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上來說,小王爺是尊敬王爺和不尊敬王爺的人都關心的一位。在很多時候大過太子殿下。
殿下離很多人很遠,來看看也走了。但小王爺不一樣,他少年将成,不出幾年到軍中。軍中多一個人,可能會影響誰,比如他要是厲害的,父子相伴如虎添翼,對梁山王不滿的人不會如意。也可能會帶契誰,這個現在還說不好誰中小王爺的法眼。造成蕭戰的重要程度本不低,又發現他能打,而節節攀升。
梁山王頭一個叫好,不管中與不中,先扯嗓子來上一通:“好箭法!好快!好兒子!你射的好!”
郡王們除去陳留郡王早知道以外,從長平郡王到項城郡王紛紛皺眉頭。
眼見箭如流星,姿勢是娴熟的,各自有話到嘴邊,各自對着副将發牢騷。
長平郡王不悅:“這不是龍家的箭法嗎?天底下一弓開多箭的人也有,但他們家的看一眼我知道!這是怎麽了?龍家的箭法如今是野地裏菜,都可以撿不成?”
東安世子更是白了臉,梁山王并不器重他,他沒資格陪伴在王爺近側,更不能到太子身側,這也方便他亂說話。對着老家将低聲嘀咕個沒完:“老國公已糊塗,當年把箭法傳給外甥不對!現在後悔也晚了,看看,忠毅侯得了箭法,女婿居然也教!豈有此理!先國公地下有知,怎麽不半夜裏尋他罵上一頓!”
渭北郡王連連冷笑,對兒子道:“看看,這是裝相的鐵證!龍家表面上跟着陳留郡王,有他撐腰敢和王爺過不去!而背後把箭法傳給小王爺,虧那陳留對着我們還不承認他和王爺暗中勾結!這一對人,是不想讓别人好是!隻他們兩個攔下多少好軍功,氣死人也!”
漢川郡王也不服氣:“馬腳還是露出來了,我聽人說小王爺弓箭好,我還沒往龍家身上想。現在看看,哼哼!”
在他們的話裏,蕭戰的箭到了!
三箭三中,但隻有一枝釘到地上,有一枝帶箭而逃,死在十幾步以外。還有一隻沒中要害,逃命呢,跑的那叫飛快。
梁山王很滿意,大臉上樂開了花,笑得精神煥發:“哈哈!我的兒子錯不了,箭法是好!”
龍氏兄弟霍地扭過面龐,梁山王把話止住,但臉上的笑跟風筝放飛斷了線似的,愈發的收不回來。
袁訓點一點頭,道:“不錯。”隻蕭戰不滿意。他挾弓撥馬,追上連蹦帶跳的那一隻,一個彎身提箭回來,往地上一擲掼死,氣呼呼道:“再來再來!”
梁山王覺得見好收,真有功夫也不能全露出來。對兒子又擠巴眼睛:“差不多得了,這話不是你說的嗎?你十二周歲射了三隻,可以了可以了。”
蕭戰狠狠瞪他一眼,那熟悉的如同照鏡子似的殺氣,讓梁山王當着衆人的面,也縮了縮頭。
陳留郡王一聲笑出來,下面打算嘲笑。蕭戰狠狠又給了他一記眼風,跟兩溜冰刀紮過來似的,透着小王爺真的要惱。陳留郡王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見識,笑一笑作罷。
“霍”,蕭戰對龍氏兄弟直視,黑臉繃緊着,一字一句地道:“想當我伯父,拿真能耐出來!不然,”斜睨着不屑:“隻能是二白三白四白六白七白和八白,不過六個白罷了!”
龍懷城忍無可忍,這要是在家裏,他當耳邊過風。但梁山王在這裏呢,一幹子郡王在這裏呢,分明是自家的姑爺,卻稱呼長輩六個白,白什麽?白飯?白面?白癡還是白菜豆腐?
龍懷城隐隐動怒,對哥哥們道:“長輩不是好當的,掙不回來大家夥兒還能軍營裏混飯吃嗎?”龍二龍三龍四龍六龍七也有怒氣,心想這小子看不出來别人功夫嗎?這裏哪一個不是從小練箭,練這幾十年。别人的箭都穩穩入地,你的箭不過射中。還不服氣,還嚣張?五個人挾弓重新出來,齊聲道:“八弟說的對,這份兒面子不能丢!”
小十對上蕭戰,和别人一樣相看兩不順眼,起哄道:“哥哥們打倒他,讓他以後說不出狂話!”
把元皓惹惱,胖孩子對上小十:“戰表哥最棒,戰表哥最好,戰表哥争臉面!”
小十讓搶東西的火氣上來,他在車上,站起來對着胖孩子的方向長長的吐了舌頭。
胖孩子還一個更賣力的回來,又讓好孩子和瘦孩子:“快來幫忙。”好孩子眼睛對天,瘦孩子眼睛對地,都裝沒聽到。
蕭戰和龍氏兄弟等會合,小王爺依然狂傲:“怎麽射?”龍懷城沒好氣:“這場勝之不武,輸了沒地縫鑽,您說怎麽射怎麽射。”
蕭戰倒不客氣:“那你們拿手的功夫一件一件亮出來。”梁山王的眼睛亮了,陳留郡王放聲大笑,長平郡王等酸着臉,又嘀咕上了:“這樣刁鑽的兒子怎麽生出來的?”
龍氏兄弟卻樂了,火氣不翼而飛。龍懷城忍俊不禁,剛見到蕭戰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他:“原來您不是跟我們鬥氣呢。”蕭戰面容不改,臉紅是絕對看不出來:“你這麽喜歡鬥氣嗎?等我閑了,哪天陪你好好的鬥。但今天不行,來來來,大同龍家箭法無敵,我在京裏聽的耳朵出繭子。要不是我嶽父射的好,我當你們吹牛,破了,牛皮落一塊到京裏。”
陳留郡王的家将夏直一樂:“郡王,這真是王爺的兒子不會錯,這說話損的,跟王爺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禇大路等一起點頭附合。
蕭戰說到最後一句上:“牛吹的好,想來真本事更好。一個接一個的來,我看一看。”
如果他隻是小王爺身份,龍懷城會反問他憑什麽資格看。但他還是加福女婿,龍懷城等隻能忍氣吞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意思都是露一手,不然這位不認内親長輩怎麽辦?龍二打馬先出來。
“我來。”背後一句話出來,老國公對袁訓招招手:“扶我下車。”
袁訓說聲是,面上沒有任何異樣下馬,到車前把老國公抱到地上。小十借機蹭一回九哥:“也抱我下來。”元皓又要皺巴臉兒,好孩子用自己弓箭捅他一下,仰面對天:“看,大雁!”元皓看時,見空中别說雁沒有,雲彩都沒有一片。
對好孩子瞪眼時,好孩子笑的得意洋洋:“咦,這麽快飛走了。”
小十這個時候已下車,元皓尋不起來事,和好孩子嘀咕着。
老國公到了場中,他走路還蹒跚,馬沒嘗試過,還站着。龍氏兄弟下馬圍到他身邊,想父親病卧好幾年,都有了關切:“您…。成嗎?”
“成,你們看着。”老國公在兒子們身上找找,又看袁訓的背後,最後對執瑜伸出手:“瑜哥的弓給我,我手生幾年,還是小些的免得丢人。”
執瑜下馬,把弓箭送上來,也小聲地道:“舅祖父您不用理會戰哥,等回去我和璞哥好好收拾他給伯父們出氣。”
老國公一笑:“那倒不用,他給咱們機會亮個相,倒也不壞。”把執瑜的弓箭在手中比劃着,拉開,又瞄瞄遠處,試了試以後,面龐昂起來,精神似畫匠上似的濃重,使得他的眉目熠熠,看上去驟然年青。
這氣勢不是忽然而至,而是身子挺起,由内而外的流動起來,把他的人包上一層玉漿般潤澤了。他還沒有射,已讓人不敢小瞧。
識貨的人,如郡王們,如大将們,有的暗生詫異,老國公居然不老嗎?有的暗暗歡喜,老國公不減當年威風。
蕭戰也收起嚣張,看得很認真。太子更是動了動馬,換一個較好的位置。
見老國公并不接箭,而是對袁訓和兒子們微笑:“捧箭來,”又把執璞和小六也叫到身邊,慈的道:“你們也來。”小六捧的低,老國公讓他捧高些,小六雖不明白,也高高的舉起,老國公看了看周遭處處是箭袋,說聲可以了,一步沒有動,對着尚有距離的獵物看去。
獵物是人圈堵着,并不是固定不動。在老國公的注視之下,仿佛能感受出危險,發出低低的咆哮聲。
老國公先是氣定神閑,一動不動站着,看樣子跟站在這裏一百年也不着急似的。而他動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他手上快如流星雨。
饒是蕭戰盯的緊緊的,也沒有認真看清老國公是怎麽張的弓,戰哥隻看到弓影一閃,弓如滿月已開弓。腦海中閃過好快的字樣,眼前嘩嘩箭矢已出。隻見到不是一枝數枝的出去,而是枝枝連線,線連成面,面形成場景,流水般的出了去。
蕭戰張大嘴,驚的一聲驚呼也沒有。梁山王也從沒有見過,父子對吃驚是一個姿勢,王爺也張大嘴。老王則攥了攥拳頭,知道在他爲帥的幾十年裏,老國公藏私。說起來老國公不在他的中軍,藏私也有限。但老王還是怒上心頭,他沒能及時了解手下能耐,這不是不給他面子嗎?
鎮南老王也驚的眼珠子瞪多大,想着這是弓箭麽,這是弓箭麽?
也太快了!
有這心思的人不止一個,項城郡王對陳留郡王重生恨意。龍家的府兵可在他的手裏。
這麽快的手,一刹那間箭矢全出。小六等手中的箭袋全空下來,老國公面不紅氣不順,對着蕭戰輕輕一笑:“小王爺,你要看龍家箭法,這是了!”
蕭戰難得的放老實,咧嘴對他笑笑,張口結舌去看場中。剛才圈中的獵物,讓老國公橫掃了一多半兒。有的是一箭一個獵物,有的是一箭兩個獵物。餘下的逃不出去,也蜷縮着還是躲避的模樣。
像戰哥剛才那樣帶箭跑的,一隻也沒有。
蕭戰沒了氣焰,幹笑着:“呵呵,呵呵呵,射的好。”蕭戰心服口服。最能挑刺的這位,此時找不到任何借口。老國公手中的弓箭,是執瑜的,和蕭戰的一樣輕重。但開弓後的威力,遠比蕭戰爲高。戰哥還能說出什麽?
袁訓橫他一眼:“知道厲害了?你聰明過人,又肯下功夫,沒幾年練的箭法不錯,敢把伯父們練箭幾十年小看!你在舅祖父面前逞威風,還早的很呢!”
梁山王又想發飚讓他不要訓自己兒子,但看看滿地獵物,張開了嘴,也說不出口。這個時候,又出來一個人。
小馬“的的”,元皓氣呼呼出來,對着蕭戰大發脾氣:“看好了看的不錯?讓表哥看的沒了好些,表弟還玩什麽?表弟還沒有玩呢!”
蕭戰趕緊哄他:“這不是到了這裏,坑蒙拐騙也得看看真章是不是,表弟你看的難道不開心?表弟你好好練箭,以後你比這厲害…。”
元皓對他黑黑臉兒,見表哥笑着不再說,小脾氣對上梁山王:“姑丈,回京我告狀去,見姑姑去,元皓沒有玩好。”
梁山王也隻能哄他:“讓人再攆,你射個足夠,行不行?你對我發什麽脾氣,人小你脾氣倒不小,還會找姑姑告狀。那是我媳婦,不會聽你的。”
東安世子一直知道這是鎮南王世子,也知道是梁山王的内侄,但親眼見到小人兒一點點兒大在王爺面前使性子,内心不平再次上來。世子在王爺面前比孫子還要孝敬,哪曾得過他許多好聲氣。
和自己家将又說上來了:“哄孩子有用嗎?爲你拼殺的人是我們。”家将也滿心不痛快,添油加醋地道:“世子您不能同他比,他有父親照管。梁山王欺負的是老郡王不在了。要是老郡王還在,以王爺的年青,他敢說個不字?”
主仆罵罵咧咧的低語着,看着梁山王讓人收拾起獵物,真的讓人重新攆出新獵物,大家射上一回。得意小人兒也射上一回,獵物太多,他也有不錯的成果。
到這裏,小王爺不再生事情,王爺也閉嘴不說話,算是安生。直到下午的時候,生出另一件事情。
……
中午吃的是幹糧,晚上回城又天晚不在飯時。半下午的時候,大家打牙祭,生出篝火現烤肉吃。
元皓這得意小人兒,招人喜歡慣了。見肉香出來,往各個篝火旁逛,小黑子和奶媽家人跟着。先到項城郡王的篝火旁,見烤的噴香,要吃一口。項城郡王世子親手割給他,奶媽用銀針驗過,小黑子先吃一口,這樣一耽誤,也冷得可以入口,小王爺吃一口,也吃一口,留着肚子吃别的呢,餘下的小黑子捧着,又逛到别人的篝火旁。
隻要他點中的,别人也給他。小王爺美滋滋的,又逛到東安世子面前。見烤的肉滴油,家将們拿面餅在接,小王爺抱着小肚子,又想要一塊。
他是個小孩子,又身份尊貴,梁山王都不會委屈他,奶媽們沒有多想,有一個走上前去說話。
家将們和世子對小王爺的看法一樣,都是又嫉又眼紅,生出來不想給的意思。
如果索性說肉裏面還生,不給也沒事。但不痛快的心思拘着,家将們把編個假話忘記,滿心不平造成他們另有洩恨辦法。他們的家鄉土語别人難懂,有一個家将罵着:“小王八蛋橫的很,給他一塊噎他也罷。”大家一笑心平氣和,割一塊最好的給奶媽拿走。
元皓卻不肯吃,對着家将們閃閃大眼睛,一轉身飛快的走了。回到舅舅身邊,梁山王爲了看兒子也要跟他們在一起,方便胖隊長不用再說一遍。
聰明的元皓一張嘴,把剛才聽到的土話學出來。
初學别人的話味道和中間轉折不夠自然,但一個音也沒有錯。
他一直在說話上面有天份,同年齡别的孩子還不會說話的時候,他試着嗚噜半天,吐出好多音節。學的這段話又不長,小王爺展露的不錯。
“舅舅,姑丈,我問他讨肉,他說了這個。是什麽意思?”
袁訓聽不懂,蕭觀也聽不懂,但偌大軍中,能找出聽懂的人,而且不用往東安世子那裏尋。把話翻譯過來,梁山王氣的跳起來,把元皓往懷裏一抱:“咱們找他去!”
王爺是氣糊塗了,忘記可以把人叫來。往東安世子篝火前一站,惹得好些人來看。
梁山王破口大罵:“哪個混蛋混罵你祖宗,給老子滾出來受死!”元皓和家人一起指認:“是他!”
元皓洋洋自得:“别看我小亂說話喲。祖父說過,陌生聽不懂的話都是拐子,要趕快尋長輩。你騙不住我。”在姑丈懷裏扭來扭去,把顯擺的模樣全做完。
把那個人揪出來,梁山王的将軍們也生氣,這哪裏是罵世子,分明眼裏沒有王爺,也不用親兵,幾個人上去揍。等到東安世子趕來,雖然來的不慢,家将已奄奄一息。
東安世子悲憤交加,但理虧又惹不起梁山王,痛心家将又不能不管,可憐巴巴的對着梁山王後面的鎮南老王看去,這是爲你的孫子不是嗎?
鎮南老王止住大罵的蕭戰,對女婿冷淡地道:“别打了,不能爲了孩子打死人!他是個孩子,别人眼睛裏沒他沒什麽,有你行!”
東安世子心頭冰涼,知道求鎮南老王沒有用,下意識地對長平郡王等看去,眼裏已有了威脅。分明在說私下議事的時候你們用得着我,這會兒不幫也不行。
長平郡王等人居然沒回應,面比梁山王還要難看。
東安世子也不能真的在這裏胡說,把他們得罪光,見威脅無效,急中生智,來到太子面前。雙膝往下一跪,哭道:“殿下,他是個粗人不會說話,怎麽說出這句話呢,請殿下容我細審……”
長平郡王等支起耳朵,把太子的話聽得一字不漏。太子平平靜靜:“軍中的事情我不懂,我不過是來看看,跟鎮南王世子一樣,逛一逛,我們回去了。”
長平郡王等直了眼睛,而東安世子總算回過味來。一旦明白過來,三魂走的精光。跳起來到家将身邊,對着他一通猛踢,狀若瘋狂的罵道:“誰叫你眼裏沒人的,怎麽敢沒有人……”
太子眸中閃過三分寒光看着,張大學士也面如寒霜。最後是梁山老王發了話,留了那人一絲生氣。大家散去,梁山王把元皓抱在懷裏疼了又疼,元皓不多呆,可勁兒推開,逃也似到舅舅懷裏去。長平郡王等各自在無人處發了脾氣。
“不省事的人,惹事的家人!”
正罵着,東安世子見附近沒有人,跌跌撞撞尋到長平郡王:“他不是有意的,這不是有意的……。”
長平郡王喝住他,氣不打一處來的揪起他的胸甲,咬牙切齒低罵道:“别再提了!太子已認爲我們打心裏小看他,已經起了疑心,你安分些,讓這事情趕快過去。”把胸甲狠狠推開,世子也跟着推開,長平郡王又罵一句:“太子到這裏不容易,咱們隻有這一個機會,生生讓你攪和!”
……
太子的怒氣到晚上回城後,已是三更,在夜風中平息。
單獨撫慰郡王時,他們的笑臉成了個笑話。他們背後可以辱罵元皓小小孩子,同樣也不會把沒有任何建樹的殿下放在心上。看似客氣,不過自己是殿下罷了。自己要不是太子,是個普通皇子,他們的笑臉隻怕也打折扣。
本沒打算因爲自己到來,一時的見識打擾梁山王的太子,雖然不會此放棄對梁山王的警惕這和他對百官的警惕如出一轍。但對郡王們表忠心的好感已消下去。
不是現管難說實政,太子睡下來時,這是最後的心思。
……
新城住上十天左右,元皓等時常打獵很是開心,小六,正經和他都有長進。好孩子和小紅也能射中靶子,離去時收獲豐厚。郡王們渾身解數用盡,也沒能挽回在太子心中失去的那點和諧,離去時灰頭土臉。
梁山王雖不需要元皓爲他解危機,但内侄無意中解開小小的疑心,梁山王把元皓誇了又誇。
元皓還是得意的小人兒,日子還是在寵中度過。對人的警惕他已表現出來,他的祖父滿意之餘,繼續時常的教導于他。
他們是正月過了十五離開大同,于二月下旬回到大同。
……
二月的京都,夾衣裳還不能去。但冬天的擺設已可以更換。柳夫人一早吩咐家人收拾。放學的時候,柳雲若來見母親。
“爲加喜生日做準備是不是?又是爲加喜收拾?”他梗着脖子。
柳夫人再次讓兒子提醒,但一樣沒看出來,對着兒子要打,罵道:“收拾又怎麽樣?”在這裏想到梁山王府。自從柳雲若“讨加福”的話出來,沒有見到過梁山老王妃的好臉好話。柳夫人不是惱兒子,自然是氣梁山王府霸道。
忿忿地道:“獨她家能接嗎?我家也能接。”
柳雲若撇嘴:“至少先收拾是嗎?母親,您在收拾上還是可以和梁山王府比個高低,”柳夫人把他轟出去,轉臉兒叫過管事的來說話:“加喜四月三周歲,不知道忠毅侯回不回來,”
管事的笑道:“自然是回來的,夫人您忘記了,齊王殿下四月裏大婚,日子在加喜姑娘後面。”
柳夫人颦眉:“東西已備下送過去,我怎麽能忘記?隻是疑惑加壽以後再也不能出京,忠毅侯又是個膽大包天的,會不會玩足三年再回來。他是加壽十二歲生日過了以後,加喜滿月再走,已近六月。他會不會六月回來?”
管事的想想也是:“這倒還真說不好。但,忠毅侯提前回來和不回來,咱們家都得爲加喜姑娘生日準備不是嗎?”
“話是這樣說,隻是我擔心忠毅侯提前回來,見到三年過去了,加喜和雲若的親事還沒有一點兒起,隻怕以後我們家不出力,他會不會變心思?”她憂愁上來:“如今我還是接加喜的心,但不知道能不能成,所以找你來,你們都是得力的管事,有沒有好主張?”
管事的道:“忠毅侯難道不知道太後難說話?未必會怪我們。要接人,一般是兩個法子。一個是逼迫,一個是自願。當年梁山王府的小王爺,是一手逼迫,一手自願。一面強着把加福姑娘帶走,老王爺和忠毅侯大打出手,京裏都知道。一面是哄着加福自願要去。咱們家上哪裏能逼迫呢?隻有加喜姑娘自願要來這一條路罷了。隻是她還小,可怎麽辦呢?”
柳夫人有了主意:“你們說的是,這事情隻在雲若身上。”讓人把兒子叫來,當着管事的面告訴他:“最近聽說你愈發的不如梁山王府小王爺,給人家提鞋也不配?”
柳雲若一跳八丈高:“誰對母親亂說!”
柳夫人闆起臉:“這麽說,你是不會丢家裏的人?”
“當然不丢!我比他強太多太多!”
柳夫人冷淡:“哦,不知強在哪裏?”
柳雲若扳手指頭:“我念書不比他差,學功夫不比他晚,我……。”
柳夫人微微展顔:“這麽說,你剛才慫恿我和梁山王府比高下,我竟然不會輸在你手裏不成?”
柳雲若拍胸脯:“那是自然,母親看别的地方,我這兒不會讓你輸!”
柳夫人凝視他:“君子一言?”
“驷馬難追!”
柳夫人笑了:“那好,我聽說從加福到京裏以後,小王爺籌劃給她過生日,忠毅侯本不答應,是小王爺往太後面前說好,這才不能阻攔。”
見兒子臉兒似乎木了,柳夫人快意的哼上一聲:“這高下,是不是輸你手裏,倒有看頭了。”接下來把兒子再訓一頓:“十二歲了!沒過生日不算長一歲不成?甘羅十二爲使臣,你十二歲呢?還天天輸給别人!輸給比你強的人我也服氣。梁山王小王爺除去爵位比家裏高,是相貌比得過你,還是看書習武你比他晚了?他有四個先生,家裏對你也費盡心血。人家十二歲陪着加福走遍天南地北,你十二歲呢,還不懂事體!……”
柳雲若受炮轟結束,答應在接加喜的事情上,他想想辦法。他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原因,不會讓母親對他的轉變起疑心而追問不休。
柳雲若怒道:“母親快别提他!說起戰哥,母親莫非忘記了嗎?他帶的那酥油……”
柳夫人應該陪兒子生個氣,但她爲了鼓動兒子,卻樂了,看起兒子笑話來:“你呀你,我說不如他,他弄來什麽酥油茶,有酥油有茶磚。偏不一次給你,先給你酥油,咱們不認得,氣的扔了。後來到了娘娘宮裏,太子送回來的,我回來對你說,你還不信。出了正月,果然梁山王府又送來茶磚不是?可酥油早扔了,隻能幹看着茶磚罷了?那麽一大塊,可怎麽吃呢?”
柳雲若沉着小臉兒回房。
晚上柳至回來,柳夫人請他也拿個主意,把深怕忠毅侯多心的話說出來。柳至心想太後不讓接盡人皆知,安慰妻子,但也贊成她說的,讓兒子多出力氣。在柳夫人的唆使下,把柳雲若叫來又罵一頓,柳雲若再次回房灰頭又土臉。
……
野外的春天比起城裏像是更早,一望無際的土地上,春風稍稍的一吹,綠草鑽出來一大堆。
老國公夫人帶着媳婦們卻無心看視,出城來接的她們眺望着遠方,捕捉着随時會出現的大隊人馬。
餘伯南也在這裏,也是一樣的盼望。自從寶珠來到這裏,跟家裏人熱鬧還來不及,餘伯南并沒有多少機會見到,更别說私下的問候。越是見不到,他越是想悄悄問上一聲。在寶珠沒有丈夫和孩子在身邊的時候,應該才是真心話?
在别人都認爲侯夫人過得不錯,餘伯南卻有這樣的心思,不過是他思念過重,引動舊日慕山海一般,自己的心思。但卻讓他神魂颠倒,颠倒神魂。
騎塵出來的時候,餘伯南頭一個看出來,大聲歡呼:“來了來了!”一雙冰冷的眼睛看過來。
趙大人對他那點兒小心思了如指掌,從來看不習慣,适時地又出來警告:“餘大人,我的拳頭不想打你臉上!自重!”
國公府的女眷都會騎馬,縱馬迎接。餘伯南跟上,借機把趙大人的話暫時擺脫。
天氣和暖,老國公讓車簾打開,含笑看着大同城将近。越近一步,與他離開的日子也近一步。要到京裏去了,這種感覺在今天格外濃烈。離開的又是他一輩子呆過的地方,老國公感慨着,竟然不知道想什麽才好。
說留戀故土,他更願意去和妹妹相伴,去接受袁訓的奉養。他還得爲小兒子考慮。留在大同長大的話,老國公自知老了,怕約束不住和耽誤小兒子。交給龍懷城的話,老國公倒不是記得他們以前的事情,也許還有影子在,讓他不能相信兒子們。他相信的隻有袁訓。
要說去京裏,知道此生不會再回來,雖然袁訓已說過将來靈柩回鄉。但此生是不會再回來,離愁點點如楊花飛舞,拂之不去,去之又來。
他的心思,龍懷城等人也有。對于龍懷城等來說,從袁訓提出奉養老國公開始,幾年的書信往來,當兒子的什麽怕人說話心思早沒有。
除龍懷城以外,龍二到龍七都進過京,在忠毅侯府住過。親眼看過,不得不承認父親養老這是最好之地。再說兒子也清楚,老國公最疼的是袁訓。小十還要靠後。兒子們不能再阻攔。
大同城近,老國公浮想聯翩,龍懷城等何嘗不是。
“父親,”龍懷城等兄弟打馬到車前,笑得有些感傷:“大同到了。”
老國公随意的一句話:“是啊,到家了。”說出來以後,發覺自己說了什麽,父子們尴尬的笑笑,還這還是家嗎?都有這樣的心思,又都沒來由心中舊事翻出,苦澀酸甜都有後,老國公先故作笑容:“這家真的給你了,我們走了,你們也省事不少。”
龍懷城等兄弟垂一下頭,強作笑顔:“是啊,以後麻煩小弟。”
“九哥,到了到了,咱們明天進京嗎?”小十歡快的嗓音從袁訓馬上出來。
老國公父子們忍無可忍的笑出來,快到這裏的老國公夫人聽到,則是哭笑不得。
哪怕在兒子初懂事時,會聽話說你以後會去京裏的人有老國公夫人一個,老國公夫人也想在離别的時候,小十能表達出不舍。
卻沒想到是這一句,老國公夫人總算發現有哪裏不對。小十已根深蒂固的認定,他是京中貴公子,他除了生在邊城以外,餘下的歲月隻能是京中人。
像是以前對他說的太多了……老國公夫人在小十公子八歲的年紀裏,才有這樣的懊悔。
随即她按嗓音來處,尋一尋,大驚失的見到小十坐在高頭大馬上,後面的人神采飄逸,不是别人,正是袁訓。
這是老國公夫人盼望過的,但真的兄弟和睦到了面前,又有當不起浮上來。
但她去把兒子叫下來呢,她又不敢。對長大後的袁訓懷有懼意的老國公夫人裝看不見也不好,陪上一個虛空的笑容。眼神下垂,她并不敢和袁訓有所交集。
袁訓也是一樣,他可以把小十舉到肩頭上,卻也不情願或不想和老國公夫人對上眼神招呼。回以一笑,眼神也是錯開。輕拍小十讓他看:“來接你呢。”
小十興奮的話出來一長串子:“母親收拾好了?九哥說念姐兒外甥女兒大婚,咱們得趕緊的進京,趕緊的走,趕緊的不回來了。”
陳留郡王笑他:“橫豎你是不回來了,至于趕緊趕緊趕緊的?”
老國公夫人也對兒子無奈,引導着他道:“你呀,不是和舅親家的林哥玩得好,還記得羅姐兒嗎……”
想給兒子找出來依依不舍的緣由,但小十不買賬,繼續大聲:“我要到京裏玩,我們四月以前要到京裏,加壽大侄女兒會和我玩的,瑜哥璞哥等着給我好東西呢……”
四月的話,終于把元皓惹惱。剛才的話趕緊回京去,元皓在和加壽說笑,沒吭聲。說四月,觸動元皓一個心思。元皓從馬車裏出來,讓家人送上小馬,的的到了舅舅馬旁,生氣地道:“壞蛋舅舅,元皓的生日要在外面過!元皓是五月初生日!在加壽姐姐之前。咱們回京了不是嗎?以後不能出來了不是嗎?爲什麽不給元皓過了生日再回。”
小十緊緊閉上嘴,大家都對他說過不要招惹胖孩子。不管他是客人,還是尊貴的小王爺,隻能哄他喜歡。小十悶悶的,往袁訓懷裏縮縮。
袁訓不是爲了小十,還真是爲了念姐兒。在他到山西以前,齊王已幾封信到國公府上,把婚期告知,請他務必帶着福祿壽回來。所以看新城沒等到出正月,天氣暖和的時候,也是這個原因。
見元皓不依,袁訓微笑:“四月多喜過生日,加喜過生日。正經要回去爲添喜過生日,好孩子也有妹妹增喜過生日。小十爲趕上慶賀,他的生日隻能在船上過。你别鬧了。出來三年,太上皇太後難道不想嗎?懂事孩子多想想别人。”
元皓骨嘟着嘴,不能反駁舅舅,開動小腦筋,試圖把小十拉下水。小十不是他的叔叔,犯不着叫。哎上一聲,小十心有靈犀的看過來,元皓眨動大眼睛:“等回京去,你要往我家做客嗎?”
小十不敢相信,但是很開心:“好呀好呀。”
元皓眨動大眼睛:“要往瘦孩子家裏做客嗎?”韓正經納悶,我請客怎麽是你提?
小十很開心:“好呀好呀。”
“好孩子家裏做客,你肯嗎?”
好孩子不客氣的抗議:“胖孩子,我自己會請,不用幫忙。”
小十很開心:“好呀好呀。”
元皓笑眯眯:“那你在這裏過生日,我也在這裏過生日好不好?等我過生日再打一回獵,咱們回京去,我請你,瘦孩子也請你,好孩子也請你好不好?”
小十心裏打個結。胖隊長他們來了這些天,年紀相仿的原因,小十願意跟他們玩。和他們自己玩一樣,也拌嘴也過後好。舍不得不玩,小十認真考慮元皓的話。
猶豫不定的:“嗯,這樣啊……。”
好孩子來攪局:“小十叔叔别理他,我會請你的,不管什麽時候,我請客一定有你。”
小十如釋重負:“好,”剛說這一個字,胖元皓打斷,又來一道誘惑:“想不想知道好孩子私放的點心在哪個紅漆盒子裏?想不想知道架子後面擺的是誰的私房糖?想不想看看果子放在雕花木盒子裏,又藏在小櫃子裏能香幾天?”
韓正經大笑:“這全是好孩子的私房!”
好孩子尖聲:“不許拿我東西!”叫的太響,往左右一瞄,八歲了,平時寶珠、加壽、香姐兒和稱心如意時常對她說過小姑娘該怎麽樣的話,也說在外面肆意,回京去不一樣。
好孩子再給自己找補一句:“呃,等我回京去,我乖巧下來。”仰面看同車的香姐兒。香姐兒給她一個鬼臉兒:“哈,我不信!”好孩子坐直身子:“我信,二表姐,你看着。”
再看小十,完全讓元皓的話吸引,眼睛瞪得溜圓:“這是真的嗎?你看了她的私房?”
“咱們在這裏過生日,回京去我帶你去找。”元皓得意洋洋。
冷眼旁觀的壞蛋舅舅俯下身子,輕描淡寫:“你想不想知道等回京去,你可以繼續出來過生日,而好孩子是小姑娘,她不能?”
元皓精氣神頓時全上來,回身瞅瞅好孩子,再看看壞蛋舅舅面上不是假話。小嘴兒一咧,心花怒放地道:“好呀好呀,咱們趕緊回京去!”
小馬兒的的,退後幾步回到祖父身邊,這個位置也方便和好孩子大眼瞪小眼,胖孩子對她笑的格外開心。
好孩子摸摸臉上沒有什麽,低頭看衣裳上也沒落下點心渣子,一昂頭不理他。
胖孩子不氣餒,繼續對着她打量來打量去。
把從頭到尾看到聽到的陳留郡王又生出逗他的心,馬也落後,問胖孩子道:“你挺能的,還會用計?剛才是三十六計中哪一計?”
元皓沒學過三十六計,想也不想回答:“三十七計!”鎮南老王大笑:“說得好。三十六計也是人創的。”
陳留郡王不是來誇他的,小聲又問:“但到底栽你舅舅手裏了是不是?你舅舅說了什麽,你沒有計了?”
胖孩子嘿嘿嘿卻沒生氣,對好孩子又一個詭異的眼風。
……
餘伯南看着寶珠,她和國公府的女眷會合,有說有笑中,不知說了什麽,生出驚喜。憐的眸光往長女身上看了看。
還是不能接近寶珠,但在眼前。餘伯南心頭的焦渴得到緩解,心也平靜氣也安甯,嘴角勾起,不疾不徐的跟在一旁。防範他的趙大人松一口氣。
進城去,還是和以前住處一樣。梁山王要親近兒子,繼續住在袁家。陳留郡王和袁訓一樣,也是可以和老國公夫人相處,但能少說一句是一句。他住在袁家。
小主母們早上任,進到家門,别人都可以休息,稱心如意忙碌進來。一個往客廳上坐下,過問家裏最近發生的事情和往來送行的客人。一個往廚房去清點東西,準備做下一頓飯。
既然行程已定,元皓等粘在一起,商議從明天開始,附近哪裏還沒有玩,還沒有吃,讓戰表哥出去定席面,準備請陳留郡王,小十也在這裏。小六把他叫來。韓正經好孩子和小紅贊同,胖孩子沒有意見。
國公府的姐妹們嫂嫂們,把加壽姐妹請走。
直到第二天,寶珠才把府中新到的事情給女兒們知道。
……
門簾揭開,加壽進來的時候笑盈盈:“母親,說有新鮮古記兒聽?在哪裏,莫不又是戰哥的笑話?”
寶珠帶笑埋怨:“大姐長大,要疼弟妹了。”加壽說好,跟在她裙側的元皓也點頭。
沒一會兒,香姐兒帶着好孩子、韓正經過來。小紅獨自過來,加福一身勁裝從家裏演武場過來。問上一問,袁訓和龍家兄弟指點執瑜執璞沈沐麟蕭戰練箭。
“不叫弟弟們來聽?”加壽問道。
寶珠嫣然:“他們下午再聽也罷。”招手,跟她的丫頭出去,片刻帶進一行人來。
他們走到房内,姐妹們愕然。見來的人垂着頭,也看不到臉面。也不敢猜測他們是不是本國人?
那腦袋上戴着帽子古裏古怪,身上的衣裳硬挺着,兩個肩膀上蓬松起來。
“外國人?”加壽先道。和香姐兒等掩面笑了起來:“母親,我們不用回避嗎?”
進來的人跪下叩頭:“小的見過夫人,見過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流利的本國話,家仆的口吻。
加壽等吃驚:“母親,這是咱們家裏的人?”
“是啊,”寶珠命他們起身:“給姑娘們看看外國的衣服,再說說外國的古記。”
一行人起身,脫下頭上的帽子扣在胸前,對着加壽等躬身。加壽等又笑起來,因爲帽子下面不是發髻,而是一圈一圈兒的卷發,上面散發出香粉味,顯然撲了香粉。
爲首的人笑道:“姑娘們莫怪,這是外國貴族的禮節,是見到皇帝陛下也可以行。他們最高的禮節是單膝跪下。請姑娘們看一回。”
一行人單膝跪下,把個腦袋高昂着,加壽等看得清楚,這張張是本國的面龐。姐妹們又笑個不停。
“你們是哪裏來的?真的是我家的人嗎?”加壽問道。
“小的們是本地土生土長,足有十年以前,奉夫人之命前往海外經商。今兒總算回來了,又趕上侯爺夫人姑娘小爺們全返鄉,不用往京裏能見到,這是小的們福氣。”爲首的人看上去有四十歲。
香姐兒還在關注他的卷發:“怎麽,你們以前不是黑發?”爲首的人笑說:“取下來,”一行人彎下腰,當衆把卷發從腦袋上取下,露出發髻。
“這是外國貴族男人戴的,他們還硬領子衣裳,梆梆硬的其實并不舒服。不過是他們的派頭。”
加福認一認發上:“這真是香粉?”
爲首的好笑:“可不是?他們國中男人也用香粉,夜路走丢了不愁找不回來。”
外面送進來一個又一個箱子,爲首的收起卷發,取出幹淨沒有戴過的送上來,說是給侯爺和小爺們賞玩。
加壽挑了一頂給太子,香姐兒挑了一頂給沈沐麟,加福挑了一頂給蕭戰。元皓、小六和韓正經戴起來,撲上香粉在房裏走動,惹得陣陣大笑出來。
元皓、正經這想出去扮給祖父看,小六也想看哥哥們戴上模樣,但記挂着看别的東西而沒有去。
貴婦人的衣裳,撐開大大的裙擺。爲首的人介紹:“這是鲸魚骨頭做的裙撐。”又陪笑:“去的女人回來後不巧病了,等她好了,來回姑娘們怎麽穿這衣裳。”
加壽等先收回來。好孩子也得了一件,小紅也有。雖然日常不穿,但稀罕東西,均不釋手。
外國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出來,香料、象牙……。還有幾座自鳴鍾。
看東西都覺得來不及,但寶珠還是讓先聽古記,聽聽往外國去的路,外國的日子。
孩子們手忙腳亂,把各自先分得的東西看得緊緊的,好孩子特别要防元皓亂扯亂看是不是?坐好,聽起來。
十年之久的古記,幾天也說不完。寶珠讓均着聽,一個時辰以後,近午飯時,單獨留下加壽說話。
加壽沒有多想,喜滋滋兒的擺弄她得的東西:“母親,這衣裳可怎麽穿?這束腰一系,腰沒有了,難道外國女人全是沒腰的不成?”
“壽姐兒,如果你以後不開心了,到不能再爲的地步,你可以往外國去。”
這話從耳邊來,把加壽結結實實打怔住。
但十五歲的她,一閃神間,很快明白了。驟然如遭雷擊似的蒼白了面容,随即撲到母親懷裏有了眼淚:“母親,原來您是這個意思?您告訴我,當年您讓他們出洋,是爲了我嗎?”
寶珠摟住她,柔和的撫摸着:“是啊。”
加壽激動地往母親懷裏拱着,跟吃奶的豬娃子似的。寶珠又告訴她:“還有父親也是這主張。壽姐兒,太後對你寄予厚望,父母和祖母卻隻盼着你日子順心行。等回京去,念姐兒大婚後,再也留不住你。以後你在深宮裏面,有些事情也分擔不了。但如果你到不能爲的地步,你不開心了,咱們全家走了也罷。”
緩緩淡淡的語聲,仿佛在說一件極尋常的事情。但加壽内心浪奔潮湧。壽姐兒知道父母是她的,但沒有想到能到這種地步。爲了她肯全家離開。
要知道舅祖父離開大同,家裏人全答應,難免也有不舍出來。何況是經過波濤洶湧,前往陌生之地。
加壽在母親懷裏揉的不能再揉之時,直起身子握住她的手,癡癡地看着她,顫聲道:“母親,您和爹爹是這樣疼壽姐兒嗎?是這樣疼嗎?”
寶珠爲女兒拭着淚水:“怎麽辦呢?隻有你的親事最讓父母擔心。太後的心願要你當人上之人。母親盼着你能當好,也知道你能當好。但這和年年風調雨順,倉裏要有存糧一樣。得爲你備條後路。”
加壽淚如泉湧:“嗯。”
“都說宮裏難呆,但前有姑祖母六宮冠寵,她撫養你長大,想來你對宮中有所掌握。也信你必然事事順風。但是,人心是容易變的。不僅是男人,不僅是太子,不僅是别人。有些人一生如一,如你祖母,如她那般高尚的人,年青守寡,深情不渝,哪還有第二個?爹爹是随祖父母,所以一生沒變。如果母親嫁到一個三妻四妾之家,也難保證和對方一生和契。”
加壽又點點頭。
“好在,你不是别的年青姑娘。聽到母親這樣說爹爹,要跳出來大叫說母親不信爹爹。母親隻是事論事。爹爹好是他的好,至少母親沒有妄想着一切都是母親的好。母親做好本分的事,爹爹做到本分的事,因此好上添好還是好。因此也擔心你到宮中以後,風氣兒不對,地步不對,争來争去的,太子未必如初。好在,你不是有些年青姑娘,或者是心思年青的人。聽到說這些,跳出來大叫如果太子變心,你爲什麽不動手腳?”
加壽嗚咽:“我不會的,要對得起太後。”
寶珠欣慰的笑了:“是啊,從咱們來想,要對得起太後。父母親爲你準備這樣的後路。好在你不是有些年青姑娘,或者是年紀不小,卻心思年青的人。聽到這裏,要跳出來大叫既然他對不起你,太後或許也會支持改朝換代。”
“這些年青的心思,不理會也罷。隻說你,你也聽到了,外國貴夫人地位可以超群。本朝不一樣。太後得太上皇榮寵一生,哪怕将來太子真的變了,太後也應該維持太上皇一朝。而壽姐兒你有好去處,父母親百年以後可以放心。父母親認爲這樣辦是最好,總不能你還沒有成親,挑唆你懷疑早有。挑唆你做好逼宮的準備。”
加壽鎮定下來:“母親放心,我信太子哥哥不會變。也請父母親相信,哪怕太子哥哥有變心的時候,壽姐兒也如太後一樣不會倒。”
輕輕地開個小玩笑:“那些年青的姑娘和持年青心思的人,聽到母親爲我準備後路,隻怕又要擔心上來,此認定太子哥哥要變心了呢。”
寶珠微微一笑:“哪裏管得許多,她們怎麽想是她們的自由,咱們怎麽有防無患,是咱們的自由。她們動搖不了。”
摟住女兒入懷,母女好好的親香了一回。
丫頭進來請問午飯好了,可擺上。寶珠說請侯爺和小爺們回來。加壽此時很想見父親,她說要去,自己去了。
去的路上,加壽依然沉浸在幸福之中。她的父母爲她肯盡許多心思,加壽想自己還能不好嗎?隻要自己好了,一切的擔心也不存在。她以前從沒有想過,此時暗下決心,壽姐兒大婚後,自然是樣樣都好。
……
演武場上,午飯時辰将至,袁訓沒有說回去,龍家兄弟也沒有提走。隻是疑惑,小弟今天可勁兒教導兒子,這也是離鄉心情中的一種嗎?
袁訓想的卻是不知寶珠和加壽說完了沒有。他故意耽誤鍾點,是讓母女們好好說上一回。
不時往内宅路上看去,見到加壽過來。還沒有見到人,壽姐兒興沖沖的模樣先到眼中。袁訓暢快地笑了,猜出來母女說的不錯。果然,加壽走來,沒到父親面前,先跺腳不依:“爹爹,您又教大弟二弟和戰哥弓箭了,爲什麽不教壽姐兒?這事兒偏心他們,這可不行,爹爹您偏心了……”
執瑜執璞和蕭戰黑了臉,袁訓笑容滿面。女兒借撒嬌表達心情,他聽得出來。自然跟上道:“你早上起得來嗎?起得來你來學。”
龍氏兄弟一起點頭。
沈沐麟還沒明白,蕭戰是鼻子尖腦袋快,嗅出不對味兒。橫着肩膀過去,把腰叉起,怒氣沖沖道:“讨嫌!事事掐尖兒、占先兒、搶風兒!你能的掐也罷了,你不能的怎麽也來掐?你手癢掐樹根子去!”
加壽翹起鼻子:“我掐,我喜歡占,我要搶,你能怎麽樣?”又對着父親繼續撒嬌:“爹爹,您要多疼壽姐兒才好。”
執瑜執璞火冒三丈沒忍住,也怒道:“爲了你才出京,帶你吃了一路好果子,帶你去看雪山,知足?”
沈沐麟小小打個抱不平:“你們不是也看了嗎?”
“咄,閉嘴!”蕭戰大怒。龍氏兄弟對他黑了臉兒,你這是又發的哪陣子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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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字再改,又堅持一天的仔,真真大好仔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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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仔的新會元,songsh76親,感謝一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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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和鍾家沒有親戚,是龍家和鍾家扯上遠親的關系。親戚關系例如袁訓和柳至,婆婆的娘家和兒媳娘家這種。但早而又早。
老侯到山西爲官,和老國公相識,說一說,親戚中有人結過親。
後,袁夫人母子到京中,老國公不知皇後,托老侯照顧。因此遠遠的舊親撿拾,袁訓成了鍾家親戚。
鍾、阮、董,本是表親。袁訓因此扯上遠親。寶珠是小二表姐。……
方家:
兒子長陵侯非長子,非獨子。
兒媳南城長公主。
孫女兒中一名:小沈夫人。
孫子中兩名:長陵侯世子,沈渭。
……
大好仔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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