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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八章,加福練兵

去的時候,尹君悅和謝長林嘻嘻哈哈,當成一場笑話去聽。取笑着郡公郡侯後人們不走正道,成天的背後亂商議,隻怕難成事兒。但出來,一絲笑容也沒有。

回來的路上,怕隔牆有耳,他們沒有交談,把沉悶的氣氛帶到各自的房中。

……

太肆嚣。

尹君悅不知謝長林用什麽字眼形容,在他看來又肆意又嚣張,是小尹貼切的感受。

他的兩耳還在嗡嗡作響,排斥着聽來的話。

……

今天晚上的人數比上一回還要少,具體是誰尹君悅還是沒有全認清楚。但說話的那個老者,是景平郡公家的後人,這個不會認錯。

他面沉如水,一字一句:“都知道了吧?康平郡侯馬家送幾個女人,就牽扯到歐陽家的案子裏,貴妃不再是貴妃,馬家也讓勒令出京。說的雖好聽,科考的路還在,但馬家門楣上從此有了不受皇上待見的一筆,子孫受歧視可想而知。而沒有幾代不能等到京裏淡忘,沒有幾代不能翻身。”

聽到這裏,尹君悅爲馬家惋惜,也對另外一個人投去憤怒的眼光。

那個人薄唇直鼻,烏發青春,是馬家的舊家将馬北。

耳朵裏聽着老者說話,尹君悅肚子裏暗罵馬北。尹君悅隐隐聽說馬北因爲是個财主,在京裏結交人的手面廣。倒是隻有一根獨枝的馬家認得的不多。

能把手伸到内宮,和貴妃娘娘有來往的,隻能是花得起銀錢的馬北。

但攆出京的,卻成了前康平郡侯那隻有一個後代的馬家。他馬北還在這裏,而且面色平靜,看似跟他沒有半點兒關系,也看似他跟主人家劃清界限似的清白。

這種用得着主人家就打旗号,出了事就把敗落的主人家推出去頂罪的人,尹君悅好生瞧不起。

他已經在心裏想着,出門的時候故意和馬北遇上,問問姓的不是馬?不是康平郡侯的“馬”嗎?

下面一段話忽然到他耳中,好似在尹君悅頭頂無數驚雷,讓他把氣憤不過打算鄙夷馬北的心思打散,然後從這個時候開始,就一路驚心直到回驿站。

“咱們大家要擦亮眼睛才好,都知道這女人不是康平郡侯家送的,是由馬北兄弟打着郡侯名頭送往宗人府。馬北兄弟,你在哪裏?你出來說句話。”

馬北走出去,慨然道:“各位,我馬北指天爲誓,我送的姑娘從沒有和貴妃娘娘往來過。”說完,欠欠身子,退回到原位上。

低低的喧嘩聲出來,有人問是冤案怎麽不申辯?

景平郡公家的老者冷笑一聲:“這就是我今天提醒大家的,這京裏權貴自成一流,他們中結黨營私可以,但卻一緻對外!我們是什麽人?祖先手裏有功勞。我們進京的原因,是皇上有話,我們謀取前程。難免的,無意的,避不開的,得罪一些貴人,對他們謀劃中的官職有威脅。康平郡侯這事就是警告!借着貴妃出事,對咱們的敲打。”

這話總會引出竊竊私語,老者也故意停上一停,等着大家議論幾句。他們都是心裏沒底的人,說來說去面色都快要變了:“權貴們難巴結,原來還有這些原因在内。咱們算無意中,但也得罪他們。也是的,你送女人進京指不定觸犯到誰家。怎麽辦?大家夥兒拿個主意吧。”

尹君悅暗暗吃驚,這不是挑唆大家和權貴做對嗎?什麽是權貴,他們居于高位,受皇上信任,參與執掌全國的政事,包括罷免官員,但也可以舉薦官員。

他們并不是大家得到前程的阻礙,但在景平郡侯家老者嘴裏,成了攻與守的兩方。

好似權貴們不把進京的人全攆走不罷休?

尹君悅心道怎麽可能呢?你們也沒拿出得力的證據不是嗎。又聽黑衣老者一聲怪笑出來。聽得人心頭一寒,尹君悅也由不得擡頭去看,覺得這跟夜貓子叫宅似的笑聲不是好笑的。

果然,黑衣老者獰笑着:“大家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好好的爲什麽要誣陷馬北兄弟,爲什麽要把他扯進去,相信都想得明白,京裏這路不是好走的。咱們是綁在一起沖破這層權貴呢,還是如今這模樣不生不死的讓他們逐個攆走。下一回再來沒有主意的人,不用我說,也都知道他們跟大家不是一條心,下回不用再來。來的,我當你們全是自己人,我也是爲大家着想才一回又一回的叫你們來說話。要是有人洩露出來,咱們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話說到這厲害的份上,尹君悅和謝長林出來就不敢随意交談。甚至回到驿站也往自己房裏一鑽,尹君悅是一直想到這會兒。

…。

他不知道謝長林怎麽想,但去見胖隊長和文章侯世子提醒的心思,在尹君悅心頭轉過不止三回五回。

最後總打消,是尹君悅認爲他們也就是說說,興許這裏面有馬北的添油加醋,但等到街頭巷尾不再說貴妃的話,馬北等人也就安生,繼續往謀前程上想,不會再無端的要和京裏的權貴過不去。

他小尹抱着幾句話就大跑小跑的去告密,那不是趨炎附勢,陷害求榮的小人嗎?

他繼續猶豫着,直到喧鬧聲從外面起來,亂嘈嘈中有刀劍鳴擊的動靜。

他一跳起來。佩劍是回房的時候解下,放在桌子上。一把握住跳出門外,眼角餘光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謝長林跟他同時出來,也帶着兵器。

驿站當值的士兵往大門上走,他們在後面跟着。到了門上看得清楚,見街上砰砰啪啪打得亂成一團,十幾個大人對戰一群不大的孩子。

“韓世子?”謝長林失聲。

“鎮南王世子?”尹君悅脫口。

手中武器拿的再穩,也不用出去幫忙。這是胖隊長夜巡呢,雖然不知道打的是誰,但另有一行人原地不動含笑注視,打一面旗子“鎮南”,一看就是王府的家人。

人手綽綽有餘,謝尹二人和驿站的士兵看起熱鬧。

越看,越生出佩服。

都知道夜巡的小爺個個會功夫,但包括驿站的士兵也沒有想到,二位世子功夫正又娴熟。

一個當兵地忍不住誇道:“以前聽見的話,說忠毅侯帶着他自己的孩子,一群娃娃兵敢行走萬裏不怕強盜,我還不太相信。以我來看,應該有駐軍護送,侯爺是尚書,他能調動兵馬,爲什麽不用?但今天我相信了,王世子有沒有十歲?看看他的功夫比我們中用多了。”

另一個當兵地道:“人家有家傳功夫,你以爲是咱們這樣的,當兵以後再學的?那哪能比。”

旁邊一個也附合:“都說功夫要小的時候開始練,咱們學的晚跟世子們當然不能比。”

聽着七嘴八舌的談話,謝長林和尹君悅也有發自内心的羨慕。他們兩個人都是學過,但沒有名師指點,仗着聰明勁兒,出門在外的時候防身可以,還得不遇上厲害的對手。

對着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的戰團,把二位世子的招數看了一招又一招,謝長林幽幽歎一口氣,聽見尹君悅也有一聲。不久前回來的路上,肚子裏揣的滿滿的話這就藏不住,謝長林的話匣子因此打開。

雖然不方便在驿站大門有一說一,但能說的話還是很多。

“尹兄,你說的對,既然進了京,再難也撐着,再苦也熬着,我們不回去。”

韓世拓這個時候挽個棍花,尹君悅眼饞的舍不得移開眼睛,對謝長林的話沒有放在心上,随意的嗯上一聲。

這不影響謝長林說下去。他的眸光也緊緊盯着胖隊長漂亮的一記棍法。小孩子對戰大人,居然敢淩空下擊,不怕别人攻他的下盤,也犀利的落地後就走,不給他們攻他下盤的功夫,這是哪個師傅教出來?謝長林由衷的羨慕。

“咱們很快就有前程,那當然好,今年沒有前程,也沒有白進京。尹兄,我們按你說的,在這裏找一個掙錢的營生,白天做活計,晚上看本書,再學點兒功夫。學成以後,能下科場也行,走武舉也行。”謝長林喃喃,繼續盯着二位世子:“要是能請教他們的師傅是誰就好,不不,一定要請教他們的師傅,咱們也學一學。”

尹君悅把他的這一段話聽到耳朵裏,輕輕笑上一笑:“他們的師傅不會教咱們的。”

“爲什麽,我雖然難爲情讓母親寄錢,那是我母親一針一針的血汗錢。但有個師傅教就是不一樣,學費很貴的話,再煩請母親一回,想來她不會說什麽。”謝長林滴溜溜兩個眼珠子還是粘在二世子小身影上。

“你糊塗了不成?二位世子自然是家裏的師傅,一般不收外人。”

謝長林哎喲一聲回過神,初時沮喪出來。但一掠就過,謝長林又興緻勃勃:“那咱們拜世子爲師吧,嗯,平白無故的爲什麽要教咱們?咱們偷偷的學吧…。”

一會兒他爲學功夫出來好幾個主張,尹君悅撲哧一聲讓逗樂。中肯且半帶取笑地回答:“二位世子又不是天天在街上練,你上哪兒偷學?還是這會兒認真看上一看,有些領悟的好。”

見這樣說,謝長林說着是是是。

尹君悅應該耳朵根子清靜,聚精會神的繼續偷師。但看的痛快,他也說出來:“胖隊長占上風了。”

又道:“韓世子占上風了。”

“哈哈,要逃了要逃了,”謝長林也手舞足蹈,兩個人熱烈的比劃着,好似他們在打似的。

“不好,”又都面色一變。街的另一頭,有出夜攤的推車兩、三輛,或者是夜集市回來,往這裏過來。

和二位世子對戰的人本就落于下風,見到這些人是個機會。互相招呼着:“走啊。”一跳,到了推車的後面,直接掀翻其中一輛,又把另外兩輛踢幾腳。上面的東西灑的到處都是,推車也橫住街道,在攤主人哭天搶地的罵聲中,他們溜的飛快。

二位世子要追呢,灑一地的東西,看他們模樣不敢輕易下腳。

看到這裏,尹謝二人腦海閃過一句話,真是仁義的小爺啊,這是體諒做小商販的人。

夜風中飄過的話,證實他們的想法。

軟軟脆脆帶着甜甜嗓音的,是胖隊長。他頭一句話是吩咐人:“繞過去追上他們。”

第二句話,對小商販道:“你别哭了,這地上東西還能要嗎?我們幫你撿起來,你還能賣錢。”

果然,他們是怕踩壞東西,才不敢從這街上追出去。

小商販們擦着眼淚道謝:“多謝世子爺,我的鹵肉沾上灰,便宜些賣給做苦力的人倒不虧本。倒是這兩位,王伯擺的是馄饨攤子,新包出來的馄饨摔在地上,怕是沒法子要了。錢伯擺的是粥鋪,粥撲出來半鍋,不但弄髒這地,也沒法兒撿拾。”

胖隊長想也沒想,就對跟他出來的貴公子們招手:“他們的東西不能要了,大家夥兒對點兒錢出來。”

小商販們吃上一驚,随後出來的才是喜歡。見小爺們過來,問道:“你們丢的東西多少錢,給個數兒出來吧。”

小商販們再三說不敢,但經不住催促,說了一個本錢出來。小爺們分攤,每個人不過幾錢銀子。

拿出來以後,小商販們再三的道謝着,派出去拿人的也回來,回道:“竟然有接應,讓他們跑了。”

胖隊長不放心上:“知會順天府,明天讓裏正按家查找。”他又黑又亮的眼神,依然在小商販身上。

夜色下,尹謝二人也看到小商販們常年勞作而顯辛苦的面容,尹君悅心頭一酸,他也是個辛苦的人不是嗎?謝長林則想到母親,母親爲供自己,夜晚挑燈做生活,油燈下映出的面容上,皺紋放大的顯現出來,辛苦也明顯可見。謝長林的心頭也是一酸。

胖隊長下面說的話,極大的撫慰了他們,也在今天這個夜晚,把他們收伏一回。

胖手兒指着攤上東西:“這東西有人預先定下嗎?耽誤你們好一會兒,晚不晚?”

“沒有人定下,世子爺,我們是走到哪裏賣到哪裏。也沒有晚不晚的話,也不耽誤。這京裏自從有了小爺們夜巡,這晚上的生意才敢大膽的做起來,才敢大膽的到處走動。”小商販們彎下腰。

“那賣給我們吧,餘下的粥一碗一碗盛出來。鹵菜切出來,馄饨包了下出來。”胖手兒換個方向招上一招:“瘦孩子,你們都來吃東西了。我請客。”

小商販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在另一個孩子,文章侯府的世子不高興的說了句:“好事兒周濟,大家有份。你不能全霸占着。”他們才敢相信這好事兒是真的。

粥,盛出來。鹵菜切出來,包馄饨的也飛快包了,捅開爐火等水開下進去。

熱氣騰騰中,他們也沒有讓紅紅火火沖暈腦袋。盛粥的人另用一個碗裝了一些粥,端着陪笑:“爺們全是貴人,不當心不行。小老兒我先喝,小老兒我住在前車巷子裏,是京裏本地人,有不對先尋我。”

切鹵菜的也把各樣當衆吃了,包馄饨的把鍋裏水喝了一口,又把生肉餡及各式調料也嘗過。

鎮南王府的家人不放心,還是用銀針試了。然後再送到世子等面前。

胖隊長等夜巡也是消耗的,大家吃起來。又賞家人。三個車攤上的東西一掃而空,在小商販們感激涕零中,上馬走人。

驿站的士兵見不是作亂,早就進去。尹謝二人一直留在這裏看的是全套,直到三個車攤消失在月光中,他們還呆呆地沒有動。

謝長林沒頭沒腦地忽然道:“尹兄,這京中權貴,是難得的。”

“是啊,隻看小爺們就能知道,這心地上哪兒去尋?”

這個晚上,尹謝二人還沒有考慮好“告密”,但知道這樣的京中權貴不能撼動。隻看各家孩子們的舉動,就稱得上京中一道愛護百姓的好屏障。

各家的孩子們這樣,大人還能差到哪裏嗎?

……

掌珠還沒有回内宅,她讓丈夫回房早睡,獨自坐在客廳上等兒子,這樣正經回來就早些看到他,再早早的給他吃備下的夜宵。

見廳上燈籠光漸行漸近,來的是老太太孫氏打發的丫頭。

“夫人,老太太又問世子回來沒有?說天太晚了,侯爺逛書社都回來,世子卻還在夜巡?老太太擔心出事。”

掌珠含笑:“回去請祖母不用擔心,世子如今的鍾點兒劃得清楚。他是個小名士了,”在這裏忍不住的笑,丫頭也笑,掌珠的侍候人也笑。

“幾天裏去一回書社,幾天裏又要認真看書,夜巡就不能天天去,世子總說少出力,就定下來有一天巡視回來的晚,可巧兒就是今晚,所以還沒有回來。”

老孫氏的丫頭應下來去了,她剛走,有人回世子爺回來,跟掌珠的人忙碌起來,有的人去倒茶水,有的人捧瓜果,有的把廚房備下的宵夜送來。

但見到進來兩個神氣孩子,除去韓正經,另一個肥肥雪白,鎮南王世子元皓。

掌珠如接鳳凰,請他坐下,親手送瓜果給他吃。元皓推辭道:“我們在街上吃的飽,多謝夫人我不用了,有幾句話說過我就回家去了。”

韓正經皺眉:“你一定要說嗎?”

元皓肅然:“今天不說,明天也能聽到,不如我解釋一下,你家裏人不擔心不好嗎?”

韓正經擰着眉頭閉上嘴,掌珠擺出傾聽的神色,元皓把街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他們出來的時候,隻對着瘦孩子。打起來的時候,也不和我們戀戰,隻想打瘦孩子一個人。但有我們在呢,我們攔下來。請夫人放心,以後還讓他時常的和我們一起出去,我們不會讓他吃虧。”

掌珠聽懂以後,面上驟然沒了血色,追問道:“隻打正經一個人?正經也沒有得罪他啊。”

元皓搜尋着話對她解釋着,外面來人回話:“忠毅侯要拜侯爺。”掌珠收了怯色,一面打發人請韓世拓出來,一面因四妹夫不是外人,請他這就進來用茶水。

袁訓和韓世拓一個從内宅出來,一個從外面進來,幾乎同時到客廳上。

月下,一裘月白衣裳的袁訓看上去飄飄若仙,韓世拓也不比他差,暗青色衣裳也勾勒出好身段兒,但韓世拓對袁訓還是佩服來佩服去的。他一會兒覺得四妹夫這身衣裳好,過一會兒又羨慕他氣度不凡……隻要屬于袁訓,哪怕是他在月下的影子,韓世拓也看得必恭必敬,深深認爲自己追趕不及。

韓正經和元皓兩個也跟文章侯一樣,迎出來的他們一個在左一個在右,争着對袁訓擺笑臉兒,握着他的手請他進去,陪他一直到貴客的位置上。

袁訓坐在上,元皓坐在下,韓正經去坐主人位,有點兒不情願。胖隊長也樂了,叫一聲舅舅,把個胖腦袋喜歡的晃上幾晃。

袁訓來不及同他們多玩樂,徑直問韓正經:“我剛聽說街上的事情,正經,再見到那些人,你認得出來嗎?”

“嗯,認得。”

袁訓嘴角流露出笑意:“那,你怕嗎?”

“不怕。”韓正經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姨丈,這是正經最心愛的長輩,也是全家人都要敬重的親戚。一出事兒,他不顧夜深也來看望,韓正經忽然膽氣壯的可以隔山打虎,哪裏還有“怕”這個字。

正經一本正經:“有姨丈,我什麽也不怕。”

韓世拓笑了:“說得中肯。”

掌珠在袁訓的話以後,也奇迹似的沒有了害怕。剛才聽過胖隊長的話出來的擔心,好似從來沒有過似的。掌珠笑盈盈:“是啊,有姨丈教他一身好功夫,他呀,不怕鬼鬼祟祟。”

元皓一錘子定音,歡歡喜喜:“就是嘛!有舅舅在呢。”

這一家子三口兒加外甥全推崇自己,袁訓也有滿心的高興。更加意的緩緩說起來。

“明兒指不定我有沒有空閑,我還是今天來吧。正經,你最近得罪的人全在你的文章上面。不然,你還是個孩子,能得罪到誰?”

韓世拓點一點頭:“妹夫說的是。”

掌珠因擔心兒子,而混沌沒有多想的心也清晰明朗有了條理。對着燭下循循分析的四妹夫,掌珠有了自豪。

正經在紙上出風頭爲着什麽?爲早日成長,早日報效他的姨丈。

正經在紙上和别人動拳腳爲着什麽?爲的是歐陽保逼走他的表哥,還以死欺淩他的姨丈家,歐陽貴妃又以死訛人。

正經下筆太厲害,小孩子的話有時候犀利的難以反駁。正經這才得罪人,但他是爲了姨丈。掌珠心裏很自豪。

掌珠不認得尹君悅和謝長林,也就不會知道不久以前他們的心思。但掌珠知道不管得罪多少人,隻要是爲四妹夫一家就值得。

他是親戚中不能倒的人。

掌珠這樣的想,正經也這樣的想。

烏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把小正經的異常認真表現出來。

“姨丈,我不但不怕,而且還要再給他們一擊!直到他們不敢诽謗人,也不敢動我!”韓正經昂着小腦袋。

袁訓開心地笑了:“呵呵,你有膽色,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制勝的把握。”再語重心長:“不過呢,我特地過來,擾你們一家晚睡,可不是讓你繼續和人罵戰。”

這裏的四個人都是聆聽的神色,而侯爺也打算細細談論的時候,又有回話進來:“回侯爺夫人,刑部尚書柳大人到了。”

别的人奇怪的對外面看看,袁訓擺一擺手:“我讓他來的,請進來吧。”韓世拓出迎,見柳至不是一個人,還帶着兩個官員。

掌珠回避到屏風後面,雕花屏風也可以偷看。見柳至來到以後,對自己兒子笑道:“你小子文章寫的不錯,這不,有人眼紅了不是?你怕不怕?”

這字字句句、語氣和笑容都是撫慰,掌珠油然的微笑,低低的對自語:“怕什麽?有姨丈呢。”

不是一旁坐着的好姨丈,也沒有人能把柳尚書這個時候叫到這裏。說不好,他要是睡得早,這是從床上把他鬧起來。

柳至倒心甘情願的來,韓正經的文章也維護了皇後和太子。他帶的兩個官員取出紙筆,請韓正經和元皓把當時的事情細細的說上一遍,柳至對韓世拓保證:“包在我身上,不把這起膽大包天的人查出來不罷休。”

韓世拓對他道着謝,眼神兒總是往袁訓坐的方向瞟去。因爲天晚了,袁訓有心再說些暫時先停戰的話,又怕孩子們明天上學,睡的鍾點不足夠。

就隻能還是留到明天說,或明天沒空閑,停幾天再說。

把元皓帶走,就便送他回家。元皓走的時候也很開心。他撒嬌的扯着壞蛋舅舅的手,邊走路邊往他身上依,韓正經氣呼呼在後面揮拳頭——反正胖孩子的心全在舅舅身上,他也看不見——讓韓世拓直到回房,還繼續笑出眼淚。

文章侯回的是兒子的房間。他顧不得天晚,有幾句話告訴兒子:“正經,不管出天大的事情,姨丈也不能倒。”

“我知道!”韓正經用力點頭。

……

“咚咚”的鼓聲中,校場上喊殺聲震天。塵土飛揚中,高台上紅旗揮動,紅隊往指定的方位搶去。兩邊的黃隊綠隊露出破綻,後面的藍隊黑隊又來堵截,紅隊也一刻不停。

黃旗又揮動,黃隊也是立即放下混戰就要赢的局面退出,爲别的隊伍讓出道路。

梁山王在校場邊上快活的哈哈大笑:“這是我兒媳婦,這兵練的怎麽樣?”他的将軍一擁而上的附合。

陳留郡王随後跟上:“這就是小弟家的加福,别看小姑娘,人家會練兵,能練兵。”龍氏兄弟一擁而上的附合。

長平郡王等人沉着臉,他們可不是什麽好的精氣神兒。而東安世子更是沒想到加福會練兵,從聽到的時候是可笑的,從看到的時候就隻能把可笑給自己。

他瞪着高台上大紅盔甲的小姑娘,雪白的面容上,她還有柔和的氣質。這也能練兵?

東安世子好生不服氣,卻不能把眼前的一切抹殺。這眼前的一切出自事實。

再看下去隻怕自己沒事兒吐血,東安世子拍拍靖和世子肩膀,說一聲:“學得足夠了,回去吧。”

靖和世子總算和張豪對上眼神,讓他先走,說自己再看一會兒。東安世子氣的沒功夫勸他,真的他自己走了。靖和世子等到張豪從執瑜身邊退下來,裝着喝水走出校場,靖和世子跟上去。

帳篷後面,兩個人簡單的交談。

張豪關切地問道:“封地如今一起治理,錢還夠用嗎?”真的不夠用,張将軍也沒有辦法,就把他急的直搓手。

靖和世子微笑:“夠用,怕您擔心,才等到您說一聲兒,足夠,不要挂念。”他嗓子有些堵,但還是說了出來:“忠毅侯世子到了,以後,您好好的陪他。”

眼前,莫明的出現一個小小的孩子,有一個家将陪着。那孩子是他自己,家将就是眼前的張豪。

自己逼走以後又發現難能可貴的這員将軍,如今他的世子叫袁執瑜。

靖和世子眼神低了低,他倒不是不想再站會兒,而是想到有了新主人,覺得沒有站腳的地方。

張豪自從他的世子到軍中,沒有人要求他,他自己跟孔青一個差使,時時陪着新世子。這會兒加福在練兵,張将軍還真的沒有太多的鍾點說閑話,目送靖和世子離開,就趕緊的回去校場,去陪他的世子。

靖和世子本來還想再看會兒,蕭戰大叫出來:“爹呀爹!我們厲不厲害!福姐兒厲不厲害!福姐兒練兵厲不厲害!”

靖和世子一氣走了。

他自己對張豪不好,張豪到陳留郡王帳下以後,在不傷害郡王利益的情況下,幫他許多,也肯爲他繼續出主章。張豪另有主人,靖和世子并不生氣,也沒有道理生氣。

但對上小王爺蕭戰,不由得這個沒有爹可以依靠的人一不小心就讓氣着。

不就是個兒子嗎?

不就有個當王爺的兒子嗎?

看他得瑟的!

靖和世子知道自己再留下來,不是讓小王爺激的眼紅,就是讓王爺惱的火冒三丈。

……

這位王爺,二世子巴結他讨好他,差不多的年紀,恨不能給他當兒子使喚。結果呢,十年了,王爵也沒有襲上不說,原來的封地也由兵部和戶部一起插手。

靖和世子在這件事情上頂頂佩服忠毅侯,尚書是要糧草要的怕了不是?索性的,他也插一隻手進來。就眼下的局勢看看吧,死去國公和郡王的田産,周邊官員負責治理,戶部是撇不開的一角,兵部也有份。兵部再要糧草的話,不會讓戶部糊弄。

這得多大的能耐,多好的聖眷,兵部能把戶部的事兒搶一角到手。靖和世子對比下自己,人家尚書花十年功夫,在糧草上占據地利,自己呢,前途渺茫,渾然不知今夕是何年,也就不知道哪一年才能襲爵。更不知道的是,這王爵會不會丢?

對于深受父親疼愛,還當着人總不買賬的小王爺嫉妒的不行,一般來說順理成章。

梁山王高聲大笑回應兒子的話出來:“哈哈,不錯不錯,戰哥兒,這親事是誰給你定的?”

小王爺咆哮:“下大定的是祖母,陪着長大的是我,教導我們的是祖父,是嶽父。關您什麽事兒了!”

靖和世子更走的飛快。

真讓人不能忍受!

尋常人家的父與子哪敢有這種對話出來?換個爹聽到這種對話,不敢到衙門口兒上告你個忤逆才是怪事。

這種對話對沒有爹的人來說,欺負人呢。

……

梁山王父子不管别人怎麽想,他們在校場上痛痛快快吵上一架。梁山王痛心疾首,把當年怎麽定親,這公公怎麽提前有眼力見兒,怎麽知道小夫妻是良配,偏生那嶽父沒眼力見兒,自慚形穢不敢許親,自己怎麽不答應的話說上一遍。

個中很多瞎掰之處,因小倌兒不在這裏,沒有人揭得穿。

小王爺則有理有據,他們是京裏長大,再有能耐也就與父帥沒有多大關系。允許父帥坐享其成,但是以後不敢再小瞧人吧?要知足要知足,做人父帥千萬要知足呐。這是蕭戰的原話。

隻聽得陳留郡王等又笑到肚子痛,鍾南翻白眼兒,霍德寶翻白眼兒,執瑜執璞早就不聽,去和三妹說話。這對父子才算吵結束。

蕭戰又對父親說加福要吃新鮮東西,梁山王滿口答應,指個好地方給兒子,還要他帶上兵馬護駕。小王爺收下地址,拒絕兵馬,第二天,帶上加福,帶上胖舅哥,鍾南跟上,霍德寶帶着他的一幫子知己跟上。

陳留郡王打發兒子作陪,因爲去的一多半兒小将軍,讓到身邊以後,貼身侍候他爲主的蕭衍勇也跟去。

“據說前幾回玩的不錯,你還小呢,你也去玩玩吧,再說瑜哥璞哥來了,能不陪着?”

蕭衍勇也就去了,同行的還有龍顯貴,龍顯兆兄弟。外加各人的家将,也算得上浩浩蕩蕩。

前幾回出去三天不回五天回,看的地形也有限。這一回走的稍遠,光去就三天。他們是逛,自然不是快馬,還是蕭戰以前和加福出行的馬速,在路上說着笑着,見個花兒好采着,有獵物打着。

這一回又加上和寶倌拌嘴着,和鍾南互相諷刺着。直到一座大山郁郁蔥蔥擋住去路。

……

“這就是你給加福姐姐玩的地方,這就是你爲一隻魚一隻兔子接風的地方?”霍德寶本着他一慣的,誰也不挑,隻挑蕭戰刺兒的“直率”,對着蕭戰哇哇一通喊。

“這麽高,又是群山?咱們搜山都要好幾天,搜完了,也就可以回去了。按我說的去看湖不好嗎?那裏有沒有敵兵一目了然,你懂不懂什麽叫一目了然,就是你用一隻眼睛就可以看得清楚。”

蕭戰舉起拳頭:“你再對着我喊,我讓你一隻眼睛看人!”霍德寶骨嘟嘴退下去。

聽到小王爺讓紮營,他又有幾句話出來,對着鍾南冷笑:“看吧,他就是帶着咱們來看這座山,到了地方,看完了,沒什麽稀奇就回去了。”

鍾南“欣賞”他對戰哥跳腳,但出于納悶,問他:“那你相中的湖,稀奇在哪裏?”

他的心飄到去過的太湖、洞庭等湖,心想難道比那裏還美?

霍德寶比劃:“有好多的魚可以吃,”

鍾南忍俊不禁:“那我甯可這裏呆着對着山發呆,”霍德寶呆呆反問:“怎麽?你愛吃鮮魚嗎?這是你剛來你不懂,呆上三個月天天吃牛羊你就知道滋味。鮮魚…。”

“咕噜”,他咽下口水。

鍾南愈發地笑起來,正想着這個小子不懂加福吃過别人沒有吃過的魚,忽然想到加壽祭祖就在山西。鍾南問道:“去年你沒有見過壽姐兒嗎?”

“見過,怎麽了?”霍德寶還是發怔:“你像和魚有仇似的?真奇怪,我們這樣出身的人哪個不愛吃魚呢。”

“我愛吃魚,不過你的湖要是不比海大,戰哥不去也有道理。你難道沒聽壽姐兒他們說過,他們在外面玩了三年,長住在大海上的日子就不短。”鍾南覺得自己很好心,還是得告訴他。

霍德寶張大嘴:“這事是真的啊?”

鍾南大笑:“爲什麽你不相信?”

霍德寶噘嘴:“我又沒有去,我爲什麽要相信戰哥去逛好地方。”

可能是蕭戰又無形中占據一層上風的緣故,這個下午直到晚上,霍德寶懶懶的不願意說話,蕭戰幾次尋釁他拌嘴取樂,寶倌也不想理他。蕭戰在這一天,拌嘴上暫時的大獲全勝。

第二天一早,日頭出來以後,蕭戰命拔營往山裏進發,按父親說的尋找到小路,繞上半天,在午後到達一片山谷。

當走入谷口以後,所有的人眼睛亮了,有些沒見過好景緻的人甚至有抽氣聲。

原因無二,這個地方實在太美了。

……

一望無際這句話,大多形容天、海、水、草原等大而遼闊的地方。但他們進來以前,萬萬不會想到在這裏用得上。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奇花和異草。

有碗口大的花,有小手指尖大的星星點點花,有高吊懸挂倒垂的花,也有怒放芬芳無數的花。

“這個山谷有多大?”鍾南傻眼。他甚至揉着眼睛再看過去,見到的還是無邊無際的花草中往遠方延伸的水面,巨大翡翠似的發出盈盈的碧色。而那些急不可耐而探入水面的花草,似上好工匠打造的寶石托邊。

這個地方,美麗的似一個打造出來的絕世首飾。

幾聲鳴叫,一群顔色鮮豔的小鳥兒,帶着橙紅黃綠色飛舞在半空中,這個山谷應該很少有人來,它們見到人不害怕,反而飛得近些怔怔地瞅着。

清脆的叫聲讓大家醒過神,包括帶路進來的蕭戰。蕭戰的頭一句話,以他從小長到大的個性,不用問了,對着加福獻殷勤:“福姐兒,你喜歡這地方嗎?”

小王爺興高采烈的把雙手一張,托的高高的:“這兒的花全是你的,你要什麽花就掐什麽花兒,哼哼,不會有人敢跟你搶的。”

旁邊聽的人都心中有數,從哼哼以後的話,說對大家夥兒聽。

“咳,”霍德寶有了一聲,蕭戰惱怒的轉過臉兒,叉腰憤然:“要打架嗎要打架嗎?加福的花兒你也搶,你還是熊孩子嗎?”

不止一個人在心裏迅速反駁,是。随後啞然失笑。

霍德寶鄙夷的不行:“别拿話套我,我又不上你當。我,自然不是熊孩子。”

“那就是熊人喽?”蕭戰笑眯眯,好脾氣的慫恿道:“是吧是吧,你不是個熊孩子,就隻能是個熊人,對不對?”

振臂一呼:“搶福姐兒花的全是熊人,不然就是熊孩子!對不對?”

“對!”跟小王爺的人自然向着他。大家笑得前仰後合,蕭戰的話落下去,他們的話起了來。

“都聽着,凡是花兒,好玩的,全是加福姑娘的。”

有些是從京裏跟出來的,一揚嗓子:“這山谷全是我們小王妃的,小王妃會慷慨地送給你們一些,但是送的。”

蕭戰樂不可支,對着加福歡天喜地晃晃馬鞭子:“福姐兒,請請,哈哈,這是父帥的私房好地方,從此送你一個人玩。”

他确是嚣張,也有扮出來的大大咧咧,卻從來不是粗心大意的人。想到自己的話裏有漏洞,下一句結結實實的補上。

小王爺搖頭晃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兒就是。但就和大同是龍家的地界兒一樣,小鎮又是加福的一樣,這個地方,也是皇上的地方,卻又是加福的小鎮。”

哈哈一聲笑,怪叫一聲:“都給我聽好了!”

“好!”梁山王的人大笑怪笑,還有在馬上翻跟鬥表示下慶祝。

但有兩個人,不錯眼睛的瞪着蕭戰,從蕭戰說這裏的花花草草全是加福的開始。

他們的馬擋在蕭戰的馬前,蕭戰要是想和加福進去玩耍,要麽把他們撞開,要麽請他們讓開。

這一對人,卻是小王爺不能撞的,他們是胖兄弟,執瑜和執璞。

蕭氏兄弟和小龍氏兄弟忍住笑,站旁邊等着看笑話。霍德寶對自己說着:“原來這裏也有魚,難怪不去看湖,也是的,這湖比我那個還要好。”一掃眼光也看到了,對上小王爺從來是寶倌的最愛,他興奮的道:“我也來,一隻魚一隻兔子,我來幫你們。”

“咄!自家人的事兒,跟你有什麽相幹?”三個嗓音一起出來,是蕭戰、執瑜和執璞。

霍德寶一愣,不對呀,一隻魚一隻兔子輕易不會這樣對自己。他仰起臉兒,好個疑惑求解釋的模樣。

大黑臉兒先過來,蕭戰吼道:“滾!這是我們自家人分地盤呢,沒有你的!”

執瑜執璞也讓他别插話,語氣和緩的多:“見者有份。寶倌,等我們分完我們的這一份兒,你再和戰哥分。”

聽完,霍德寶一跳八丈高:“好呀好呀,還有我的,哈哈,”對着他叫來的人招手:“楊大彪,木小柱,趙石頭,昆小五,一會兒咱們也分個大塊兒地方,我要水,我有魚吃了。”

梁山王打發出好些小将軍陪着兒子兒媳,見小王爺小王妃還沒有開始玩呢,這爹姓葛他姓霍的小子倒得瑟上來,鑒于小王爺和舅哥們在大眼瞪小眼,怎麽看也難以分身,上前一個惡狠狠:“你是新兵蛋蛋嗎?當兵的人論資曆論從軍的年紀,”

這一個是家将的兒子出身,他一仰腦袋:“咱們今兒個不論出身!”

鍾南聞言多了心,屏住氣有點兒不敢說話。霍德寶是“老小兵”,聽罵人從來不漏,怒道:“你才是蛋蛋!你爹是蛋!你祖父也是蛋!”

“小子,你嚣張過了!”梁山王的人呼地把霍德寶圍住。這裏大多是有名的将軍之後,鍾南幾天裏還沒有認全,但隻看人數也得罪不得。

霍德寶的“楊大彪、木小柱、趙石頭、昆小五”這些,聽着很熱鬧,這種時候不敢上來。

鍾南抱起他,一把拖到人後面,在他耳朵邊上低聲:“别惹,我看出來了,這兒也是一樣,老公事們惹不得的。”

鍾南想到他出遊的時候,見到胖隊長就得低頭,如今在這裏見到戰哥又得低頭,這一對表兄弟看來這輩子避不開。放老實,認明一個“老”字,以後不會出錯兒。

霍德寶低罵上幾聲也就不言語,恢複平靜後,再去看小王爺不惜動用王爺權力也要護着的胖舅哥們,怎麽和小王爺分地盤。

執瑜橫眉瞪眼:“我不要,二弟也不要,但二妹的地盤你得分給她!”

聽的人包括蕭、龍兄弟們也想不通,香姐兒不在這裏,分不分給她犯不着争吧。

蕭戰表現出來的就是這個意思,陰陽怪氣的口吻:“哎喲,我就是分給她,她能來看嗎,還是能來戲水?”對天一個白眼兒,喃喃道:“家裏的眼珠子,長子,還一對?也有說胡話的時候。”

随即眉開眼笑,拍自己胸膛:“幸好我戰哥走的時候告誡過嶽父,隻有我戰哥既是好女婿,也是唯一靠譜,不做白日夢的兒子。”

“告誡?爹爹。”執璞冷笑:“戰哥,我聽錯了沒有?”

蕭戰老大不高興:“你當然聽錯,凡是我嘴裏說出來的話,全是尊敬嶽父,全是孝敬嶽父的,怎麽到你耳朵裏,就成用錯詞?”

打一個哈哈:“我說的分明是我禀告嶽父。”臉色一沉:“豈有此理!想打架嗎,你誣陷我!我要寫信告嶽父去,告嶽母去,把你們該得的家産全給加福。”

這一番話說的,有黑有白運轉自如,跟梁山王的人,對小王爺百般忠心的人也深爲佩服,在心裏抱一抱拳,暗道受教,黑白原來還可以這樣颠倒。

霍德寶在最後尖叫一聲:“我聽到了,我作證!”鍾南把他又按下來:“好兄弟,别惹他。你是京裏出來的子弟,難道不知道神鬼可以沾惹,獨遇上戰哥要退避三舍。”

霍德寶對他看了看,因鍾南在他身後抱着他,反手把鍾南抱住:“知己!以後咱們就是知己了。一聽,你真真正正京裏出身。”

鍾南笑容滿面:“那是那是,京中秘聞不是容易知道的不是?”兩個個握了握手,又正面抱上一抱。

還沒有松開對方,噼哩啪啦一通喊到耳邊,執瑜執璞和蕭戰。

“二妹愛花草!加福一半,她一半兒!”

蕭戰怒吼:“那你讓她飛過來看啊,她來不了?全是加福的!”

“加福也願意給二妹呢,幾時輪到你不許!”

“加福的事情我說了算!”蕭戰寸步不讓。

“把花草挖出來給二妹送去!”

“你不怕路上幹死!你幹脆現在就做幹花多好!你要拔,也等我們走了再拔!别加福最心愛的,沒看呢,你拔了!”蕭戰一個人對兩個,依然氣沖牛鬥。

執瑜執璞要沒有招兒,也就不出來說話。壞壞一笑拿出大招數:“還有表弟,表弟的地盤你分不分?”

“他送我的東西比給你們的少,我正生氣呢,别提他!”蕭戰還是怒火滿腔。

執瑜執璞轉身要走:“好吧,那咱們不必說了,表弟你也不要了,你眼裏哪還有舅哥,這兒你一個人說了算吧。”

剛轉過馬頭,蕭戰在後面幹巴巴:“你們是打算寫信告狀嗎?我又沒說不分,快來分地盤兒。”

“還有我們。”蕭氏兄弟、小龍氏兄弟和鍾南霍德寶一起沖上來。梁山王的人因爲不識“廬山真面目”,不認得小王爺真脾性,落後一步,就讓擠到後面。

蕭戰分起來:“毒蛇!歸鍾南!”

“野豹子老虎蠍子,但凡出來的,霍德寶迎戰!”

……

半個時辰以後,霍德寶和鍾南面無表情的落在最後面跟着進谷。和前面的人隔開距離,鍾南小聲問道:“你怎麽總愛惹他,這不,豹子老虎全歸了你,你行嗎?真的出來了,你叫上我,我幫你。”

霍德寶确定沒有人回頭看見,也聽不到,給鍾南嘻嘻一笑。

鍾南放下心:“原來你沒有生氣,這就好。不是我多事勸你,也不敢說我太知道戰哥,隻能告訴你,他是個順毛驢,撫一把就好。跟他嗆,他會萬裏追殺不死不休那種。”

“可不惹他,他瞧不起你。”霍德寶小臉兒悠悠然,跟谷中的清風有得一拼。

鍾南駭然往他面上看去,倒吸一口涼氣:“果然,你是這裏的老公事,你也是京中會過戰哥的老公事。”

霍德寶擺擺老資格:“我夜巡的時候,都很少見到你。”

“我出京去了。我倒記得有你,不過等我回京,聽說你去當兵。當時我還笑,說你小人兒一個怎麽能當兵。現在看來,這早當一年都不一樣。”鍾南忽然發現胖隊長一流的人物到處都有,對寶倌肅然起敬。

霍德寶受到吹捧,也不藏話,熱心地道:“你雖沒有早來,但你算來着了,你來的正是時候。”

鍾南看看身上的孝服:“我想早來也不行,長輩在,不遠遊。”

有時候鍾南也能理解方氏,曾祖父對書慧确實和别的媳婦不一樣。但可恨方氏不能理解曾祖父。她永遠裝出一副聽不懂看不懂的臉兒,拒絕去明白一位老人對知己的情誼,和對他自己促成表叔夫妻的自得。

老侯要是還在,鍾南是不會讓龍書慧離開他的眼前。出遊也是老侯答應過,當時就是齊王也沒有想到出去那麽久。他的三位祖父曾說過:“書慧送的粥湯,父親就是愛用。”

鍾南知道那不過是提醒曾祖父,他辦過另外一件大好的親事。生下四個孩子,叫福祿壽喜。生下一個以後是皇後的長女。精氣神兒由此而來。

家中還有祖父和父母親是長輩,鍾南怕霍德寶追根問底,問還有長輩在,你怎麽也出來了。話一出口就催促他解釋:“什麽叫我來着了?難道從軍還分天時地利與人和?”

“那是自然。看在你肯幫我的份上,我教你吧。”霍德寶得意洋洋。

鍾南微笑:“有勞。”

“你緊跟着戰哥來的就對了,”

鍾南撇嘴:“加福肯定照顧我,指望他,我可沒底氣。”

“你不用指望他,我也指望加福姐姐,不把戰哥放心上。但是,小王爺到軍中來了,王爺能不爲他揚名立威想點兒轍嗎?”

霍德寶遺憾地道:“我早就想到,卻沒有跟上。你們沒來的時候,戰哥佯敗又勝,出了大風頭。可恨我隻顧着和他生氣去了,氣他不避嫌,惹得軍中對福姐姐閑言一大片,等我想跟上的時候,他打赢了已經回來。”

擡一擡下巴:“這一回呀,我可不丢他。一要同他争執,讓他眼裏有你。等到王爺爲戰哥撮合大戰的時候,他眼前晃來晃去全是我,要人手的時候也忘記不了我。二呢,哄好加福姐姐……”

他感覺自己好似諸葛亮,微眯了眼睛,好好品味着這神算,冷不防的肩膀讓狠狠一拍,打得身子一歪險些落到馬下。

鍾南對他樂呵呵的激動:“好啊好啊,老公事就是了不起,你經驗高,計謀多,以後多指點我,多指點我哈。”

鍾南讓他的話提醒,可不是?戰哥就是他嘴裏說的那種人,你可以惹他,卻不能讓他輕視。

一記喜悅的巴掌拍過老公事,鍾南摩拳擦掌,準備好好跟戰哥幹上幾架。

…。

對老公事寶倌的感謝,是鍾南說到做到。到谷中後,别的人紮營,他叫上霍德寶一起:“跟着我,有豹子出來也多個人手。”

霍德寶大大咧咧:“不用。我在這裏不是頭一年,我打過豹子。隻要不是三五個的出來,我有好盔甲,它咬不動我,我就不怕它。”

禮尚往來,也關切下鍾南:“戰哥說營地周圍的蛇歸你驅趕,我幫你吧。”

“不用。”鍾南跟他一樣滿不在乎:“戰哥知道我會捉蛇。”

“哦哦,你是侯府的公子,怎麽會捉蛇?”霍德寶湊上腦袋。

沒有說的時候,鍾南先有了驕傲,那一段出遊的日子,是他心中磨滅不去的美妙歲月,而現在呢,還能拿出來博得兒佩服。

“……袁家表叔爲照顧齊王妃和書慧多玩些日子,刻意的拖長。我一路上沒少學東西,捉蛇剖蛇避蛇驅蛇,天豹教我的。天豹知道是誰嗎?”鍾南左右看看沒有人,咬上霍德寶耳朵:“壽姐兒的護衛。”

他以爲寶倌捧個場子表示下刮目相看什麽的,因爲天豹的功夫,過了明路是宮中出來的蔣德将軍都不敢批駁。卻見到霍德寶出來一長串子口水:“那你快捉,我忽然餓了。”

兩個人大笑着,叫上各自的伴兒和家人,搭夥趕蛇,又去周圍查找有沒有大的野獸。

……

蕭戰頭天沒有匆忙進谷,就是進谷以後,紅花綠地雖然美,但夏天也是毒蟲橫生的季節。需要一定的鍾點兒驅趕毒蟲,以保證營地晚上的安全。

夕陽落以前,打魚打獵也方便。這一點兒謹慎,小王爺會有。

……

幾大堆篝火點燃,在其後,一輪紅日在天邊進行最後的沉淪,蕭戰陪着加福看日頭,也不經意就看到火光上豐富的食物。

在他們的腳下,堆滿驗過無毒的鮮花。加福發上插着花,衣上也有花,手上也有一把玩着,喜滋滋兒的,蕭戰也就歡喜了。

執瑜執璞還在包花,從根部仔細的紮好,夏天也能一路送去京裏。

點一點數兒。

“太上皇太後的。”

“皇上。”

“娘娘的。”

“表弟的。”蕭戰聽到,熱烈的喝彩:“好!”

“大姐的,二妹的,小六的,加喜的,小八的……還有誰沒有給?”

蕭戰又來打岔:“沒有了沒有了,全給了。”

“容姐兒。”執瑜道。

蕭戰松一口氣,鍾南翹起大拇指:“好。”

“還有誰沒有給?”

蕭戰又急了:“沒有了沒有了,全給了不是。”

“哈,還有雲若。”

蕭戰惱了,抓起一把花摔過去:“一隻魚一隻兔子,你們是不是想打架!”

“哈,學我說話。”霍德寶抓住機會看個小王爺的惱怒。

執璞慢條斯理:“加喜多一株,行嗎?戰哥,你和小七争什麽?”蕭戰虎着臉坐下來,加福同他說上幾句,戰哥又嬉笑自若,瞬間恢複過來。

魚送上來,烤好的肉也送上來,香氣散發出去,遠處草叢中有綠光,不知是什麽野獸,也不知道有多少。但火光沖天的旺盛,還有周圍密布的大網——捉完了魚,擺這裏準備再拿些明天的早飯,還有挖好的陷阱……警覺的野獸不敢輕舉妄動。

……

此時的谷外,另有一撥不敢輕舉妄動。

……

月光下隐約可見的面龐輪廓,帶足異邦的特征。星星柔和的光芒,也洗不去他們身上彪悍的殺氣。

那撕扯周遭的戾氣狂暴,把方圓一片變成沒亮刀也殺戮滿滿的小天地。

爲首的人,就更是狂戾的中心。

他胡子是白的,不太長,倔強的往前頂着。頭盔下的面容蒼老而幽暗,但眸光兩道似萬年兇猛的古獸,在黑暗中幽幽發着嗜血的紅光。

他的嗓音也似貪婪着血色,每一個字帶着異常的兇殘:“他們在裏面?”

回答他的聲音來自馬下。

地上,一個人手持火把查看蹄印:“将軍,兩匹馬的蹄印到了這裏。”

白胡子将軍對天有了眼淚:“長生天呐,感謝賜我報仇的機會!”

“嗆啷”一聲,他拔出彎刀:“我蘇赫一生英勇,敗在梁山王手上是他狡詐!今天我要拿他的兒子去,讓梁山王自己綁縛來見我!”

揮刀命就要進去,副将攔下他:“将軍,能相信送信的人嗎?”

蘇赫推開他:“雖然不知道是誰寫信給我,但他在信中把小王爺和袁加福的馬蹄印寫的一清二楚,咱們也曾親眼見過到一回,隻可惜那次他出營日子短,讓他又縮回去。”

對大山看看,昔年的傲氣山崩海嘯般撞擊他的身心。蘇赫膽氣俱增,或者說報仇的心讓他分分秒秒不能再等。

“我,蘇赫,曾打到中原都城沒有對手!今天我有三千人,看他們留下的蹄印不會超過一千五百人。這一仗,我們打定了!”

------題外話------

仔休息過來就爆發,老天一直厚待仔。感謝。

……

麽麽親愛的們,以後十點仔常在。十二點發,再出公告。麽麽哒。

……

一代名将,蘇赫将軍即将隕落。

仔:蘇赫,你也算本書重要男配,陪着小倌兒過幾年,給你歸宿,你開心吧開心吧開心吧?

蘇赫:給我好結局,給我好結局,不然,我有彎刀對你。

仔:你看那邊,有人叫你呢?

蘇赫回頭:啊,是你!卒。

仔拍拍手:又結束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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