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裏出來的一方結結巴巴:“你,你們……”他應該是想問怎麽能攔下我們呢?大家總都是受難的人,應該是一夥兒的。但不怎麽費功夫就看到出來的這幫子人身後,是他們的住處。
乍一看有些氣派,因爲外面包着油布,而且活計做得整整齊齊。油布不是好東西,但在下雨的時候能有,讓人如獲至寶。
在城裏找地方住的人,不是道觀寺廟裏,就是在住戶的屋檐下面。也不如就是有個避雨的地方,也一直有人搶來搶去的,甚至打到頭破血流。
一直以爲在城裏住的不錯,前幾天也交流過,城外的人唉聲歎氣,說像是有人要淋病。就在泥人縣官往這裏逃以後,追的人有的是把握,知道沒有人會護莫大人。
朝廷命官是不是?這地兒水災是不是?缺吃少穿的是不是?就應該由他來管。
他不給吃不給穿,大家就要來尋他的事情。有誰是這幾天吃飽了,或者住痛快了的?出城的時候他們估計都沒有,所以底氣十足認爲又可以發動一批災民,卻沒有想到在這裏讓意料中的人攔下來。
“原來你們住的不錯?”有人怔怔的問着。
有人就冷笑:“這狗官就不是好東西,大家夥兒看到了,他分明有東西,卻先安置城外的人。把狗官找出來問個明白!”說話的人滿面橫勁兒,過上這樣的日子好幾天,居然有一身的壯碩。
他剛一說話,頓時覺得人群裏有幾道視線尖銳的看過來。他敢煽動暴亂,也算膽子大的,但在這視線下面頭皮克制不住的一麻,内心沒來由的寒了寒。
這哪是視線,分明是好幾把刀子。
這人趕快去找是哪些人這樣看自己,但見到城外的人們擠在一起,哪裏尋得出來。
有人接上他的話,是個老者模樣。舉起雙手道:“我年長,聽我一句吧,後生們。咱們這些人都在這城裏吃,這城本來不大。聽說你們砸了賣黑心糧的鋪子,要我說,砸得好。但本城大人起早貪黑,過的是咱們一樣的日子,還要操心治水,你們不能爲難他是不是?”
“他有好東西先給你們,你們自然幫他說話!”滿面橫的人不屑:“說不好給你們很多的糧食,把我們餓着。”
老者是個頗能沉住氣的人,由他兩段的話,隐約覺得這是個爲首之一,和他說就對了。慢慢地笑道:“爲什麽要給我們好東西?大家夥兒看看我們,老的老,小的小,我們中間就是有年青人,不是顧老顧小的,就是在城裏也站不住腳的人。哦,還有一些…。”
他往身後看看,身後是一堆的人,他看不到棚子裏,就隻笑一笑再扭回身來,面對城内出來的人道:“還有一些是以爲城外混水好摸魚,前幾天打搶我們,後來又糊塗過了,想打搶别人的幾個,有的已經走了,我們這裏容不下他們。有的受了傷,在後面躺着沒有人給瞧。勸你們不要跟他們一樣糊塗,我們這城外可不是好搶的,如今有章法了呢。”
城内出來的人中,不少人聽完了對本縣氣憤更多:“真稀罕事兒,我們在城裏還沒有章法,你們在城外倒先攏成一夥了!這狗官是怎麽回事情,”
有人怪叫一聲:“他照顧老的小的,還有女人!”故意把女人咬得很重,惹來一片的壞笑聲,也起一片的憤慨。
“要照顧應該都照顧,爲什麽城裏城外不一樣!”憤怒的聲音重新起來,災民面對災民的一點兒親切感也蕩然無存。怒火,重新在兩撥人中緊張而出。
老者還想說說,但城裏出來的人不肯再聽他說話,破口就罵。城外的人不平,反唇相譏。
瞬間這裏就罵聲連天的時候,一堆尖銳的小嗓音也摻和進來。
“不說,别說!收拾他們!”
“又來打搶的,還想受傷呢!”
“打他們打他們!”
最後一個在放聲長呼:“哥哥哥哥,這裏又來了壞人!”
“住嘴都閉上嘴,我家爺出來了。城裏作亂的,當家的人來跟我家爺說話!”
舊廟經過風雨幸存的大殿裏面,先走出幾個氣宇軒昂的男子。鍾南走在最前面,知道這會兒是擺威風的時候。氣勢不壓人,難道讓壓下去?晃動肩頭,手臂甩起,眼珠子瞪的快要出來,雖然還不敢玉面小爺模樣,但殺氣攆出來一大股。
在他後面的是齊王護衛,他們分兩邊站定。獨鍾南走到台階正中的屋檐下面,放開喉嚨壓過衆人的喧鬧。
練武的人中氣總是足些,這一大聲人人聽到。城外的人收起勸的心、來火的心,讓出一條路,方便城裏來的人一直看到大殿前來。
這一讓,也讓出人背後的一堆小蓑衣下,細細白白的一堆小面龐。一左一右,有幾個大漢圍起他們,也就便的不放他們擠到人前面去說話。剛才那些尖銳的小嗓音就是從這裏出來。
他們離的近,城裏來的人先看到的是他們,不由得一愣,怎麽有些孩子在這裏?
城外的人側開身子,卻對着他們恭恭敬敬。剛才說話的老者笑容滿面:“胖隊長,您也在這裏?仔細淋雨不好吧。”
胖隊長?聽得不懂的人一愣一愣。
胖隊長胖孩子元皓全副武裝,背着他的弓箭,握着他的木棍。小臉兒繃得緊緊的,還真有個爲首的模樣。大眼睛狠瞪着那一臉橫的人,老氣橫秋回老者的話:“你們全是我隊裏的,我不照管誰照管?我能不來嗎?”
城外的人通過這兩天,知道這群孩子們愛攬事情。尤其是面前這最白胖的孩子。老者就笑了:“您在就太好了,您來對他們說,讓他們不要胡鬧。不然又倒幾個人,這沒醫沒藥的可怎麽辦呢。”
一臉橫的人見出來幾個大漢,跟他們相比人數不多,他是不害怕。又由老者的話認出來這些孩子們是爲首的,以爲鍾南一嗓子是爲這幾個小孩開道,哈哈壞笑:“倒下他們怕什麽?吃這麽胖全是富家少爺,綁幾個讓家裏大人送錢來。”
“我有的是錢,就怕你沒命拿。”一聲清咳以後,一句話出來,又一個人從殿中負手而出。
跟欽差名聲挨得上邊的齊王,雖然不是巡視救災的欽差,他走了出來。
頭一眼,目光就鎖定幾個人。
不是齊王有火眼金睛,而是不在那一堆人裏面,外加上挑動的人戾氣明朗,受挑動的人糊塗懵懂,打面上一看就出得來。
昂然遠而高出幾個台階的站着,殿下眯起的眼睛隻在這幾張面龐上流連。
于混亂中,山嶽般的悠然,凝聚着的爆發,危險感覺如土迸石裂般散發過來。
這才是當家做主的爺氣勢,城裏出來的人一頭撞到冰層上面似的,先把自己表面那層,或是憤怒的跟風,或是颠倒黑白的虛僞給凝住。眸光,也呆滞三分。
都有别看這個人的人手不多,但一出來平山定嶽般壓得住山河。元皓也得意了。
胖腦袋這一回晃得更來勁兒,一疊連聲叫着:“哥哥,舅舅剛把我的隊伍編好,這就來了壞人。咱們打他們吧,讓元皓當家。”
小胖手從韓正經身上點過去:“瘦孩子一隊,六表哥一隊,小紅一隊……你們全是我隊裏的,我是隊長,哥哥發了話,全得聽我的。”
拿他們當隊長,不過是袁訓又一次哄他們玩。但胖孩子很認真點兵,發現少一個人:“咦?戰表哥呢?我的謀士去了哪裏!”小腳一跺,就要來頓針對謀士的脾氣。
齊王微微一笑:“大将軍運籌于帷幄之中,倒不用離得那麽近。來吧,到我身邊來,才方便指揮。”
如果沒有指揮這樣的話,元皓應該是有所猶豫。還有好孩子碰碰他手臂:“聽哥哥的,這裏人亂,撞到你可怎麽辦?”
在大漢們的護送下,胖隊長乖乖回來,别的隊長們也跟着回來。好孩子到了台階上面倒還沒醒過神,悄悄的問小紅:“胖孩子今天沒有跟我吵?”
“昨天也沒有跟你吵,前天也不吵,好姑娘你受傷了不是嗎?”小紅心不在焉的回她,心思還在混亂的人上面。她的小木劍抽在手上,左擺右動的,躍躍欲試呼之欲出。
好孩子小臉兒默默,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齊王又對城外的人們擺一擺手,命他們道:“散開些,讓我看看這些新來的人,都有哪些沒王法在裏面!”
“退退!”蕭戰從人堆裏鑽出來,執瑜執璞也從另一邊出來。三個人高舉起手,大聲呼喝着城外的人群。雖然退的不整齊,也跟潮水退潮一樣,緩緩的又往周邊走了走,空出一片大的地方,城内出來的人們孤立的站着。
雖然有雨,也似沒有什麽妨礙的能和大殿前的青年眼光撞上眼光。既然敢亂,三、五把膽子不是一個沒表明身份沒有過多武力的人能壓制。滿臉橫的人尖刺粗暴的語聲,似要打破這周身的束縛。怒目一張,大喝出聲:“呔!那小子!你是當官的,還是有錢富少爺?”
雨聲中,像亂雲狂霧席卷到齊王面上,無法無天又未必占理,聽得齊王不怒反笑。
嘴角剛勾起,是準備回話的前奏。滿臉橫不容他出來,又是一聲亮開來:“管你是什麽人!我們受災了!不管我們吃,不管我們喝,還賺黑心錢,不是狗官是什麽!”
“就是,狗官!”
“賺黑心錢!”
鋪天蓋地的話中,雨忽然就大了,打得他們面上雨水橫流,也沖走一些語聲,但齊王還是氣得雙拳緊攥,罵上一句:“豈有此理!”
别的話一句也不想回,小六等忍不住。小六想想道:“那你們這幾天在城裏吃的是什麽?”
小紅道:“喝的是什麽!”
韓正經道:“當官的人不賣東西,賺你什麽錢!”
城外的人們也紛紛聲援:“這位說話沒有道理,不管你們,你們不是在城裏住這麽天。”
有的人是讓他們中的人擠出城外,不平的氣就在這裏發洩一回:“就你受災嗎?這都是受災的人。你們在城裏有地方住,離粥棚近,你們還煩,怎麽不想想我們前幾天怎麽過來的。”
風卷殘雲一般,呼呼啦拉的又亂上來。有幾個人揪住别人衣襟,雙方都紅了眼睛:“打他,打……”不知哪一個先伸出的拳頭,一拳打翻一個。旁邊的人看不下去,還他一拳。
呼口氣的功夫,一場混戰就此出來。
齊王眸光收緊,心也收緊。腦海裏成片的人呼嘯而出。最近出來的少不了林允文,以前出來的有他曾鍾意過的先生。
他喃喃:“星火燎原。”無聲無息的悲傷、憤怒,上了他的心頭。命鍾南:“我說你宣。”
“殺你們,不是我情願的。但不殺你們,此情可恨。”
“殺你們,不是我情願的。但不殺你們,此情可恨。”
……
長呼而渾厚的男聲把場中刺破,反複一遍一遍的宣讀時。有些人聽到回一回頭,見到大殿前青年厲色忽現,隻一聲:“去!”他的護衛一個也沒有動,反而是殿中出來兩個男子,腳尖一點,對着混亂中過來。
他們也披着蓑衣,雨中的身形看似巨鷹般掠開,也來得迅急。沒幾下子就到了衆人的外圍。腳尖又是一點,盤旋的上了兩個人肩頭。
下面再打來打去,也沒有人登得這麽高。見到的人驚呼:“快看。”這話還沒有落音,這兩個人各自落下來。
站的是一個人肩膀,揪的是另一個人肩膀。兩個人中有一個就是那滿臉橫的人,隻見他大叫出聲:“兄弟們上了,殺人了。”就讓一道寒光架住咽喉。
寒光輕輕一拉,鮮血肆虐般的撲灑出來,噴了下面的人一頭一臉。不能幸免的人有城内的人,也有城外的,這就雙方驟然冰凍似的冷靜。他們亂中打死個人是一回事情,當衆看着殺人是一回事,這就一起呆若木雞,有人甚至吓得一哆嗦。
讓抓起的兩個人全是來自城裏,叫聲最高,在打起來以後,又借機往外圍走。這一下子沒跑掉,一個落到蔣德手裏,一個落到天豹手裏。
一樣的殺了。随後,蔣德和天豹叫一聲:“小小爺們回殿中去吧,這不好看。”
“孩子們快回來。”寶珠出來,把元皓等攏回殿去。
蔣德和天豹一揚手,兩個人重重落在雨水裏,在齊王和這些人的中間橫于地面,再也沒有動過。
蔣德和天豹回去,雨水裏的人們震驚,錯愕,恐怖,他們也一動不動。
“治亂世而用重典,但我真的不想用!雖然受災,衙門司法并沒有損壞,粥棚裏供給雖然不多,也每日供給。什麽是賺黑心錢的狗官?莫大梁!”
齊王說着,叫上一聲。
泥人縣官垂首而出,在這軒昂青年面前乖巧的像個孫子。
“擡起頭來。”齊王命他。
莫大梁擡起疲倦不堪又委屈過重的面龐,上面有一雙含淚而顫抖的眼神,還有幹裂的嘴唇。
嘴唇的幹裂不一定就是缺水,有人一直喝水,嘴唇也會幹裂。後世的說法,這與缺乏一定的蔬果或身體内部出現不平衡有關。哪怕這外面大雨嘩嘩而下,莫大人衣裳還沒有烘幹,也嘴唇似老樹皮,看一眼能劃疼肌膚那種。
也能劃疼一部分的人心頭。
齊王也有不忍心,但他處置事情呢,不但不移開眼光,反而又吩咐他:“擡起你的手!”
莫大梁倒也幹脆,就在這秋雨陰冷的時節,把外衣脫了個差不多。再舉起雙手,手上有許多的傷痕,跟他的嘴唇很是相似。他的腿上,有幾處青紫,後背上如衙役們所說,也有傷痕。
看的人眼光閃爍不定,有什麽悄悄的熄滅而下去。
莫大梁激動上來,對着裏面吼:“老趙老錢老吳,都出來給他們看看,咱們是不是賺了黑心錢。”
護送他到這裏的衙役全出來,當衆脫了衣裳展示,每個人都是同樣飲食不足的面容,同樣有傷在身。
這傷不用問是救人還是治水弄的,最近出來的新傷,隻能和救災有關。
這比無數的解釋還要有力,比無數的怒罵還要沉重。
城外的人這幾天也是飲食不足,全仗着袁訓路上帶的一點兒存糧。但讓收攏的不錯,他們最近顫顫巍巍的歎息:“這是位好大人啊,這不是狗官,你們呐,”手指城内出來的人:“你們差點殺了他!”
城内出來的人有一多半兒後悔上來,面對指責幹巴巴張不開口時。齊王又是一聲厲喝:“莫大梁!”
“卑職在!”
“穿上衣裳!我有話問你。”
莫大梁等慌手慌腳穿好,重新跪伏在齊王腳下。無數投向齊王的眼光也更爲驚懼,看得出來這個青年應該是比縣大爺天上地上的不同。
齊王的問話,也一句緊似一句出來。
“本城共計多少人,差人多少,裏正多少!”
“回大人,本城在冊人口九百一十八人,縣官一人,主簿一人。縣丞、典史因本城太小空缺。本城一裏六十八戶,裏正十四人。衙役三班在城内的是三十人,城外鄉鎮二十人。”莫大梁還是不知道面前這位是誰,但不耽誤他如實回話。
齊王獰笑:“差人太少!所以你收拾不下今天的局面!”
莫大梁頓首于地,又哭了:“回大人,本城沒有監獄,沒有獄卒缺。但有人犯,送到鄰縣去審收押。卑職我實實的沒有想到有人把橋斷了。”
“你這裏年年發水嗎?”齊王壓壓火氣。
“回大人,離長江近,發水是常有的事情。”
齊王陡然又怒了:“是以,别人比你能!斷了橋好發财。而你呢,怎麽不看好那橋!你可知道省裏雖受災,也有準備東西。但過不來。現正不知在哪個地方上繞路呢!這雨又不停,說不好那路能不能走!”
“這是卑職的錯。”莫大梁隻能叩頭:“那晚說鄉下水漲上來,卑職當夜出城查看,第二天一早回來,橋就讓人弄斷!這是卑職沒有防範的錯。”
“差人不足,所以你也不能彈壓糧價上漲。糧價黑心,才有這亂出來!”齊王歎息着,好似爲混亂的人說着話。卻在他面龐從莫大梁身上移到城内混亂人上面時,面沉如水。
“我可以體諒你們的糊塗,怪罪在本縣的失職!但主犯不能放寬,如果城裏有殺人的事情,殺人的不能放寬!”
黝黑的眸子更深邃了些,是殿下的火氣不時的讓引動。他再能從别人的心思想,把命官逼到狂奔逃命,這火也不是體諒就能下去。
沉聲道:“交出主犯來!”
再一擺手:“去幾個人進城,看看死人沒有,看看劫财沒有,看看……”
“撲通!”有人經不住他的話,腿軟摔倒在地。
“吧嗒吧嗒”,有人調頭就跑。
天豹飛身上前,把他揪了回來。那個人大叫着:“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大家夥兒别聽他們的,他們會把我們全殺了的……”天豹一刀又宰了他。
寒侵的眉睫下面,出來冰冷的嗓音:“煽動者就是主犯,煽動者死!”
有幾個人悄悄退後,再點一點自己的人數還些,躲在人堆裏大叫:“大家夥兒等死嗎?……”
一乘快馬駛來,遠遠的大叫:“來幫忙,我們回來了,有糧了!”
準備亂的人哄的一下亂成這模樣:“有糧了!”隻驚喜去了。
回來的這個是跟萬大同走的一個,袁訓等人認出來一擁而出。小子在馬上喘氣:“得去幫忙,娘的,萬掌櫃的剛談好生意,車裝到一半,受災的消息傳過去,米錢掌櫃就要漲價。萬掌櫃的做好做歹拘住他,哄他我們是運往遠路這才成行。往這路上拐時,哄着押車的夥計說必經之路。但到了前面,夥計識破,不漲銀子一步也不肯走。娘的!”
鍾南小跑着就去牽馬,别的人卻看袁訓。剛才盡顯威嚴的齊王也退後,知道袁訓指揮起來才更得力。
孩子們湊熱鬧心思也好,當差心思也好,從來不慢,以元皓爲首,一起擠到袁訓腳下。但沒有打擾,眼巴巴仰起面龐。
袁訓面上隻有沉着:“來了多少夥計?”
“共兩百車糧食,每車兩個夥計。一共四百人。”
袁訓還沒有怎麽樣呢,莫大梁興奮莫明,把上司卑職忘記,一跳到袁訓身前,鼻翼忽閃着:“哪裏弄來的?”
二殿下和二老王也想聽聽:“還以爲你們過幾天才回來。”
“萬掌櫃的太能了,他說秋糧正收的時候,有的地方騰舊糧倉庫,有的地方秋糧沒到,還得指望舊糧。路線有幾個在他心裏,我們在路上守着,半路截下來這兩百車,跟車的夥計也就來了。”
莫大梁手舞足蹈:“有救了,兩百車,可以吃很長的日子。”歡喜讓他忘記他是讓追殺出來的,跌跌撞撞跑到雨地裏,對着同樣欣喜的人們歡呼:“有救了,咱們有救了。”
看到他的歡喜勁兒,有的人垂下臉,不敢接近他,往後又退了退。
眼看他和災民的芥蒂這就化開,袁訓叫住他:“莫大人,我們過去看看,這裏留幾個人給你,交給你了。”
“行行,您去您去。”莫大梁語無倫次,面上的笑濃得化不開。
袁訓請二老王帶着一雙長子和蕭戰留下來,又丢幾個人給他們。再叫過孩子們:“都是隊長了,點幾個人去幫忙。”
孩子們也歡天喜地,就要去叫人時。袁訓當着衆人的面交待:“選你們冷眼旁觀老成的人,可不要找來幾個見到糧車,搶了就走的。”
聽到的人面上,又有紅了的。
孩子們嚷着:“知道知道。”自從當上隊長,鎮南老王的四個家人形影不離陪着他們,點出約二十個人出來,孩子們上到家人馬上,元皓自然是坐到舅舅身前,往路上來迎萬大同。
别的人爲了證實是不是真的,也步行過來,袁訓沒有阻止。
到了地方一看,遠遠不止四百人。萬大同正在同人吵的臉紅肚子粗。
“萬掌櫃的!你也太黑心了!你往這種地方運糧食,還不給我們漲錢,你講理不講!”幾個夥計除了沒有動手以外,是從四面八方把萬大同圍住。
“我又不是來賣錢的!”萬大同也同樣口沫紛飛。
“你不賣錢鬼才信!”夥計漲紅臉:“帶車回去,退銀子給他!”
“你敢!”一邊出來幾個人站在車前面。萬大同壞笑:“你當我雇一百镖行的人,真的是防強盜。防你們呢,哈哈!”
“給你銀子!”
“不收!”
兩下裏繼續吵,小紅歡聲大叫:“爹,我們來幫你了。”萬大同就更樂了:“聽着給我聽好了,我們這是朝廷征收赈災糧食,也給了錢,放下車,你們走吧。”
“憑什麽憑什麽,你說征收就征收,你拿公文我們也看不懂!”
叫嚷聲中,太子和齊王隻有一陣好笑從心裏出來。按說這事情不好笑,但見到吵的不可開交的夥計,二位殿下在馬上笑彎了腰:“是征收不假,再說不是給了錢。”
萬掌櫃來到袁訓面前,對袁訓咧嘴一笑,袁訓對他拱拱手:“這事情你不出馬沒人能行。”萬掌櫃謙虛兩句,再來和元皓回話,原來他走的時候,元皓請祖父把一包袱的金葉子給了他,元皓要赈災,元皓要露臉兒。
“小爺,您的錢一個銅闆也不剩。我辦這糧食剩下的,給了韓二老爺買草藥去了,也買糧食。”又擠擠眼睛:“還雇了一百镖行的人,他們到的及時,也最費銀子。”
元皓學着壞蛋舅舅回話,但壞蛋舅舅是笑容滿面,元皓繃緊臉兒扮個威嚴:“你辦的好,花光了才好,這要是不夠的話,我還有一包袱呢。”
“我們的錢花了沒有?”韓正經讓祖父打馬過來詢問。小六小紅好孩子也支起耳朵。
萬大同笑回:“我都給了正經爺的二祖父,讓他不花光就别回來。”
小紅好孩子一起點頭:“正是呢,花了胖孩子的,就得花我們的。”這兩個人,一個是元皓欣賞的小紅,一個是最近受傷的好孩子,元皓這一回又沒有異議,老老實實說了個好字。
當下安撫夥計們,等到糧車可以動的時候,後面步行的人到了。鍾南的機靈又一次上來,手指糧車大聲道:“這是你們親眼見到的,我們弄糧食來容易嗎!這裏夥計們鬧,說我們黑了錢!你們吃的人不花錢也鬧!我們倒還得花錢雇人手才能運來,這上哪兒說理去!講講理吧!”
沒有人再猶豫,看着糧食歡聲雷動的回話:“知道知道。”還有人扭出幾個人到齊王馬前:“這是在城裏殺了人的主犯。”
糧車再次開動,二位殿下松一口氣,都知道最難的地方這就算過去。
最喜歡的算莫大梁,袁訓本來不放心災民們,又沒有過多人手給他平亂。但多出來一百镖行的人,當天派幾個人跟莫大梁進城去平亂,該殺的人殺了,把一部分的人疏散到城裏去。分幾個地方重開粥棚,當天亂起來,當天到夜裏平息。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個好消息出來,雨住了。天色還陰,但雨不再下。莫大梁尋出幾枝子香對天燒了,轉身還是來尋齊王殿下:“大人,還有橋要是接上就好了。”
齊王很想給他大白眼兒,忍下來勉強正容回他:“知道了,袁老爺蘇老爺已經去看了。這要東西沒東西的,你别催得緊。”
“是是。”莫大梁知趣:“卑職的請罪奏章已寫好,現在這裏。”雙手呈上。
齊王随手接過:“京裏沒發落你以前,你還是本地官員,守法辦事,不可以怠慢。”
“是是,卑職是國子監裏阮英明大人的同科,卑職不敢比他,卑職唯有兢兢業業,唯有奉公守法。”
他又一回提到阮英明,齊王忍俊不禁:“你要見他?他已出京,我讓他往你這裏走一趟就是。”
莫大梁呆在原地。
直到他進城,人還是傻呆呆。
屢次提到小二,不過是莫大梁和阮英明同科中的深爲榮耀。試探的意思在這裏并沒有,卻無意中打探到冰山一角。
阮英明天下聞名,他是天子近臣,聖眷高出别人。
而剛才青年非常随意的就道:“我讓他來見你。”我讓?莫大梁覺得自己心思不夠用。
不是王侯一流,誰敢命阮英明呢?
這些人到底是誰?
……
袁訓和蘇先帶着執瑜執璞蕭戰在水邊上,胖兄弟和蕭戰功夫馬術都有一定年頭,不用大人時時帶着,蘇先偏心,把女兒女婿帶在馬上,袁訓就不能少元皓,胖孩子也在這裏。
大人瞪着眼睛尋找着,孩子們不明就裏也尋找着。最先問的是小六,小六揉眼睛:“爹爹嶽父,我眼睛都酸了,我們在看什麽。”
“看哪裏能架橋。”
雨不下,不是水已退。蘇先盯着湍急的水流,混夾着家付還有死的牛馬。
胖兄弟嚴肅的繼續去看水,蕭戰卻不以爲然:“嶽父,咱們都不是工部出來的,咱們哪裏會架橋。”
“不會,不能學嗎?”袁訓似對自己自言自語,又像說蕭戰。
蕭戰聳聳肩頭:“您平時教導,隔一行如隔萬重山。說會弓箭的人跟會跟刀劍的人不一樣,會刀劍的人也别想輕易拉得弓箭好。如今不是不能學,隻怕咱們學會了,水也下去了不是,倒不用架橋。再說咱們不去蘇州嗎?日子緊着呢。”
“弓箭好就行啊。”袁訓還是不看他。
蕭戰想笑:“嶽父,不是我潑冷水,難道咱們一弓箭射過去,這橋就開了。”
執瑜執璞霍地瞪住他。
蕭戰打個激靈,一巴掌拍到自己面上,再取馬鞭子就打馬:“我去下遊看看哪裏能開弓箭。”
的的,馬蹄聲去了。
蘇先搔頭不解:“這小子的聰明,不是家傳才是。”袁訓對着他笑:“爲什麽不是?”
“以前咱們收拾他爹的時候,他爹可不機靈。”蘇先怅然:“如今他倒管三軍了,什麽時候我再去勞軍就好了,也能嘗嘗打王爺的滋味。”
元皓聽完,胖臉兒一嘟:“戰表哥家祖父在你後面呢。”
蘇先後面坐的是女兒蘇似玉。
蘇先大笑:“我把你這嫡親的表弟忘記。”
元皓嘟囔:“就是嘛,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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