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告示攤開在安王面前。
這是誰給安王妃帶回來的不用問,反正是明天一早會貼滿京裏京外,再過些日子,就貼滿全國。
……
“班仁,異邦将軍之職。父爲異邦貴族,母爲擄去漢人婢女。面容肖似中原長大,骨血實爲他國……”
下面又寫了他的面貌特征等等,寫了抓捕他不得的全過程。刑部蓋印,紅通通的似烙鐵壓上安王的心。
……
“嗬嗬……”安王與其說是笑,還不如說是哭。慘笑若哭,讓他看上去狀若瘋癫。
他讓人耍了!
他的班先生,原來是個異邦将軍!
這下子殺頭的罪名坐得實在,再拼僥幸去皇帝面前論他的“仁德”,隻怕死得更快。
有哪一個仁德的皇帝會放過通敵奸細?
要怎麽才能留得青山在,留得性命……安王整夜沒睡,熬到眼裏起了紅絲,想的都是這個。
……
“咣當!”
牢門的打開,讓東安世子驚跳。
他盼着開牢門走出,也怕開牢門最後定罪名。惶然在眉尖中積聚,手指也抖動起來。跟着人往外面走,直到出現在柳至面前,世子的眼神都在驚吓之中。
柳至送個公文給他,東安世子沒看清上面的字時,先猜出是自己的結案公文,認爲罪名難逃,好半天才敢認真的去看。
看到一半,他沉默下來,平靜卻還是不在。他顫抖的越來越厲害,忍不住時伏倒在地,痛哭失聲:“多謝國舅,多謝國舅,您是我再生的大恩人……。”
這是柳國舅爲他脫罪的公文。
上面注明東安世子收買強盜所殺的财主,清一色貪贓枉法,對官府行賄過,對百姓欺壓過。他們讓強盜所殺,就成了死的不屈。
柳至勸了他幾句,讓人發還他入獄時的東西,安排人帶他兵部辭行。
袁訓給他看了梁山王爲他說情的公文和奏章抄文,東安世子心底更恨安王。
如今看來梁山王也有情意,柳國舅也沒有刁難之意,他是讓安王拖累下水的不說,還差點兒在獄中讓安王暗殺。
出城的時候,東安世子暗暗發誓。這恨,唯願此生能報。
……
東安世子一路去了邊城,并沒有在離城的時候,試圖和什麽人有接觸。柳至也沒有對他多誘導什麽。
東安世子如果悔過,他會把安王的罪行确鑿。他如果還幫着安王,那就一古腦兒把他們拿下。
聽着回話:“遊侍郎已跟上。”柳國舅面無表情的抽抽嘴角,又抽出另一個卷宗。
班仁已逃走,國舅當前的要緊事情是繼續抓捕。
……
眺望遠處,星月剛下,天際泛起晨光的白。執瑜略失望中有擔心:“二弟,梁山王伯父還沒有到,咱們要不要去個人看看?”
身後走出張豪:“世子,王爺骁勇能戰,再說咱們守城要緊。”
“是啊,”執瑜眸光重打堅毅:“這一回他們是卷土重來,不但有巴根大軍緊追梁山王伯父,又買通别的國家兵馬攻打邊城。”
他們站在城頭上面,随意往下面一看,城下還有前天守城的痕迹。戰場打掃過,但激戰後一地的血迹,深入地下的箭矢等,收拾不了跟原樣似的幹淨,一眼還能看出經過的慘烈。
“幸好咱們早有準備。”執瑜勾起嘴角有了一笑,但他說的不是兄弟們深入闆凳城,而是對另一個人彎了彎眼眉。
晨光勾出他的面龐輪廓,這是蔣德。
執瑜也笑一笑,和哥哥交換眼色。雙胞胎互通心思,都知道對方所想。這一回大姐真的不讨嫌,她十分的疼愛弟弟。
也該到和大姐盡釋前嫌的時候,小的時候對家裏什麽好東西都給大姐的“抱怨”,再留着也沒有意思。
看她,四月裏見不到弟弟回來,就把會打仗的蔣德将軍派過來。
在蔣德的身邊還有一個人,和蔣德有同樣的氣勢。胖兄弟又笑得眯起眼睛,太後雖然不高興,但也和大姐一樣。四月裏見不到孫子回來,也猜到他們不搶完功勞不會走,太後派來她的侍衛一名,最出色的陳七,和蔣德同時到太後身邊。
有盜取公文得知後的準備,又有太後和姐姐派來得力人兒的準備,還有一排兄弟們虎視眈眈,隻等着再來一戰,又得功勞。胖兄弟們每天在城頭上念叨:“梁山王伯父快來吧,說好的大功給我們,不會便宜别人吧?”
……
馬蹄瘋狂敲打在草地上,梁山王的大嗓門兒也能傳出來:“離老子幹兒子還有多遠?”
“回王爺,下半天兒能到。”
梁山王再揚馬鞭:“再快,趕中午到,幹兒子們殺敵,咱們吃午飯,睡一大覺。”
有人叫道:“王爺,我的馬不行了。”
梁山王咆哮:“馬兒給老子放快!到了地方有好草料吃!”
馬肯定聽不懂,不過興許感受到主帥話意。最疲累的馬在這一嗓子裏也精神,四蹄加快奔騰。
有人大笑:“哈哈,王爺還會馬語!”
“老子要是不當王爺,一準兒是個大伯樂!”梁山王擰擰腦袋顯擺,帶着人再次狂奔。
在他身後約有五裏路的地方,烏壓壓的巴根大軍緊追不舍。
有謹慎見長的将軍還是回話:“将軍,咱們和梁山王打打走走近兩個月。前面就是一個邊城,咱們的人馬都累了,小心有埋伏。”
巴根聽也不聽:“是咱們追的梁山王無路可去,他隻能往邊城逃。前陣子爲什麽不逃?”巴根有得色:“班仁将軍潛入中原這些年,咱們已準備好報上一回的大敗之恥,邊城有咱們的奸細。”
一隻手執缰,空下來一隻手把拳頭一握,巴根放聲長笑:“等梁山王在邊城呆不下去的時候,他隻能逃出城乖乖讓殺!”
馬鞭前指,大聲呼喝:“追擊,再追擊!咱們累,梁山王也累,就快把他攆的無處藏身。追啊!”
……
“來了來了,”執瑜執璞等在城頭上一陣激動,對着打得歪歪斜斜,看上去敗兵模樣的梁山王大旗笑得傻兮兮。
見人馬近了,小将們披挂下城,看着城門打開,一個一個喜笑顔開。
出城去擺開接應陣勢,而梁山王也到面前。
在野外呆的日子久,夏天裏的狼狽可想而知。梁山王胡子讓汗水和泥塵粘在一起,以整個中軍牽制住巴根大軍,這就散發出整個中軍的汗臭味道。
王爺自己不覺得,他早就習慣,咧開大嘴一笑:“哈哈,兒子們,老子來了。”
除去執瑜執璞以外,小将們一起掩鼻:“您快進城吧,進城洗洗吧,天呐,哪兒來的好些壇子酸腌菜。”
梁山王可樂了:“對兒子們不收錢,随意的聞吧,好兒子們咧。”
就要打馬進城,忽然一愣,他看到蔣德和陳七。
梁山王才不高興呢,他曾招攬蔣德和關安不成,面對他們出現在這裏,隻會先來一聲大罵:“姓蔣的你還敢再來!這一回沒有小倌兒和加壽護着你,老子收拾你!”
蔣德挑釁他:“來啊來啊,王爺現在請。”
“老子才不上當,等老子吃飽喝足了,老子再來收拾你。”梁山王照原樣打馬進城。
等他們進城,後面又是一波兒酸腌菜,巴根大軍趕到這裏。而左近,又一支隊伍冒出來,布和在最前面。
兩個人相見,巴根見到布和面上有新傷,眉間有悲痛,以爲他爲沒能殺胖兄弟。
安慰他道:“我到了,他們跑不了。”
布和湧出淚花:“将軍,我的哥哥們陣亡。”
巴根也愣上一愣,暗道運氣不好。這一家子人報仇還不如不報。但這話不能明說,巴根拍拍布和的肩膀安慰幾句,和他一起到陣前。
罵戰聲已有一片,淩離等人見人困馬乏,哪有不占這便宜的道理。蔣德和張豪都說着小心置于死地而後生的話,但沒有一個人肯聽。
褚大路大呼小叫:“不和氣,我如今也是你家的仇人,你哥哥死在我的暗器下面。”
淩離道:“我也砍了一記,大路,搶功怎能到我頭上。”
他們嚣張的好似沒有看到巴根是整個大軍,巴根冷笑,對衆将軍道:“咱們的人馬拿下這城綽綽有餘,但咱們的人馬需要休息,不折損人的時候,最好不折損。去個人,和他們單獨會戰,最好把他們引出來,斷了他們回城的後路,梁山王必然來救,等這城的兵馬出盡,再破城池好似吃燒好的肉一樣容易。”
把手一揮,幾員将軍躍馬而出。而執瑜執璞的麾下,小将們争着出來:
“我會他。”
“我……”
原來要好的兄弟們快紅了眼睛。
阮瑛叫道:“打完這一仗,我就回京了啊。”
方瀾反唇相譏:“我也回京啊,這一回該我上了。”
蔣德和張豪縱馬出來:“慢來慢來,咱們說好的,不貪功冒進的,小爺們可不要忘記了。還是我們先上,小爺們觀戰揣摩弱點,再出戰不遲。”
梁山王在城裏剛洗出來,就聽到城外叫好聲震得城中無處不在,一瞪眼:“哪個幹兒子給老子又立一功?”
他用飯的時候有人回話:“蔣德将軍,張豪将軍各斬一人。”
梁山王準備好的話噎在嗓子眼裏,用口飯咽下去,壞笑一地:“這兩個幹兒子,老子不敢收。”
他大口吃飯,大碗喝湯。洗澡前已問過城中防範,知道二胖兄弟起用定邊郡王的舊人,在王爺意料之中,也讓王爺大爲放心。
吃過,他就徑直去睡。臨睡前一個心思跳到腦海裏,半個月前收到葛通的信,葛通父子退守江左郡王的舊封地。葛通有邀功的意思。
王爺爲了鄙夷葛通出來這心思,姓葛的遇事就守他外祖父的舊封地,這不是頭一回。他守個舊封地就想當郡王?那瑜哥璞哥守定邊郡王的舊封地,這不也是郡王之才?
好事能便宜姓葛的,爲什麽不先便宜小倌兒的親兒子,自己的幹兒子?
帶着這個心思,梁山王入睡,頃刻間鼾聲如雷,直到有人把他叫醒:“回王爺,小将軍們隻顧追敵,已離城二十裏。”
揉揉眼睛,梁山王先問:“什麽鍾點兒?”
“已過深夜子時,您睡了六個時辰過去。”
梁山王香甜的打個哈欠,露出滿意神色:“成啊,有幹兒子就是好,老子舒服一大覺。”
接下來才是正色:“巴根人馬遠超過他們,他們追那麽遠,巴根肯信嗎?”
回話的親兵笑道:“怎麽不信?您沒有去看到,小将軍們嚷着勞師襲遠,正是他們痛打的時候。他們都年青,巴根看似沒有起疑心,隻想把他們包圍在城外。”
“然後老子還沒有休息好,就被迫去救。這裏面可不是别人,尚書的公子,侯爺的孫子,老子爲了腦袋上烏紗不敢不救。巴根這小子肯跟着咱們跑兩個月,仗的是人多,想把咱們包圓兒,然後有個邊城出來救咱們,他們正好攻進去。”
王爺哼哼地罵:“所以他老小子上咱們的當,也上的沒商量。”
親兵笑得見牙不見眼:“是啊,他的算盤好,可跟咱們的比差遠了。咱們離邊城近,咱們可以歇腳可以換馬,可以睡覺,他隻能在野地裏分批的睡。”
“幹兒子們不會讓他們睡的好,”梁山王又躺下:“按約定的,他們出去五十裏,咱們再出城。”
親兵垂手退出去,梁山王再次香香的入睡。
……
巴根沒辦法入睡,分明他的人多,二袁小将軍的人馬同他的相比,少的可憐。
可他們兵強馬壯,暗器和弓箭強的驚人。不管沖去哪裏,不管在不在包圍中,好似尖刀到了豆腐裏,随意一切就是一個口子出來,任意的逃開。
快馬不費功夫似的,就趕到聽軍令休息的陣營之外。那些人剛下馬,人打盹兒,給馬吃吃草料,就慌慌張張讓攆的上馬,大殺一通後,二袁小将軍的人馬再次離開。
由一開始交上手時的争先恐後殺将軍,到後面隻管殺。
梁山王和陳留郡王給的人馬本就不差,再加上各人的家将,各位小将軍,蔣德和陳七的加入,俨然一支精銳之師。
忽之在東,忽之在西,飄忽不定中,也有受傷死去的人,但不多的人馬攪和的巴根幾乎沒合眼。雖還倒不下來,也等于沒得到休息。
巴根暴跳中,一次又一次下令:“把他們圍的離城越遠越好,利用咱們的大軍把他們跟梁山王一樣拖垮。要快,不能給梁山王的人馬過多休整的功夫。”
三十裏。
四十裏。
五十裏……有人報信:“城中火起,據說有人作亂,梁山王壓制不住,已經出城。”
巴根看天,是第二天的上午,他松一口氣:“班仁将軍的人發動了,這樣看來,梁山王也一樣沒有休息。”
獰笑一聲:“讓出一條路,放他們會合,把他們圍在一起拖垮。”
後隊中裝着不敵,放梁山王趕到胖兄弟身邊。
貴公子們七嘴八舌問王爺:“給你留的野兔吃了嗎?我們打的,天熱怕不好放,鹽放得多。”
“那酒在井裏湃着,後勁不大,吃了剛好睡覺,吃了嗎?”
“你們在外面菜不足,我們備下許多果子,蘿蔔西瓜都有,吃了嗎?”
王爺哈哈大笑,覺得自己這一樂十足老太爺。但是眼前還想看一堆笑臉,這句不打趣爲好。
隻神氣地回答:“吃了,我們全吃了,你們準備的好,果子備的也足。”
“現在去哪裏?”七嘴八舌又問。
梁山王胸有成竹:“跟我來。”他打馬頭一個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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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戰眺望遠處的天際,又是一天的一動不動。加福走過來柔聲:“戰哥兒,吃飯了,興許你吃完,父帥和哥哥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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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按時發了,請叫我按時發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