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眯起眼笑了笑,再想才是陳三這個人。
安王在信裏說有這樣一個管事常年在邊城走動,有一個地址可以轉交信件給他,再由他轉交進京。但世子現在發現這陳三極有可能在邊城有個窩點,而不是鋪子。而他本人一直就在邊城。
也就意味着世子将拿下一個窩點而不是一個人…。他爲預想中的場面過于滿意,也可能把這滿意傳遞給手下的人。東安世子及他的人馬都沒有注意到後面跟來一隊人。
霍德寶仰起他的豁牙:“父親,天快黑了,他們真的不回營?”葛通又一次下馬看了蹄印:“跟!看他去哪裏。”
葛通也對蘇赫的到來有疑心,看遍諸郡王和世子的臉色,可疑的有好幾個。但頭一個出營的人,是東安世子。
蘇赫的屍首現在是香饽饽,最有可能做文章。葛通收到盯梢的人回信以後,毫不猶豫叫上兒子上馬出營,也僞稱出營打獵,小心翼翼跟在後面。
天邊有昏黑出來,一輪淡淡的月痕也挂上高空時,長呼聲突兀的出來。
“東安世子,東安世子,王爺請你回營!”
“東安世子,東安世子,王爺請你回營!”
“東安世子,東安世子,王爺請你回營!”
這一處大約有五裏路的地方頓時亂了。
最早的是葛通,他在東安世子的後面,在一定距離内聲音能聽到的邊緣上。也就是他和一定距離内的人就是分先後聽到這些話,大家也相差的不遠。而東安世子将晚一步聽到。
葛通急命兒子:“找隐蔽地方先藏起來。”
霍德寶眼尖,見旁邊有幾株樹,一指樹後,和父親及家将們打馬到樹後。到了這裏不會讓東安世子見到,放心的回頭看,父子們瞪大眼睛。
原來在他們的後面又有一隊人,也正在找地方躲藏。
“父親,那不是龍家伯父們?”寶倌張大眼睛。葛通一看也認出龍二龍三,手指放嘴裏打聲唿哨。他常年在陳留郡王軍中,龍二龍三聽得出來,打馬過來一處藏身,嘻嘻道:“讓你們看到了,本來還能再跟會兒不是。”
葛通也愣住:“你們跟的是我?”
“跟你做什麽。我們跟東安世子出的營。但是半路上一看,你和寶倌在前面,我們猜到大家一個心思,可不就跟上你們。”
霍德寶雖然跟來其實懵懂,龍二龍三說完就問個明白:“爲什麽,父親叫上我跟着他,而伯父們也跟出來。”
龍二龍三一聽氣不打一處來。龍二忿然回話:“寶倌你到底小,不夠眼觀六路。蘇赫死了以後,數東安世子沒事臉最白,和做足虧心事的人沒區别!”
陳留郡王留下内侄、兒子和梁山王父子談論蘇赫來的奇怪,霍德寶沒讓留下,葛通也還沒對他說,寶倌越聽越糊塗:“呃,龍二伯父,蘇赫死了,與東安世子做虧心事有什麽關系?”
葛通拿大手在兒子頭上撫摸:“蘇赫是有人招來的。”
“那是自然,戰哥總出去玩,不把蘇赫招來才是怪事。”霍德寶不以爲然。
葛通露出笑容進一步解釋:“兒子,小王爺到軍中才幾個月,而蘇赫在極遠的地方。等他聽到小王爺到了,讓人來打探再過來,現在還在路上,不會這麽早就當死鬼。”
霍德寶迷乎了隻一下,随即啊地一聲大叫,從父親手底下跳了起來:“我知道了,父親,軍中出了奸細!”但随即又迷茫了:“可能嗎?一位郡王世子,他在襲爵上比我還穩當,他不老實呆着,他犯得着通奸細?”
遠處更近的話把他們的談話打斷:“東安世子,東安世子,王爺請你回營!”
葛通等人先不和寶倌多說,去看後來過的人。這一看,葛通笑了,龍二龍三呆住:“怎麽,我們後面也有人?”
又一隊趕在呼喊聲前面奔走找地方隐藏的,他們也奔着樹林過來。夜色裏葛通等人看得見他,東安世子大約隻想搶功,聽到梁山王劫他飛奔而走,反而還是沒看到後面有人,直到現在已失去世子的蹤影。
大家見面全認得,第三隊來的人是梁山王的親信家将。
心照不宣相視一笑,龍二龍三打趣:“看來王爺也在暗中查訪?”
“是啊,東安世子一出營,王爺就知道了,王爺就讓我們跟來。所以後面那打着王爺旗号的人是誰?咱們先不給他見面,見一見他再說。”
說話的功夫後面的人到了,繼續大呼聲中,梁山王的親信家将皺眉,龍二龍三和葛通一起認出,這來的人确實是梁山王的人,也是他有名的心腹。
大家一起出來,跟着梁山王的人上前把東安世子截住。東安世子見耽誤他得功勞,壓着惱怒頗不耐煩:“什麽要緊事兒?”
梁山王的人在馬上行禮:“世子,王爺有事請你這就回營。”說完手一揮。他帶出來的人馬和東安世子的相當,但呼啦一片散開,把東安世子包圍在内。
東安世子看了看,再加上葛通等人的人馬,他萬萬不是對手。再說他不是叛逃,他也不會動手。東安世子答應回去。而他回營,葛通等人也沒地兒再去,一起跟着回來。
返回約十裏路,最前面的士兵回話:“前面有小隊人馬,方向是從大營裏出來。”
今天晚上的事情大家都奇怪,包括讓截回來的東安世子也詫異。世子沒有想到這些人把他盯上,而是詫異他好不容易得到奸細的消息才出的營,而這些人是做什麽出來的。
見到又一隊人也出營,沒有一個人往流動哨上想。凡是将軍們都一揮手:“散開。”四下裏埋伏。
很快,那隊人馬到了面前。月光照在爲首的兩個小胖子身上,霍德寶旋風似的蹿了出去,尖聲道:“一隻魚一隻兔子,你們去哪裏?”
葛通等人也紛紛現身,來的這隊人,是執瑜執璞帶隊,跟的是順伯孔青及胖兄弟到了以後,陳留郡王派給他們的小隊人馬。
可想而知,執瑜執璞老大不高興,在寶倌沒到馬下的時候,兄弟飛快商議。
執瑜道:“二弟你看,這隻怕是搶功的來了。隻是,範先生單獨給咱們的消息,寶倌是怎麽知道的?”
執璞尋思:“大哥,姑丈給咱們的人不會洩露。咱們是五品将軍以後,梁山王伯父由着咱們挑的人馬,他們不知道咱們倆個出營。真的是怪了,二伯父三伯父葛叔叔和寶倌怎麽會在這裏?”
兄弟們使個眼色:“問問去。”
下馬見禮,霍德寶追問:“你們出營做什麽做什麽?”
執瑜問伯父們:“二伯父三伯父,你們出來有事情嗎?”執璞就問葛通和梁山王的人。
東安世子最焦急,信是他寫的,人是他約的,這些搶功的強盜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他一下子也覺得明白了,對叫他回去的人發了脾氣:“王爺可真會照顧幹兒子!這一回親兒子也不要了!讓你們把我叫回去,讓幹兒子代我去不成!”
執瑜執璞一起反駁他:“世子此言差矣,我們是先生給的功勞。”又看天上的星星:“顧不得跟他們說話,我們趕路要緊。”
葛通父子這會兒看到,有一個從沒有見過的陌生人在執瑜馬旁。龍二龍三卻認了出來,這不是京裏照顧範先生起居的小子嗎?
兩兄弟打個激靈,聰明勁兒上來,不再追問侄子出營的去向,反而幫着他們對葛通父子和梁山王的人道:“他們應該有事,讓他們走吧,走走,咱們回營去。”
他們瞞不過葛通,葛通好笑的點頭,叫着兒子:“咱們回去。”寶倌卻不樂意,還追着胖兄弟:“一隻魚一隻兔子,去哪裏不帶上我?”胖兄弟相對看看:“好吧,你跟來也多個人手,不過你得聽指揮。”
寶倌歡天喜地:“好好,我讓父親先回去。”
胖兄弟擰擰眉頭:“這獨食吃不起來,也罷,伯父們和葛叔父也請一起。”對梁山王的人拱拱手:“你們跟來也行,回營去讓戰哥趕緊的來也行。”
梁山王的人更願意巴結小王爺,留下一半的人歸胖兄弟指揮,也擔心胖兄弟們萬一反悔,不給小王爺留路标,他們自己的人可以指路。餘下的人叫上東安世子:“世子,請驗令箭,天大的事情您今晚得回去見過王爺再說。請回。”
東安世子暴跳如雷,馬鞭子指着胖兄弟們罵道:“問問他們問問他們,是不是打我的劫來的,叫我回來,他們一古腦兒去了,豈有此理!”
胖兄弟們不理他,梁山王的人冷笑:“有理沒理的話,您回去和王爺當面說。和我們說,我們也不懂。我們隻知道您再不回去,我們隻能綁您回去。”
龍二龍三等也一起冷笑。
東安世子吃不起眼前虧,臉漲成豬肝色,氣的氣喘如牛。但讓綁回去到底不好看,東安世子憤怨無比的回營。
胖兄弟們繼續往前,半夜的時候蕭戰趕上來,把舅哥們一通埋怨。胖兄弟們隻關心加福睡在馬車裏好不好。
他們到馬車旁聽聽加福睡得沉沉,蕭戰吹噓這馬車問嶽父讨來,是大家夥兒出遊的那馬車,前後有竹簾,加福睡的反而比在營裏好。
兄弟們離開馬車,胖兄弟們邊趕路邊把話說出來。葛通沉吟一下住了馬,大家陪他一起住馬問爲什麽,葛通猶豫道:“隻怕沒有奸細了。”
龍二龍三也面色難看:“東安世子不是回營去了嗎?”
胖兄弟們想一想:“那也得去,一來先生在那裏等我們。二來,拿住和奸細見面的人,興許能審出來證據。不能紅口白牙的咱們冤枉他。”
蕭戰怪叫一聲:“去!”一行人馬又往前行,但東安世子如層陰影似的蒙上心頭。
……
早在蕭戰到來以前,東安世子讓變相的“押”回營中。東安世子還有怨氣,膽氣比平時要壯。
挺腰杆子進大帳,見到偌大帳篷裏隻坐着梁山王一個人。王爺在燭下怒目,世子在案幾前不平。
上前拱一拱手,東安世子理直氣壯的理論:“今天這事情得給我個說法,”他自然不會說人是他約出來的,而且他不是親兵直接通信,而是交由陳三轉交,信裏的言語隐晦,免得信丢失把自己連累。
東安世子不怕這些人今天晚上捉到陳三,他隻擔心這些人今天晚上捉到陳三。越想越生氣,在路上積壓的怒氣大爆發:“這事情是我最早得知!不管誰去,也是跟在我後面。”
梁山王擡一擡下巴,把充滿輕視的眼眸直直對上東安世子。
十年對梁山王必恭必敬的怨氣,如火把扔上火藥堆,也在此時此刻撞擊在東安世子的身心裏,把他原本應該有的位低職低炸個粉碎。
東安世子的面上有如龍卷風刮過,“呼”地一下子揭開新氣色。他不再隐藏自己的不滿,不再壓抑自己的不服,一張全新的嚣張暴怒面容出來,促使他大喊大叫:“我們對你還不卑躬屈膝嗎?爲什麽總是壓着我們……”
寬大的王帳裏,在他說第一句的時候就到處是他的嗓音。但世子也隻說到第二句上。
梁山王門闆似的身子,從來是看着笨重。他随便一跳,就敏捷的躍出案幾,案頭上的燭火都沒有大動,隻閃上幾閃,可見王爺要想身輕如燕的時候也行。
再一步,到了東安世子面前。東安世子的第二句發洩正在打開他積怨閘門的時候,準備山洪大下山的時候,“啪”,一記狠狠的巴掌把他打得橫倒出去。
沒等他停下來,梁山王大步跟上來,一把提起來,“啪”,又是一巴掌打下來。
面頰上的滾燙徹底讓東安世子失去理智,擡手格開梁山王手臂,東安世子拼盡全力出了一拳,吼道:“你怎麽敢侮辱我,我和你拼了!”
梁山王會退嗎?黑鐵拳頭也是一記擊來。兩拳相撞,有一聲“格”,細小的隐藏的撞擊聲中。梁山王一動不動,東安世子再次摔倒,同時手臂垂下、面現痛楚,面上又有一層死灰。
他的手指斷了一根。
他不敢再戰,就隻能聽梁山王破口大罵。
……。
“你老子是英雄好漢,這沒有人敢不承認!就是臨陣擅殺大将品德不行,也還是戰場上好漢!讓姓葛的糾到京裏,揮刀自刎卻全了氣節!不然,你們全族的人還能在軍中吃這碗飯嗎!小子,你當不成英雄,也别當狗熊!弄些下三爛的招數,你老子在九泉下也沒臉面!”
東安世子暈暈乎乎,掙紮着問道:“你罵這些與我有什麽相幹?你拿這些話就能堵住别人說你搶功的大嘴!”
梁山王冷哼一聲,門闆似的身子“咚咚”回到案幾前,抓起一件東西再回來。
往東安世子面前一展,吼道:“看清楚,這上面寫的是不是你!”他側側身子,多讓一些燭光到此。
東安世子認真看了看,不由得魂飛魄散。這是一道來自京裏的公文,下面是刑部尚書的官印,調他入京中受審。
是哪一件子出了問題,東安世子這會兒哪想得起來。他和安王通信來通信去,内心有發虛的地方。也一直擔心出事情。見到公文如見大限。
眼前一黑,不由自己控制的說了一句:“我,我沒叛國。”
世子知道叛國罪不可赦。
梁山王聽到冷笑更甚:“叛國不叛國,可不由你說了算!”
東安世子死死的瞪着他:“你,打算誣陷我嗎!”
“小子你睜大眼睛看看我是誰!本王從不是那樣的人!”梁山王不屑到都不想正眼看他。
東安世子覺得大禍臨頭,多說幾句又能怎樣?他目光紅的似能噴火:“你是誰!你是個打壓我們不走運的能耐!”
梁山王嗤笑:“我怎麽打壓你了?你說清楚!”
東安世子摔倒倚地的身子緩緩坐了起來,可能這樣能增長些底氣。他一字一句地責問:“這些年,我也好,靖和世子也好,拿你當親爹待着。你呢,你打仗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過我們?肥厚的仗你給過我們沒有?”
梁山王不怒反樂:“哈哈,我說你們倆個小子鬼鬼祟祟的,有話不敢說,就會背後嘀咕,原來心裏是這些話!”
王爺提高嗓音再次咆哮:“你長着眼睛是擺設嗎!什麽叫好打的仗,什麽叫不好打的仗!打四國的時候,我一仗也不想給姓葛的小子!他是怎麽回回都出來的!要說我想不到的人,他挂得上号!你們倆個拿我當親爹待了,我爲什麽不能給點兒甜頭你們嘗嘗!有本事學學葛通的能耐,他就是沒有陳留郡王也神出鬼沒,凡是我不想讓他去的地方,他娘的都在。我還納悶呢,你們倆個窩囊廢怎麽卻不在!就把眼睛盯着他也行啊,他也哪兒你們去哪兒也行啊!”
東安世子心頭閃過一句話,果然自己是不如父帥的。他要不是武将世家出身,他會繼續指責梁山王蒙他。但他随父親行軍多年,他聽得出來梁山王的話裏真實與虛假。
他的氣勢軟下來,但梁山王還沒有罵完呢。
黑臉兒更沉接着罵:“我給你們仗打就對得起你們了!還肥厚的仗?你懂個屁!你爹有你這樣的兒子黃泉之下也蒙羞。老子兒子和幹兒子殺了蘇赫,這仗肥厚。他們要是不敵蘇赫,讓蘇赫殺他。王世子郡王世子侯世子,太後的心尖子,本王的心尖子,陳留郡王的心尖子一古腦兒全沒了,蘇赫真肥厚!”
東安世子面色蒼白,在這樣的話裏讓雷擊中似的僵住。
“拿了首級了,得了賞賜了,今兒晚上巡營還聽到有人私下說小王爺運道高,高個屁啊!沒能耐隻能人家運道高!剛來就遇上兩仗,一仗準備偷襲沒成變成正經交鋒以少勝多,一仗誰敢說不是偷襲?還碰上蘇赫,居然還有人說得出來運道高!沒本事休想運道高!”
梁山王的罵聲中,東安世子頹然倒下,人沒了骨頭似的癱着,面上轉爲乞憐:“王爺救我,我沒有叛國,我發誓。”
他這會兒才想到求梁山王幫忙,梁山王雖然不齒,也想到此人進京後前途未蔔而動了恻隐之心。這同情心,主要來自這一回提人的動靜太大。
收起怒容,王爺倒肯解釋。
他轉身回案幾上又抄起一件東西,這一回雙手捧着,再次展給東安世子看:“柳國舅估計怕我不交人,單獨給我請了一道聖旨。”
再把剛才公文抖幾下:“這不是刑部一家的公文,這是三司會審!你看清楚,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官印全在上面。”
東安世子哆哩哆嗦聚起眼神,再看一遍果然,三司衙門的官印全在。不過柳國舅的官印蓋得嚣張似的占地方,讓另外兩個官印有些失色。
兩行淚水從東安世子面上滑下,晶瑩的瞬間就碎似的,梁山王不忍去看。
他轉過身子嘀咕:“爲什麽提你,你自己心裏應該有數。你說你這個人,怎麽在我眼皮子底下也能弄出事來。柳國舅同我搶兒媳,我瞧不上他的爲人。不過我和他從小一處打鬧長大,他辦事的爲人我深知。他沒有絕對把握,不敢提郡王世子進京。他品行不端,卻不張揚。拿錯你,他怎麽收場?”
而東安世子進京的原因,柳至因還沒有審問,不得口供證據不足。換成别人也就罪名上表現出來,但這是郡王世子,柳至不敢肆意列爲捉拿他的罪名,另用一封私信寫給梁山王。梁山王見到不敢怠慢,打探東安世子去哪裏的心也不能,即刻把他拿回營。王爺還怕他勾結奸細今天晚上跑了呢。
“你呀你,”梁山王恨恨:“你說你怎麽幹出來勾結強盜的事情?你說你沒有叛國。那強盜去小倌兒家的那天,太上皇太後在呢!三司最不濟的也會判你個刺殺太上皇太後的罪名。這件我不信你,可強盜在刑部一口咬住是你……”
聽身後沒有動靜,回身來看,見東安世子閉目倒地,已經暈過去。
……
這天晚上梁山王又悄無聲息拿下東安世子的心腹家将,這也不是王爺打擊報複。
柳至辦案神速,強盜的嘴沒過多久就讓他撬開。他對外聲稱審不出來,此案暫時擱置,等有新的證據再審。暗中卻派人前往山西,軍中也混進來有人,雖沒有水落石出,但該拿下哪些人,姓名清楚開列在公文上。
梁山王要是相中哪員家将,想瞞下來也不能。隻能肚子裏罵柳至無孔不入,後背發涼地把東安世子的人交出去。
對軍中,王爺聲稱派遣東安世子回京公幹,他的人馬暫時由梁山王指派的将軍接管,但謠言還是起了來。把這謠言壓下去的,是幾天後回來的蕭戰等人。
軍中起來新的消息,小王爺等人秘密出營,又離功了。送回好些屍首。
……
“一個活人也沒有?”梁山王和陳留郡王都覺得棘手。
梁山王仰面看帳篷頂子一時,淡淡道:“陳留,我看東安這一進京,這群人又全死了,蘇赫到來這事情到此爲止。”
不能真相大白,梁山王五髒六腑都不甘心。
多好的奸細,直過諸國關卡,這是大神通。王爺還想利用一下,他不想裁軍或者想少裁軍,他完全可以挑起新的威脅。不見得一定要打仗,打仗也真的勞民傷财。但威脅新起,不增兵已是元帥夠格。
現在全玩完。
“給柳國舅寫信,讓他在京裏能不能審點兒什麽出來。”陳留郡王眉頭也是緊鎖。
這讓梁山王瞧不起的人,又不打招呼在軍中暗查一通,梁山王聽也不想多聽:“你給他寫!我不想理他。”
對于他這不禮貌的态度,陳留郡王也不想多聽,起身往外:“你們兩家争我家的加福,難道不應該對我客氣些兒?”
“你算老幾!”梁山王用這句話送客,在帳篷裏獨自踱來踱去,尋思來尋思去還是裁軍的事兒,怎麽樣才能更周全。想的發悶,就罵柳至解悶。
……
此時月色皎潔,涼爽的風在帳篷中穿行,徐步而行是件惬意的事情。但走出王帳就不再和王爺生氣的陳留郡王還是放快步子。
沿途有人認出來是他,恭敬的和他說話的時候,郡王放慢腳步。再就是到了加福的帳篷以外,陳留郡王面上現出疼愛的微笑,步子也是慢的。
隔着紗簾,他先把裏面的孩子們看上一看。
紗簾。
加福的帳篷是軍中獨一無二有紗簾的格式。
……
蕭戰和加福到軍中的日子,實在是熱。對于不管是蕭戰還是加福,都是他們自小沒有吃過的苦頭。沒有荷花水閣,沒有冰塊降溫,也沒有随時準備的梅湯。晚上睡在帳篷裏,就是涼風也休想。有奶媽扇着,那風也熱的可以煮點兒什麽。
蕭戰可以學當兵的把帳篷簾子打起來睡,加福是個姑娘不能。
離京以前,袁訓對女兒說過軍中的苦,加福早有心理準備她一句苦也沒有說,但素來當她是珍寶的蕭戰怎麽會由着福姐兒在火爐中歇息,也睡不好。
這也不是夏天在白蔔水軍中居住,臨海的地方比内陸要涼快不說,他們也沒有在水軍住太久。
蕭戰在軍中到處找陰涼地方,最後把加福的帳篷換到一處小溪邊的樹林子旁邊。水面的風和林中的風都涼快,戰哥還不滿意,因爲風吹不到帳篷裏。
怎麽辦?他想出來的點子。在帳篷的四面,不是支撐點的地方,拿刀子開新的門戶出來,換上輕紗。表弟在這裏得到贊賞,送的布料裏還真的有糊窗戶的輕紗。
元皓在軍中住過,不會不知道帳篷除去頂上有氣窗以外,沒有糊窗戶的地方。
但元皓爲什麽還要送呢?因爲他的戰表哥福表姐也有可能去大同自家裏住,那時候不就用上表弟心愛的窗紗。
輕紗本是送到大同,小王爺開出單子,龍懷城讓人取來。加福的帳篷就成全軍連王帳也比不上的涼快地方。
陳留郡王爲此跟着沾光,加福的帳篷挪地方,他算照顧加福看緊小王爺不毛手毛腳的長輩,蕭戰又自覺,以小王爺身份勒令郡王全營跟着挪地方,他也住在這裏,有水有風,比前陣子過夏天舒服的多。
僅僅這樣,戰哥就滿意了嗎?
在軍中帳篷搭着密的地方,有風也透不進。站外面也别想涼快。小王爺又命陳留郡王軍中的帳篷搭得分散有規律,在加福的帳篷周圍形成穿堂風。再加上加福帳篷四下裏開門,是對流的格局,稍有陣小風,輕紗拂動,加福的帳篷裏涼爽無比。
這是蕭戰最近剛想出來的法子,是他一慣疼愛加福的性子。
陳留郡王走到這裏,隔着輕紗就很輕易的就看到裏面的孩子們。
……
從這裏看加福,還不容易。小王爺才不會開道紗門由着當兵的貪看他的福姐兒。
表弟大方贈送的輕紗足夠,木頭爲架做一道紗屏,單獨擋在加福的面前。不是把加福坐在紗簾子裏,而是四面保持流通,帳篷裏隻要涼快,加福身邊就涼快。外面的看她朦朦胧胧的,隻有一些影子。
但别的人坐在這帳篷裏一看就得,比如小将軍們晚上聚在這裏看書,一個圖涼快,第二個圖大家一起看書有氛圍,有疑問也可以互相請教。有薰香沒有蚊蟲,還有專供加福的果子涼茶,加福樂于分享。看兵書到極濃的地方,搬着案幾和文房四寶、身上佩劍等擺陣勢,紙上談兵的較量一回。
年長的青年蕭衍志蕭衍忠都喜愛在這裏聚會,小些的将軍們不避男女嫌——軍中其實避不了許多,主要是小王爺要求避——也愛過來。
此時這帳篷裏坐了不下五十個人,陳留郡王一眼看去的,是太後心愛的,也是他心愛的内侄。
胖執瑜歪着腦袋看書,但臉上還有不豫。胖執璞噘着嘴兒還似個孩子。陳留郡王等上一會兒,見他們還是不好轉,悄走進去,在他們身邊坐下。
“要難過到什麽時候?你們立的是功勞,又不是吃敗仗。”
胖兄弟一左一右的倚上他,這撒嬌樣子看得别人吃吃偷笑,霍德寶扮個鬼臉兒,小聲取笑:“一隻小魚一隻小兔子沒長大。”
“噓。”蕭衍勇離寶倌近,樹一根手指直接擋在寶倌小嘴兒上。寶倌再給他一個鬼臉兒,繼續看書。但不管是他還是蕭衍勇,還是别的孩子們,都把耳朵下意識支起來,偷聽郡王對胖兄弟們說什麽。
執瑜撇嘴:“姑丈,範先生爲我們設下的好局,可是一個活的也沒拿到。”
“就是,對不住先生,對不住爹爹教導,也對不住姑丈你。”執璞垂着腦袋。
陳留郡王輕笑:“那爲什麽你們不拿活口?”
“他們服下自己帶來的毒,我們慢上一步。身上的衣裳和帶的東西裏也找不出線索。就是臉兒都看不出是哪國的人。”胖兄弟沮喪滿面。
郡王拍着兩個人肩膀,柔聲道:“這是訓練有素的奸細,瑜哥璞哥,你們怎麽能算對不住呢,你們有不小的功勞。”
這嗓音溫柔之極,霍德寶擠眉弄眼對蕭氏兄弟笑,再對小龍氏兄弟笑,又和鍾南嘻嘻一回,去看昆小五。咦,昆小五這幾天心情不佳,今天還是面黑如鍋底。
寶倌輕步走到他身邊,小聲問:“看看郡王說話這腔調,你不覺得有趣嗎?”
昆小五搖一搖頭。
寶倌抓耳撓腮:“你有心事對我說行嗎?我父親說你爹沒了,你是苦孩子,要我照顧你。你不喜歡我,我讓一隻魚一隻兔子照顧你。”
昆小五還是搖頭。
寶倌憋着氣,慢吞吞說出來:“要是你戀着小王爺,我也情願把你讓出去。”
“不!”昆小五回答的比剛才決斷的多。寶倌眉開眼笑,張開手臂抱住他:“我就知道你識貨,我也會好好對你,雖然我沒有戰哥尊貴。”
昆小五的話讓他逼出來,湊到他的耳邊:“我不喜歡王爺,也不喜歡小王爺。”
“久受”梁山王父子欺負過的寶倌對于這話應該喜歡,但他卻愣住。揪一揪自己耳朵,才覺得自己聽得清楚。張嘴想勸,卻對上昆小五委屈的眼神,霍德寶看出他的心事不短,不能打擾别人,攬起他往外面走:“咱們出去說,戰哥耳朵尖,他就在福姐姐那案幾旁,小心讓他聽到。”
外面小樹林裏涼風中帶着木葉的香氣,是個說話的好地方。寶倌把昆小五帶到這裏,小臉兒一闆:“你是我朋友,我不能看着你出差錯。我不喜歡戰哥,但跟着他有仗打,有的閑氣我不生。你是怎麽了,殺蘇赫那一戰你得了賞賜不是嗎?這事我說公道話,你不能說戰哥不好。”
月光下,能看到昆小五的一點憂傷:“寶倌,我肯對你說實話,你和葛将軍對我最好。我生氣小王爺,也生氣袁家二位公子。自從我爹戰死以後,也沒有人送我回去,我就留下來在軍中長大。直到去年我才有個從六品的校尉品級,而你看袁家二位公子,他們來到就殺了蘇赫不假,可他們升官也太快了,不是我一個人不服。”
霍德寶屏氣凝神認真聽着。
“我爹是戰死沙場,等打完仗屍骨都沒收全。而王爺呢,卻厚葬敵将。都說蘇赫下葬王爺到場,蘇赫還是個全身。寶倌,你心裏想得通嗎?”
霍德寶嘀咕:“我有什麽想不通的,這是敬意,平時我叫你看書,你總不聽。就這幾天你心情不好才跟着我坐一晚上,我說你怎麽對着書忍得住不動,原來你一想一晚上的心事。”
昆小五激動了:“敬意應該對自己人不是嗎!”
“那你看看書上有許多大将都會埋葬自己的對手,因爲尊敬他。”
“我不懂!我沒有爹,我沒有他們的好命,我也不怎麽認字,我不愛看書!”昆小五說完,轉身走了。
霍德寶張口結舌,追上去叫兩聲:“哎哎,”見昆小五頭也不回沖入黑暗裏。
霍德寶覺得自己應該追上去,但帳篷裏爆發出大笑聲,不知陳留郡王在說什麽,胖兄弟們頹廢不翼而飛,胖面龐上容光煥發。而再看昆小五的身影,愈發在夜色中暗淡無光。
作個比較,寶倌還是願意回帳篷裏湊熱鬧。但他轉過身後,方向卻是父親和自己的帳篷。
寶倌邊走邊歎氣:“好兄弟不是嗎?我是一隻魚一隻兔子的好兄弟,所以我得爲他們勸解好你。我也是你小五的好兄弟,所以我得趕緊尋個法子幫幫你。”
内心迸發出寶倌很得力,寶倌不可或缺。寶倌沒頭沒腦又是一句:“我可不是戰哥的好兄弟。”一路小跑回到父親面前。
……
葛通的帳篷雖然沒有加福的涼爽,但托小王爺霸道的福氣,他爲了保證通往加福帳篷的風,附近的帳篷井井有條,間隔合理。夜風上來以後,在每個帳篷的四面都形成穿堂風,從每個帳篷的四面流過,葛通是個男人,更可以把帳簾子高打,燭上加一個燈罩,看書寫字的他看上去也頗爲愉快。
見到兒子的小噘嘴兒,葛通笑容加深:“又鬧的哪門子别扭?今年不比往年夏天過的好嗎?有加福帶你出去吃喝,瑜哥璞哥也來了可以陪你。”
回想最近的去年夏天,葛通含笑輕輕歎上一聲:“去年我還擔心你孤單呢,今年就不必了,以後更加不必。”
寶倌的臨時煩惱就這樣讓岔開,他問道:“父親,您找來昆小五他們陪我,爲什麽還擔心我孤單呢?”
“楊大彪,木小柱,趙石頭和昆小五他們跟你不是一個路上的人。”葛通笑吟吟。
“咦?父親您挺喜歡他們的啊,怎麽又和我不是一個路上的人?既然不是一個路上的人,父親爲什麽讓他們陪我,又讓我照顧小五。”寶倌圓圓的眼睛在燭光中疑問滿滿。
這尋尋常常的一句話,勾起葛通心中揮之不去的内疚。和他的童年及少年相比,讓寶倌小小的年紀就到軍中,夏天有蚊蟲叮咬,冬天經寒風刺骨,葛通知道他在給兒子吃苦。
但這段苦的結局,卻将是榮耀的甜,也完成母親的心願,江左郡王這一支沒有倒下,葛通再心疼兒子也沒有選擇的餘地。或者說他在每每最艱苦的時候,有忍不住要送寶倌回京過貴公子日子時,常告誡自己,留下寶倌在身邊,才是真正的心疼他。
但這話并不能抹去刻骨的歉疚,他的兒子本應該在京裏紅梅暖閣夏水秋桂長大,而不是冰天雪地暴雨陰風。
繁花似錦可以是通往遠方的一條路,崎岖泥濘也能到達遠方。葛通并沒有把昆小五等人看成泥濘,但也願意給兒子更好的陪伴。
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把昔年在京中和兄弟們的熱鬧拿出來翻上一翻,膽氣力量都能恢複。葛通更有理由認爲執瑜執璞和加福的到來,寶倌在軍中的日子才仿佛他的幼年。
讓兒子在身邊坐下,葛通揉着他的小腦袋:“楊大彪,木小柱,趙石頭和昆小五都是好孩子,但是他們想的,至多是在軍中吃穿飽暖,有銀子寄回家。而說到三韬六略,胸懷大志,隻有加福和瑜哥璞哥能陪你。你呢,也是能陪他們的人。”
“父親這話說的倒是,一隻魚一隻兔子沒有來的時候,加福姐姐誇我可以和她談兵書。父親,您以前讓我晚晚背兵書,頭一回出彩是在那年打仗,我和您走丢了,我把小五他們幾個護回來的時候。第二回就是福姐姐誇我的時候。”
霍德寶把個腦袋搖晃幾下,他的得色上來:“我還說過背兵書太苦,小五說不中用。但要不是跟着你學兵書,就不能和加福姐姐一談半天。”
嘻嘻地樂了,這是占住上風的顯擺。占住的是誰的呢:“戰哥坐旁邊一氣半天,後來說我談的久了,我才不理他。福姐姐要和我說話,他隻能幹看着。”
葛通故意道:“怎麽,父親爲你尋來的楊大彪,木小柱,趙石頭和昆小五他們,就沒有一個人陪你暢談兵書不成?”
“一個也沒有。楊大彪木小柱倒是愛兵書,也肯看,就是笨了點兒。我和福姐姐看一半了,他們還沒有出去三頁。趙石頭不認字兒,也不想認字。小五是他們是中最聰明的人,認字一教就會,可今天他……”寶倌想了起來:“是了,我來見父親,就是爲小五今天又說胡話了。”
把昆小五的話原原本本說出來,寶倌眉頭上有爲他擔心的憂愁:“父親和我都不喜歡王爺和戰哥,可王爺安葬蘇赫,從此以後我高看他一眼了。這名将二字王爺沒有待錯,可見不是完全喜歡欺負人。”
吐一吐舌頭:“本來我以爲他霸道的眼裏沒有人,不把蘇赫吊到他的王帳裏,每天抽一百鞭子嗎?”
葛通聽到,也笑了起來:“這倒不至于,又是塊豬肉吊起來慢慢消遣。他是強橫,不是無賴。”
寶倌也笑:“而戰哥呢,王爺一定說殺蘇赫那天他的功勞大,這句我也認可。那晚我在,戰哥指揮紮營地,挖陷阱,還要走我的魚網,樣樣布置的都見成效。後來我們誘殺蘇赫,也是他的主意。我一時忍不住誇了他,卻見到他難得的謙虛,說這是跟袁叔父打過的仗。父親,我就那天開始,又高看戰哥一眼。真沒想到他還會謙虛,要不是對加福姐姐好的還是讓别的人看不順眼,我差點以爲是個假戰哥。”
一陣涼風吹起來,葛通悠然的享受着,也感受到手下兒子的汗意下去。這就是寶倌嘴裏證實小王爺如假包換,葛通嘴角又勾了勾。
“所以父親怎麽辦呢,我不喜歡戰哥,您教我的,不妨礙跟着戰哥一處打仗,我也這樣教小五,小五不肯聽。父親,論語上說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我不能看着小五沒事兒就戚戚,您快想個法子吧。”
寶倌說完,仰起臉兒等着父親回答,好去幫助昆小五。
葛通笑的從容:“所以啊,我說他們和你不是一路上的人,卻不是說他們以後不是你并肩的好将軍。”
“嗯嗯。”寶倌用力點着頭,又希冀的等着。
“常聽忠良話,不近奸佞言。這句也不是說昆小五是奸佞言。奸佞言分幾種,昆小五這種是諸事不懂上的奸佞之言。你是犯糊塗,就讓他帶到彎道上。但他擰着性子,你也不能和他多說。”
“爲什麽呢?我不能看着小五越想越歪。”
“他聽不進去的時候,你要麽強壓于他,要麽等着他擰回來。不然把你累的苦口婆心,他還認爲你反駁他。寶倌,他會和你越走越遠的。”
寶倌沉一沉小面容:“他要是真的越走越遠,我從不爲糊塗人難過。不過爲他可惜,他本來不是說話挺明白的。”
“本來是什麽時候?”葛通輕笑。
“戰哥沒來的時候,一隻魚一隻兔子沒來的時候……”寶倌有了歡呼:“我知道了,他是嫉妒。就是他說王爺安葬蘇赫不對,也一樣是眼紅罷了。”
他跳起來拍了拍手,又和父親相視而笑。
葛通坐坐身邊,讓他重新坐下:“還不止小五嫉妒,”
寶倌眼睛亮亮的:“是。”
燭火把葛通的眉頭染得也明亮出來,而最明亮的一抹應該源自他奕奕而出的神采。而作爲他的兒子,寶倌知道每當父親露出這喜悅并追憶的神采,是他回想曾和他一起入軍中的幾位叔父。
今天沒有等父親先說,而是寶倌眨巴着眼睛:“我和福姐姐,和一隻魚一隻兔子的好,跟父親和叔父們一樣吧?”
“一樣。所以你又添一件事情。”葛通一樂:“小王爺對咱們父子怎麽樣,且不去管他。他以少勝多,又在山谷裏指揮對戰蘇赫的人馬,我雖沒有親眼見到,卻也是佩服,這是真本事。”
寶倌認真點點頭。
“執瑜執璞更不用說,虎父無犬子,能殺蘇赫就是證明。”話風一轉,葛通挑一挑眉頭:“眼紅他們的人還會少嗎?”
對于眼紅和嫉妒,這對父子從不陌生。他們在軍中苦撐苦熬,渡過的戰役之苦遠沒有流言之苦困難。眼紅的出處從來不用分辨,于無聲處起驚雷,直至父子們面前雨雪交加。
真的去擋,隻能撲個空。不放心上,又層層疊疊帶着山傾地崩之勢無處不在。
應付眼紅和嫉妒,父子們就早有心得。此時再次提起,雖然針對的是别人,也各自起來輕蔑。
葛通笑得淡淡:“兒子,你不是總問我和叔父們的情誼?”雙手按住小肩膀,溫和而有力地道:“現在輪到你了。”
“看我把他們打下去,興許順便的,還能把小五救回來。”寶倌傲氣的一擡下巴,慨然接過一個重擔似的凝重:“一隻魚一隻兔子應付不來,我全包了。”
他小手拍着小胸脯,燭下的影子裏,力拔泰山兮的雄偉。因他今晚的書還沒有看完,辭别父親,對着加福的帳篷一路小跑。路上遇到昆小五,昆小五叫住他:“去哪裏?”
“看書去,讓郡王說古記兒聽。你去不去?”霍德寶斜睨着回話。自從父親點明最近這是糊塗小五,寶倌在心裏把他低一層。
對戰哥的長處,就高一層。那麽對糊塗鬼兒,自然就低一層不是?
------題外話------
關于大個子身輕如燕,有時候在公園裏就能見到。倒不是有人會上樹,而是有人健身跳石欄杆。
昆小五是個孩子,他有不同的心思很正常,不表示他就會黑化。也不會當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