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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九章,出走的人回來

波濤洶湧般的雪花追趕着布和等人,雪花接天連地,看上去天和地都在動怒,而布和等人愈發渺小。

他要不是手下人護得逃得快,留不下這條性命。

在趕到的巴根将軍一聲令下,好些條系着繩索的弓箭,去了箭頭,對布和等射來。布和等人也各抓住繩索,每個人手裏都不止一條。

發一聲喊,打馬回駛,強勁的風速和馬速之下,布和等人是從馬上讓拽起,幾個人甚至在半空中滑行了一陣。

“撲通”落下時,摔得七葷八素,但也比讓埋在雪裏好。雪地裏迅速劃出痕迹,風雪也瞬間吞沒他們的馬匹,但人是逃了出去。

雪地裏強行滑動的滋味不好過,每個人都有傷處。布和又氣又惱之下暈過去,半天後醒來的頭一句話,就是大罵袁氏兄弟不止。巴根将軍這個時刻還不生氣,但回到他的闆凳城,他也破口大罵:“發兵發兵,和梁山王決一死戰,一雪前仇!”

他辛苦積存的寶石沒了一多半兒,重要公文也丢失的七七八八。有些他不在府上,他還沒有見到,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什麽人來的,是細作還是打算結盟的哪個部落,裏面寫的是什麽内容。

這個損失無價,寶石不能相比。

……

大年初二的這一天,忠毅侯府接駕太上皇和太後,照例,太後要往袁父面前說上幾句,給他點三炷香。

往常,也有袁夫人陪同,也有太後要單獨和袁父說幾句,就像加壽成親,她就和袁父獨自絮叨過好幾回,怕袁夫人等着,讓袁夫人先行回去。

今天她說要和袁國舅說上幾句,除去袁訓以外,沒有人起疑,按太後吩咐的,任保帶着侍候的人在門外等候,冬天寒冷,把門關起,留下太後在袁父影像前。

袁訓的疑心來自心虛,他和皇帝及兄弟們約好,丢失孩子們的話不在家裏說上一句。

那一天,他剛知道兒子們丢失,跑到城外坐着,前太子黨們去找他,方鴻等到的晚,袁訓心情寬慰下來,冷靜也出來,張不開口說,方鴻等也是從皇帝的口中得知。

都是悲痛的,但按皇帝說的隻字不提,免得太後猜疑到真相。也有自家的長輩也要隐瞞,不然大過年的說丢了孫子,這不是逼迫老人去生病。

認爲太後不可能有知道的途徑,但袁訓還是悄悄從後門繞到父親影像後面,準備聽聽太後說的話。萬一和孩子們有關,家宴上也可以設法用話打消。

……

“都瞞着我,你在天有靈,保佑你的大孫子,兩個長孫,我犯的什麽糊塗沒把他們早早追回京裏來,是我錯了,我對不住你,對不住袁家的列祖列宗!”

太後淚流滿面:“我雖不關心皇帝見什麽人,但侯爺我得上着心。我在宮裏熬上這些年,底子厚着呢。皇帝見侯爺單獨說話,出來侯爺眼神就不對了,據見到的小太監說,從沒有見過他是那個面色兒。小太監以爲當差上出錯,對我知會。老任保有了年紀,我不怎麽使喚他,讓他多歇着。那天我讓别人去禦書房打聽,說不是大事兒。我本還沒有認爲皇帝瞞着我,但又帶回來一個消息,說老任保也去打聽過。他去問了,居然一句不回。他老了老了的,已求過我他的身後事,能出什麽樣的事情,他敢背叛我?除非這事我不能聽。我讓人再去禦書房打聽,知道梁山王有封密章。”

淚水緻使嗓子嗚咽的說不下去,太後取帕子拭一回淚水,對着影像深深凝神,仿佛這樣就能說動袁父在天之靈幫助孫子。

“梁山王有密章進京原不奇怪,皇帝因此見侯爺,把他斥責成面如土色也不奇怪。但瞞着我爲什麽?我再去看老任保的精神,他時常對着我就要流淚似的。這不就很明白,隻有瑜哥璞哥在軍中出了事,才不讓我知道!我的孫子,我對不住你,我應該讓他們早回來,不肯回來,讓人押他們回來,嗚……”

太後又哭了起來。

袁訓在影像後面也無聲的淚落如雨。

“以我來想,不是受了回來不得的重傷,就是……就是……”太後有一會兒說不下去,重新開口更添傷悲:“給他們成親的衣裳還在做呢,可憐稱心如意兩個是從小教大的媳婦,再沒有二心的,難道要守望門寡不成?我不敢問。我怕太上皇跟着我難過,冷眼看着你媳婦像不知道,我怕她傷心過度,小八還小,加喜還小,可怎麽好。我怕真相到我面前,我一口氣上不來我去了,你要說我沒把孩子們照顧周全就去見你。”

袁訓閉一閉眸,淚水線似的流落面頰。他至今連寶珠都沒有說過,他怕寶珠傷心過度帶出來,讓太後看穿,讓母親看出,祖母老太太更禁不住這消息。母親沒有太後在宮裏的靈通,應該還不知道。

這會兒大悲大痛才能好過,但袁訓還是不能任性。心頭有什麽欲跳欲讓他大叫痛哭,但他還是得壓制下去,分一半心神想想太後已經猜出真相,等會兒怎麽勸才好。

太後話鋒一轉爲剛強:“山西的兩個名醫,你的妻舅素來推崇,侯爺爲太上皇和我的身子,特地請到京裏。三十那天我說尋一味藥,把他們打發回山西。要是瑜哥璞哥病了,正好看看。唉,要是瑜哥璞哥病了,侯爺能不早打發他們走嗎?唉…。這句話不提也罷,咱們不想,壞事兒就是烏有!”

老太太堅定的信念,讓袁訓更痛苦萬分。

梁山王估摸着京裏收到密章,硬着頭皮給他寫信,陳留郡王也有信來,都說還在尋找。還在尋找的意思,就是還不見人,也有可能不在。

他每夜睡不着,也想勸自己兒子們還在,但每勸自己一回,痛苦更深。對着太後“自己哄自己”,一樣心如刀絞。

但接下來的話,是袁訓從沒有想到。

“真的要那樣了,你也别難過,我也不難過。這是好孫子!他們本可以安安樂樂在我的庇護,在加壽的庇護下過一生,但他們是你的孫子!攔不住,他們得爲國報效,他們從軍去了。他們要是有個不好,那是爲國捐軀!那是給袁家争光。那是對得住列祖列宗!都說我偏心娘家的孫子,也堵堵那些人的嘴!”

太後剛硬的數落:“太子是我扶持!齊王,我把念姐兒給了他。安王等包括後宮裏所有的孫子們,哪一個不是跟在加壽後面玩耍過?哪一個我沒有給過他們錢用?加壽有大紅包兒,别的人雖不能比,也不能沒有。自從加壽進宮以後,那受到冷落受到歧視,讓宮人克扣使用的,都能因爲孩子和加壽一起,她們能來見到我說個冤屈。平時我怎麽不管,這樣的事情曆朝都有,再賢明的皇帝也沒見管過來。我也冷宮裏呆過,我也有不敢揭露的時候,我都明白。身受的人不說話,誰去挑這個刺兒?借着加壽,她們都敢對着我說,我也就能管上一管。”

長長一聲歎氣,太後道:“各有各的命,我照顧我能照顧的,等他們大了各有前程,我照顧不了。就像瑜哥璞哥,他們一定要走,我見到皇帝見到群臣,我底氣足。但我照管不到的地方,你照管他們吧,護佑他們早早回來,早早的回來吧……”

泣聲如訴又高起來,太後的剛強到此瓦解,哭道:“出了這裏,我就不再哭了,我還得心疼心疼你的兒子,可憐他獨自扛着這事,想來不是好滋味兒。”

……

直到太後出來,袁訓沒有上前說明。和太後一樣,挑明這事袁訓還是不能接受。而在他心裏,有一點兒父子間的聯系存着僥幸,他總認爲兒子們還在。

那又何必把這話擺開來說,平添大家的悲痛呢?

在太後之後,他從後門走出。

關安見侯爺面色如常,認爲沒有和太後說破,也暗暗松一口氣。跟上袁訓,關将軍心思回到侯爺神色不對出宮的那一天。

他打發小子去見舅舅,任保第二天說身子不好,關安去探病,才知道是任保找的借口。任保告訴他:“要不是有個太監受過我的大恩,他都不敢說。皇上嚴命不許有人告訴太後,瑜哥璞哥沒了。”

關安的魂吓走的幹幹淨淨,等到再問,知道不過是走丢,關安把舅舅安慰一通,起誓自己不會說出去,他也認爲找回來也有可能。

直到今天,這個家裏知道的三個人都認爲不說開,是保護家人們的最好法子。

以後怎麽辦?他們過一天是一天。

……

孩子們回來的行程快樂而又輕松,行走在山脊之上,霍德寶還采到很多的雪蓮花。因爲沒有青菜,按這裏的風俗喝奶茶。孔小青花幾天的功夫說服霍德寶,把大部分的雪蓮花下了湯鍋。

捅山洞的“愛好”,寶倌一直堅持。猛獸的肉讓大家禦寒,二胖兄弟鼓勵這種行爲。大雪封山,他們雖想早早回去,但也不着急趕路。走半天,休息半天,隻等春暖雪化路更好走,一些可以容身的山洞也必不可少。

“一隻魚一隻兔子,這裏有三個山洞,”寶倌回來報信,樂陶陶似撿到大玩具。

把附近山嶺眺望,執瑜對他露出笑容:“天也到中午了,那咱們停下來,派些人給你調派。”他就着雪再次打開馬背上的公文,進行每天的篩選。

不重要的,就地扔掉減重。重要不多的,用刀裁開,再把寫信人的名字留下。奶媽帶的有針線,把屬于一個公文裏的縫在一起。同着重要的,交到執璞馬上。

輕微摩擦地的動靜傳來,執瑜擡眼見到笑了笑。

寶倌帶着人把幾個大冰塊分别推到三個大山洞外面,一個一個的進去,分出兩個山洞先給孔小青帶着人張弓守着,另一個寶倌帶人親自成行。

貴公子的家人都是好兵器,如鐵槍是可以擰下槍頭,再擰開槍杆,這就方便攜帶。此時裝好,用槍頭捅着冰塊“嚓嚓”有聲進到洞中。

他們至今沒有減員一個人,與遇事謹慎爲上有關。

用冰塊探路,後面是按洞中道路的寬窄而配備的十數枝長槍。長槍不多,如果是個大洞,進去的人多,用他自己的兵器。

有猛獸在洞裏的話,一般先會……

“吼”,一聲出來,寶倌和家人汗毛豎起知會外面的人:“小心了,是隻豹子在洞裏。”

“卡嚓卡嚓”數聲,碎冰四濺中,是豹子攻擊冰塊打算沖出來。

這個洞不深,退出去方便,寶倌等繼續把冰塊往前推,直到有一個巨響出來,冰塊徹底的碎了,以敏捷見長的豹子一頭蹿将出來,正撞在十數枝長槍之上。

沒有槍的人拔出刀劍,大呼給自己人壯聲威:“砍啊,這東西跑了傷人厲害!”

血光四濺中,沒頭沒腦的砍殺,等到霍德寶阻止:“再砍就糟了,可惜了皮毛。”大家住手。

孔小青聞聲過來瞅瞅:“還有零碎皮,誰冷可以捆在手臂上或腿上。肉呢,”打個哈哈:“看來不用分割,已經成了好些塊。”

碎成這樣,不用擔心這豹子裝死,孔小青樂颠颠的上前,把能吃的肉切下來,免得出去下手又要污一片地方。

總不忘記誇寶倌幾句:“這法子真好,可憐這豹子沒有還手的餘地。”寶倌抿一抿唇,笑得矜持,再把腦袋一昂:“我去看看另外兩個山洞。”有一頭豹子是這裏的主人,另外的山洞裏空空。搬些冰雪進去,石頭墊地,燒一堆火,雪自然融化,用樹枝當掃帚把山洞洗刷,晚上就可以住人。

孔小青那個山洞也是這樣處理,篝火升起,把肉煮上,奶茶泡上,孔小青紮着茶葉口袋:“茶快沒有了,不過好在也就要春天,野菜就要出來。”

寶倌興高采烈:“明兒咱們興許打到熊,熊膽在火邊焙幹,遇上山裏的部落,你還拿去換東西。”

有時候補給是用獵物交換,也不全是打打殺殺。

聞言,寶倌又讓嘲笑。淩離笑道:“抓緊咱們在山裏的鍾點你好好的吃吧,出了山再吃不易。”

寶倌掐指算日子:“咱們前來兩個月有餘,回去也得兩個月有餘,我還能吃好些日子呢。”

熱水好了,家人們分别送上來給自家小爺,執瑜邊洗邊回話:“回去的路可不會在山裏一直呆着。”

“爲什麽?我的熊掌怎麽辦?”寶倌有焦急。

執瑜咧嘴笑:“你忘記了,咱們是讓攆進山裏,當時巴根的人馬在山外搜索咱們,咱們又深入他的地方,不得已才一直走山路。現在他的人馬大多回去,咱們在半中間就可以走草原上平坦路,也能早早回營。”

眼前又浮現出家人的面容,執瑜道:“不但早早地把這公文給王爺,也能早早的寫信回家。”

寶倌也想早回營見父親,但還是問上一句:“可是咱們大鬧闆凳城,巴根會不會卷土重來?”

執瑜也想過這一點,不用想就能回答:“走不通就還進山,你還接着捅你的山洞。”

寶倌滿意了,他的手邊也有熱水,一直用手撥拉着,這時候才是認真去洗。

孔小青收走二位小爺的熱水,淩離又是一通幸災樂禍:“大胖二胖,你們好似白了?差點兒我以爲你們就此黑下去。”

阮瑛也還生氣裝女人的事情,對二胖魁梧的身子沉沉臉,也笑話他們的面容:“說我們細皮嫩肉,胖子其實更是。要是沒有鍋底灰,要是沒有鍋底灰摻上油一遍遍的搽,真的出來個油光滿面的黑胖子,你們也可以扮胖女人。”

這樣裝扮洗的時候也麻煩,不是一天兩天能洗幹淨。

“可比楊妃。”方瀾也是運道不高的那個,讨債也不能閑着。

執瑜懶洋洋:“關鍵時候就看得出誰是小心眼兒來,都答應你們不往外面說,還嘈嘈什麽。”打個哈欠:“睡了,我睡着了誰也不理,下半夜我守着。”

把他得到的獸皮一卷身子,歪到石壁上,一副天塌下來也不管的模樣。

淩離等人不甘心,再去看二胖,跟大胖沒有區别。沒有拌嘴的人,阮瑛悻悻:“一到理論就裝睡,天還沒黑呢你就要守下半夜,那你睡得可多了。”

“呼…。呼…。”二胖兄弟拿這動靜回他。

淩離等人拿他們沒有辦法,對着他們又隻想吵鬧,走出來看雪景。也都有流連不舍:“就要走了,我雖不像寶倌那樣饞熊掌,但我也想這日子不錯,還想再呆一陣。”

阮瑛也是意猶未盡:“我來的時候,父親讓我不要丢人,等我回去說我們還敢對戰群狼,父親會不會說我吹牛?”

“那群狼,哈哈,讓大胖二胖認準頭狼,一箭殺了。它們倒也厲害,又選出一個來,又讓大胖二胖殺了,咱們的人比它們的數目多,又有一堆火,對峙直到天亮還是讓殺了。可憐見兒的,除去死了送咱們狼皮,什麽也沒有弄到。”

方瀾到現在還糊塗:“大胖二胖出遊的時候遇到多少狼群?居然認得出頭狼。”

“他們何止認得頭狼,還說不殺完會報複。其實也挺好,這個冬天大家有皮毛用,還得多謝那群狼。”淩離翻翻自己身上,他的是一件虎皮:“隻是沒有東西硝制,不太軟和。”

說話中,有一頭狼靜悄悄的在高丘上露出頭。鍾南在洞裏叫他們:

“進來吧,寶倌有意把血水不掃遠,爲的是引獵物,大家别大意。”

洞外三十步左右的雪地裏,血水已讓凝結在地上。淩離等人邊退邊笑:“不是說豹子有領地嗎?這狼不是聰明的知道死了,就是餓急了,凍到地裏的味道也能遇得到。”

走回洞中,見到寶倌擺弄弓箭:“我得練練箭法,有一隻魚一隻兔子射的那麽好,想吃熊掌就吃熊掌,想吃老虎就吃老虎。”

又問鍾南:“你今天卻不射?”

鍾南拿一塊小石頭在石壁上劃道道:“你射吧,橫豎咱們還有箭,順爺爺和有經驗的士兵都說過一群狼全來複仇,最多的也不過三十來隻,你慢慢練手。”

寶倌就走到洞口的篝火後面,拿着弓箭瞄來瞄去。那狼警覺,又看到雪地裏沒有可吃的,逃竄開來。寶倌也不氣餒,坐在那裏繼續瞄準樹枝子,等着别的獵物過來。

執瑜執璞似真的睡着,鼻息沉沉更不好打攪。淩離等就和鍾南說話:“你這劃的是咱們出行的天數嗎?”

“不是,是我這一行學到的,要記住的東西,瑜哥說咱們随時會離開山裏,這樣歇息的功夫怕是少了,我今天理一理。”鍾南手指頭一道:“這是進山前,我學到的一招絕妙招式。這是進山後,陸續學到的各種本事。經過這一次,以後我自己落到山裏我也不怕。”

阮瑛莞爾:“你也教我們不少,比如防蛇捉蛇。你看咱們在山裏一走幾個月,沒有損失人,你也功不可沒。”

“蛇在外面遊逛大多是夏天,咱們深秋出來的,很快就冬天,山谷裏雖然暖和,也沒有多少蛇。我沒有功勞,倒是吃了不少好東西。”鍾南笑眯眯的,有點兒像寶倌。

又劃上一道,鍾南自言自語:“闆凳城用計。”

淩離等吓一跳,請他不要記這個:“忘了忘了吧,咱們說好的不是嗎?”撿個小石塊把這一道劃糊。

“嘿嘿。”有一聲笑出來。淩離等人去看的時候,二胖兄弟睡得繼續安然,淩離等人氣結。

……

二月初的時候,梁山王也沒有放棄尋找。他反而升騰起出希望,對蕭戰道:“天氣暖好,說不定哪天就回來了。”

父子站在校場上,蕭戰對一旁努努嘴兒:“那些家夥失望一定好看。”

一旁,是聞訊從他防守的地方趕來,假意安慰其實看王爺笑話的長平郡王等人。

長平郡王等不笑實在難過,看看王爺你丢的是哪些人?太後的孫子,尚書的兒子,大長公主的孫子……你就是把小王爺丢了,也沒有這麽倒黴。

丢自己兒子無臉面對家人,丢别人的兒子,這些權貴們能對你客氣?

見父子們站在一起嘀咕,長平郡王沒聽到在說他,趕過來隻爲再作取笑。

把這對父子們憔悴的面容再次如鑒賞珍玩的望着,長平郡王喜笑顔開:“今兒天好,丢的小将軍們今天不回來,明天可以回來了。”

蕭戰要不是能控制自己,很想一拳打在他臉上。

捏拳的動作讓長平郡王見到,長平郡王防備的後退一步,接着嘲諷:“小王爺這手上的傷還沒有好?要我說,大冬天的出去找人不好過,還是這天氣花又開春又暖,找人才叫痛快。”

蕭戰眸中怒容湧出,身子動上一動,漢川郡王又過來添油加醋:“小王爺的腿傷好了沒有?您的騎術是上好的,但大冬天的頻頻出去找人,摔一下不是好玩的,不過您養傷有日子,接下來又可以去找人。”

梁山王聽到第一句的時候,就冷笑不斷。他一個字不回,把面上的冷笑不住晃動,一直的加碼,直到郡王們忽然發現。

郡王們不會把父子惹到翻臉,“關心的”話到此爲止,知趣的就要走開。營門外進來一匹快馬,到梁山王面前,馬上人翻身下馬:“回王爺,敵軍戰書!”

梁山王獰笑一聲:“念!”

“……将軍巴根呈梁山王,五月會戰,敢否?”下面是指名要的一些人:“袁執瑜袁執璞……”胖兄弟的名字排在前面,信中大罵:“損我城池,不死不休!”

“再念!”梁山王父子急切出來,郡王們也聽出内幕。

又聽一回,王爺奪過戰書自己看,蕭戰自然是湊上來的那個。父子們親眼看到:“損我城池不死不休”,一同爆發出哈哈大笑聲。

加福在帳篷裏,離這裏還遠。但蕭戰就在這裏開始大叫:“加福加福!舅哥們還在,加福你聽到沒有!”拖着他冬天尋找舅哥們,傷心焦慮中,雪滑有障礙,落馬摔傷的傷腿,蕭戰一步一步的挪過去。

戰哥欣喜的忘記他可以騎馬過去,加福也能早早知道。侍候的人攔住小王爺,請他原地候着,有一個去請福姑娘,也好心地知會陳留郡王營中。

陳留郡王還在外面尋找,留守營中的世子蕭衍志和加福一起過來,離得老遠就狂呼:“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加福還沒有哭呢,蕭衍志淚流滿面,下得馬來,不顧尊卑,一把搶過王爺手中的戰報,一面擦淚眼,一面反複看了好幾回,當衆失聲痛哭:“在,他們還在!”

要是不在,怎麽會損人城池到人家要和他們不死不休?

梁山王還不看夠呢,一把又搶回來,罵道:“是男人的不哭,快滾出營,把你老子你弟弟,把姓葛的找回來,小家夥隻怕還陷在敵後,趕緊的商議怎麽接他們比哭強!”

蕭衍志說聲是,真的就此打馬,也不管父親在哪裏,也不管這一找也許好幾天,他的馬上并沒有幹糧,往營門就去。

跟他的小子分成兩班兒,一班兒回去取幹糧,一班兒跟上。

梁山王把戰報給加福,對長平郡王等轉過大臉,眉頭上譏诮先出,再就眼睛裏嘲笑濃厚,怎麽看也是準備大諷刺特諷刺的時候,蕭衍志打馬又回了來。

把手揚得高高的,蕭世子再次痛哭到嗚咽:“回來了嗚嗚……回來了……”

嗚咽中别人聽不清,但看得到随他馬後的一隊人。熟悉的盔甲,熟悉的面容,還有一股子不熟悉的猛獸肉的味道——這是沒硝制的皮毛上的——撲面而來。

梁山王拔腿就跑,蕭戰也跑。可惜他的腿雖沒動骨頭,卻讓地上尖銳的地方劃得皮肉翻開頗深,還沒好,一動就痛。戰哥跑的皺着眉頭又帶着笑,苦樂全艱難地出現在一個表情上面。

郡王們雖還有看笑話的心,也想上前看個究竟,也過去。

這隊人停下來,下了馬,洋溢着快樂的笑容:“是我們回來了!”随即哈哈一通大笑。

見到梁山王等人眸光濕潤,笑聲就更響亮,把牛皮争着吹起。

淩離拍胸脯:“我們逛了一趟,有點兒小收獲!”

阮瑛挺胸膛:“奶茶喝多了還行,我愛上它了。”

“還有我還有我,”霍德寶沖上來:“雪崩是我指揮,是我指揮的!”

東一句西一句的讓人如墜雲裏霧裏,但梁山王等借這個機會把淚水擦了擦。

執瑜執璞親切地走向加福:“三妹,你瘦了?過年戰哥沒給你吃好的嗎?”

明知道是擔心才瘦,胖兄弟還是把個怒目給蕭戰。隻一瞬就不忍心。戰哥也瘦了,眼裏有沒有下去的疲憊,原因不用問,隻能和他們有關。

胖兄弟張開手臂,蕭戰張開手臂,三個人抱在一起。緊緊的擁抱中,蕭戰倒抽一口涼氣,胖兄弟這才注意到:“戰哥,你受傷了?”

蕭戰把痛色掩蓋下去,咧嘴一個戰哥似沒心沒肺的笑:“沒事兒,你們誰踩到我。激動什麽,回來就回來了,犯得着踩人嗎?”

加福卻不肯代他隐瞞,加福此時淚湧雙眸,爲哥哥們,也爲戰哥這些日子的憂愁。

“大哥二哥,戰哥時時去找你們,把風聲聽成你們的呼救聲。總是調轉馬頭,說耳後是你們在。那天雪滑,他沒握好缰繩摔下來,本來沒事,地上有個凍石尖子,把他紮傷。”

蕭戰搔頭難爲情:“啊哈,說這個作什麽,真丢人的事兒啊,我從小到大,幾曾這樣狼狽的摔過?”

他已看到舅哥們安然無事,戰哥可以放心,放心的發飚:“爲你們才不會摔,那天是我忽然想到,我平白的尋你們,你們興許在吃烤肉,有沒有給我留一塊呢?把我氣的,我就摔下來了。爲了我的烤肉哈哈。”

戰哥是誰?梁山老王精心培育的下一代,從小就知道他将到馬背上橫行的北方爲統帥。他會落馬,當時心情愁苦焦急不用說也能知道。

聽他滿嘴裏胡扯,胖兄弟們又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這一回蕭戰得意的大叫:“哎哎,别撞到我的傷!我容易嘛,争烤肉還受傷。”

一長串子眼淚,從加福面上流了下來,在淚水後面,福姐兒終于恢複她平時波瀾不驚的柔和微笑。

……

有心靈感應似的,陳留郡王、龍氏兄弟和葛通當晚回來,王爺大帳圍坐得密不透風。别的人是開心的,郡王們就隻能是沮喪的強打精神。

他們越聽越不舒服,原來戰書上寫的沒有錯,這些小子們真的去到敵後,還敢攪和一記。

長平郡王有回到當年見到袁訓等人出彩的那感覺,漢川渭北郡王也差不到哪裏。項城郡王真心的爲袁訓喜歡。

王爺應該先看帶回的公文,但他把這個晚上交給孩子們,聽他們說着在外的日常。

葛通再次摸摸兒子的額頭,一圈子薄薄的肉都出來。寶倌可得意了:“父親,哥哥們把好吃的給了我。”

葛通眼前恍惚,閃過袁訓連淵等人。

有一個人在說,其餘的人讓梁山王催促着趕緊寫家信。王爺要親自看着寫,他說幾時寫完就幾時發走,半夜也上路,讓京裏早早的安心。

貴公子們寫了改,改了又寫。互相再詢問幾句:“丢了的?多難聽。難道咱們是讓打跑迷路的?非也非也,咱們是隐私的前往辦事,因此不能明說。這是膽大心細,寫這個寫這個。”

梁山王開懷大笑,附合的低聲下氣:“是啊,你們個個小英雄,那逃到山裏的人不是你們。”

“父帥!”蕭戰闆起臉。

梁山王趕緊改口:“我說的不對,你們當聽不見。”

信寫好,離半夜确實不遠,梁山王言出必行,讓加急快馬這就回京。袁訓等人收到的信,就是改過而标榜到少年們全身閃金光的說詞。

……

“知道有這樣一張名單在,怎麽能不去?但離營太久,沒有好理由,軍中倘有細作,敵人豈不防備?因此佯敗入山中,遊玩前往。這一路上異草奇花數不勝數,飛禽美獸吃個過瘾。回來的路上,還吃了豹子,吃了熊掌,美味。”

“哈哈哈…。”輕快的笑聲,從袁訓嘴裏發出。

“哈哈哈…。”輕快的笑聲,從阮家發出。

“哈哈哈…。”輕快的笑聲,從皇帝口中發出。

獨太後不笑,心是松快的,但面上繃的更緊,把袁訓叫到面前更加嚴厲:“你去!就得你去才管用!把他們給我接來!再有說不回來的,給我打回來!”

袁訓撩衣跪下來:“請太後先打我吧,我不能去。”

“你敢!”太後怒氣上來。

袁訓從容回話:“瑜哥璞哥有這膽量,正是他們身爲太後孫子的風範。而我身爲兵部尚書,兒子遇險我就去接。太後,軍中無數失蹤、捐軀的士兵們,他們的家人可怎麽辦?”

把太後堵的無話可說。

太上皇和皇帝知道均是贊賞,都來勸解太後:“是太後的好侄兒,才把國事爲重。”但對太後要強行接回執瑜執璞不反對,皇帝父子出主意:“換一個人去接就是。”

任保倒是想去,太後怕他不能颠簸,打發上一回往軍中傳旨的太監,他身強力壯,讓他多帶幾個人,先去見大同府尹餘伯南,讓餘伯南多帶上人,把胖兄弟接走。

這是對梁山王少了一多半兒的信任,梁山老王夫妻知道居然說好。老王收到兒子說走丢的信,也是吓得一個年沒有過好,還要對袁訓時時陪小心,陪的老王臉發酸。

事情過去,老王一肚皮的埋怨也給了兒子,怪他不小心周護。

在袁家當天的家宴上面,大家也可以敞開來說這件事情。

袁夫人對兒子也有怨言:“我看出來你神色凄楚,你不肯說,我也不敢問。”

袁訓陪笑敬一杯酒。

安老太太也道:“我往山西去信,隻恨老二家的老三家的還哄着我,她們離得近,應該是知道的。等我再去信,把她們罵上一頓。”

袁訓陪笑敬一杯酒,請老太太不要去罵人的信。

寶珠悠悠然:“總算過去了,不然你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又不肯明說爲什麽,幹猜也難過。”

袁訓起身也倒上一杯酒:“我也敬你一杯吧,”剛到這裏,外面進來元皓等人。

胖隊長氣的胖臉兒變了顔色,進來就和舅舅要吵架那姿勢,胖腰身叉起:“舅舅壞蛋,大事情怎麽能不和元皓說?元皓會勸,元皓還會哄舅舅,還會哄小八。”

韓正經大力點頭,好孩子等全跟上。

袁訓哈哈大笑,他總算可以放心的大笑一回,這就笑得白牙閃動,把小壞蛋舅舅的鼻子一擰:“去看信吧,表哥們怕我洩密瞞着我,我也瞞着你有什麽不對?”

------題外話------

哈,還算快吧,老太太們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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