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太妃隻肯照應一房,别的人哪能沒想過,沒有點兒不滿,後來又在福王造反以後,對太妃沒憤慨過呢?
聞言,回想一下前情,默默的贊成族長的話。幾十年享受的隻有那一房,後來造反受連累的卻是全族。京裏文章侯府拿出些錢來安撫衆人,給各房謀些私利也沒什麽不可以。
沒有人說話,族長知道自己一席話算把長者們全收攏,趁熱打鐵,往前探着身子,索性就此把見到老侯怎麽說,又怎麽幫腔,一鼓作氣定下來。
……
馬蹄聲如雷般敲打着地面,把官道上黃泥四濺飛出。馬車在這奔騰之勢下,颠簸總會有些,但對車裏的人影響卻不大。
借着車外下午的光線,沈沐麟又一次掏出錢口袋,鼓囊囊的袋子上繡着紅梅花,是揚州和父母親相見,父親沈渭親手給他。
執瑜執璞都在車裏,正在背上午教的一段書。見到沈沐麟取出一卷銀票,胖兄弟嘻嘻:“你又數了,昨天不是剛數過。”
“我長這麽大,頭一回有這些錢在手裏,别笑話我,讓我再數一遍。”沈沐麟喜滋滋。
執瑜執璞不再管他,默默的背書,沈沐麟喃喃無聲的點着錢:“……一千一百,一千一百一十……”
點完舒暢的一口長氣,讓胖兄弟們忍不住又來和他說話。
胖兄弟從小大手大腳成習慣,父母親不給錢,還有祖母。祖母不給錢,還有太後。袁訓和寶珠并不能約束他們,後來想個法子讓稱心如意管他們的錢,才勉強的約束下一部分。
出京這一年裏,路上見到好些貧苦人家,打尖的時候也周濟過很多拿着幹糧趕路的人家,元皓學會一文錢買一個餅可以當一餐,三文錢就可以過一天,胖兄弟也學到不少。
但不耽誤他們對沈沐麟在家裏的月銀好奇,并不是比比自己的錢更多。書也背的有幾分熟,權當歇息了,問道:“你在家裏一個月花多少錢?”
“說出來你們會笑話我的。”沈沐麟小心翼翼紮着錢袋子,隻看他這小心的勁頭,就知道他說頭一回有這大筆的錢并不虛假。
執瑜就更想知道:“不笑話,你說吧。”
沈沐麟先噘起嘴:“父母親隻有我一個,倒說不上不疼我。有時候也對我說,我們家在京裏是大家,說得多了,我說大家多給月錢吧,可巧那天我相中一個玉石筆架,要十幾兩銀子。母親給了我,我還沒有出門去,父親回來知道,說我亂花錢,說人家沒有筆架的也能高中,把銀子又要回去……”
他扁起嘴兒:“那算是我要錢到手最多的一回,你們可以自己去想,我在家一個月隻花多少錢。”
手在錢袋子上面摸摸,又歡歡喜喜的:“以前我看書上說窮家富路,果然是這樣。父母親給我一千兩,讓我路上給二妹買東西。嶽父母又按月給我八十兩銀子,京裏也按月給我,這個月的我已經領了。現在我是富人,什麽時候到集鎮上打尖,我請客。”
太後知道袁訓接來他,也按月給他一筆銀子,跟稱心如意一例。袁訓和寶珠心疼二女婿好些年不在面前,認爲香姐兒占相當大的責任,還是按月給沈沐麟錢。
放好錢,沈沐麟繼續笑得見牙不見眼:“正經老家在集市上面嗎?等到了吃飯玩耍我做東,别跟我搶。”
“我們是不跟你搶,不過得排着下來。”執瑜執璞算過,告訴他:“現在輪到小紅出錢,小紅是大财主,你搶不過她,她也不會讓你。”
沈沐麟沮喪的歎氣:“哎,做一回東倒有這麽難?”瞄瞄舅哥們都在好笑,沈沐麟也嘿嘿笑上一通,三個人各自背書。
天沒有黑的時候,在野地裏打尖,當晚繼續行路。長久的奔馳,馬總會有累的時候。好在離韓家路程也就那些天,到了再休養馬不遲。有時候,關安趕車去驿站,也會把疲累的馬送去,就地換幾匹強健的馬匹回來。
這一天到韓家,是入夜以後。
……
夜幕是深邃的幽藍,繁星算明亮,但官道離得遠的地方,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有時候狗叫起來,又很快下去。等候在這裏的韓二老爺就又讓戲耍一回,直到寂靜重新恢複,對關安輕輕一笑:“又不是。”
他們收到袁訓一行就要到來的口信,等在這裏已有一個時辰。
秋初的風在夜晚是涼的,但讓不時拂動衣裳的韓二老爺滿心裏興奮高漲,穿一件單衣裳站在這裏毫無感覺。
他把住處收拾好了,洗刷的跟新打造出來的一樣。但他不是爲這個喜悅。族裏總有人通風報信,把族長蠢蠢欲動的話透露幾句,也沒有影響二老爺的心情。
一想到正經要來祭祖了,這是文章侯府的下一代,也是韓二老爺眼裏見到的韓家人裏,最出色的那一個,二老爺的歡喜由此而來,自豪也蜂擁而來。什麽族長,什麽長者,他用有生以來從沒有過的蔑視對待他們。
風呼的又一下子吹了起來,不過不但沒有把韓二老爺的開心吹散,反而讓他更加的清明,身子更挺拔起來。
再一回把韓家的人放眼望一遍,還有誰比正經更出息。他小小人兒家,會念書愛念書,還能把小王爺老王爺和殿下們帶到家裏作客。初聽到族長還有嫉妒的時候,韓二老爺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認爲嫉妒也好眼紅也好,全是應該的。
但他就嫉妒眼紅又能怎麽樣呢?
家裏就要蓬荜生輝,這全是正經的功勞。這缺心眼兒的族長居然還敢說世拓當侯爺不妥當?生下這樣好兒子出來,他敢比嗎?
“哼”,韓二老爺一聲嗤之以鼻,沒有防備的出了來。在他身邊的關安有了誤會,關安沒有聽到族長的話,是二老爺好歹要爲族長留下顔面,這些話不會對關安說。但關安能感覺出來韓氏本家的不和,并且可能影響到正經爺祭祖。也就自然而然的影響到侯爺一行在這裏居住。
但關安才不在乎,在聽到韓二老爺的不屑時,滿不在乎地安慰他:“你聽了誰的話了不成?别擔心,咱們住不了幾天,誰給咱們臉子看,咱們就給誰臉子看。不管怎麽樣,正經爺祭祖是大事情,看誰敢攔?”
對關安投去感激的一瞥,韓二老爺壓了再壓,還是有隐隐的激動上來。
正經爺?這是大家都喜歡小正經,對他的愛稱。這也是韓家自從進京以後,頭一個憑着自己能耐跟京中貴人打成一片的人。雖然韓正經當下擅長的大多是孩子們玩耍。
韓家出了名的吃喝嫖賭,卻在這裏點滴沒有。
别的人都不提,隻看看眼前這一位是誰吧?宮中最得意太監的外甥,老了給任總管送終的人。一般的人想巴結到他,也是有一定難度。
但他對自己多親切?這親切跟幾十年風花雪月場上的稱兄道弟不同,是那骨子裏讓人如墜溫泉,溫溫潤潤可以修補四肢百骸傷痕的大補之物。
韓二老爺還是那樣的想,這是正經帶來的,精神頭兒更足。他是主人,有讓客人滿意的責任。二老爺把肩頭撐起來,對關安承諾:“你放心,一路上麻煩你們多少,再說你嫌我煩。隻跟着學這一路子的體面尊榮,我倒長進不少。肯來是給我們兄弟體面,我們兄弟兜得住,決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關安是個痛快腸子,聽到痛快話就喜動顔色。他個頭兒高,随意一擡手,就放到韓二老爺肩膀上:“您也是個好樣的。”覺得不對,發現自己這相對較年青的,居然如對平輩和晚輩一樣拍了别人肩膀,嘿嘿一笑着,把手放下來。
韓二老爺沒有注意他的舉動,而是眼眶一濕,心潮起伏好一會兒慢慢的平息。
他巴不得跟關安親昵,關安這樣一拍,二老爺受用之極。
這樣的心情主導着,站在冰川前面也不會覺得不好。韓二老爺就繼續一團歡喜,不時眺望,也不時的傾聽。馬車出現的時候,他沒有落後關安,同時的說出來:“到了。”
兩個人一起上馬,把風馳電掣的馬蹄聲帶進了村子裏。
……
族長打着哈欠讓叫醒,隔窗聽過回話,嘴巴一歪:“半夜三更的來?做賊的嗎?愈發沒有出息。”
繼續去睡。
……
“這就是你的老家?這院子裏還有井。”這一處地方,随着孩子們下車,瞬間熱鬧的跟趕集市差不多。
執瑜執璞蕭戰把井擋住,不讓元皓等人過來。元皓皺皺胖面龐,作個鬼臉兒也就罷休,跟小六等人跑到每個房裏都看一遍。
其實沒什麽好看,但孩子們玩不是嗎?“哈,這個裏面也有桌子。”
“這個裏面還有四張椅子。”
桌子和椅子并不是精緻古董,也看得有滋有味,把熱鬧的氣氛烘托出來。
韓正經不在這裏,他從下車就當小主人,忙着請客人坐下,又讓茶又讓一回二老爺備下的茶點心。往廚房裏看熱水他也去了,直到大家都睡下來,韓正經還沒有睡的意思,和祖父們說着話。
“菜不新鮮了。”小臉兒繃得鐵緊。作爲世家公子哥兒,韓正經天生有吃出新鮮一天菜和新鮮兩天菜的能耐。而且他還下菜地拔過菜,見到最鮮嫩的菜是什麽模樣。
二老爺不知道袁訓等哪天到來,他把菜一天一換不算不經心。但是到了晚上,在韓正經眼裏就成不新鮮。
韓二老爺沒有分辨那菜是今天早上新買回來,不認真的看還算青翠。他知道這是正經認真待客,就隻點着頭:“明天一早我再去買,一定買最好的菜回來。”
“明天什麽時候能買回來?”韓正經不放心的問。韓二老爺回答了他,韓正經讓燭光映出紅暈的小臉兒上有了失望:“都起得早,這就趕不上早飯。”小腦瓜子這一會兒轉得飛快,二老爺是先到這裏的人,韓正經不錯眼睛的看到他面上:“二祖父,這是村子裏,咱們家廟裏有沒有菜地?”
“有!”問的不是文章老侯,老侯先于二老爺回了孫子的話。随後,他和韓二老爺交換一個神色,腦海裏都浮現出就在不久以前,兩兄弟們匆忙說的幾句話。
二老爺對老侯說出族長并不是很樂意招待,文章老侯也是眼皮子擡也不擡:“母親沒有一年不送東西送銀子回來,往京裏去的親戚們,我也從來沒有不招待過。當年我們怎麽招待的,理當在這裏受到招待。他不舒服,他算個什麽。”
回家祭祖遇到不痛快的事情,不是一家會有。如果隻有祖孫三個人到了這裏,文章老侯興許還拿出往年唯唯諾諾對家人的态度。但來了貴人,又有躲避林允文跟蹤的意思,而且正經……
老侯想到這裏,笑意盎然躍然到了面上。他的好孫子,他不用怎麽看就知道長大以後前途無量的好孫子……不管誰使絆子,這個祖風風光光的祭定了。
就在韓正經提出來以後,兩兄弟隻有一個心思。往年沒少送錢,雖然是母親老孫氏送的最多,但老孫氏如今的疼愛隻在韓正經身上,出京的時候有過話,讓韓正經好好祭拜祖先。讓兒子不要當成小人兒家,要把正經的光彩在親戚面前襯出來,讓他們知道有這樣一個好孩子。
“叫人挖菜去。”文章老侯扭臉兒往外面,這就打算叫人。
韓正經抿一抿唇:“祖父,我要自己去。”烏黑的大眼睛眨幾眨:“我親手割的菜是我的誠心。”
這一句話出來,“誠心”二字讓老侯兄弟沒有别的話說。雖然這會兒天晚了,雖然耽誤正經睡覺。他們也二話沒有都起身,讓人打上燈籠,帶上大筐,帶着韓正經去菜地裏。
韓二老爺來的當天去過家廟,出來的時候見到對面就有一片菜地。文章老侯以前回來過,也認得菜地在哪裏。留下兩個家人當值,預備有人半夜裏要茶水,警戒的事情從來不歸他們管,和另外兩個家人放心的出了大門。
星辰帶着清新的氣息過來,夜色如霧中的霧,滋潤着深夜的天和地。這種時候沒有懼怕的話,夜風中自由奔放的心情如在放飛。韓正經就是這樣,不過他的好心情一多半兒來自客人們。
“姨丈姨媽頭一回到咱們老家,沒有好的給他們吃,要給最新鮮的菜。”
“哥哥姐姐在京裏什麽沒有吃過,路上的東西說出來,也有好些人一輩子沒見過。咱們再拿不出更好的,盡力的給新鮮。”
“胖孩子隻要吃得好,就都滿意了。”
時不時有一句的話出來,腔調還是孩子氣,卻聽得老侯兄弟連連點頭。自豪之情不是他們有,跟來的兩個家人也由衷的感歎。
“回老爺,世子爺長大以後了不得。”
聞言,本就滿面春風的老侯兄弟更是心情大快,争着問家人:“你倒說說看,你是怎麽知道他以後了不得?”
家人笑了:“世子爺今年六周歲,您看他這個周到勁兒,跟那書上寫的神童六歲七歲就會作詩的人差不到哪裏,我家世子爺,不也算是一個神童。”
老侯兄弟深以爲然,暢快的笑了,笑聲随着夜風出去很遠。
韓正經沒有笑,這是誇他呢,他闆着臉更有派頭。見前面有一個地方出來燭火,指給祖父看:“那是家廟嗎?”
“是啊。”老侯回他,再指指路:“咱們明天去行禮,今兒晚上去菜地,不用從家廟門前過。”
這一指,韓正經小眉頭動了動,跟胖孩子鑽過不少回菜地的他,看出來月色籠罩下的菜地并沒有多深。他沒有就說出來,而是又把家廟打量一回,有條不紊的道:“祖父,家廟裏的地像是不多,而且這夜晚的燈火也不明亮。”
“哦?”文章老侯和二老爺也就細看了看,兩兄弟微微的冷笑,果然是這樣。
瞬間,想到曆年送回來的錢沒有添置地,也沒有半夜裏往祖宗面前多多供奉香火,而族長還好意思撺掇長者,老侯先冷哂:“明天和他們說說去。”
“不說了吧。”韓正經阻止,小人兒又說出一番讓人感動的話:“我是回來祭祖,不挑錯兒。”
二位祖父一起動容,嗓音不自覺的放柔和:“依你,咱們不挑錯兒。”
“想是……沒有錢吧?”韓正經把他路上學會的一古腦兒用上:“經過的村子都沒有京裏富,胖孩子認得張學,我問他。張學說城裏人多,就是賣菜也能多賺錢。我說有個鋪子也能多賣錢,張學說是。”
往四周看着:“不是集鎮……”
“最近的集鎮不能算遠,五、七裏路左右。”二位祖父跟着他的心思,也盤算上來。
冷不防的,韓正經一本正經:“祖母讓帶回來的錢,這一回就置辦地。我再送些,我有錢。”小手在胸前拍拍,很有正經現在吃俸祿了,正經不缺錢的氣勢。
他的話,讓二位祖父慚愧莫明。見韓正經走在前面燈籠下面有家人照顧,兩個人抽空兒落後兩步,飛快低語幾句。
“看看正經才是當家辦事的人,又大氣又肯爲人着想。”韓二老爺抹額頭,冷汗快下來。
“是啊,你和我還打算跟他們過不去呢,讓正經這樣一辦,他們隻有羞愧的。”文章老侯也有同感。
“以後隻看着正經吧,把一切不該有的心思全收起來。”兩個人說着相視一笑,緊走幾步追上韓正經。拔了好些菜回來,留着明兒一早吃。二老爺說明天中午的菜,他早飯後去買,韓正經放心,祖孫三人安心睡下。
……
“當當當,”天剛亮,族長帶人一家一家敲開長者的門:“不得了,京裏來的他們趁着天黑,把家廟裏菜拔了。那菜地是大家公有的,收過菜,要麽分,要麽挑出去賣,回來錢曆年放我這裏,用在家廟上。現在不打招呼拔了去吃,眼睛還有祖宗嗎?”
他慫恿着,長者們說吃過早飯過來看看。
早飯一過,文章老侯二兄弟打點禮物,準備挨家去拜長者。大人們在院子裏飯後散步,孩子們在房裏取出書和筆準備上學。
等着家人擺放小書幾,院門外起了一陣喧鬧,有幾十個人走進來。韓正經當家做主人,感覺出來的人不對勁兒,他一蹦出去,房門外面站好,從容問道:“你們是誰?怎麽往我家裏闖?”
他穿件布衣裳,還是頭一回返鄉,親戚們都不認得,族長把他當成下人,眼睛一瞪,罵道:“小兔崽子,你跟誰橫?”
大人孩子聽得都是一愣,随即,“嘩啦”一聲響,是元皓把手裏握的書丢下,碰到了硯台和筆。他飛快跑出來,一手上一個弓箭。一個是他自己的,另一個是韓正經的。
叫着:“瘦孩子,有人來打架嗎?”
這樣的稱呼,還是不會有人認出韓正經是京裏的世子爺。反而族長有占上風之感,指着兩個胖孩子——韓正經新綽号叫瘦孩子,也隻限于跟元皓相比。
“都看看,帶個毛孩子也這般的橫,這是幾十年侯爺橫慣了,在親戚面前也這個樣子出來。”
文章老侯兄弟在和袁訓一行說話,問他們中午要吃什麽,早上吃的好不好,打算告個辭,說聲上午兄弟們都不在,請客人們自便。出來的就慢一步,就聽到這些話。
氣的身子一哆嗦就要出來,蕭戰在這裏和祖父說話,伸手攔住。
戰哥對外面斜眼角:“他進來就罵,得讓我們出這口氣。你們一出去認親,表弟不是白挨了罵。”把個袖子随意一撸,對祖父和外祖父道:“幫我們瞭陣,我出去會會,是誰橫的過了頭。”
戰哥出來,見執瑜執璞禇大路沈沐麟先到韓正經身邊。四個人各擺出個練功的勢子,族長幹瞪瞪眼,四個人嘲笑他:“你才橫,還敢說别人!”
“别跟他說沒用,他要橫不是嗎?咱們陪他橫一回!”蕭戰可沒有舅哥們性子溫和,梁山王府肆意霸道從來是個名聲。大步到院子裏,地面有塊不大不小的石頭。
“嘿!”蕭戰吐氣出聲,一腳重重踏下去,石頭不大,在他手裏就得心應手,一聲脆響,裂成好幾塊。好在原本就在泥地裏面,倒不會散開弄髒地面。乍一看,似石頭開了花。
“好呀好呀,”元皓這個趕熱鬧比趕大集還要熱烈的小人兒,舞着他的弓箭蹦跳着說好。回身又找找他的奶媽,嚷道:“取我的箭來,我的箭袋在哪裏。”
他新學射箭沒有多久,怕他亂射傷人,在沒有掌握以前,不是習練的時候不給他真正的箭矢。
奶媽就對小王爺陪笑,元皓見還是沒有箭,嘟起嘴兒表示下不滿,尋個别的方式湊熱鬧。
“加壽姐姐,快叫好。”
加壽香姐兒嫣然:“好呀好呀。”
稱心如意從廚房裏走出來看熱鬧:“好呀好呀。”
執瑜執璞沈沐麟禇大路紛紛不滿:“戰哥又亂出風頭,就你會開石頭嗎?我們也會。”
蕭戰仰面扮着得意:“哈哈,你們沒有我對表弟好,所以你們又落在我後面。”借機讨好表弟:“表弟,從今以後我最好吧?”
元皓眨眨大眼睛,響亮的最好:“加壽姐姐最好!”
“哈哈哈哈……”執瑜等笑成一團。
……
“這來的是什麽人?”房中,鎮南老王随意問着。文章老侯兄弟滿面尴尬,支支吾吾一會兒,硬着頭皮說出來:“是我家親戚。”
齊王對擺放在院中,在這裏也能看見的禮物瞅瞅,失笑道:“你是打算禮下與人,你親戚是打算兵戈與人?”
文章老侯面上一陣一陣的發燒,當着這些體面人覺得丢足面子,恨不能地上這就有個地縫鑽進去。
他自己的個性,自己最知道。爲了姑母前南安侯夫人,幾十年攏着兄弟們跟南安老侯過不去。除去糊塗以外,老侯算是個顧家的人。當然他顧的歪去十萬八千裏。
對親戚們,也一直忍爲上。有些話裝聽不見,裝不下去就打個哈哈,一頓酒菜也就打發。
親戚多的家裏,誰家不出來三言兩語,看看别人家也是這樣過去,文章老侯一直認爲自己家當的不錯。
這幾年韓世拓恢複上進,韓正經蒙老太太疼愛養在袁家,文章老侯更有翻身之感。在昨天聽過二老爺轉述族長的話以後,加上原先當家的自得,文章老侯是打心裏不服,不介意跟族長争上一回。
韓正經的話“把家廟弄好些吧,我也出私房”,把他的不服壓下去,想想也是,祭祖就住上幾天,親戚們圓轉過去就行。
這才一早就收拾禮物,一裏一裏擺在院子裏。這才早飯過後,就來對客人們辭行。剛張張口,齊王所以知道他是準備禮下與人的,族長就弄這一出子到面前。
把個笑話看到二殿下、二老王、大學士等人面前,文章老侯心灰的眼睛裏快要滴下淚,哽咽道:“見笑,我這就去打發他。”
腳步剛動,見外面起了暴聲,族長讓孩子們笑的怒不可遏,想到這是在他的地盤上,怒聲如狂風一般:“有當家的人出來說話!我不和毛孩子對嘴!”
“我當家!”韓正經走上一步,雖然不明原因,也認清這是來搗亂的,小臉兒氣的雪白。小拳頭攥起來,下巴高高昂起,毫不示弱的瞪着族長等人:“有話和我說!”
文章老侯的腳步停了停,外面孩子們起哄聲又出來:“是啊,正經爺當家。”
“你隻和正經說吧。”
梁山老王最近挺喜歡韓家兄弟,因爲陪他喝酒随叫随到。老王這眼高于頂的人,在這裏熱心的幫忙出個主意:“你們兄弟都不要出去,他從孩子們面上使威風,就讓孩子們把他打下去。你們出去,他說不認得自家孩子,你們還能再罵一頓回來?換成不相幹的人前來撒野,打也就打了。但是親戚,以後還要見面的人,你們且站一站,等看出他們來意出去不遲。”
老侯兄弟就站住,一起來看院子裏,在韓正經話出來以後,也換一個格局。
奶媽丫頭川流不息的出來,把廊下台階再拭一回,放下坐墊,從房中侍候出來三位小爺。
正房台階都是居中,加壽香姐兒加福三個居中而坐,并不生氣,也不裝威嚴,都是笑吟吟,但爲韓正經撐腰的意思人人明朗。
執瑜執璞還在廊下,但是手扶欄杆前俯身子,也是笑容滿面,但無端的出來威脅氣勢。
禇大路直接一躍而到院中,半人高的長廊就這樣跳了出來,他也笑容可掬,但族長等人看出這又多一個會功夫的,吓得往後退上半步。
沈沐麟舒舒服服向欄杆下坐着,壞笑道:“你們全威風,我看着就行。”
小六蘇似玉小紅好孩子一概到院子裏,獨元皓還在舞動弓箭耍威風:“啊啊啊,看我的好弓箭。”
“元皓,”加壽喚他,讓他坐到身邊,院子裏頓時安靜下來。一個胖孩子,可以制造出無數大動靜。
寂靜中,族長等人生出不妙之感。左看右看前看,後面是門。他們讓一堆孩子們包圍。除去小臉兒嚴肅自稱當家的那個,别的人都是笑眯眯笑嘻嘻,寸寸笑容中似乎寫着一句話。
你運道真不好。
這種感覺像無數的無形而又讓窒息的東西壓過來,讓族長好生生站着,也生出掙紮之感。口中忽然幹巴巴,帶的嗓子眼裏也處處不舒服。眼前,也多出一個小人兒。
那說當家的孩子慢慢走到面前,站住,冷冷的話出來:“我叫韓正經,我的父親名諱,上世下拓,是文章侯。我是世子爺。你是誰?報上名字來!”
他說的穩穩當當,不慌又不忙,話到了族長心裏,眼神裏的冷也到了族長心裏。族長控制不住地的慌亂,腦海裏嗡嗡作響,這看上去犀利的小人兒就是世拓的獨子?
前心後心随着這想法都是一寒,覺得自己哪裏不對,又混亂的想不起來,下意識對周遭孩子們看去,見他們一個一個笑容加深,好似又在說,你辦砸了事情,可笑啊可笑。
“來将通名報姓!”元皓的這一句,讓院子裏哄笑出來。這笑一定不是給族長捧場,族長惱羞成怒。
把黑臉孩子碎石頭抛到腦後,族長瞪住韓正經,居高又臨下:“你是正經又怎麽樣?我是你長輩!快行禮!”
“長輩有闖進來罵我的嗎?”韓正經反唇相譏。
族長又有一腳踢中鐵闆感覺,哪怕對面人兒個子那麽小,也跳着腳怒:“你私自拔了祭祖宗的菜,我怎麽不能來教訓你!”
“砰!”腳落下地,對面人兒個頭兒不見長半分。族長心頭一顫,知道自己有些不占理,左右尋找:“老二呢,出來見我,我不和孩子說話!”
韓正經一字一句:“要麽,跟我說!要麽,你滾出去!”
“好呀好呀,說的好呀。”孩子們捧場。
族長氣的舌頭也哆嗦:“你敢罵我?”
“你不是才罵過他!”蕭戰怕韓正經想不起來。韓正經點動小腦袋:“對呀,你不是剛才罵我。”小手叉起腰,另一隻小手高高指住族長:“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你來罵我,我就罵你。”
“好呀好呀,說的好呀。”孩子們喝彩。
房裏,大人們紛紛好笑,二殿下覺得這熱鬧不錯,甚至走到窗前準備細細觀賞。文章老侯兄弟也忍不住一笑,更沒有出去的心。
族長是想及時回幾句威風話,但孩子們一通的鼓掌,把他話打下來。
好容易笑停下來,那正中坐着的三個小爺,中間那一位開口說話。加壽對韓正經微笑:“現在都不罵人了,可以好好的說事情了吧。”
“是啊,”韓正經得到提醒,對族長複述:“可以安生說話了嗎?”族長氣的臉色又一變,韓正經看到,小手往外面繼續一指,眼睛瞪起來,那意思還是,不說你就滾。
同來的長者見到總這樣說話不是辦法,走出來道:“是正經呀,我們是你們的長輩。”
“咦,這裏爲什麽有好多禮物?”執瑜揚聲。
韓正經又得到提醒:“祖父備下這些東西,正要帶我拜長輩。爲什麽,你們卻來跟我吵架!”
長者窘迫滿面說不出話。
“拔了菜?是多少錢?”蕭戰自言自語。
“小紅,我要麻煩你。”韓正經叫着。
小紅卻叫:“哥哥。”禇大路不回答,回到房裏搬出一個小案幾和小椅子,小紅坐下來,沈沐麟找到活計,送上筆和紙,好孩子送上硯台和墨汁,這時候才出來一個不是奶媽丫頭的大人,紅花把女兒小算盤送出來。
這架勢跟老賬房先生盤庫房似的,看得族長等人一愣一愣,但這老賬房粉粉嫩嫩,又透着滑稽。
“啪啪”一陣的打,小紅念念有詞:“這裏的菜價還不知道,但昨天打尖的時候,買了過路的菜,是這個價兒,正經爺,你拔了多少?”
當家媳婦稱心如意報出來:“不到四十斤菜,有青菜有蘿蔔有……”
小紅飛快打出一個數字:“正經爺,是這個數目。要給他們嗎?”
加福輕笑:“自己家的菜,自己還不能吃了?正經,你祭祖要送多少銀子?”
文章老侯從懷裏取出來,二老爺攔住他:“大哥,往年咱們沒有在親戚面前擺過身份,今天擺一擺。你到底是老侯爺,我送出去。”把從京裏出來,帶的祭祖銀子小包拿在手上。
一走出去,族長倒抽一口涼氣:“老二,你好,你……”長者也有埋怨的:“老二你怎麽才出來,”
二老爺把銀包送給韓正經,再回他們的話。面沉如水的他肅然:“我們兄弟老了,不管事了。你有話,隻和正經爺說話!”轉身卻要回房。
“老二,”一個長者試圖叫他。
韓二老爺冷冷回眸:“等你們是親戚模樣,我請大哥再出來不遲。現下你們尋事情來的,跟當家人說話最好不過!”
長者面上一紅,又讓噎上一回。大家還是不甘心看着二老爺,想讓他留下來主持大局。但見到他抱拳拱手,對着四下裏孩子們輕輕一揖。
“哎呀,怎麽拜上孩子!”韓家的人更生疑惑。
“讓小爺們見笑,實在慚愧。”二老爺對着孩子們賠不是。
孩子們齊聲地道:“沒事兒。”
“你進去,你在這裏,我們玩不成。”元皓攆他。二老爺就走的頭也不回,院子裏孩子們玄虛莫測的笑容,又一次放到來人身上。
族長等人心頭一陣發毛,忽然發現來的魯莽,事情現在變得詭異。但是他們這就回去,也動不了步子,是件大丢人的事情,就全在這裏硬撐着,也有聽聽京裏這一回送多少錢回來的意思。
韓正經卻沒有把銀包送過來,而是小手捧得緊緊的,先問族長:“取舊例來看!”
“什麽?”族長又是一驚。
“看舊例,看看往年送多少錢回來,今年我們多了的,要當着全族的人說出來。”韓正經流利地回他。
族長氣又出來:“那少了呢?”
“我補上!”韓正經昂然:“用我自己的錢。”
“你哪有什麽錢?”族長心想你有錢也是你家大人給的,心頭又一陣嫉恨上來。這小孩子都這般大方,可見京裏當侯爺賺錢不少。
七嘴八舌的話前來助陣:“他有錢,就是他自己的。”好孩子沒好氣,她早就想幫腔,總算找到機會:“我們全養在曾祖母家裏,不是自家的錢。”
“就是,我們吃俸祿,他也吃傣祿。”小紅也道。
蕭戰懶洋洋:“你就是想要錢,你管他是什麽錢!”
“多事!”小六和蘇似玉。
“讨嫌!”這是元皓。
房裏大人笑得彎下腰,鍾南對族長同情:“老公事老強盜們,你好大膽子你敢惹。”
族長在聲浪裏快要暈過去,還沒有醒,韓正經沒有得到回答,不放過他,擺幾下小手讓大家不要說,斬釘截鐵繼續追讨:“舊帳給我看!”
族長咬牙:“你一個小毛孩子……”
“你貪污了錢不成,你不敢給他看!”香姐兒揚聲。韓正經小臉兒黑黑,走上一步。别看步子小,但好似天地壓過來般凝重:“你敢貪污,就不許再當族長!”
“你小小孩子,你敢這樣對我說話!這是族中的地界兒,這裏我當家…。”族長忍無可忍。
“我是正經爺!”韓正經驕傲的回他。後面還想說什麽,讓一堆話淹沒。
“不要他當族長,一看就不是好的。”
“開宗祠,重選。”
“一定黑過銀子,把曆年的賬本子拿出來算,讓小紅幫你算。”
院子裏開了鍋似的,族長面上紅一陣白一陣。他的兒子從外面進來:“爹,說這裏鬧事呢?”
族長狡猾,鬧事欺壓老侯等人不好聽,有意不讓兒子們過來,隻帶本家長者和别的年青人。真的鬧僵,兒子們也可以是以後緩和關系的人。
見兒子過來,族長跺腳:“沒有你們的事情,回家去。”兒子們還沒有明白過來,孩子們坐着的全起了身。
“打架打架,他們又來人了。”元皓一溜煙兒跑到房裏,把弓箭放下,把他的棍和韓正經的棍拿出來。
小紅一溜煙兒取她的小木劍,好孩子裝模作樣:“不好的表哥,我幫你拿弓箭。”把韓正經的弓箭接到手裏。
加壽等年長,不能真的坐視打起來。但見到進來幾個膀大腰圓的,起身表示不懼。
執瑜執璞沈沐麟禇大路壞笑着,慢慢地走到韓正經身後。蕭戰更嚣張,走到族長身邊轉來轉去,大搖大擺,那樣子随時想要出手。戰哥一直這樣的性子,倒不是跟韓正經忽然好到哪裏。
孔小青冷笑,天豹在高頂上翻眼對天。
“給我看賬本!”韓正經一步一追問,族長一步一後退。他的兒子們是想不服來着,但族長是貪不是傻,勸着他們回去。
不管怎麽樣,老侯等特地回來祭拜,可以争吵,動起手來一定是族長理虧。因爲他是族長。
而且吵到現在,一個大人沒出來,他跟個孩子打起來。萬一要讓孩子打了,他沒處說理。要是打了孩子,他這族長也真的不要當了。先不說京裏韓世拓老孫氏不會答應,就是本族的人看着也不成樣子。他能貪京裏的爵位,也有人貪他的族長之位。
這就一堆孩子們緩步進逼,族長等人灰溜溜退出房門,垂頭喪氣做鳥獸散。
身後,是孩子們的捧腹大笑聲:“哈哈哈哈……走了走了的……哈哈哈哈……”
……
上午,文章老侯兄弟帶着韓正經按安排好的拜客,所到之處都是笑臉兒。也去了族長家,當着韓正經的面,把曆年京中饋贈一一說明,族長啞口無言。最後聲明韓正經的私房,确實是他的私房,是他曆年壓歲錢積蓄出來,族長啞口無言。
這樣家家走,家家認真說話,這個上午就沒去成家廟。第三天,穿戴整整齊齊,族長這一回也不敢多話,大開宗祠,韓正經拜了祖宗。當天大擺宴席,寶珠帶着稱心如意和蘇似玉幫忙操持,稱心如意和蘇似玉也見識一下外省的祭祀上擺放東西。加壽香姐兒加福也來看上一回,好孩子小紅也長長見識。
第四天往後,附近玩上一玩,一行人重新上路。族長老實帶人送行到村口,算歡笑而别。
……
七月裏細雨綿綿,雨勢不大不值得避雨,但行路的人走上一天,往往衣裳***全身上下跟要發黴似的難過。
一直行路的人感覺更甚,馬車裏,阮琬問父親阮英明:“咱們太趕了吧?”
“哪裏趕?”閉目養神的小二眼皮子動也沒動。
車上還有一個孩子,阮梁明的兒子阮瑛揭起窗簾,見到細雨繼續沙沙,也眉頭皺着:“二叔,您是走得太粗糙了。”
“哪裏粗糙?”小二還是參悟模樣。
阮琬噘嘴:“父親您是奉旨出巡到處講學,可昨天那學裏夫子央求您多住幾天,您卻不肯。”
“還有前天,還有大前天,去的地方都挽留二叔,您就沒見到,您走的時候他們眼巴巴兒的吧?”阮瑛也道。
小二睜睜眼,對着他們歎氣:“我爲你們,你們卻還怪我?”
“爲我們?”阮琬哈地笑了:“父親,您要是爲我們?就應該每個地方多住幾天,讓我和哥哥好好的玩才是。瑜表哥璞表哥就是這樣的,”嘴兒更嘟:“戰哥也是這樣的。”
阮瑛又道:“對呀對呀,”
小二在他們腦袋上一人一記不輕不重的巴掌:“還對?還說?我來問你們,我們現在趕往哪裏知不知道?”
“知道,您着急的去蘇州。因爲齊王殿下在蘇州。”兩個孩子異口同聲,說過吐舌頭扮鬼臉兒取笑:“分明是去讨好殿下,卻說爲了我們?”
小二白眼過去:“兩個糊塗蟲,齊王殿下現在跟誰在一起,知道嗎?”
“不知道。”孩子們又一起回答,又一起哈哈笑着,撲倒小二懷裏跟他糾纏:“隻别讓我們在揚州也玩不成就行了。加壽姐姐說看瓊花呢,現在還有瓊花嗎?”
“傻瓜蛋們,”小二摟住他們,小聲道:“我也不知道齊王跟誰在一起。”
“哈哈,父親您才是不聰明呢,”阮琬樂不可支。
“但我卻知道你外祖父送東西回來,跟齊王殿下的作一趟。”
阮琬溜圓眼睛,阮瑛脫口而出:“跟加壽姐姐在一起嗎?”
小二高深莫測的模樣,先打個哈哈:“啊哈,這個……”
“快說啊。”孩子們急了,阮琬揪他的衣襟,阮瑛搖他的袖子。小二笑嘻嘻:“别鬧,咱們好好的說。”
“再不說,晚上鬧二叔不睡覺。”阮瑛威脅道。
小二把他們摟得緊些,嗓音更悄悄:“我猜的,所以緊趕慢趕的,打算把你們先送去蘇州,興許殿下在,加壽他們也在,我就把你們倆個丢下來,我講學去,你們跟着玩好不好?”
“好!”孩子們歡呼過,讓小二用眼色阻止。阮瑛想想,又問:“要是不在呢?二叔你前面粗糙辦差,可怎麽挽回?”
“哪裏粗糙?你以爲這些人表面上一口一個大人的,就打心裏服我?我這是匆匆先會一會,各人的文章我帶着呢,路上慢慢揣摩。等回程的時候,再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會他們,細細的會,一準兒赢得他們口服心服。初上來一下子見許多的人,我是頭也暈耳朵也嗡,有一句話說不好,就成一生的笑柄。”小二裝個頭暈眼花出來。
孩子們給他一陣的好笑,再就鼓掌:“好呀,父親最厲害。”
“還是二叔厲害。”
小二得了意:“這一回你們算知道我是爲你們好了吧?先說好,到了蘇州如果撲個空,你們可不許生氣,該怎麽玩就怎麽玩,自己個兒玩吧。”
孩子們忙不疊說好,再看窗外的雨時,就不再嫌棄趕路潮濕。打心裏都盼着表姐表哥們在蘇州,剛好正好的遇上。
……
馬車裏出來,一大片湖面出現在眼前。元皓喜歡的眼睛隻有一條細縫:“又給元皓吃銀魚了,壞蛋舅舅最好。”
“這是鄱陽湖。”袁訓介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