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次的權貴養眼聚會,依然脫衣裳,不過由脫幹淨上衣改成隻脫外衣。
在城中最大的空地上,聞風而來的行人中女眷依然占大多數。這一回各種小商販都機靈的早早趕到,擺出另一個大集市。
場中,大片的黃泥地,在夏日的炎熱下塵土飛揚。周圍聲嘶力竭的叫好聲中,十數匹快馬你争我趕。
馬上的騎手短打衣裳顯出好身材,英俊的面龐上全神貫注,打馬一圈又一圈的争着名次。
他們有:忠毅侯、柳國舅、連淵…。這一回是賽馬,前太子黨盡在這裏。禮部方尚書也不糾結他任職禮部,與官聲有關的顧慮。騎一匹棗紅馬,一條線似的跑在最前端。
烈日炎炎,火本就自心中起。哪經得起激烈到極點的賽馬,富貴到極緻的權貴。他們又一回展示不僅當差能耐,在馬背上也是英雄。在場的男人女人呐喊聲震如雷,越喊越騷動。
鎮南王調動他的人馬在這裏維持。
在他們狀若瘋狂中,荷包和詩句折扇依然賣得動,又添上抹汗的帕子。按顔色分發給前太子黨們,指名要跟他們一模一樣的也就不少。
小紅坐在不遠處的棚子裏指派家人,分發東西給他們穿梭在人群中。
褚大花雀躍在旁,不時地問:“又賣了多少?”
場中忽然暴發出陣陣歡呼聲:“好啊,踢他下馬。”
也有小部分的反對尖叫:“連大人還手啊,客氣什麽,還手啊。”
但見場中離得最近的連淵和尚棟,握着馬缰的雙手按在馬鞍上,以手臂支撐身體随馬前行,一雙腿腳開始比試。
白衣短打的連淵,修長雙腿如流雲般如意踢出,直擊尚棟的雙腿。而尚棟也不客氣,身若飛絮般自如,避開一招後,狠狠一腳把連淵踹的飛了出去。
看好連大人的女眷有的失聲痛哭:“小心别摔!”
韓世拓倒黴的在連淵身邊,連淵撞上他,就勢一把,把文章侯推落馬下,搶得這匹馬奔上兩步,雙手一按馬鞍,再次回到自己奔馳中的馬背上。
這裏熱烈已經不能再熱烈,尖呼呐喊都不能表達出圍觀的人對連大人的喜愛。有幾個姑娘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但不約而同的拔下發上的金簪子,對着連淵的方向擲去:“連大人真厲害!”
嘩啦嘩啦,落下一小堆金子雨,帶動别的人也跟着抛。
韓世拓卻急了,他自收心以後,見到前太子黨總是客客氣氣不敢有一絲疏忽,連淵撞上身,還想着用手去扶,不想被一把帶住手腕直摔馬下。
疼是肯定有的,但遠不如當着這許多人丢人來的難堪。馬是一圈一圈跑的,文章侯氣惱住反而迅速鎮定,原地等着又一圈馬跑過來,連聲唿哨讓他的馬跑到最外圈。
在馬速不減的情況下,韓世拓飛身上馬,再次加入比賽的隊伍裏。
文章侯的底細,京裏知道的人很多,想瞞都沒有辦法。很多人知道他曾是個浪蕩子,如今是京中常去書社的文人之一。
曾經是浪子,隻這一條就足以勾住許多好姑娘的心。好姑娘大多喜歡壞男人,很多時候也是條不變的規則。
見到文章侯露這一手兒功夫,呼聲暫時一邊兒倒的喜歡他。爲他狂呼:
“侯爺好樣的,追上去啊。”
但隻有片刻,因爲馬背上忠毅侯和柳國舅也打了起來。這兩個人不管從容貌來說,還是身家,是焦點中的焦點。
淡黃色短打衣裳的忠毅侯腿法狠、快、厲,可他俊眉眼兒在日光下一照,看上去偏偏成了一朵輕花冉冉升起。
淺碧色衣裳的國舅也不差于他,反擊的腿腳也是迅急而猛,但雪白的面皮在日光下染得暈紅,緊抿的嘴唇薄薄一線,哪怕他出招似閃電,也越看越惹憐愛。
落下來的簪子首飾又成了針對他們。
小紅腦瓜子真是不慢,飛快叫過幾個家人:“去撿東西。”又把大花交待幾句:“你說坐這裏氣悶,權當玩會兒吧,你去喊得高聲些。”
褚大花樂着出去,家人撿東西,她負責道謝:“多謝您看好侯爺,看好國舅,看好連大人。”
這一天有好些人把嗓子喊啞,丢出去好些首飾。
……
五更天明,今天是大朝會,官員們到來的周全。皇帝上朝後,幾位禦史和幾位官員齊齊走出:“臣等參忠毅侯袁訓、刑部尚書柳至……”把戲水賽馬的人一個不少的報出來,韓世拓自然也在其中。
罪名是:“有失官體之罪。不是風月場中花魁,卻任由别人抛擲金銀。貪婪無品行之罪,食君俸祿,不思心在報效上面,卻在沐休之日聚會取樂,又收金銀。難道皇上給的俸祿不夠用嗎?……”
還有什麽聚衆嬉戲,男女同行等等等……排出十幾條。最難聽的賣弄色相也寫在裏面。
袁訓等人淡淡冷笑。
皇帝摔下一本奉章,叫爲首的一個禦史:“念出來,大家聽聽。”
禦史撿起來,看過頭兩行面色劇變。出人意料的雙膝跪下,口稱有罪。皇帝不肯放過他,提起嗓音再道:“念!”
“……賞荷聚會共計零散賣出、大宗兒賣出二十五萬三千六百四十三兩紋銀,其中一成爲稅,四成支付雇傭書生和繡娘工錢,及布料等費用。作詩、戲水、賽馬之人隻供茶水,并無額外報酬。餘下五成,捐出一成在京中茶水鋪裏,現添上草藥制出解暑涼茶分發贈人。餘下四成,兩成爲收息,兩成捐入國庫,以爲夏季赈災所用。又收取抛灑之首飾金銀三千五百六十七件,預估銀兩爲十一萬八千兩。呈入國庫,以爲夏季赈災所用。”
筆迹稚嫩,寫這奉章的人是鎮南王世子蕭元皓。
金殿之上寂靜的掉個針可以聽到。
就在昨晚還怒不可遏,認爲新貴們用他們的官職、家世和容貌公然騙銀錢,說不好就此還引出私下男女私情、賄賂私情等的官員們,内心震撼的深深垂下面龐。常大人、韓世拓等人暗樂。
皇帝開口的時候,語帶譏诮:“諸卿小心是好事情,但是你們沒有事先問明白再彈劾嗎!”
對他的太子黨投去贊賞的一瞥,皇帝親自再說一回:“他們沐休的日子也不歇息,并不爲自己謀取銀錢。”
前太子黨是他的人,皇帝隻誇到這裏已欣然的漲滿。皇帝認爲自己也謙虛些吧,不要總誇這些在自己府中長大的人。
接下來話題一轉,嗓音也轉爲厲聲:“知道這兩次順天府收上稅銀是平時一天的幾倍嗎?知道不收錢的解暑涼茶救了多少中暑的人嗎?你們知道京裏的商鋪都想效仿,但他們給制作的工匠多少錢?而鎮南王世子給抄寫的書生、針指的繡娘多少錢嗎?”
氣昂昂出來彈劾的官員們還是個不知道,但聽出對他們不是好消息,伏在地上瑟瑟有了顫抖。
皇帝輕蔑地掃視着他們,嗓音中已然有了怒氣:“商鋪們買走忠毅侯第二個女兒佳祿的荷包,見花樣簡單,倒賣三兩銀子一個,就想分一杯羹。可他們一來沒仿成皮匠們自己研制的異香,二來皮匠們按每繡一個荷包給繡娘五百文錢分發,這樣一算,荷包上賺的錢也就不多。但商鋪們想多賺,按一天三十文打發繡娘。繡娘們不肯接他們的活計。接皮匠們的活計,有些人攢下好些嫁妝不說,還一天供應半個西瓜。這也解暑!也讓她們做活貼補家用更上心!做的多了,賣的多了,入國庫的錢也就更多!”
一本經濟帳,精明的皇帝也都會算。這一番話說下來,彈劾的官員們魂飛魄散,紛紛認罪不疊。
常大人、文章侯等又暗暗好笑,皇上也說“皮匠們”,不知這幾位糊塗大人聽不聽得懂。
皇帝沒去想别人聽不懂,他的怒氣正式讓引動,一發不可收拾的說下去。
“出賣色相!哼!朕要讓你們爲赈災捐銀子,一個兩個的隻怕來哭窮。但這才幾天?皮匠們就弄來十六萬兩還多的赈災銀兩!想想外省在水災中掙紮的人吧!你們怎麽不也去出賣色相!”
原本準備權貴們受到彈劾,打太平拳的官員們對着彈劾官員興災樂禍。生得歪瓜裂棗,真的去了不讓人嘲笑已是幸事。
而看過他們再看忠毅侯等人,愈發的讓人神清氣爽。不少官員們恍悟對着他們下金銀雨可以理解。
皇帝還在震怒:“還有京裏家境貧窮的書生們!你們去了解過他們今年夏天人人有冰吃嗎!人人解暑瓜果吃的痛快嗎!商鋪們見到詩詞折扇好賣,一把竹扇本金貴的不過三、五兩,便宜的不過幾百文,寫上阮英明他們的詩詞就賣十兩、二十兩、五十兩,是暴利!他們也要賺,他們買回有詩詞的折扇,連夜找人謄寫上去。但皮匠們給書生們一把扇子五百文!他們一天還是三十文錢!你們知道好些書生們給皮匠們做活這幾天,賺足娶媳婦的錢!賺足一年衣食無憂,安心念書的錢嗎!”
大家都會算帳,算一算寫一把扇子五百文,五言絕句不過二十個字,七言絕句是二十八個字。詞會有字數多的,但也是揮筆而就,五百文到手。
一天寫十把就是五兩銀子。
有人悄悄吐舌頭,這比自己當官掙的還多呢。頓起一個心思,他也想攬這活計,下了衙門晚上沒事寫幾把,也賺個貼補家用錢。但是皇帝的話裏隻提窮書生,隻得無奈打消心思。
阮英明唯恐天下不亂,見皇帝怒氣中稍做歇息,他走出來躬身:“回皇上,臣等寫詩詞殚精竭慮,幾天裏耗盡精力,臣等不收錢。”
袁訓等人低下頭,輕輕地笑了起來,都覺得小二這句話畫龍點睛,生怕皇上不處置别人,他特地跑來提醒。
皇帝也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好笑對他一拂袖子:“退下!你隻出賣詩詞,雖不收錢也應該!”
“是。”阮英明裝出老實爲公的模樣退下。
情勢一邊兒倒的傾覆,是彈劾的官員萬萬沒有想到,也是背後鼓動良多的安王沒有想到。安王恨着,但也有撞一鼻子灰的感覺。
皇帝又是一通指責,說别的官員們有屍位素餐之嫌疑。就會到鍾點兒上衙門、下衙門。全然不想朝廷一年四季都有赈災的地方,要用到錢。
讓他們有能耐爲災民出力的,也去失些必要的官體也罷。
等他罵完,自家出了氣,也以爲這事情就此壓下,問别的奏事沒有。又出來戶部的幾個官員,陸中修不在内,他看着也詫異。
官員們跪下:“回皇上,您說的皮匠們應該是指着諸位尚書出面賣東西的人,他們到今天爲止,共計賣出二十多萬兩的東西,自己卻占兩成。日子不多,坐擁暴利五萬餘兩。皇上,這錢理當沒收,才是真正爲國的風範。不然,忠毅侯等還是脫不去騙錢的名聲。”
柳至氣的翻臉想要罵他,步子一邁,就要出班列回他的話。而袁訓等人也不是客氣的,也一起出了班列。
“啪!”
但皇帝拍案幾在他們前面。
皇帝大怒道:“朕剛說過!凡事查明再來回朕!大朝會是給你們算細帳用的不成!”
從案幾上又撿一個奏章,飛摔到那官員面前,怒喝:“念!”
陸中修身爲他們的上官面上無光,在肚子裏罵,糊塗鬼一幫!
官員們看了看,也就戰戰兢兢起來。也是剛才出來的快,這會兒面如土色,都怕丢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後有一個推不開的,由他念出來。
奏章還是鎮南王世子寫的,看日期是在荷花戲水的那天。
這是一本細帳。
“折扇利高。壞蛋舅舅等不收銀錢白出好詩詞,花費茶水瓜果,每天十兩銀子。荷包利低,三兩銀子一個,分五百文給繡娘,再加上供應涼茶瓜果,給繡娘占去兩成。又有布料錢、繡線錢等等,本金占足五成出去。折扇上,五十兩的是香扇木。二十兩的次一等。十兩的更次一等。總本金因此占四成。鋪子裏店面、夥計等工錢,由臣等占兩成的收息裏支付。”
下面是一堆的名字,鎮南王世子排在前面,餘下的是奉養尉、袁加喜、文章侯世子,好孩子、萬小紅等等。
如果有人懷疑五十兩一把扇子,詩詞不要錢,付給窮書生五百文後還有天大的數字,這時候可以不用懷疑。人家還有鋪子運營的費用,夥計日光地裏吆喝的費用,而折扇的本金也會提高。而分錢的東家也不少。
鎮南王微微含笑,有我們這些人在,會有漏洞給你們抓嗎?幾個皮匠還能辦出這些大事,何況我們稱得上個個小諸葛。
權貴們白天上衙門,晚上寫詩詞,沐休賺銀錢,還要分點兒心思把可能會出現的彈劾堵上。
元皓的細帳就由祖父提醒、父親提醒、壞蛋舅舅等人提醒,母親幫看着寫出來。
當官也食俸祿,總不能讓皮匠們忙活一場,還去喝西北風過日子。
第二撥出來彈劾的官員們沒有念完,也隻有請罪的份兒。
皇帝看向他們的眼光愈發寒冷,親自喚出好些人,頭一個是冷捕頭,特地從太子府上宣來。第二個是柳國舅舉薦到刑部監管他的侍郎遊沿。第三個是擡着上來,席連諱丞相已乞骸骨,病的兩個眼窩深陷下去,是真正掙紮着上殿。第四個是袁尚書舉薦到兵部監管他的水軍老将嚴治廣。後面又有幾個就在當殿。
皇帝不屑的聲調:“朕怎麽會不監管呢?席丞相雖病,頭一天卻上奏章闡明厲害。諸卿隻會看朕糊塗,事後亮機智。不如學學老丞相思慮在前!”
命拟旨:“瑞慶長公主、鎮南王、鎮南老王、忠毅侯、柳至、連淵…。鎮南王世子、奉養尉、文章侯世子、常巧秀、萬小紅……辦差謹慎,憂國憂民,賞賜……”
接下來直到朝會結束,再沒有人出來彈劾權貴們賣弄色相,騙取銀錢。
……
“分錢了。”
晚上的鎮南王府熱鬧非凡。
金殿上的彈劾風波過去,皮匠們這些天的辛苦可以有個回報,聚集在這裏取錢。前幾天不分,是想等彈劾風波出來,看個動靜再說。
辦這事爲首的是胖隊長,皇帝又偏愛他,胖隊長賞賜最多。幫忙辦這事的壞蛋舅舅等人,常家出了好孩子,韓世拓父子齊上陣,梁山老王是親家來陪客,鎮南王府一并請來。
今天沒有任何外人在,大人坐高桌子,孩子們坐小桌子,說話上也很随意。
皮匠們就嚷着:“快分快分,我們等着呢。”大人們對他們笑一笑,鎮南老王父子起身,頭一杯酒先敬壞蛋舅舅。
“沒有壞蛋舅舅就磨不出能幹的胖隊長。”老王笑容親切,别的人也說應當。
壞蛋舅舅謙虛兩句,說元皓是天生就好,把酒得意的一飲而盡。
第二杯,敬連淵。鎮南王戲谑:“連大人好一身傷痕,把你排在國舅前面。”
柳至笑得肩頭抽動,說應該。不想自己一身好皮肉,卻輸給一身傷,國舅笑完了,裝個酸溜溜:“不服不行。”
方鴻等人一起哀歎:“唉,這京裏的女人們啊,眼光不好。”
在這哀歎聲裏,連淵得意地喝下去第二杯。
孩子們把分成通過,元皓捧着給大人們看。
“胖隊長,雙份兒。”
鎮南老王和王爺一起微笑:“主将再能耐,離開你的皮匠們也不行。你不能超出太多。”
小六讓公推爲代表來回話:“大姐生日那天起的頭,戲水是表弟的主張,表弟應該多拿。”
鎮南老王含笑:“但是賺銀錢卻是你們大家商議出來的,”
常大人不知道這一段内幕,懇切的請說一說,他好回家教導别的孩子們。
大家視線望向胖隊長,胖隊長在這許多注視中得意說起來。
……
那一天,繼連淵去衙門的路上讓偷襲,又聽到蘇先等人也讓偷襲。元皓心疼壞蛋舅舅,約齊皮匠開會:“戲水是我想出來的,我不能袖手旁觀,大家出主意,把這些無恥的人打下去。”
孩子們東想西想是天賦過人的,但辦案子稀松。說上一會兒,隻有一句大家認可。
“把東西要來看一看,認一認哪家的人,咱們上門和她說說,讓她好好當個姑娘,名聲要緊。”
就尋袁訓等人要帕子簪子荷包看。
袁訓等人驟然受辱,讓調戲的個個怒氣沖天,也聚在一起商議這事情怎麽應付,哪能平白的讓侮辱。
孩子們一尋一個準,還尋到所有人。東西要幾件子到手上,韓正經嘟囔:“這戒指是金的,二兩重,按本朝的兌換,值銀子就二十兩,上面這寶石,小紅你估個價兒?”
尚棟随口一瞥:“十兩銀子也差不多。”
孩子們嚷嚷着也生氣了:“亂花錢!三十兩銀子的東西到處扔。”不知哪一個先說出來的,最後就變成:“夏天外省肯定有水災,喜歡扔,扔給他們多好。”
“辦涼茶鋪子給人也是好的。”
“買些中藥煮在涼茶裏也是好的。”
“再多一些,咱們是不是參湯也舍得起?”
到這裏,一個大的主張浮現出來。孩子們一起來到大人的面前,希冀的看着他們。
由胖隊長出面說服:“舅舅,這東西再多扔一些就好。”
大家坐在一個廳上,他們的談論大們已聽在耳朵裏。柳至目瞪口呆:“你們什麽意思?倒願意讓我們受侮辱?”
孩子們七嘴八舌把他壓下去:“人家給錢不是。”
“這些錢可以捐出去赈災。”
最有力的一句:“要是不扔給你們,興許就扔給别人。别人就自己留着用,白可惜了這些錢。說不好還辦壞事呢。”
溜圓眼睛、屏住氣,一個一個小心翼翼:“想想災民?想想…。呃,昨天我們夜巡遇到一家人在哭,天太熱,做苦力中暑,他們當家的人不能再做活計。再有人扔金銀,可以舍錢給他們。”
前太子黨腦袋都是靈光的,讓“賺了錢周濟人”打動,也讓“不扔給你們,就扔給别人亂用”打動。
憋悶就此不翼而飛,讓孩子們換個地方商議得再周全些,他們也要自己說話。
連淵看袁訓不言而喻,柳至瞄着蘇先不必明說。
大家一樂,異口同聲:“要看不是?讓她們看個足夠!不給看,迷到不能解開,不知道出什麽事情。真出了事情,隻怕還是咱們擔。誰叫咱們招人愛呢!按孩子們說的,就此賺些銀錢,還能辦些好事。”
這件權貴們不要面皮的起因,還是由皮匠們而起。
……
“哈哈哈哈……”常大人聽完開心地大笑不已:“等他們掙錢我才知道這事,我就知道有内幕,不然列位好男兒怎麽肯解一回衣裳再解一回衣裳。”
前太子黨抗議:“這話太難聽了。”
小六插話,回到引出這話的原話題:“所以元皓要分雙份兒,戲水是他的主意,爲爹爹出氣是他的主意,才有後面的這些事情。”
鎮南王父子繼續推辭着,但别的人一緻答應,胖隊長的錢定下來。
好孩子等人每人一份兒,容姐兒分二百兩銀子。
元皓怕大人說他們分的不對,解釋道:“容姐兒回回開會來着,”
容姐兒也在這裏,舉着小手啊啊說上兩句。
柳至笑道:“你們是一個不少,應該給她。”一旁是兒子柳雲若。柳雲若是以加喜的名義參與皮匠們在京裏的鋪子,這件事情裏也就有他,他出力,分一份給加喜。
多喜增喜添喜由哥哥姐姐幫她們入股,雖不出力也分一份。大家沒有意見,柳雲若不敢有意見。
褚大花跑前跑後,她就是湊熱鬧愛玩,但京裏的鋪子小紅爲她入了一股,她也有一份。
大人們看着他們相親相愛,情不自禁地又吃幾杯。酒杯沒有放下,孩子們捧着銀票過來。
胖隊長依然頭一個,用個托盤舉着他得的銀票。除去自己積存的,留用的。别的分派如下。
“皇舅舅有,明兒送去。太上皇太後有,明兒送去。祖父有,”送給祖父。
“父親有,”送給父親。
“母親有,去廚房看菜,等下給她。”
“壞蛋舅舅有,加壽姐姐和太子哥哥有,瑜表哥璞表哥戰表哥,表姐……”
又有一些小份的,給柳雲若一份:“你出力,你的。”柳雲若受寵若驚。
柳至、連淵等各有一份。胖隊長認真嚴肅:“這不是你們收了錢,是我贈送的。”
再臉兒一沉頗有威風:“好好給我當差喲。”
柳至等喜笑顔開,都說好。胖隊長得意的退下。
别的孩子人也一一過來贈送,數褚大花的嗓門兒最高:“大花送的,大花送的。”
也每個人給容姐兒一張銀票。
分配得當,餘下歸自己的還是一筆橫财。這頓飯吃得歡歡喜喜中,又出新主張。
“出錢多的人,赈災上功勞就大,爲她請表彰。”
“她也許不要表彰,除去表彰以外,請她坐到前幾排。出一萬兩銀子以上的,喜歡壞蛋舅舅的就對她笑一笑。出兩萬兩,就笑兩笑。喜歡柳壞蛋父親…。”
胖孩子及時打住,眼皮子不眨的改口:“喜歡柳國舅的就笑兩笑,可不許多笑,多笑虧本。”
柳至父子啼笑皆非。
“雲若過來。”阮梁明招手。柳雲若過去,阮尚書打趣他:“當初你擰巴的跟萬年不回頭似的,自己還覺得挺美。現在嘗到苦頭了吧?柳壞蛋這名聲你什麽時候能摘掉?”
柳雲若陪笑:“嘿嘿,侄兒盡力早早摘掉。”
袁訓不忍心女婿讓說,打斷他們,對孩子們努努嘴兒:“倒是聽聽他們的話吧,這是打算拿我們徹頭徹尾的換銀錢。”
孩子們剛好對着這邊說話:“我們說完了,又一個大收益。”
元皓叫的最洪亮:“父親,你要笑得比壞蛋舅舅值錢哦。壞蛋舅舅,你要笑得比别人都值錢哦。”
有一句叮咛再叮咛:“不可以多笑,多笑虧本。”
褚大花人兒小小,也不愛念書,卻跟着嫂嫂小紅學出幾句生意經,大叫道:“多笑了讓她們補錢。”
“哈哈哈……”廳上爆笑聲起。
……
這樣的結局不是安王要的,他請來班先生:“他們愛出風頭,人又多,弄點兒暗器怎麽樣?”
班先生搖頭:“我去看過,圍觀的人最内圈,是鎮南王的兵馬面對人群,他們手中有盾牌,有異動擋的及時。而最裏面三層,是鎮南王的人便衣假扮。暗器過了一定的距離效果不強。要麽不打,要麽必中。不能輕舉妄動。”
安王摔了一個東西,罵道:“這群狡猾的太子黨們!”他氣了好幾天。想想又會戲水又會賽馬還會當差,殿下眼前還是一抹的黑。
第二天又是一個證實這些人會當差的消息傳來,刑部尚書柳至不費吹灰之力揪出五個貪官。他們的家人砸銀子太兇,跟每天夜裏從天而降似的,柳至哪裏是含糊人,一面賣弄神采哄的砸錢,一面背地裏讓捕快上門。遊侍郎展示手段,三天之内口供也齊全,贓銀也齊全,已派人前往外省去拿賄賂的官員入京。
安王冷笑,讓人放出風聲,說大家小心,别爲妻子姑娘們出太多的錢,反而把自己扯進去。
但女眷們依然如故。
京郊附近的有錢人家聽到風聲,可以一睹權貴們身姿,也紛紛趕往京中,客棧上房悉數定滿,客棧又賺的不錯。客棧人多,酒樓生意也跟着好。
不過是權貴們脫一回上衣,卻稅收倍增,繁華倍增。
安王可以氣到吐血的時候,皇帝欣然嘴角上揚。不管是稅收錢還是皮匠錢,都入國庫,算有他一份兒,他不笑還等什麽。
……
安王惱怒中稱爲“京中歪風邪氣”的這股風,在六月裏太子生日的第二天得到遏制。
皇後經由皇帝同意,下了一道旨意。
“…。爲女子者,當熟德言容功。嬉皮跳脫,賢淑何在…。”
這道旨意來自太子生日那天,太子府上也戲水也賽馬,有些女眷們瘋狂過了頭,讓皇後親眼看到。
皇後在旨意中嚴令太子:“皇上屢屢加諸慈恩,當以政事爲重。當以敬重老臣爲重。當以心懷百姓爲重。當以宣揚品德爲重。”
令太子妃加壽:“太子府第,非一般人可比。當謹守府第,勿令嬉戲入府,勿令放蕩入門。内宅不計人數繁多,唯悉心侍奉爲上。嫣紅不以嬌媚爲主,量穩重爲長……”
旨意下過後,皇後獨自在殿中哭了半天。她雙手掩面,眼淚從指縫中不斷流出,把經過的所有傷心都化爲眼淚哭了出來。
她腦海裏盤旋的隻有一句話:“隻在今天,才感覺自己身爲皇後!”
皇帝曆來開明,見到就準了這道看似給太子,卻似約束全國女子的懿旨。
約束全國女子的言行舉止,本就是皇後應當應分。
這道聖旨上,皇帝還看出另外兩個字:柳至。
沒有柳至背後摻和,皇後沒有慨然下這道懿旨的能耐。她不是沒有幼讀詩書,她是未必想得到這裏的措詞。不由得,皇帝想到柳至公然宣揚他的兒子要納妾那件,笑得鄙夷:“朕聽到就知道你裝相,如今打算不裝了?”
爲太子留後路,袁訓寶珠聽得出來,皇帝也聽得出來。再想想表弟更是裝模作樣,還去和柳至打架。皇帝拍案罵:“這一對混帳演的好戲!”
這一對混帳最近爲赈災很出力,皇帝才沒有叫他們來當面責罵。
安王殿下郁悶的快要生病,他沒有想到戲水招的女眷們愛,卻能翻出這麽大的花樣。
以安王原先想的,女眷們相思入骨,難免上吊幾個,要入府門而不得其門的,難免跳河幾個,撞死幾個。戲水的源頭在加壽太子妃慶壽而出,安王就可以借機把權貴們包括太子黑上一大把。
但現在卻成了…。安王對着抄文嘟囔:“皇後娘娘的陳年怨氣全出在這懿旨了不成?太子妃拿着這道懿旨,更可以不讓内宅添人。”
結局變成這樣,是安王預先想也不會想到。
……
袁訓也沒有想到,加壽帶着皇太孫乾哥又回來用飯,和他單獨說上幾句。
加壽盈盈:“爹爹,您又爲壽姐兒擋風波了是不是?壽姐兒大了,壽姐兒自己會當家的。以後多陪小八弟弟,多歇息才好。也多爲大弟二弟、三妹戰哥籌劃,讓他們多打勝仗。”
父女們站在廊下,側身就能看到房中玩樂的孩子們。袁訓努一努嘴兒:“呆丫頭,爹爹可沒這樣的神算。你當謝元皓。戲水是他提議,賣弄色相也是他提議,”
加壽聽到這句,嘻嘻一笑。
聽父親壓低嗓音:“再要謝,就謝你柳爹爹吧。”父女相視而笑,他們也認爲隻憑皇後一個人,寫不出來那道兼顧周全、對加壽有利的懿旨。
加壽嫣然:“要我說,讓雲若和加喜定親吧。雲若現在很肯讓表弟指派,越來越像家裏的孩子。”
房裏元皓大叫:“柳壞蛋,倒茶來。”柳雲若今晚也在這裏吃飯。
袁訓和加壽又一起笑,見柳雲若倒了茶來,對元皓臉兒黑沉:“你讓我做事,我做。咱們打個商議,我父親在時,别叫我柳壞蛋行嗎?”
元皓悠哉遊哉:“我讓你做事,你全做了嗎?那你跳荷花池去,撞樹去,戰表哥不喜歡你,你明天去軍中給他好好賠不是,承認你是大個兒的壞蛋去,再來和我讨價還價。”
扮個大鬼臉兒:“壞蛋舅舅在荷花池戲水,賺好些銀錢。你跳也白跳,沒有人看。”
袁訓在外面打趣女兒:“這就叫像咱們家裏的孩子?咱們家的孩子過得跟戰哥似的還差不多,成天欺負别人那種。”
加壽嘟嘟嘴兒:“爹爹您想想,我們受戰哥欺負的時候,可不就是雲若這樣。”
袁訓更加要笑:“你是讓我幫戰哥籌劃在軍中威風呢?還是他不在,就借機告狀?”
加壽轉轉眼珠子:“都有。”
……
皇後懿旨下過,前太子黨松一口氣。白天上衙門,夜晚出詩詞,沐休還要賺銀錢的日子并不好過,是件累人的活計。
雖然對胖隊長的苦巴巴臉兒有歉疚,朝廷外省的赈災也還沒有結束。但他們籌的銀子已有好些,覺得可以就此打住,恢複各人原本的日子。
袁尚書的注意力,也更多的放到公事上。比如他眼前就有一件很熬神。
他舉薦入京的水軍老将嚴治廣,以前瞧不起袁大将軍,認爲他官升三級,石頭等大捷是裙帶出來的。後來他和梁山王府是兒女親家就是老将軍認爲的有力證據。進京後就遇到權貴們“賣弄色相”,更加的怨言無數。
一個人的怨言超額,會帶出對别的事情無端的怨言。嚴侍郎是看誰都不順眼,不管什麽事情都發議論。
袁尚書調他入京以前就知道這脾性,沒鬧到面前,不出大事,他裝聽不見。荀川侍郎卻忍不下去。
嚴侍郎是梁山老王手裏出來的水軍将軍,因老王不重視水軍,幾十年的怨氣滿滿的。有意無意的都能說到梁山老王。
袁尚書不再給胖外甥當差的前三天,就調節兩個人矛盾去了。聽得兩耳朵滿滿,坐在自己公事房裏正發呆,想着這兩個人一個爲老王可以拼命,一個說怨言不管不顧,打起來要讓别的衙門看笑話,外面進來一個人撲通跪倒。
“請侯爺救命。”
認一認,是本司的小官員,名叫司滔。
袁訓先皺眉,以爲二位侍郎的矛盾牽扯到下面的官員。在心裏惡狠狠把二侍郎罵上一句,命司滔道:“起來,有話慢慢說。”
司滔卻不肯起來,雙手按地淚落如雨:“請侯爺救小女一命。”
袁訓讓他明說。
司滔哭道:“小女十六歲,下半年就要嫁人。但無意中見到侯爺,從此傾慕于心。前不久侯爺時常的賽馬戲水,小女能見到,平時跟常人一樣,我夫妻并沒有發覺。皇後娘娘懿旨下過,小女聽說再也難見侯爺一面。我夫妻養她嬌貴,不是聚衆的玩樂不許她出府門,她也不能守着侯爺上衙門路上等着。就此……一病不起!”
袁訓張口結舌,腦海裏一圈一圈的旋暈:“那那那,快請醫生是正經。”
“醫生請了好些個,都說小女能進水米就好。但她滴水難進,昨天已暈過去數回。”
袁尚書大腦空空:“你你你,你要我做什麽?”
“家裏棺木都已備下,昨天問她可有遺願,總算她肯說出。我夫妻這才知道她癡戀侯爺已入骨髓。她說…。她說…。能再見侯爺一面,死也瞑目。侯爺,下官鬥膽,鬥膽……”司滔哭的說不下去。
“救人要緊,我去我去。”袁訓還敢遲疑嗎?他忙就答應下來。司滔來以前不敢想,作爲本司下屬,知道侯爺不是嘴上說一心一意的人,他是真的一心一意。
自從忠毅侯到刑部當尚書,花酒吃的不過頭,玩樂也有度。回家去,是他常幹的事情。後來加福姑娘到梁山王府學功課,侯爺每天上下衙門趕一輛車,是全京裏津津樂道的事情。
他的車裏,一早送福姑娘去王府,下衙門時接回。他願意去的應酬更就少。再不聰明的人也看得出忠毅侯心裏,他的家人最大,他對妻子的一心一意也真實的不用懷疑。
這樣的一個人,司滔請他見自己女兒一面,也是見到女兒彌留才敢前來。
沒有想到侯爺就立即答應,司滔感激萬分。
袁訓讓他先回家去,對姑娘說一聲,自己稍後就到。司滔重重叩了頭,含淚退出。
到家後,一陣雷陣雨傾盆而至。司滔着了急。對妻子道:“侯爺要是想想覺得不好,他不來了可怎麽辦?”
司夫人也急,但勉強還能有個安慰:“雨太大,再等會兒。貴人說話不會反悔。”
夫妻兩個死死睜着雨,盼着早早停息。
瓢潑雷雨,大多下不久。但一刻鍾後卻未必停。等上一刻鍾,在夫妻心裏好似滾油煎。“卡嚓嚓”,又一個大雷打下,房中傳來丫頭的哭聲:“姑娘,你醒醒,你醒醒啊。”
雷太大,好人聽到也震心,何況是病弱的人,司姑娘再次暈厥。當父母的撲上前去哭喊,灌藥,請醫生。司大人難免想到忠毅侯說稍後就到,早就應該到了。難道人要死了,不值得你冒雨來上一回嗎?
當然來不來是人家的事情,司大人隻能爲女兒傷痛的閃過這念頭,卻還是無能爲力。
哭着吩咐妻子:“把衣裳給她穿上吧。”
穿上衣裳就是預備要死了,司夫人萬萬不肯:“我女兒還有救。”
正在大恸,外面有踩水的動靜出來,“吧嗒、吧嗒,”司大人大怒,出來就要罵人:“姑娘病了,不許大動靜,這是誰這麽大膽?”
他話音沒落,因雨勢小了些,院外更大的動靜出來。好似無數奔馬踏水而行,最後呢,還偏偏停在自家門外住了馬。
數聲長籲穿過雨聲不說,還有一陣馬蹄聲停下:“吧嗒”,這一聲更響。再就一陣馬車輪印聲,急急的刹住,激起地上一片水聲,又是嘩啦一片,跟個海邊看潮差不多。
這動靜别說吓倒病人,摧山都像有可能。
司大人怒不可遏,氣勢洶洶就要出門尋人不是。但剛走一步,吧嗒雨聲過來的是個看門的人,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侯爺來了,”
司大人先是一愣,有喝口水的功夫明白這話,也不迎接,撒丫子往房裏跑,邊跑邊叫:“女兒啊,侯爺來了,來看你來了!”
司夫人往外面跑:“在哪兒在哪兒?”她到廊下,見到一群人冒着雨進來,不是一個。
但司夫人陪着姑娘去看過戲水,她也沉迷,個個認得。
忠毅侯、柳國舅、連大人、蘇大人…。他們全在。
袁訓打發司滔回家,就讓關安和跟的小子輪流知會前太子黨:“這事情人人有責任,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大家都得陪我去。防備她說不好的看過我,又要看你們。防備我孤身前往,說不好要進姑娘閨房,要到姑娘床前,有損她的清譽,也損我清白。”
侯爺來的有些晚,原因這是其一。
其二,在他們後面進來的是侯夫人寶珠、趕得及到這裏的柳國舅夫人、連夫人等等。有些女眷在這段時間内趕不到,隻能作罷。
他們是冒雨過來,面上發上滴着水珠。衣衫上也濺的有泥。司夫人又羞又愧上來,趕到台階下面,不顧雨水就地伏倒,顫聲道:“愚夫妻教女不嚴,請大人們恕罪。”
“這會兒不說這個吧,姑娘可好,姑娘在哪裏?我們都來看她,盼她早早好起來,按期出嫁。”袁訓沉聲。
司夫人一身雨泥的起來,把貴人們帶到女兒房外。司大人也早跪倒在這裏迎接,剛才見侯爺哭是急女兒彌留,這會兒是實在慚愧地痛哭不止。
袁訓回身對因爲人多,站的遠遠的妻子看看:“我去了。”寶珠道:“等等。”走上來,取自己帕子爲丈夫拭幹淨面上發上的雨滴,柔聲囑咐:
“進去别拘泥,說些好聽話兒,先讓她好起來要緊。”
柳夫人連夫人見到,也過來爲丈夫收拾一番,讓他們多說好話。
司滔夫妻垂淚再垂淚,滿心裏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如果隻來袁訓一個人,司氏夫妻痛女心切也不會想到避嫌。這會兒要進去許多人,又有夫人們也在,夫妻們請權貴們直到女兒床前。隔一道紗帳,和自家女兒會面。
……
“女兒啊,侯爺、國舅都來看你,你快些好起來吧。”司夫人在帳前說着。
司姑娘知道忠毅侯真的要來,心病得醫,已然好了三分。再見到進來還有别的權貴們,也個個都是出彩的。讓她雨中沉暗的房間都變得猛一明亮。這明亮也染上她的心地和面頰。
她的指尖抖動着,很想拉開床帳仔細看一眼。而太子黨在床前,也隐約看得出這舉動。
人人屏氣凝神,沒有人說不合适。但最憂慮的毫無疑問是她的父母。司大人張張嘴想說,女兒枯瘦容顔隔帳也能見到,他閉上嘴。司夫人張張嘴想說,又嘴唇哆嗦着說不出來。
她這個時候想到的是無顔,無顔,無顔。
司姑娘眼睛看的隻是貴人們,并沒有看父母,但她隻求能再見一個權貴,卻來了一堆,讓她也清醒到平時理智。
她最終還是沒有拉開帳門,而改成泣聲:“多謝侯爺、國舅,多謝大人們。小女子愧無顔面再說什麽,隻望身後大人們不加恥笑。小女子自己的恥辱與父母無關,望身後大人們勿加恥笑。”
清朗嗓音響起:“司姑娘,我還等着吃你喜宴,你難道要讓我們失望不成?”
司姑娘竭力在淚眼中看得清楚些,那一個如玉如星般明亮的男子,他有成熟的氣概,又有英雄的氣勢。
抽泣一聲:“是侯爺對我說話嗎?是侯爺嗎?”
袁訓對一旁感動中呆呆的司氏夫妻使個眼色,再次回話:“是我!看在我冒雨前來,給我薄面,進一碗粥也罷。”
“好好。”司姑娘忙不疊的答應。司夫人夫妻忙不疊去取。很快取來,袁訓等避開到帳門兩邊。司夫人也把避嫌二字頂在頭上,不開帳門,她探身進去,見女兒已然好了五分,面上氣色出來,低低的交待她:“大人們爲你辛苦奔波,好孩子,你可不能拂了他們心意。”
司姑娘把一碗粥吃完。
柳至上前:“你若肯給我薄面,按時進湯藥。”
連淵上前:“你若肯給我薄面,成親時給我下貼子。”
司姑娘在帳中哭個不停,一一答應。男人們退出去,寶珠等也來看她,說了一些安慰話。剛才門外說好的,放下兩個戒指說給她添箱,也要吃她的喜宴。司姑娘也答應了。
袁訓等人離開的時候,司大人夫妻在大門上對着背影長跪不起。
------題外話------
錯字再改。
隻能寫到這裏。
這幾天休息的不錯,雖然肩膀還在疼,但一口氣能寫下來,滿足。
麽麽哒親愛的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