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早有準備

在雨裏浸了幾天的人們,在幹燥的地面、也許殺了人就會有很多食物——雖然這是想像居多的心思等刺激下,還是讓他們嗷嗷叫的出來一部分人。《

除去在後院和兩側巡邏的家人,孩子們和大人們都在屋檐下面看着。見到這暴動似的場面,就是和袁訓一樣早有預料的二位老王和大學士,也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在藥湯鍋旁邊照料的寶珠和紅花梅英等人,也走出來,把面色陰沉。

“蹬蹬蹬……”元皓實在氣不過,一扭身子對着廟内跑去。韓正經一愣,也跟上他跑進去。小六就委屈莫明,因爲他事先得到袁訓的話,讓他不要胡鬧。小六難過的淚水漣漣,像是他沒有跟着表弟進去就對不住爹爹一樣。但是真的進去了,爹爹的話還在耳邊,也有對不住他之感,小六在原地輕輕哭了出來。

元皓和韓正經重新出來,背着他們沒有箭矢在手的弓箭,手裏握着木棍,對着雨中就去。

執瑜防着呢,一把抱住元皓。韓正經面前出現一個黑臉兒,讓蕭戰眼睛一瞪,韓正經老實的站住。小六帶着哭腔道:“爹爹不讓去……”說到這裏肩頭一緊,讓執璞抱住。

小六掙紮道:“二哥放開我,我沒有亂跑。”執璞眼睛隻看着父親回他:“我還是抱着你放心。”

惱的小六火氣大發作,使勁兒想要掙脫他。腳對着空中亂踢亂舞,沒有把執璞擺脫掉,卻和另一個淩空飛舞的靴子撞在一起。

元皓才是用力的拳打腳踢,憤怒無比:“大表哥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幫舅舅!”

“你放老實!”執瑜這會兒沒心思哄表弟,就是一句斥責。

元皓甩不出去他,小人兒家的憤怒到極點時,就開始大罵:“憑什麽你們打我舅舅,我舅舅是去幫你們的,幫你們的!舅舅回來!帶馬來,套車來!咱們走!咱們去好地方吃好蜜餞去!”

受到他的提醒,小六也開始大罵:“混蛋,壞蛋,大壞蛋!”韓正經、好孩子和小紅一起大罵不止。太子和齊王兩個面頰則一團鐵青。

他們看到在失去清醒的人群前面,袁訓、蘇先和跟去的兩個小子,一退再退,退了又退,很快回到從舊廟到棚子的一半路那裏。急紅眼的一幫子人還以爲他們怕了,追的就更快更緊。眼看着就要把兩撥人面前的距離填滿,有一個鋤頭飛舞到蘇先的鼻子上面,蘇先一側腦袋避開。

太子和齊王再也看不下去,這眼前還是人間嗎?幫人的反而遭到哄搶的待遇,這是讓天下願意幫忙的人寒心嗎?

二位殿下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刁民!此系刁民!”太子磨的牙格格一聲,往前走出去一步,跟他的護衛攔住他,剛說一句:“小爺請止步,老爺和蘇老爺應付得了。”太子的狂怒也似脫線的野馬,失去控制般咆哮而出。

一瞬間,沖破雨簾,如八方雷動無所不去的話劃破長空:“嶽父!還體恤他們做什麽!殺!”

太子口不擇言之下,惱的一團雷霆之火出口中。

他離齊王最近,肆虐的語氣先把齊王炸上一回。齊王也就完全陷入氣惱中,也狂喝道:“殺了他們,算我的!”

齊王手臂前指,在雨中哆嗦個不停。要不是也有人護下來他,這一位也跟元皓一樣,對着袁訓等人沖去。

張大學士也氣得滿面血紅,嘴唇顫抖着,罵人的話随時沖口而出。二老王也沉默中醞釀無限怒氣。蕭戰、執瑜執璞和加壽三姐妹卻還有清醒。

在二位殿下的後面,蕭戰喝道:“嶽父,殺幾個,看看他們還敢撒野!”執瑜執璞覺得表弟的話能喝破幾個人,也道:“爹爹!逼到眼睛前面了,殺幾個也罷!”

加壽三姐妹小聲交談過幾句,由加壽叫道:“爹爹,咱們還要救人呢,可不能傷在這裏。”

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怕有些人還昏了頭暈了眼睛。也有人正直的心或者是慚愧的心出來。

有個老人先站出來,不知是哪個村的一村之長,或是家裏的族長。披着衣裳叫道:“俺村的都回來!吃錯了什麽,跟幫人的幹上了!”

随着話,幾十個人也讓鼓動。跳出來的不是中年人就是青年,紛紛阻攔身邊最近的鼓噪人群,認得的就叫名字:“狗剩回來!别亂鬧事!”不認得的,就随便一叫:“那大哥你胡鬧了不是。”從後面攔腰抱住。

袁訓和蘇先對視一眼,都認爲火候有了七到八分。面前這種狀況雖然不是他們出來的時候商議過,而要利用的。卻遲遲早早應該出來。

最困難的時候會暴發恐懼,也會暴發善良。

一退再退的他們,在這一個眼色以後,輕輕一擺手勢,帶的兩個小子同時站住腳。

元皓還在繼續的大哭聲裏:“舅舅!都不許傷我舅舅!我們不要幫你們,不要幫!舅舅回來!”袁訓等四個人疾如閃電的出了手。

蘇先一貓身子,往前一欺,到了一個人懷裏。這是跑在最前面,也意味着最糊塗,或者是最貪婪的一個。蘇先沒有客氣,也不會做打他臉的事情。

這不是一定要下人臉面的時候。再說有功夫的人打人,往往不會選擇打别人的臉,隻會制敵。

一肩頭撞到那個人胸膛上,那個人應該有一聲慘呼。但他沒有呼出來,是一口血從嗓子眼裏噴出來,血把慘呼擠兌了回去。

蘇先腳步一轉,早就離開他面前,才不管他虛弱的往地上一倒,也不會等着接他一口鮮血。雙手一擰,又抓住一個人手臂,往下一擰,在這亂勁兒裏,那個人也分明聽到“格格”一聲脆響,疼痛和魂飛天外一起襲來,他隻覺得手臂頓時沒了力氣,腿上又着一記飛腳,踢的他跪了下來。

剛才的狠勁兒悍勁兒這就全沒有不說,換成他的一陣大哭:“手臂斷了,我的手斷了!”

蘇先撇撇嘴,眼角見到袁訓等人也得了手,整齊劃一的四個人往後一跳,落下地以後,蘇先先嘲笑道:“沒斷你的腿,是老爺們還算客氣!”

他隻是弄脫臼了他,一會兒接上就好,自然不會此時明說。讓他可憐會兒也罷。

一斜眼睛去看袁訓,見到和自己一樣,也沒有殺人,但幾步外都有倒地慘呼,或暈倒面色蒼白的人。

血不管從身上或嘴裏出來,在這雨裏都迅速洗個幹淨。看上去天還是剛才那個天,地還是剛才那個地,沒有因爲這小團夥的暴亂而改變。

唯一變的,隻是受傷幾個人,和後退的人。

屋檐下面,元皓的大哭變成手舞足蹈,胖面頰上的眼睛随着身子亂晃還是一樣的甩,但話卻變成:“舅舅好呀!打呀打呀!舅舅打他們!”

他手裏的木棍也亂動一氣,對着執瑜腦袋過來。胖世子又好氣又好笑,一手按緊表弟,一手接住那棍:“你小心打到我。”元皓壓根兒聽不見,繼續大力的抽動他的棍,又繼續喝彩。

袁訓沒有回身,但回應似的返手搖一搖。氣定神閑看着近處打退的人,和附近正直或觀望的人。還是剛才那句話,一字一句複述道:“老人、孩子、女人,虛弱的先過來喝藥湯。再有不要臉的跟老人孩子女人搶的,”

腳尖點點他打倒的一個,疼的在地上亂打滾:“這就是榜樣!”

這四個人變成兇神惡煞模樣,一時之間人人震撼,沒有人敢過去。

寶珠夫妻和美不是隻給人看的那種,她不用丈夫說話也能知道他的心思。隻覺得心神一動,就會意帶着人把熱湯鍋搬出來,用幾塊石頭支着安放住,舀出一碗湯水,高舉起來,讓熱氣散發開來能看得清楚。

支鍋的地面,沒有人進進出出的地方,青石闆沒有泥濘。

先有人動了,這實在是誘惑,哪怕沒有熱湯隻去清爽地方上呆一呆呢。有一個婦人扶着一個老婦人,又握着一個孩子的手出來。她看上去畏畏縮縮,但語氣柔婉而堅定:“婆婆,您病了這幾天,舍湯哩,人家隻給老人孩子和女人。”

那婆婆在人後面的時候看不清她面容,但走出來兩步,兩個面頰赤紅的一看就是發熱,隻不知道是幾天。強撐着有個笑容:“好好,你謝謝你家沒有,”

她可能是燒的犯糊塗,雙眸到處找找,眼神不清的沒有看到袁訓等人。

小孩子指着:“阿婆在這裏呢,在這裏呢。”

“好好,咱們謝謝人家。”婆婆腳步加快,她聞到熱湯的味兒。

“老人家請!”從袁訓到蘇先,再到兩個小子,在不放松警惕的情況下輕施一禮,以手相引:“這邊。”

兩個小子打着油傘快步過來,把這一家人接上台階。

所有的眼光都注視過來,有人還不敢相信袁訓,就看得最爲認真。

見到屋檐下的人,取來一盆水,水上面也隐隐可見熱氣。有人就激動了,喃喃道:“熱水。”

幾天浸在濕衣裳裏,沒水洗臉洗手,也沒熱水喝的人,不由自主濕了眼睛。

見到過去的一家人洗了手,都露出滿意的神色。然後從老到小,都接過一碗熱湯。

看出來實在身體虛弱,寶珠又讓取些吃的出來。但交到一家人手上以後,對着重起激動的人們大聲道:“我們吃的也不多,我們照顧不到很多人,生病的人也許給,也許沒有!熱湯,也是先給生病和最虛弱的人!”

就在剛才,袁訓來說有湯水給的時候,激起一部分人的不平衡,産生掠奪心理。但在袁訓等人出手教訓,孩子們拼命怒罵以爲抵抗以後,有些人慢慢恢複理智。

又見到人家是真的給。就在寶珠這段話出來,四面奇異的寂靜。

雨水洗刷着地面傷者還湧出或噴出的血,也洗刷到大衆心頭。愧色出來更多,也有人産生膽怯。害怕因此得罪袁訓等人,從此以後不再管他。

寶珠約束着一衆家人,個中也有不着調的,不靠譜的,她看得出這些人心中變化。就故意等上一等。片刻,再次邀請并且有一個約束。

“河裏的水有死物不能用,幸好這後院有個井。但發水呢,井裏的水受影響,又下雨,比平時渾。打了來,還要澄淨才能使用。藥草,是我家的孩子們冒雨采回來,也不多。大家要體諒,要互相謙讓。老人孩子和女人先過來,隻怕也管不了,這屋檐下面也呆不下。虛弱和生病的老子孩子和女人先過來。動不軌心思的人你想過再來,我家的棍棒無情,勸你不要忘記!”

袁訓等人靜靜等着,雖然他們披着蓑衣,雨水也能淋到臉上。

最早出來的人,是你推我讓的出來。這個棚子裏可能是一個族裏的人,大家公推:“三叔公你去。”三叔公叫着孩子:“二叔公的孫子昨天像起了燒,抱他快去。”大家讓他抱上過去。

這裏還有老人,也還有孩子,但都沒有出來。

這是個有秩序的人家,袁訓記在心裏。

元皓高高噘嘴,看着這戶人家上了台階,他忍着沒說話。但下面來的人不少,有人帶頭,附近棚子裏的人出來的有些急。元皓也急了。

對着新的一批幾十個,把棍已奪回控制權的元皓一擺胖手,棍頭對着外面,胖臉兒上兇狠:“不許來!你們都打過我壞蛋舅舅沒有!打過好孩子沒有!打過的人是壞心眼,不許來!”

“嘩!”韓正經、小六的棍也對過來。小紅抽出她裝樣子的木劍,好孩子早在袁訓等人後退的時候,回屋角撿一塊不知哪年丢下的石頭,也把個石頭對過來。

一幫孩子們氣勢洶洶,擋住這些人的道路。

“啊,元皓,這些人是你的責任啊。”袁訓微微地笑。

元皓對上他就胖臉兒委屈:“舅舅,他們欺負你,元皓要爲你找回來。”改對那些人,胖臉兒又強擠猙獰:“誰叫你們欺負我舅舅的!”

韓正經對袁訓的話如奉聖旨,他聽進去,提醒胖孩子:“姨丈說他們是你的責任。”

元皓啊上一聲迷茫了:“爲什麽啊?”

袁訓笑容滿面:“你是金貴孩子,就要辦金貴事情。咱們是來辦差的不是嗎?你是個輔佐的好差人不是嗎?”

元皓就看太子,又看齊王。太子面色難看的不行。他認出來過來的人裏面,有兩個老人曾爲剛才的鼓動搖旗呐喊過,但真的教訓他們時,他們又是風一吹就倒的模樣。

袁訓對元皓說的話,其實也是對二位殿下所說。太子和齊王忍氣吞聲回答元皓:“是了,你家舅舅說的對。”

元皓轉不過來,元皓氣呼呼又傻眼的去看祖父。鎮南老王對他點頭:“舅舅說的對。”元皓不能接受,又看舅母,舅母對他點頭:“聽舅舅的。”

“認錯才許過來!”好孩子效仿昨天胖孩子幫小黑子。元皓眼睛一亮,但還是老大不情願。

有兩個青年從棚子裏出來,雨水中對着袁訓拜下去:“原來是位當差的老爺,對不住您呐,您大人大量,讓他們去吧。這裏面有我們的家人,我們賠不是。”

他們雙手按在泥濘地裏,額頭也叩到地中去。

壞蛋舅舅對元皓看一看,元皓收回伸出去的棍頭,但還是挂着臉色。

有一個人帶頭,别的棚子裏也有出來賠禮的人。寶珠等給過來的人分發湯水,安置他們一一坐好。

屋檐下面坐滿的時候,不等寶珠吩咐,餘下的人也有眼色,停下腳步往回去。又有人說吃舍粥的時候到了,相當一部分人去城裏,這一片迅速的空下來,隻有傷到在地的幾個人還挪動不能。

他們的眼神裏終于出來乞憐,但袁訓蘇先卻不爲所動。冰涼的眼神以對,蘇先諷刺道:“難過吧?打我們的時候怎麽沒想到?還把我們攆出去,我們攆出去你們會照顧這些人嗎?自作自受,我們有藥也不救你們,留着你們給别人看看!”

一拽袁訓轉回廟中。

孩子們圍上來,胖元皓最爲積極。哪怕他看到舅舅打了别人,也把袁訓四處檢查着:“舅舅,你傷到沒有?舅舅,你生氣沒有?”

袁訓哈哈一笑,把他抱到手臂上,狠狠親一記胖額頭,親的元皓格格笑着,袁訓道:“有你幫着舅舅,舅舅隻打别人,也不會生氣。”

也問他:“你還生氣不生了?”

元皓用腦袋抵住他:“生氣還在生氣,他們欺負舅舅,元皓要一直記住!”

“你幾時不生氣了,他們也就改了。”袁訓逗着他,也是真話。

元皓聽不出來内中的意思,瞪大眼睛問:“如果不改呢?”

“那你再教訓他們,就跟剛才那樣罵,可好不好?”

胖元皓喜歡了,和舅舅成交:“就是這樣。”讓袁訓抱到廟裏去。

太子和齊王回到爲他們臨時搭建的屋子,哪怕看過許多書,聽過師傅們講課,但因爲親眼所見,還有忿忿不平。

又悶悶,齊王道:“英敏,我們兩個在這裏好似廢人。”

二位殿下生下來,就注定是指揮的人物一流。但在這裏他們能做什麽呢?調兵調糧調藥的公文已經出去,調動不了的話,他們也沒有辦法。

太子也就道:“我們還不如二妹,還能認得草藥。”

“也不如元皓,還能罵的酣暢。”齊王自嘲。

說曹操,曹操到,元皓的話從隔壁出來:“舅舅,咱們真的一直幫下去嗎?”

“這個問的好,咱們兩個開個會怎麽樣?”袁訓的嗓音。

“好呀好呀。”伴着啪啪聲,是元皓拍了小手。

“如果咱們不管他們的話,他們會不會生病?”

“會的!”

“如果咱們不管他的話,本縣隻有幾天的糧食了,他們沒有吃的,會不會丢了性命?”

“會的!”

“丢了性命,朝廷就少一個種莊稼的人,就少一個經商的人,揚州就不會繁華,銀子就收不上來,咱們路上可吃什麽喝什麽呢?現在咱們花的,可全是京裏給的錢不是嗎?”

元皓的嗓音裏有了歡快:“元皓懂了,他們雖然有不好的人,但全是交稅錢的人。”

“元皓真聰明。”袁訓誇着他。

元皓就請戰:“元皓做什麽呢?湯水是舅母煮,藥草是表姐認,元皓花京裏的錢,元皓也要露臉面。”

“你呀,給我聽好了。各人出各人的力氣,能幫的,你就盡力。不能幫的,你吃好喝好照顧好自己就是幫了大忙。”

“好呀好呀。”元皓的嗓音裏無處不是笑意。

太子和齊王失笑:“這這……”太子探出頭去:“嶽父我們在這裏呢,我們聽得見。”

袁訓故作訝然:“是嗎?大小爺聽了去?”

齊王也跟出來:“您這不就是說給我們聽的?”

“是說給元皓聽的,元皓照顧好自己,就是幫大忙。哥哥們照顧好自己,也是幫大忙。”元皓又來維護舅舅,而且舉一反三,把意思更挑得明透。

袁訓忍俊不禁,在元皓胖腦袋上揉按着。元皓享受着這寵愛,喜滋滋兒往袁訓懷裏更擠一擠。

……

這已經是幫了大忙。

從城裏回來的人,見到亭子旁邊忙碌的人,都是這個心思。

長亭是按裏數來的那種,所以就在道邊兒上。離袁訓所住的舊廟有一定的距離。跟現搭的棚子相比,棚子用淋濕的樹枝,長亭是石頭造成,防潮較強。

長亭裏住不下許多的人,好些人不得不擠在棚子裏。每天按時往城裏吃粥,有人一動步,回來就失去長亭的位置。這中間也存在強有力的人動動粗。

都想住在長亭裏,才會出來紛争。但此時看一看,以後紛争不應該更有。

那住在舊廟裏的人,擡着好些半幹的樹幹,正沿着長亭往外搭新的棚子。

半幹的樹幹?這會兒怎麽看怎麽像一堆黃金樹。

他們還有油布蓋在最上面,還有一些堆在地上,沒有人解釋,也能知道這些人好心的舍過藥湯以後,又提供盡可能舒适的臨時住處。

這也是袁訓不出讓舊廟給人的原因之一。

舊廟是哪年代的已無人知道,是那種有個院門,沒有門内廳堂,一條小路走進去,就是大殿的廟宇。

大殿的兩邊各有幾間房,是平時僧侶的睡房。經風經雨,已敗落近一半。能住人而且方便保護的地方,隻有大殿。

好在這殿卻不小,不知道當年是怎麽想的,像是錢全花在大殿上面。隔開來,太子們住一間,姑娘們睡一間,别的男人全睡在殿内。殿的中間放鍋竈是廚房。

這安排不太好看,但從鍋竈往旁邊散開,一圈圈擺放的是濕木和濕柴。

遭水災這事情,不但缺少吃的,幹淨水不容易。就是幹柴禾也難得。

家人們受到烘柴提醒,把樹幹不劈烘上兩天,外皮全幹,冒雨出來搭新棚子。

袁訓要是把災民全往這裏讓,别說烘樹幹,下腳空兒也不會有。

這個舉動,讓再涼的心也得有個起伏吧,再埋怨袁訓一行兩天裏不管他們的人,也有個後悔吧。

紛紛道:“我們也來幫忙。”

七手八腳的,把棚子搭好,住進數百人進去。舊廟屋檐底下的人沒有攆,這一夜還有人睡在雨棚裏,但怨言不翼而飛。

第二天袁訓讓青壯年去說話,也就容易的多。

“得按我的來……。”袁訓說着,聽的人不住點頭。

……

又是兩天過去,泥人縣官覺得自己随時會倒下去,而糧食也越來越少。

本來就隻搬來幾天的糧食,他再省着也不會多出來。

他走到粥棚前面,嘶啞着嗓子:“父老鄉親,有句話不得不說,這幾天裏雖然一天隻給一頓飯,但省裏還沒有接濟過來,糧食又要見底了。從明天開始,粥更稀了,沒有辦法,我也不想這樣。大家能行能動的,還有存糧的,還是離開這個地方吧。”

四面的目光裏忽然多出來仇恨,縣官心神憔悴,沒有多看,蹒跚着步子回去休息。

衙役們跟一個上來:“老爺,米鋪裏還在賣高價糧食,咱們讓他們拿出來吧!”

“你算算吧,衙門裏一半的人抽去治水,就是把這一半叫回來,全衙門的人也不如幾家米鋪加起來人多。咱們收拾他們,還是他們收拾咱們?我幾回讓人去說,他們隻是不聽。當下我隻要堤壩不再塌,管不了他們。”縣官揉着眼睛,跟衙役們一樣,都是滿眸的紅絲,滿面痛到骨子裏的疲憊。

“我睡會兒,還得去城外看看。”縣官往床上一倒,很快鼾聲如雷。

衙役自己也累極,把房門關上,往椅子上一歪,也是塌沒下眼皮就睡着。

城中火起的時候,房門讓人破開。見這兩個人還是不醒,破門的衙役搖醒縣官:“不好了,米鋪讓搶了。”

泥人縣官打個激靈徹底清醒,罵道:“說過多少次不要坐地起價!這些人就是不聽!幾家米鋪加起來才多少人,災民是他們的幾十倍不止!”

他是不想管,可他是本縣。勞累讓眼神還沒有恢複,明明鞋子就在腳下,也尋上好幾尋才把腳放進去,彎腰要提鞋後跟時,“轟!”

外面有一聲巨響,房間搖晃不停。

又一個滿眼血絲的衙役跑來:“老爺不好了,災民們罵咱們藏着糧不給吃,把咱們粥棚砸了,還要沖進來打老爺。”

“我!”泥人縣官隻說出一個字,怒目圓睜着,就滿嘴苦水。他還藏糧呢?他自己都沒有吃飽。

當文官的人沒有兵器在手,但聽到這個消息,一把從衙役腰上抽出刀:“老子不活了,大家夥兒一起拼了吧!”

兩個衙役把他抱住,在椅子上睡的衙役醒來,聽到一句也就懂了,他哭了:“老爺您到現在是個功臣,管它堤壩破不破,熬這麽久人人看得到。跟他們一拼,就是傷到自己這烏紗帽兒還能有嗎?咱們避開!人患大于水患,讓他們在這城裏亂去吧。”

縣官讓他說得心灰意冷:“走吧走吧,叫上咱們的人,咱們管不了,咱們全出城。”

一行人這就出門,亂民們在後面一路追砍,也僥幸逃到城門。叫上守城的人:“擋不住了,大家夥兒命要緊。跟我走。”

一個人機靈的放了把火,城門洞淋不到雨,火勢在雨中也不可能漫延。給他們多點兒功夫作個商議。

“咱們去哪兒避避?”

縣官一咬牙:“我不想麻煩人,但沒辦法。”指個方向,往袁訓等呆的地方過來。

袁訓接住他們,聽完以後隻有輕蔑:“這個時候漲糧價?死一百次也不虧。”

“是啊是啊,”縣官打量着前後左右。他們到了大殿中,坐在正在烘的木頭上面,也順便把他們烘着。

溫暖上來的時候,有家人送上來熱湯。縣官眼圈一紅,眼淚掉了下來:“不是下官我到這裏給您添麻煩,實在是我無路可去。又聽說您這裏安排的停當,唉…。”

袁訓含笑:“不妨事,不怕你難過,我實話告訴你,跟你的衙門相比,我這裏固若金湯。”

縣官剛點點頭,外面喊殺聲又起:“不要走了狗官!”縣官眼前是自己端碗的手,這些天勞累跟老樹皮似的,對着外面颠倒黑白的喊聲,縣官放下碗,雙手掩面痛哭失聲。

“老爺,他們追殺來了。”衙役們也陪着心酸,但還盡職的提醒縣官。

泥人縣官沒有理會,隻是哭道:“我是前科中的,跟國子監阮英明大人拜的是一個老師。先在京中衙門裏呆上幾年,不敢說老公事,也不是莽撞就當外官的人。幾年裏不敢說我辛苦,也從不敢明判錯案,欺壓良民。如今卻落一個狗官的名聲,我有什麽面目去見我的老師,還有什麽面目和親友們往來?”

“你叫什麽名字!”

縣官擡頭,見不知什麽時候出來一個少年一個青年。在這裏缺水少日光,衣着沒辦法光鮮。但氣質如一輪日光,一輪明月般照亮整個大殿。

縣官帶泣:“卑職莫大梁。”

袁訓忍住笑,太子和齊王也隐隐有了笑容。太子清清嗓子:“莫大梁,省裏來不了人,省裏擁進亂民也不少,中間有道橋也斷了過不來。”

“是是,我知道。”莫大梁起身忙不疊應着。

“你吃點東西吧。”太子的話總有三分取笑,随後和齊王往外,準備看看新的熱鬧。

在他們身後,莫大梁一驚,這才發現不對。對袁訓看過去,袁訓大笑:“你這老公事,還敢在我們面前玩花樣。”

“是是,卑職……”又是這兩個字出來,莫大梁原地窘迫。

齊王回了回身子:“你是怎麽猜出來的?”

莫大梁彎腰幾乎到地:“不瞞大人們,省裏來的信我兩天收到。既然省裏來不了人,大人們又是什麽人?我留了心,讓人打探。說您這裏發動災民自救,帶着他們尋草藥,可以吃的野菜樹葉子。我說這要不是欽差,就把卑職的眼珠子挖出來,”

太子也笑了:“你挖吧,我們不是。”太子想我是跟出來遊曆的。莫大梁僵在原地:“嘿嘿,不是欽差,也是大人。不然誰會多管這裏的閑事。您有馬車,早就去好地方了不是嗎?”

“所以你剛才報履曆,是想這裏來哄點兒功勞?”齊王卻算是個欽差身份,靜靜看着他。

雖然他的眼神中沒有責備,莫大梁也聽出這話的份量。他沒有話可以辯解,隻能往地上一跪:“大人們恕罪。”

這一番話,讓衙役們看傻眼。衙役們親眼見到莫大人不辭辛勞,覺得不管這些人是什麽身份,莫大人并沒有說假話标榜自己。

有不平出來,衙役們也跪下:“回大人們,我家大人說的句句是實,他昨天下水救回一個人,讓水裏的東西砸了一下,現在後腰上還有一片青,大人們不信,可以請他解下衣裳看一看。”

莫大梁吓了一跳:“别說了,這是大人們,大人們……”衙役們都歎氣:“咱們成了狗官,難道在大人們面前還不能說幾句嗎?竟然沒有我們說話的地方了。”

太子和齊王都微微一笑:“知道了,你們歇會兒,等我們看過外面再說。”

……

莫大人重新端湯碗,試出手心一層汗水。這是讓識破以後吓出來的。雖說他往這裏來有點兒用心,但也是情勢所逼才來。不是有意過來表功,内心又有些底氣。

但很快新的冷汗在後背冒出,令得他想到悲憤之下往這裏來表白自己太過魯莽,他同時還把一堆的亂民引到這裏來。

這可怎麽辦?腦海裏有這句話的時候,莫大人放下湯碗,又來到袁訓面前:“大人,卑職我該死,我……”

“你看。”袁訓雙指一并,帶着他的眼神出去。

外面,在瘋狂中追殺的人已到這裏,但是棚子裏出來成隊的人攔住去路。

莫大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出來看似整齊的人,是…。城外的災民。

莫大人佩服到五體投地:“這這,大人您把他們編排好了,這這,這太好了。”

------題外話------

呃,堅持一萬不容易。文一長,就是這樣過于消耗吧。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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