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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章,念姐兒大婚

不管衛戒怎麽惱火,他的親事不能更改。不然南城大長公主看不下去他的劣行,衛戒擔心攆他們家出京,或者不再照管他們。而真的和柳雲若已撕破臉,衛戒才發現矛盾擺在明處相當不明智。他要想和名副其實的貴公子交往,不管走到哪裏避不開柳家公子哥兒的身影。

和淩離的差距在這種地方明白的表現出來,他衛戒不是淩離,淩離大模大樣照進宮賀加喜生日,他衛戒離開這些人,能去的地方少了一多半兒。

本就讓現實打擊的遍體鱗傷,跟來看方家的熱鬧,又讓這位偏心老太太重傷一回。耳邊聽着方家的姑娘們嘈嘈,衛戒黯然神傷。

……

确定蕭戰跟着二妹走了,這幾天還沒算理順,可以不上學的執瑜執璞知會過孔青父子和順伯,帶馬出來,在柳家的家學門外下馬。孔小青走去對門人道:“我家世子爺和二公子要見雲若小爺。”

柳雲若出來,見到兩張堆滿陽光般燦然笑容的胖臉兒,執瑜執璞快快樂樂,仿佛見到他很喜歡:“雲若,沒打擾你上學吧?”

“沒,我正想偷會兒懶。不過,你們找我有事?是簡單的就這裏說。長篇大論就裏面說。”

左右沒有閑雜人,執瑜執璞笑嘻嘻:“就是來看看你,讓你不要理會戰哥。你要是跟戰哥認真生氣,那你可上了他的當。他隻有喜歡的,而且得意他又占上風。”

柳雲若有些詫異,心想這兄弟倆個吹的哪陣風,居然不幫妹婿幫外人?這心思起來的時候,柳雲若沒發現直到今天他沒拿自己當成袁家女婿看,而是心思一掠而過,故作輕描淡寫回答:“沒事兒,誰不知道他的性子,我不會跟他生氣。”

“那就好。”執瑜執璞異口同聲,還是笑容滿面。

柳雲若還是覺得不對,飛快開動心思,迸出這樣一句:“怎麽?戰哥今天不在你們家吧?”

“不在啊。”執瑜執璞回答的時候,并不猜到柳雲若怎麽想。

柳雲若抱起手臂:“我猜也是。”取笑道:“原來你們是背着他安慰我。”

執瑜懊惱他猜出來,執璞搔搔頭,願意和盤托出:“戰哥護送二妹走婆家去了。”

柳雲若吓了一跳,踮着一隻腳的身子都趕緊站好,略帶緊張道:“我可不要他來我家。”

執瑜親昵的勾上他肩頭:“有我們呢,我們幫你。”

柳雲若的心裏話脫口而出:“爲什麽,你們幫外人,把妹婿丢下來?”說過,他自己還是渾然不覺。執瑜執璞聽着不對,執瑜悄悄把手臂從他肩膀拿下來,執璞幹笑打個哈哈:“也是,我們還是應該幫他。大哥,咱們走吧。”

“走。”

兄弟們手挽着手臂,對一旁看書的孔青等走去。

“啊!”柳雲若一聲大叫,他回過味來了。追上來揪住雙胞胎有了焦急:“哎哎,聽我解釋,哎哎……。”

執瑜已不想給他好臉色,沒好氣道:“哎什麽,虧我和二弟以爲你在宮裏吃了戰哥癟,特地來看你。原來你不想當我們妹婿,隻是想和戰哥争風。說不好,又打加福主意。我們要趕緊回去告訴爹爹,不要你了,給加喜重選個女婿也罷。”

執璞附合哥哥:“雲若你也知道的,咱們隊裏的好些兄弟都沒有定親呢。像董家賢哥,像淩家的離哥,像……”

淩離的名字火藥似的在柳雲若心裏炸出溝渠般傷痕,柳雲若恨不能自己舌頭咬下來的後悔,同時也明了他不如蕭戰會讨好的原因之一,是他壓根兒沒往心裏進去過。

會被淩離笑話,會被父母笑話等等等……。原因七上八下的飛上心頭。柳雲若揪住雙胞胎不放,臉兒局促的紅了:“我說錯了,你們當沒聽到,我請你們,别走,進去看茶,咱們三年沒見,多說會兒。”

執瑜執璞倒也給台階就下,依着柳雲若往家學裏去,大搖又大擺:“這就對了,舅哥就是這樣讨好才行。以後記得,我們是舅哥,是你得罪不起的人。”

柳雲若偏又提那不開的壺:“少蒙我!戰哥沒少欺負你們倆個!”

“我們來是做什麽?就是讓你别理他。你說這話,我們還是這樣回。别理他。”執瑜執璞異口同聲。

“好吧好吧别理他,我也想别理他。你們在宮裏也看到,是他惹我。”柳雲若嘟囔,請胖兄弟們坐下來,讓這裏的雜役倒茶,給他錢:“不必使我的小子,就你去買街口新出爐的燒餅,趁熱的比蜜餞點心好吃的多。”

胖兄弟又露出滿意之色,又把自己們标榜一回:“你這樣對舅哥,舅哥喜歡,才會幫你。”

柳雲若嘻嘻:“是是,不過我還是納悶戰哥……。”

“别提他!說了多少回,你又提!”執瑜執璞火冒三丈。

柳雲若抓住這個機會問出來:“以前我就想知道,都知道他霸道,你們有什麽短在他手裏,要天天讓着他。”

執瑜歎氣:“他在家裏不是長子的名分,卻要過長子的日子。”

執璞歎氣:“他在家裏分明女婿,卻要兒子女婿一起當。”

柳雲若故意撺掇:“是啊是啊,你們倆個真無能。”再道:“這種對女婿法子,我也要。不然,大家都不要。”

“你要嗎?”執瑜執璞凝視。

柳雲若心想不要爲什麽招待你們?在宮中讓蕭戰落下的那一幕又到眼前,激起千般風雷萬點動蕩的心頭恨。他點一點頭。

在他的對面,執瑜擡手,用力拍打他的右肩膀,神色滿意。

執璞擡手,用力拍打他的左肩膀,神色滿意。

執璞想的還要多些,他永遠記得誰在那一家救了他。來龍去脈是袁訓親口所說,誰對你下的毒,柳爹爹出面爲你綁架歐陽保,從他嘴裏逼問出真相。打斷他的四肢是關爺,柳爹爹爲你取解藥,和歐陽家的人沖撞,沖進去取藥到手。後在順天府又和歐陽家大打一場官司。

執璞自從知道後,就盼着柳雲若成爲好妹婿。是不是戰哥那樣的?一隻兔子還記恨呢,戰哥給自己起了不好聽的綽号。千萬别像戰哥,是你雲若就行了。

不然,怎麽會兄弟齊來安慰。而得到柳雲若的肯定回答,兩兄弟心花怒放。當下好一通的聊,答應加喜面前幫忙下功夫。重點也不離開除去長輩和加喜以外,舅哥最要緊。舅哥很要緊。舅哥頂頂要緊。

柳雲若聽得一愣二怔,直到這今天認下的舅哥走開,摸着腦袋疑惑不解:“你們倆個也不比戰哥好到哪裏去。說上半天,讓我不要大姐,關心二妹,遠離加福,把舅哥捧到腦袋上?!又和加壽大姐争上了!”

不到一天,柳雲若隐約已認清舅哥們真面目,和戰哥一個模子出來。就是戰哥嚣張些,新認舅哥們和氣些,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别。

身爲獨子的雲若喃喃:“這家子兄弟全這模樣。到現在還說不好是戰哥學會一隻魚一隻兔子,還是一隻兔子一隻魚學會戰哥。”

……

齊王大婚以前,寶珠把好孩子回家顯擺手藝的事情定下來。這裏面多出掌珠家。韓正經是男孩子,不會學做菜。但又想讓長輩們吃,對姨媽說了,也和好孩子說了,那一天并到常家品嘗。

好孩子怕自己一個人做不下來,邀請二表姐、小紅和龍書慧幫忙。胖元皓除去吃虧以外,凡事從不甘願落後。去舅母面前糾纏,寶珠讓人往長公主府上知會和常家知會,先詢問後安排再答應,幾來幾回的定下長公主也往常家品嘗。常家索性不擺家宴,比約定日期提前請了老國公父子和陳留郡王。

準備的東西送去後,也到了齊王大婚之日。

……

念姐兒坐在妝台前嬌羞滿面,由着太後打發出來的宮人,一般充當喜娘職責的那種,爲她梳理頭發。在她的身後房間中,加壽三姐妹笑眯眯說着話,不時也好奇看會兒她。雖見過龍書慧出嫁,但和嫁親王的縣主不能相比。猶其接下來是加壽大婚,加壽三姐妹不但觀摩,而且讨論下加壽大婚是什麽模樣。而加福也是親王妃将是同樣格局。香姐兒嫣然指着成親方使用,新添出來的擺設讓加福看:“将來跟你的一模一樣。”

加壽和加福則安慰的口吻:“二妹(二姐)你是不會有,但太後、曾祖母和祖母、爹爹母親會好好的補償你。”

香姐兒倒不會生氣,而是鼻子一翹認同這話,拉着姐妹妹妹道:“那來幫我想想,我要點兒什麽才好。”

一個粗嗓子從外面飄來:“剛搜刮完方家,要東西你應該去沈家勒索,别在自家裏鬧騰。”窗房上有少年壯實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戰哥。加福輕輕笑起來,加壽轉眼珠子想一句厲害的話回他,香姐兒假裝氣怒:“這裏你不能進,别守着。”

元皓、小六的嗓音出來:“快走快走,你是我們的差使,帶開來廳上呆着。”不知怎麽的把挂念加福,從來到陳留郡王府沒多久,就逛到房外幾回的蕭戰拽走。

房中玩耍的四個小姑娘,多喜、加喜、增喜和添喜眨動眼睛尋找下:“表哥?”見不到繼續去玩。

小姑娘們不用人教,天生的對新娘子幾個字無端歡喜。小臉兒早笑出紅撲撲,把大紅衣飾、鳳冠首飾反複看着。格格的笑聲如初晨帶露而開的花不時出來。

客廳上,龍懷城從客人中把袁訓找出來,扭扭捏捏地問:“小弟,你看書比我多,你中探花不是。有沒有舅父送親?”他臉上寫着的心思更多,把袁訓逗笑:“女家沒有叔伯兄弟,才輪得到舅父。怎麽着?你想把衍志衍忠撇下來?”

“這不是……”龍懷城話到一半語塞。他難以表達自進京後讓袁訓府第的氣派震撼,到家頭一天太上皇太後、皇上皇後親臨,又讓龍懷城那一夜翻來覆去沒睡好,把袁訓權勢反複在腦海晃蕩。

他想做點兒什麽,也認爲自己早就應該做點什麽?可是在袁家他是貴客,他能做點什麽呢?直到在陳留郡王府上坐到剛才,見到客人滿眼,輔國公頓悟,他可以送親啊。既然趕上這親事,又是難得進京的人,有親不送,有場面不看,難道以後空歎息幹坐着?回軍中對哥哥們吹牛皮也不響亮。

他可憐巴巴的瞅着袁訓。

元皓和小六跑來,嘴裏嚷着:“送親,送親去喽。”往客廳上亂跑。後面跟着韓正經、阮琬,高舉小拳頭:“送親的首先是娘家叔伯,還必須是父親那枝的,你們不行!”

元皓回身一個大鬼臉兒:“我就要送。”從袁訓身邊蹿得飛快:“送親,看熱鬧,看新娘子進門。”

袁家的親戚都在這裏,好孩子最大方,義務充當招待自家姐妹的人,但到底是孩子,聽到新娘子進門就心動。又胖孩子搗亂必須跟上,要麽阻止要麽同流合污。好孩子眼睛一亮,匆忙丢下姐妹:“小紅小紅。”

小紅也在不遠處聽到,過來就問:“換衣裳送親嗎?”好孩子大爲得意。她怕自己不能去就叫小紅,小紅要能去她就有份。丢下姐妹一溜煙兒追在元皓後面。

太後的親戚,瑞慶長公主必來不可。陳留郡王妃陪着她和有頭臉兒的如梁山老王妃婆媳,忠勇王妃也算在内的女眷坐着,就見孩子們擁到膝前。元皓眼睛亮晶晶,小六笑容滿面。一個道:“母親,元皓要送姐姐親。”一個道:“姑母,蘇似玉一定要送親,對她說不行,她正在哭。”

蘇似玉腳都邁過門檻一隻,聽到這話反應極快。她是時常不讓小六調皮的人,但自己呢?比小六還小幾天。腦袋一縮腳一縮,灰溜溜模樣出房門避到一邊,露出兩個眼睛和腦袋上發髻盯着裏面動靜。她的母親連氏也在這裏,笑得帕子掩面一時說不出話。

好孩子、小紅等跟進來。裝老學究的韓正經和阮琬也到了:“書上說的,剛問過外祖父(趙先生),送親的首先是父親的叔伯,再就兄弟,再就……”

縣主成親大事情,蕭二哪能不來。剛好進來尋大嫂說話,聽裏面話打算把他塞門後那意思,忙進來笑:“我送,我和衍志衍忠送親。衍勇衍厚舍不得姐姐也要送。”

面前多個小胖子,元皓黑臉對着他。

陳留郡王妃笑了起來,瑞慶長公主笑了起來。當表姐的對表妹眨一眨眼睛,不符合素來端莊爲門面的郡王妃平時模樣。但郡王妃是沒忍住,她想到瑞慶長公主成親那天,加壽舍不得姑姑一定要送,帶動太子也去,别的小殿下湊熱鬧。才有齊王惦記福祿壽喜齊進門這話。

仿佛又看到那天,又因前例不遠,娘家一堆人送女兒足見家裏愛重,郡王妃請長公主拿主意:“他們要玩,你看?”寶珠撲哧樂了,一直沒說話的她對長公主面上瞄瞄,當年這個在自己出嫁時賴在新房,親手給自己蓋紅蓋頭,又差點讓她的車和自己的花轎同行,讓人勸不要掃新娘子一生一次的威風才作罷的公主,你還記得曾經的淘氣嗎?

瑞慶長公主這等淘氣的人,一想便知。往自己面上一大把金子:“這些全學我。”寶珠忍俊不禁。

“那就去吧。”

孩子們一起歡呼。

“換好衣裳,可不能丢了咱們家裏的光彩。”長公主再說這一句,孩子們一擁而散。男孩子身上本就是做客衣裳,隻有好孩子和小紅要奶媽急急回去牽馬來,帶衣裳來。常家的孩子們羨慕到不行,掌珠等韓家長輩聽正經學過話,喜笑顔開又覺得正經長大人緣兒廣,爲他理衣裳,讓他好好送親。

夫妻同心,姐弟也能同心,袁訓恰好在外面解龍懷城疑惑,把郡王妃所想,寶珠所想告訴他:“你真要去有先例,寶珠成親是瑞慶公主送。”龍懷城失笑。

“公主成親加壽送。”

龍懷城興沖沖:“我去對姐丈說,小弟幫我對姐姐說,拿我權充加壽吧。”

陳留郡王聽完啼笑皆非,心想我們家不缺叔父更不少兄弟,幾時輪到當舅父的露這臉。但沒拒絕。郡王妃笑說有心,她都答應一堆孩子去,獨駁回龍懷城倒不會。龍懷城也得了意。衣裳本不差,又讓人取衣裳來換。

吉時将到,郡王妃和寶珠等娘家長輩來看念姐兒。見女兒芙蓉面更生姿彩有了驕傲,想女兒于歸之日必須傷感。向念姐兒耳邊柔聲:“放心去吧,細細查過生孩子無妨,爲你,也準備有人。不方便越過縣主陪嫁的制,都不生,預備的還有。”

念姐兒想母親周到,又是大喜之日,淚珠滾滾而落。郡王妃百般安慰她:“别花了妝,太後雖不來,卻沒少上心。”念姐兒說聲知道。

太後爲寶珠懷小六時表露關心,掩人耳目不如說掩耳盜鈴關心成王皇弟的妾有喜,她早就煩了,又和孩子們分别數年,孩子們玩的好不影響太後有遷怒。膝下還有好幾個侄孫,不想再爲他們事情裝模作樣,拿念姐兒當開端。這成親她不來。也免得别的皇弟們子女成親,再三再四的請她。

私下裏給念姐兒無數東西,這誰也管不到。

明理的念姐兒,尚且知道自己以後是加壽的輔佐,别的事情也能體諒太後。反勸母親不要多想。袁夫人走來說話,寶珠走上來說話,長公主也不會少……“吉時已到,請縣主上轎。”喜娘喜颠颠兒相請。

多喜、加喜、增喜、添喜歡呼:“送親。”加壽三姐妹也起身。這幾個才是齊王真正中意送親的人。爲此不惜把親事拖了又拖。

花轎出門,慣例遊長街,嫁妝擡數擺開讓人稱贊。要有人數送親的人,那是一個兩個三個……一堆好神氣的小臉兒。

……

齊王得報笑得合不攏嘴,當年瑞慶長公主成親,跟加壽後面見事學事,一堆殿下們去送他還記得。成親日子将近,記憶愈發清楚。齊王已爲福祿壽送親裝病抗過一回,因多喜等長大又平添四個喜,他滿意的快打飽嗝,想不到,和就想到也沒臉再提别人。如今聽說舅舅兄弟、親戚家兄弟一古腦兒來了,齊王吩咐好生迎接。

花轎進門的動靜傳進來時,鞭炮聲震天般響。張大學士忍無可忍,對并肩的董大學士關切:“老董,你帶着蘇合香酒沒有,喝一口吧這裏熱鬧。”

從回京後見過董大學士一面以後,這是第二次見他。但内疚在張夫子心裏生根快要結果。

回京進家後中,阖家的人眼珠子能掉出來。不敢相信這還是出京前那舊疾纏身,看上去病病歪歪的夫子?回來的這位精神煥發,皺紋似讓扯平多半兒。中氣也足了,眼神也重現清亮。

太上皇說萬千珠寶抵不上元皓長進,在張老夫人心裏萬千珠寶抵不上老大人重現神采。把庫房底子擡出來,挑選出一批珠寶十幾個盒子。這水的挖井人是忠毅侯,行程由他挑起,張夫子跟去也是擔心他教唆女兒教唆殿下,理當感謝是他。但張夫子爲太子才去,大份兒送給太子,小份兒送給袁家。

在家裏得意兩天,董張遇面,張大學士這一生習儒素練涵養的人,怔怔的失态。從董大學士面上,他看到出京前的自己。老态龍鍾的步态,随長壽眉下撇的皺紋直到衣領内,眼神不清的人還以爲這一段是衣領花紋。

從那天開始,張大學士自感矮董大學士一等。好似他竊取不應該的青春。本來,他應該和董大學士一個模樣,不到重要上朝都不去,跟席老丞相一樣在家裏養病爲主,衙門有事到家裏說。

轉思他竊取的原因又是爲防備加壽,又在太子府上大家會晤,以前和夫子同行,贊同他插手太子内宅的人也變了風向。高度認可忠毅侯這愛惜兒女的行程,成就太子親臨捉拿江強,臨危赈災皇家風範,一天架橋雖是大家之智、忠毅侯等神箭,但豈能半點兒沒有太子指揮的功勞?

入藏意義重大,以幾十人戰五千人,太子好歹也扯得上浴血吧?至少樹立中原朝廷威嚴。直到今天,有司還在對紮西僧官譴責再譴責,離紮西僧官最近的駐軍已不聲不響又吃掉他一萬兵。就生産人數不足的年頭來看,算一定份額。就這還沒有完。太子豈是能謀害的?事情還在後面呢。這些,樹立的又都是太子威儀。

太子府的人揚眉吐氣狀,以前不憋屈,總是小心翼翼多些。已把諸殿下甩開十萬八千裏,接下來隻要不出大事,太子之路一帆風順。

這一切的源頭在哪裏,在加壽身上,在太後定親上,在忠毅侯能文能武,能吃能玩上面。風向一緻轉向共同輔佐的還有加壽,這是袁訓出京前也不曾想到。但把張大學士對董大學士的内疚推高一層。誰讓夫子是爲小肚雞腸出的京呢?

慚愧的張夫子聽到鞭炮聲,都怕驚到董大學士的,提醒他喝口兒藥酒。

……

董大學士内心快要笑翻倒,他豈看不出張大學士對自己的愧意?這愧意源自曾對加壽和小袁的提防,董大學士心想不利用還待何時?

酒取得顫顫巍巍,偏生又一個響鞭震天,“哎喲,”董大學士故意手一哆嗦,眼看酒瓶要脫手。

張大學士看不下去,奪過打開瓶塞,親手送到董大學士唇邊:“喝一口兒,慢慢的,一口兒就行了,到底是酒,别喝太多。你要吃完這喜宴,還要喝不少呢。勻着喝。”

董大學士暗暗好笑,接受了他的服侍。還酒入他懷中,也是張大學士做的。撫平胸前衣襟,張大學士甚至歎氣:“你啊,好好保養,沒事兒多動動,”

“我呀,比你還大吧?我記得咱們述過年紀。我呀,跟你這年青人不能比啊。”

虛弱的口吻讓渾身輕快的張大學士無話可回,尴尬的站着,外面的高聲解救陷入窘态的他。

“壽星進門!”

“祿星進門!”

“福星進門!”

“喜星到了!”

“咱們别幹站這裏吧,去看看福祿壽喜進門倒有趣,這一回還真的是齊全,有喜星在。”張大學士扶上董大學士,不然怕他讓人行走的風一吹,就倒了可怎麽辦?

喜星摔跤是福氣,你一老頭子摔跤不是膈應親事嗎?

董大學士得強忍住笑,才能繼續“年邁”的跟着他。大學士本可以裝病不來,但張夫子上回沒掩飾住吃驚,随後内疚一眼可見。董大學士前來,爲的就是多膈應他。

這個壞老張出門三年,居然撿回良心?董大學士心想等小袁消停下來,尋他問個明白。哪塊野地兒出産張大學士的良心呢?真是風水寶地。

……

念姐兒在紅蓋頭下面可以随意的笑,唇角上彎好似彩虹倒過來。她的兩邊裙上,扶着多喜、加喜、增喜、添喜。另一隻小手由陪嫁丫頭握着。

三周歲的孩子有人扯住,按說不容易摔跤。但見到喜慶滿面,又不看路,興奮勁兒促使走的急匆匆,好似趕大集。凡是台階必碰上一下。身子一低,單有大嗓門的跟着,眼珠子放光的扯開喉嚨:“多喜到了!”

念姐兒就笑上一笑,加壽三姐妹也嫣然。

經人指點以後,又改成:“加喜到了!”

“常增喜到了!”

“還添喜到了!”

梁二混子本就是個搗亂鬼兒,跟在裏面嚷亂:“好啊好啊,福祿壽喜齊進門。”梁家的人笑口常開。

十一殿下安王面上帶笑,眸底風寒狂卷。想想這事情讓人服氣嗎?天下的人裏面,誰敢大得過皇家?這福祿壽喜的話還就是出來了。這名字是忠毅侯起的,他是膽大包天。是太後起的,用意不用推敲。太後獨占鳌頭數十年,還想着讓袁家繼續占!哼。

安王沒去細打聽過由袁國舅而起,而就是打聽他也不會當真,還是記在袁訓和太後身上。

和林允文借袁家孩子福氣一樣,安王想成野心,頭一個擋道的未必是太子,或許是福祿壽喜。定定看着,殿下手指漸攥成團。眼前歡笑隻傷他眼睛。

……

進入正殿前,又來上一波大的笑聲。四個小姑娘分站新人兩邊,有個一前一後。一個摔跤,帶動的就有兩個滾作一團。有門檻,多喜摔了,增喜也摔了。這就加喜撞上多喜,添喜撞上增喜。

小手亂擺着,小嘴兒嘟囔:“扶我,看拜堂。”加喜揉臉:“你的花兒撞我。”腳下踩住多喜郡主衣裳,多喜又滾到她身上。幸好年紀小不佩環佩晃蕩的首飾,也不佩輕易拔下能傷人的首飾。珠花絹花多些。不傷人。但扶起來時也小臉兒蹭紅一片,互相軟軟的埋怨:“你害我倒。”

“是你害我倒。”

旁邊人忙高聲:“多喜到了,加喜到了!”

她們一起想到,多喜郡主急忙忙轉身往前,加喜從後面推她的背,齊聲道:“送姐姐,别忘記。”小手扶上裙子,興奮莫明又走動。

齊王握紅綢走在前面,耳朵聽着後面動靜,本不該笑得肩頭抽動,但實在難忍。殿下心滿意足,這是他想要的,眼前處處是喜,就他的日子他很知足。

……

龍懷城喝多了,出門的時候眼前亂晃,天上的星星似乎伸手可得。他知道敬酒的太多,外地舅父不敢怠慢,在誇國公好酒量聲中,酒到杯幹所緻。勉強和最後一個人分手:“請再去吃一杯,”裝強硬還不肯扶小子。

上馬後腦袋發沉,命小子:“趕緊回家,别在大街上丢人。”占着街上空曠,主仆加快馬速。“啊!……”忽然一聲尖叫出來,驚得戰場上應變比别人快的主仆勒馬,就忘記有酒,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龍懷城在肚子裏罵自己開心過頭,扭臉見到小子好不到哪裏。眼睛瞪大:“你喝多少?”

“本不喝,不認得的人拉我死灌,都說要認識您,又有官服。”小子撫腦袋,雙眼暈圈狀。

讓他們清醒的是淡淡血腥氣到鼻端。小子強打精神:“管不管?”龍懷城深吸氣厲聲:“管!瑜哥璞哥管夜巡呢,帶着加喜女婿來問過我弓箭。遇上了,看看!京中繁華地面能怎麽樣?”

憑借戰場久經的鼻子,捕捉着一般人聞不到的春風中異樣,過個街口,來到院門大開的木門外。大開院門,過度的酒,邊城長大的敢于冒險的性格,讓龍懷城隻提醒下小子:“呆會有事,我擋着你報官。”一前一後到房門。

房門偏巧也是大開的,龍懷城就有警惕也用不上。見半枝殘燭照亮伏案有人,側腦袋可以見到他眼睛大睜,以龍懷城看死人多了的經驗,已是氣絕。而他的身上是袍服,如果直覺沒錯,這是京官。

後背冷汗唰地上來,身爲外臣的龍懷城低罵:“上當,快走!”和小子一跳直到下台階,隻聽到院門“咣當”一響,有人大叫:“殺人了,不得了,殺人了……”淩厲的在夜空中穿梭出去。

主仆頓時酒醒,小子牙咬得格格一聲:“您走,我留下!”翻身給龍懷城叩個頭:“小的家人要丢給您了!”跳起拔刀,那山窮水盡之時的死志已露。

帶上京的必然貼身,龍懷城怎能舍得。前不久還喜笑迎人奉承滿耳,這會兒冷月凄窗勾動怒腸。把小子揪回,劈面罵道:“你我清白怕他什麽!”

“爺,你看到沒有,那是京官,您是外臣!快走!難得進京,别給九爺臉上抹黑。橫豎我就一條命,您不行!”小子拖着龍懷城往門外。

街道上已亂起來,似有火把過來。龍懷城知道小子打算一死護主,眼淚痛滴:“我…。”一個字沒說完,牆頭上冒出一個人:“八舅,這邊這邊。”揚手不知打出什麽,院外兩匹馬一聲長嘶,受驚而去。

龍懷城看院牆上那人,卻是陳留世子蕭衍志。驚喜也沒功夫,主仆攀牆而過。到地面一看齊齊呆住,還有今天嫁女的陳留郡王、疼愛念姐兒卻沒有附和送親的袁訓。還有一個最意外,此時應該在洞房的齊王。

事情緊急撲上眉睫,龍懷城沒有就問,在外面亂哄哄巡邏奔馬中随着袁訓退回陳留郡王宅中不再再等:“誰下我的手?”

陳留郡王一聲冷哼。

齊王微笑。

袁訓面色如常。

“不是我,是誰?”想到面前這三人個個比自己重要,龍懷城後退一步。

齊王不慌不忙:“我大婚采買酒水,就老想做手腳!頭一回我容着他,假裝有人弄污了酒,我說晦氣,這一批全數返回市賣去,再換好的來。第二回來依然如故,我是王爺,酒水由有司太監專管,我給他留臉面,我說又污了酒,再換。第三回酒是沒問題,人出了問題。今天舅父上門,有人給你酒裏摻上别的烈酒。”

“難怪我說這酒勁大,從沒喝過。我想梁山王府的酒,托加福的福,小王爺送給二哥三哥四哥他們過,我喝過。京裏好酒,小弟送回給父親泡藥酒我也喝過。本來打算回門請教什麽酒…。”龍懷城呻吟一聲,随即翻身看向蕭衍志蕭衍忠。

龍懷城在姐丈和袁訓面前不敢高,面對外甥和侄子也平和。問的吃吃:“同桌吃飯,就我喝了?”

在座的人露出笑容,齊王輕咳一聲:“那個,八舅父,那個,總得有人上當,才知道弄什麽鬼。”

龍懷城坐下雙眸茫然好似吃足大虧,心裏卻歡喜原來自己有用處。蕭衍志上當,和忠哥安慰:“八舅,多虧有你。”陳留郡王好笑:“多虧有他喝搗鬼的酒?”袁訓想起來,恨恨道:“應該給梁二大人喝才是,給八哥喝可惜了。”

龍懷城歡歡喜喜:“沒事沒事,以後這事情還是我喝,有藥我吃,有毒我先嘗。”頓時成了袁訓一隊的人,龍懷城面上生輝,尋思早知是入套,應該多喝幾碗讓對方心安到腳底下。

引出惴惴不安:“我喝的,他們信不信?”隻見大家笑的詭異。龍懷城不用再問:“那就好,那就好,呵呵,”笑聲過于放松,酒氣溢到房中。

……

十一殿下安王靜靜等候他今晚的大動作,好似沒點燭火房中陷入沉靜的家什。

他很得意這一手兒猜忌漂亮,想想輔國公外臣和死去不久的京官同現房中,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安王殿下驕傲有資本,他沒有在現成放置任何可疑的公文。也正因爲現場沒有确定他們見面的對容,有司隻怕要對龍懷城刑訊逼供,不問出什麽不松手。而龍懷城确實無辜,唯有憑别人猜疑。人的猜疑将無窮盡,遠比現場有公文引導事端要重。這是厲害的一手空穴來風。

袁家、太子、陳留郡王形成的新一層體制将告瓦解,太子入藏可以扳成勾結外敵。三年裏不斷出來的太子勾結外官謠言重新浮現,相信的人将成倍增加……

腳步聲急促而來,安王手心冒汗心跳加快,等着那一聲低低的回話:“回殿下,輔國公已讓順天府帶走。”

……

“回殿下,順天府和五軍都督府巡邏人馬,及夜巡小爺們到府門外,說有一個涉嫌毒害官員的逃犯潛入府中。”

安王一跳而起:“不可能!”無邊的慌亂似黑暗把他籠罩,讓他感覺不住往下墜落……這份兒猜忌怎麽到他頭上?

“怎麽回事?”他沖出門。

來的是深知底細的心腹,也滿面懵懂。這指正親眼見到輔國公逃出小院的人不應該在街上讓抓到嗎?怎麽反而逃回府中。低聲道:“事情有變,殿下小心。”

安王早生出驚恐,輕輕嗯一聲來見客人。順天府當值捕頭道:“打擾王爺莫怪,現有某街發生命案,毒死官員一名。疑犯出門時讓人發現,順帶驚了行人馬,我等親眼所見跳到王爺府中。請王爺允我等搜查。”

安王勃然大怒:“你這是什麽話?你怎麽敢污蔑我?”

捕頭陪笑:“回王爺,不僅我親眼所見,還有他們。”巡邏的将軍走上前行禮:“我聞訊趕去,和手下兄弟們親眼所見。”再看夜巡的不是柳雲若,柳雲若今晚也吃喜宴去了。袁家姑奶奶嫁女,柳家去的齊全。執瑜執璞更不在。前太子黨們要捧袁訓的場,來的是位非關太子黨的子弟,中等官員之子。

安王野心作祟,京中人物關系多有打聽。聽到少年也說親眼所見,知道他不可能說假話。安王眸子快不能轉動,頹壞氣息全身俱滿。無奈之下答應:“搜,還我清白!”

捕頭精細,不想獨自攬罪上身。強拉着巡邏的人也搜。巡邏的人同樣心思,也把夜巡少年拉住。以少年爲首走了,捕頭和将軍留下。和安王繞了七、八句話,看他面色和緩告訴他:“逃到您府上的人,像是今晚齊王殿下府中雜役。”

将軍陪笑:“我當值呢,隻去坐一坐就回。一杯酒不飲,但見到他斟酒。”

安王直覺自己掉到圈套裏,齊王府上他安插斟酒的人有一個,即是今晚伺機把送親的蕭世子灌醉的人。輔國公去了意料之外,他樂着當“舅父”左一杯右一杯,臨時改到他身上。

如果是同一個雜役,這事情就大了。齊王府上雜役,從命案現場讓人看到逃出,直奔安王府上……這頂碩大無比,可罩得青天大地都不在的猜忌,将落到安王頭上。

安王也知道自己可不冤枉。

他奮然掙紮般:“反正你們在搜,搜出來一問便知。還有,路上隻發現他一個人不成,就沒有别的人?一個雜役有什麽讓京官相中,京官要同他夜會喝酒?”

捕頭想本不應該對他說,因爲事情沒有查出,少說一個字是一個字。但他官卑職小,能平複殿下怒氣扯些不相幹的話他不介意:“雜役路上驚的馬,是輔國公主仆。”

安王雙眸炯炯:“他們當時在哪裏,離小院有多遠?”

“他們倒不在附近,隻是馬亂跑讓巡邏将軍逮住,認出馬鞍上留有東西的标記。”

安王死死抓住不放:“去袁家問啊!他們當時在哪裏,說不好…。”捕頭和将軍露出詫異,安王察覺出自己神态過激,輕咳一聲,緩一緩裝氣怒引發:“既然能懷疑我,也要懷疑别人吧。周圍的鄰居,當時經過的附近幾條街的人,都得查。”

“是。并不敢懷疑殿下,不過殿下說的有理。”外面留下的還有捕快,捕頭這就讓人去忠毅侯府:“請問輔國公可曾到家,就說我們準備送馬過去。”

後面一句讓安王不悅,挑刺道:“看不出你這職位,過問的倒多?”捕頭心想不是看出你生氣,誰願意當你面前辦這件。驚馬這事情,馬在南山裏,人在北山裏不是很正常。既上你家來搜,往袁家問,這是哄你呢殿下。

面上堆笑:“我們董大人對夜晚的事最憂心,時常三令五申,京都夜裏出個螞蟻打架,也得我們即時查明,三更能問,不許拖到三更一刻。”

安王府沒搜完,往袁家的人回來,捕頭讓當着安王和巡邏将軍的面回話。巡邏将軍暗罵這小子把自己拖得水深,但他也當值避不開,把臉木着,心裏盤算往袁家問出什麽隻怕得罪忠毅侯。

“回殿下,袁家回說輔國公用酒過多,在二井巷落馬,救回家正看太醫。還引我去看了一看,那房裏酒氣不像喝出來的,倒像打碎酒庫房。國公面上酒意絕非假裝。”

安王無計可施,輔國公喝下的加料酒他有數,當然絕非假裝。打算掀别人大事的他,現在面對事情越來越嚴重。輔國公既在二井巷落馬,那離事發地點很遠,離陳留郡王府倒近。陳留郡王府和他住的袁家不順路,但酒多的人縱馬走錯家也有可能。也興許送親的回姐丈家說幾句話,這誰也管不着。

那他沒有到地方,尖叫的人還往自己家裏跑的,中了邪嗎?

安王滿腦袋煩躁,搜索的人回話:“外宅無有疑犯,現隻有内宅沒搜。”提醒殿下想到國公沒上套,他亦有機會清白不是?雜役和毒死的小官沒接觸,誰會比殿下更清楚。叫喊的本應該是另外一個人,卻變成雜役。就這是個疑點。但雜役是自己人,他懂得怎麽說。見到雜役自然就明白。

安王闆起臉:“你們吃素,能讓人跑到我家裏。我家護衛可警惕。外宅偌大沒有,不會進到内宅。要我說,雜役有家嗎?去他家裏看看!”

“是,認出人後已着人往齊王殿下府中問出住址,往他家去了,殿下要問,小的讓他們回這裏一個話兒就是。但這内宅嗎……”捕頭使眼色給巡邏将軍,叫起殿下已是得罪,内宅平白放過,不是白得罪他?以兩人官職搜就不必,但落個回去的交待大家輕松。

巡邏将軍也使眼色給他,腳下也不動步子出去。安王對着兩人眼風氣的快發暈,換成别的地方一定啐罵小小捕頭管的倒寬。但這是順天府,是京都地面,管的就是皇帝和王公貴族的治安,把話忍回肚中。

臉面一昂,裝聽不見他的問話。心想看你敢提搜我内宅?

他不給個回去好打發上官的回話,捕頭和将軍不肯走。大家僵滞死守一刻鍾,順天府來了人找捕頭:“董大人已到衙門,命你等不要魯莽,宮門下鑰沒敢驚動,此等小事,往太子府上去人。”

安王眼前一黑,暗呼今晚不妙!

關于搜索王府有個先例在前……外面又進來一個人,太子府上來人肅然而進:“太子殿下說事涉官員不可以輕視,又說安王殿下持家嚴謹,不怕人查。太子谕,搜查安王府内宅!”

安王腿一軟摔倒在地。事情本是他設局,他引導。變成這樣他沒有想到不說,就在剛才,他剛想起數年前夜查大天教主,也是太子作主,搜查齊王内宅,把齊王姬妾盡數拿走。

凡事有先例,可以說好辦。但對安王來說可不好辦。造成他不能阻止搜查,即使公開和太子翻臉也無過硬依據。比如以前沒有過這話,安王已不能用。反倒太子可以說齊王府都能搜,獨你不許,這猜忌就出來。

精心籌劃的潑天猜忌針對的将成自己,安王不摔才是怪事。

家人進來扶起他,對來的人怒斥時。安王已轉明白唯有飲恨,把自己摘出這事情再計較不遲。咬牙道:“開二門!”

一個時辰以後,安王的姬妾盡讓押出。發現男人物件丢下衣裳一件,而非安王。安王的東西珍貴,發現的東西普通。又順帶的幫安王搜出别的男人東西,估計不是家人内外宅夾帶,就是别的原因。但聯系上今晚疑犯是個雜役,而命案死者是個官員,和王府相連上一想,安王成了百口莫辯,不讓帶走他說不出口。

眼睜睜看着齊王府上的舊事在他家裏盡演,安王差點吐口血出來。安神湯還沒有上來,順天府董大人親自造訪。

……

“特來請罪,再把今晚查到的事情對殿下一一說明。”

安王強自忍耐才沒有一拳頭把董大人砸倒,兩耳嗡嗡中還要竭力清明。

“先是發現命案一件,有人驚呼殺人了,随後驚馬不知在哪裏受驚到處奔跑。雖然輔國公是在二井巷發現,但驚馬受驚位置還須确定。國公酒醉至今不醒,他是驚馬摔落,還是酒醉摔落不得而知。”

安王心想這重要嗎這重要嗎!重要的是輔國公怎麽會不在那裏,本王卻成了疑犯之一!姬妾到了太子手中,還能有個好嗎!安王想不思慮太子不在京中他放出多少謠言也難。謠言全出來在他眼前飛舞若亂晃金星。

“因驚馬和驚呼,巡邏、夜巡、我司當值,發現有人街上狂奔狀若瘋狂,才有到王爺府上搜查一事。不敢不敬重王爺,隻能往上回話。想來不過是小事,不敢打擾宮中。回到太子府中。讓抓了人走,必守律法。但驚王爺駕,下官特來請罪。”

安王什麽也聽不進去,隻抓住幾點:“死的官員是與何人飲酒?”這一點最重要,也方便龍懷城離開。當時周遭必須無人。如果有人看到龍懷城進門,随即看到馬離開,就不符合飲酒中殺人這一着。但凡飲酒,總得三幾杯,有個鍾點在裏面。

安王死死的問,想知道輔國公真的沒出現過?雜役是從哪裏發現!也想确定他下毒飲酒殺人的手下有沒有讓人看到。

“殿下,輔國公酒醉有太醫爲證,以他飲酒之量,太醫說醉死人足夠。就本司來看,他已無嫌疑。雜役是驚呼聲後,最先趕到的巡邏、夜巡、當值看到他從命案附近狂奔!”

安王拍了桌子:“一群廢物!現場與我府中隔壁嗎!任由他跑來!”董大人正色:“正是如此!是下官趕來的原因之一!”

安王冷笑諷刺:“說吧,除去請罪,你還有什麽!”

“以一般人的快慢,除非練過功夫,否則跑不了那麽快。也有他熟悉街道,走小巷,追的人馬匹難行在内。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此人是個瘋子!瘋了的人力道極大,跳起來風一樣,這是有的。”

安王深吸一口氣:“下面呢?這就是他能跳到我家,又安然出去的說詞!”

“下官往齊王府上查到雜役住址以後,讓人往他家去。直等到太子府上有令以後,把他拿下。他身上少了件衣裳,正是您内宅中那件。”

安王吼了起來:“你這是什麽話!他殺了人,就往我家跑,丢一件衣裳,再回他家!”

“殿下,他瘋了!回家的時候就是個瘋子。”董大人面沉如水。

安王不知爲何松一口氣:“好!那你說縱然我家有不軌賤人,難道會和瘋子有私情?”

董大人心平氣和:“殿下,如果他不瘋,還好一些。”

“你什麽意思!”安王怒火沖天。

“如果他不瘋,極有可能是府上不檢點。但他瘋了。失去神智的人在遇到大難臨頭,隻會往受到庇護的地方去!他覺得安全的地方。比如他的家,比如……”

安王咆哮怒吼:“你污蔑我庇護過他,我能保護他!”

董大人不卑不亢,而且依然直視安王:“所以殿下,要我說,他不瘋還好一些!”躬身一禮:“話已說盡,下官告辭。”

目送他的背影隐入黑暗,安王面色雪白,他不知道這是怎麽了,本來絕好的一段猜忌反噬了主人?

……

太子還沒有睡,看着他四個隐衛中的一個進來回話,他沒有外衣,沒有人知道就在不久前,他身披普通衣裳出現在巡邏的人面前,帶着他們大街小巷繞圈子,跳入安王府,内宅裏丢下外衣,出來徑直回到這裏。

“辦得好。”太子吩咐他退下,眸子裏有什麽微微揚起。這是回敬!針對謠言的回敬!

……

洞房春色無邊,鴛鴦帳中的小夫妻呢喃細語中,齊王偶然也想到雜役。倒酒倒的不錯吧,現在還能正常倒酒嗎?抛開,心回到念姐兒那裏。

……

袁夫人親自守着龍懷城,不住埋怨:“送親就要喝這麽多嗎?衍志,而你還沒有和舅父一起走!卻丢下他。”

蕭衍志打個哈欠:“外祖母您睡吧,我這不是來了,我賠罪我守着八舅。”

把袁夫人勸走,世子回來坐下,對着龍懷城喃喃:“從此我高看八舅你一眼,太狠了,爲逼真也不能又灌兩斤酒,看看,你真的醉倒!”

龍懷城閉目,哪裏還聽得他說話。衣裳已更換過,也淨過面的他,鼻息間的酒氣依然足夠薰走蚊子。

……

第二天的事情不管怎麽上演,也不會耽誤好孩子在家裏請客。來的客人可有長公主。還有爲袁訓做臉面的老國公。常家從早就如臨大敵狀态。

陳留郡王陪老國公到來,解釋下龍懷城還沒有醒。常大人表示慰問,長公主夫妻攜子雙雙到來。常大人心想這面子太足,事先沒聽說王爺會到不是。又擔心家裏沒有人陪得好王爺,他是一心一意陪老國公的人,現在不得不分心思。讓兒子們陪,還得照料些。

鎮南王主動道:“我不用你們陪,”一指陳留郡王:“隻怕你們一群看詩詞的人,也陪不好郡王。我爲他和說話才來。”

常大人松口氣,元皓不答應:“父親,也爲吃好東西啊,”接下來喋喋不休誇自己:“父母親放心,好孩子的廚藝是我看着學的,我挑的眼兒,她不敢不好。”

韓正經先到,從屏風後面咳上一聲。元皓大怒:“怎麽了怎麽了!分明是我看着學的!有你什麽事兒!”

“我是說也有我呀。”韓正經走出來,先對王爺夫妻行過禮,反駁胖隊長。

胖元皓不怕他,兩個人争執起來。好孩子進來:“吵什麽,指着你們搬東西,快來。”

兩個不吵了,到外面片刻,搬着一個雙耳爐子過來。

鎮南王聽過兒子的遊記,好笑道:“這就是你路上的差使?”元皓放下爐子又吹噓:“沒有我幫忙,好孩子是做不好菜的。”好孩子剛才沒看到王爺夫妻在,進門就嚷。這會兒已知道在,悶聲隻不回話。抓住機會,偷偷的對胖孩子後背飛眼風。

大人們看得到,常大人這古闆,有幾聲賠不是。鎮南王夫妻不在意:“随他們玩去,橫豎不見走大規矩。”見元皓吹完了又去洗菜,嚷着:“給父母親吃,我也要動手。”

另一個吹噓的人出來,長公主眉眼兒彎彎:“我的元皓呀……”

“咳咳咳……”對于這種把兒子認成自己的人,鎮南王攔下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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