桌子站起來,對着中間跑出來坐到舅舅身邊的元皓嘻嘻:“怎麽有好幾個表弟生得一模一樣?”
閉一閉眼尋找到舅哥,猛地睜開眼:“一、二、三、四……”大爲驚奇:“這麽多舅哥以前養在哪裏?”
再看加福,加福簾内露出臉兒對他一笑,蕭戰樂不可支:“嶽父,這裏有好些加福,我隻帶一個走,隻一個,”樹一根手指頭給嶽父看,不防備自己先看一眼:“咦?我什麽時候有這麽多手?”
随後釋然:“有這許多的加福,就得有許多的手才能握着。”跌跌撞撞對嶽父走去,中間讓人扶上:“小王爺酒多了,咱們出去散散再來說話。”
“就這會兒說,這會兒加福多,等再來,再來就沒有這麽多福姐兒,我爹再催,我就得一個人上路,我一個人上路雖然好,按祖父說的這個天氣帳篷裏跟熱包子蒸籠似的,不能把加福帶去吃苦,但我一個人多悶。趁這會兒加福多,給我一個就行。”蕭戰推着他,還是要到袁訓面前。
看一看,蕭戰更喜歡了:“今天也有許多的嶽父,這就好了,抓阄,這個嶽父抓到答應,那個嶽父抓到不答應也不怕。比原先一個嶽父好,他一個人不答應,他一個人說了算。”
點一點:“别的嶽父先别走,先等着,等我和一個嶽父說完話,咱們就抓阄,擲骰子也行,定一定我哪天走,是帶一個福姐兒,還是所有都帶上。”
把腦袋定住,認準中間的那個行禮:“嶽父在上,不是我要走,是我爹真讨嫌。我天天說大姐讨嫌,其實大姐不讨嫌,大姐可以欺負,我爹離得遠欺負不到,必得我去才行。不然他……其實他孤孤單單一個人在外面,想我這樣的好兒子也應當。問題是不應該讓他早看到,他先看到了不是,我爹說這是第二面見我,第一面他沒看出好兒子,第二面我大了,他丢不開。所以他沒完沒了的寫信來,祖父沒完沒了的折騰,嶽父你沒完沒了的說不好,我沒完沒了的看着你們不省心。”
搔頭:“所以我走了吧,如果不給我福姐兒,請嶽父母好好對她。那讨嫌大姐,你在哪裏?”
加壽笑得花枝亂顫狀在簾内答應:“我在這裏,讨嫌妹夫。”
“你回家裏來,誰陪你的時候最多?你在宮裏,誰偷吃你的點心最多?你在太子哥哥府上煮的湯,誰聞到味兒就到?”
加壽大樂:“是…。雲若是你吧?”
柳雲若從蕭戰起身亂晃的時候,就笑得鑽到桌子底下,答應着一擡頭,一腦袋撞上桌子,上面酒菜亂晃一通。
蕭戰怒容滿面:“胡說!是我是我隻有我和加福陪你最多!你這嶽父母的心尖子,我們天天把你捧在手心裏,”
元皓點頭,認爲加壽姐姐是心尖子。
但加壽沉下臉兒:“你哪有?你剛招供你吃我點心最多……”元皓急忙又搖腦袋:“不對不對,戰表哥說的不對。”
蕭戰沒聽到他說話,一指加壽:“送禮物來,戰哥要走了,以後你的點心要放壞了也沒人理,爲我送行。再把加福給你陪着,再送份兒禮物給我,感謝我慷慨大方。”
“加福本是我妹妹。”加壽抗議。随後繼續笑的要倒。
蕭戰轉過身子:“舅哥,胖舅哥!”
執瑜執璞無奈:“你喝多了,你要說什麽快說。”
“送份兒禮物來送行,”
執瑜點頭:“行行行。求你出去睡會兒吧。”
“加福交給你們,送份兒禮物來。”
執璞點頭:“謝謝慷慨大方的戰哥,咱們到此結束。”
“我沒說完呢,臨走讓我說句痛快話。你們這兩個最得嶽父疼的大壞蛋,你們有父親陪着,爲什麽還跟我搶嶽父?”
執瑜忍住笑,看看能在這裏坐的,不是親戚就是梁山王府的知己,放心拿戰哥開個玩笑:“聽你一說真沒道理,我父親和你嶽父不是一個人吧,怎麽還和你搶?”
“沒道理,加禮物。”蕭戰頗不高興的說完,眼睛晃到柳雲若身上。沈沐麟笑指自己:“哎,還有我,該我了,你眼裏太沒有我,怎麽不說我?”
禇大路讓他坐下:“等他說你的時候,你恨不能他閉上嘴。”
……
蕭戰一聲大喝:“姓柳的!”
柳雲若揚眉:“在!”
“你憑什麽是小女婿,憑你也能小女婿?小女婿最得寵,如今讓你搶走了。虧你以前眼裏還沒有加喜!要說你不喜歡加喜,加喜還小,沒展露才華氣度不能怨你。但你眼裏有我戰哥嗎?爲什麽現在要當你是小女婿!”
“關你什麽事兒?”加壽等質問他。
蕭戰想想:“我說錯了,你眼裏有嶽父嗎?現在你卻要當小女婿!哼,哼哼,哼哼哼…。”
柳雲若以爲他要拔拳頭的時候,蕭戰眼神兒鄙視:“送禮物來,爲我送行。”
“哈哈哈……”孩子們大笑,蕭戰揉着鼻子:“我喝多了。”再一聲喝:“戰哥從此别過!好好對我加福!”擺一擺手大步往外:“見我爹去,免得他沒完沒了。”
廳外有人扶上他踉跄去了,加福不放心跟去照看。梁山老王妃讓孫子打動,和丈夫兩雙希冀的眼睛在袁訓面上轉過來轉過去。
袁訓讓女婿話驚的還沒尋思明白他真醉假醉,就讓老王夫妻盯上。無意中見到寶珠也與她無關似的,正大光明的看自己,尚書氣結。這沒完沒了的人又添上一個。
……
蕭戰酒後說了實話,半夜裏醒來後悔不疊。他體内流動軍中的血,那是他的宿命所在。但清醒後問他明天就走,他還是含糊的人兒一個。
對于他的話,唯一滿意的人是他的祖父。
……
快馬箭似出了梁山王中軍的營門,遠山不在去的方向,因視野的原因看着在,直奔遠山而去般的逍遙。
靖和世子有了羨慕,他認得這是陳留郡王的人。陳留郡王在梁山王面前依然強硬,估計有個王爺做女婿腰杆子更直起來。他帶着兒子媳婦到太原後,以安頓公主之名義不肯就回軍中,在家裏自在消夏。又推說幾年大戰,跟他的人辛苦,讓他們輪流到家中過中秋。這才剛七月,他們的人因分撥去的,這已是第二撥。
随着郡王的傲氣,往王爺面前說一聲,哪管梁山王面色不好,出得帳篷上馬就走,往太原自在耍去了。
梁山王和陳留郡王不和的真真假假時常讓人猜疑,但親眼見到這一幕的靖和世子搖頭,再好的涵養也經不起這樣的削臉面吧?就是做假也沒必要做到處處剝王爺威風,需要的時候鬧一回就行。而這兩位呢,卻是抓住機會就跟對方過不去。
靖和世子知道這符合曆代當權者認可的互相監視,也說不好兵部尚書也願意。但讓他再次認爲這一個王爺一個郡王假裝,他可不信。
東安世子也見到,踱步過來罵:“娘的,内親是太後,他大變樣兒。這女兒是王妃,他又是一個模樣出來。八月十五過中秋,七月就叫人走,好大的氣派!”
靖和世子近來愈發煩東安世子,原因也許可推敲,也許不存在,但他懶得排解,把這煩保留在心中。
聞言,譏诮了他,也說得上自己:“人家有能耐,也不是指望太後指望女婿,不是我們沒本事。”
東安世子沒理會他的嘲笑,詭異地面容:“誰說我們沒本事。”在靖和世子肩膀上一拍,小聲地道:“晚上記得來,别讓人見到。不過幸好陳留郡王的人走了不少,除去王爺以外,就是他的人眼睛尖。”
他走以後,靖和世子跳了起來,狀若瘋狂的往西營跑去。等看到陳留郡王的營盤,大軍全在這裏不可能會小,也就一眼看不完這裏的人,靖和世子停下來喘口氣,緊張焦慮的裝理靴子瞄着營門。
他在想着拿什麽理由進去,說尋龍二将軍,還是尋三将軍他們呢?見到又說什麽才能留在帳篷直到看見他想要見的人。也就沒有留意到有人見到他出現以後,轉身走開。
一刻鍾後,張豪打馬出來,對營門上的人招呼一聲:“這天熱的,不打仗了晚上卷起帳篷半邊睡倒涼快,隻吃上覺得虧些,據說最近瓜果少了,是中秋才大量的給,幾個人一個西瓜怎麽夠吃,給我補的新兵一個人吃了一整個,索性的我也不吃瓜果了,每天多給他吧。郡王不在,王爺約束我們不打招呼不許随便離營進城吃頓好的。就知道看着咱們,他的人進出可沒這麽煩。我打隻野兔解解饞。”
“張将軍打的多,分我們一塊肉。還有您别走遠了,别讓王爺的人遇到。他的流動哨成天就盯着咱們出去多少人,分兩下裏一截,就能知道幾時出去幾時回來。”
張豪亮亮腰牌大笑:“我就是流動哨,我有準備。我偏在中間路上呆着,讓他摸不着我的影子。”說聲去了出營。
張豪沒走,靖和世子安心不少。他在羨慕陳留郡王的人去太原舒坦的時候沒想到這點,直到東安世子提醒他陳留郡王的人走了不少,靖和世子跑來看看。
回去牽馬,往張豪的方向出去五裏路,樹林子裏面兩個人下馬相見。
“東安世子最近有事情,前幾天收家信以後他就神神秘秘。那信裏有鬼。”
“别摻和。”張豪沉聲。
“他晚上讓我去私會。”
張豪皺眉:“也不能讓他看出來,去聽聽吧。梁山王以防奸細爲名,晚上你也不能随意出來,我們在營裏見面吧。摔跤的那地方人亂,可以說幾句。”
靖和世子說好,上馬往别處打一回獵,提兩隻獵物送給蕭觀,蕭觀留下一隻,一隻給他自家。
晚飯過後,軍營裏的樂子各校場上摔跤吹牛。不許出大營,十裏連營憑身份牌可以走動,陳留郡王的人大多來尋梁山王中軍摔跤,鬧哄哄中靖和世子閃身進入東安世子的帳篷。
簾落前的月光一閃入内,靖和世子見到帳篷裏黑影重重不止一個,剛要吃驚發問,東安世子低聲道:“噤聲!别耽誤時候,先坐下。”
靖和世子摸黑坐下,片刻後又進來一個,簾子再一閃有光進來,靖和世子看清坐在這裏的另外兩個,一個是長平郡王,一個是渭北郡王,而進來的項城郡王。
項城郡王低低地罵:“搗你奶奶的什麽鬼兒!有話不正大光明說,讓我們偷着過來。這可是王爺中軍!”
“就是在他中軍才好,不然我們獨自紮營,你們一出一進營門就能有人知道。”東安世子回道。
長平郡王也罵:“那你點個燈怎麽樣?我們就是來看你了,不行嗎?”
“不行,我有要緊話,說完咱們就散。”
渭北郡王催他快說,肚子裏也罵東安世子不明亮。有話傳個私信也行,偏生讓人過來當鬼?
好在東安世子一出口,他們覺得就消息來說,遮遮掩掩情有可原。
“信上不方便說,隻能親自說,我分兩批約人,漢川郡王今天不能來我沒有辦法。我新收到京裏消息,咱們的王爺爲國公進言,要恢複開國舊局面,十大國公十大重鎮。讓咱們把到手的封地給他們。”
人不多,也有個此起彼伏的吸氣聲,可見吃驚不小。項城郡王忽然就沉默,靖和世子忽然就緊張,長平郡王忽然就喘氣重,渭北郡王忽然就鼻息粗沉。
“别不說話啊,怎麽辦?”東安世子急問。
項城郡王回了他的話:“容我們回去考慮,這裏不能回答你。還有你的消息來源是真實的嗎?造謠言折騰我們,我們可不是好惹的。”
其餘的人默認項城郡王的回答是他們的回答,等于東安世子奉獻重要消息,大家沒給他一個字回話解散。
這讓東安世子極不情願,慢吞吞說了實話:“其實你們不用擔心,這附近的巡邏兵我早安排好。”
這話不過讓大家出去的更從容,東安世子無奈的目送。點上燭火,世子再次取出書信來看,落款是安王的小印。
他通過文家那除名的人和安王通信,這幾年有了來往。
東安世子有他的感覺安王不會騙他,而且京中的王爺消息總不會太差。
暗暗的對自己道,陳留郡王有了齊王驕傲更甚,自己也不差,也有一位皇子殿下爲朝堂内應。
……。
五連枝兒的燭台上,手臂粗的蠟燭照出蕭觀肅然的面容,他聽着人回話:“他們已經散了,相聚極短,爲這麽短的話還背着您相見,真不知道爲什麽。也就沒聽到說些什麽。”
“說什麽都行!”蕭觀不放心上。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說不好是重定新局面的話有耳報神傳回來。
在蕭觀來看,早與聖旨下來前知道最好不過,花招也就先玩在前面。他上爲國公說話的奏章又勢在必行,不是一時性起,自然盼着安妥辦下來。問題出在前面不是壞事。
他的心思,一是陳留郡王與他争鬥,郡王們人心浮動都想效仿。王爺需要國公們爲援手。二來軍糧僅依靠不多的國公府籌劃不足,就是把龍懷城、英國公等換成糧食也不夠。他的新城需要更多的軍糧補給,他不是體諒小倌兒,是小倌兒爲他打仗時籌糧差點打了戶部尚書,已足夠承擔。如今太平要軍糧更難。朝中已有不打仗了裁軍的話出來。梁山王在軍中威風,去老兵他答應,裁軍他可不答應。
三嘛,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的爹籠絡郡王,這一幹子白眼狼裏嬌縱出名将東安與靖和,一個擅殺大将,一個占人軍馬錢糧,還有定邊居然會造反?到蕭觀這裏挾制郡王,就隻能擡高國公,不然他不能擡各人的幕僚以爲臂膀。這也是必然事情。
讓回話的人出去繼續布置人手盯着各家郡王,蕭觀把看完的公文推到一旁,眼睛斜睨筆墨,手又開始發癢。
忍好幾忍,還是忍不住。安慰自己:“我再寫一回,我隻再寫一回。”取一張紙,落筆如下。
小倌兒,快把哥哥兒子送來,不然哥哥跟你沒完!再寫上幾句罵人的話。
大家是兄弟娘是不能罵的,罵聲小倌兒玉面敷粉肚裏黑黑卻是可以。裝到信封裏後,王爺也很沮喪:“我又寫了?老爹讓我少寫以後别再寫,可我記不住。”
手支下巴大眼對帳頂,半天尋出一句解釋:“怪小倌兒不好,他是我弟弟,我随意些。”
怪完小倌兒心裏痛快,往外一聲吼,叫來自己家将:“明兒一早走,快馬把信給我送走。”
……
靖和世子在校場上找到張豪,兩個人原本就認識,不避人的裝在一起看熱鬧把話說了。
張豪沉吟半天:“真是這樣…。大個兒,踢他,出腳踢他……這是真的對您有利。”
“有什麽利,本就王爵難摘,再收回去一些,家裏隻怕日用也艱難…。哈哈,你赢了……還有人再來沒有,我等會兒就上……您是知道的,自從父親去世,幾個大管事不服我,弄幾回鬼兒,打發走他們的人,損失好些田産房産,如今這局面衣食無憂,但有些地不是舊封地上面的,别人的還了,我們的肯還我嗎?”
“真要回到開國舊局面,就應該還,那就日用不愁,還能屯些私兵。隻是平白的還?我不信。”
“我也不信。”
“還是别摻和吧,橫豎有别人的就有您的。别人沒有的,您也沒有。”
靖和世子擔心地道:“我怕我不出力,東安世子有好事兒不歸我。”
“他能有個屁好事兒!如今還看不出來嗎?王爺幾曾待見過他。”
靖和世子有點兒難過,同樣也沒待見過他。
張豪會意停一停再說:“聖旨真的下來,他不能改變。别摻和就好。就說您沒本事做不來。弄兩件慫事兒讓他失望。”
“也隻能這樣,聽天由命吧。”靖和世子面容慘淡,見場中空下來,撸袖子去外衣過去出出悶氣。
……
項城郡王回營難免也尋思,怎麽還有這種事兒出來?他能考慮到梁山王軍糧大多由朝中出,但兵部尚書是他親家,他催糧草跟老王相比不難。
老王告老回京能把兵部原尚書吓跑,可想而知當年老王有過的不如意日子。
要說定邊造反的事情,項城郡王不認爲是梁山王此舉的主因。有定邊造反,還有大家夥兒平亂呢。
陳留郡王閃上心頭,讓項城郡王不住點頭。隻能是梁山王挾制他開始,結果把大家全捎帶在内。陳留又多個王爺女婿,不拿他威懾一回王爺估計睡不安穩。
那就等陳留回來吧,看一看他們争鬥再拿主意不遲。項城郡王淡淡地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