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那你第二個下巴去了哪裏?”元皓小王爺更開心了。
胖孩子至少有個雙下巴,想來這話無人反對。要說好孩子的身形,跟香姐兒小六一樣,也是相對胖表哥胖表姐,她略瘦。但五歲孩子養得好,略瘦也是胖的。雙層下巴也就必然。
這是以前。
胖孩子扳好孩子的臉兒,就爲看清她确實瘦了。好孩子再辯解也無用,胖孩子繼續捧腹大笑:“哈哈,現在變成說謊精,哈哈,你的下巴少一層。”
兩邊大人,鎮南老王、二老爸和玉珠夫妻都讓逗樂,韓正經又上來。
正經一本正經瞅瞅,又提出一條:“你真的瘦了,你的酒渦快沒了。”
酒渦是美麗的一個标志,好孩子總誇自己好,她知道這一條。聽過,可把好孩子氣壞。跺腳尖聲叫個不停:“我胖呢我胖呢我胖呢!”
又跟韓正經對上:“你生得不好,你少說話!”
離三狗子不遠,三狗子聽到,跑出來憨厚地問:“胖小爺,你跟人拌嘴嗎?我來幫你。”
胖元皓笑得快喘不過來氣,胖手忽閃着:“不用,哈哈哈……這是笨孩子,我家的,哈哈哈,”
三狗子搔頭,真的行個禮:“笨姑娘你好。”他都叫三狗子,有人叫笨姑娘想來也對頭,反正三狗子聽不出來哪裏不對。
好孩子大怒:“咄!誰是笨姑娘!”握起小拳頭,對着元皓小王爺怒氣沖天:“你是,你是胖笨笨!”
舉拳頭這事情,不代表就是真打。但見到的孩子們全配合,元皓也不例外。還不忘記提起他的小桶,一溜小跑往家去,好孩子在後面跟上。
韓正經在最後面:“我沒有說錯,你的酒渦真的快沒有了,哎,你少吃多少東西?”
“閉嘴,不許說話!”好孩子怒目回身,再就緊追元皓不放。
三個人一前一後的跑走,玉珠笑得花枝亂顫。常五公子也覺得真可樂,但他還想得到拜見鎮南老王和二老爺,輕扶一把玉珠,帶着她走上前來。
韓二老爺是韓世拓的二叔父,玉珠夫妻認得。鎮南老王,就隻有五公子認得明白。
五公子一面吃驚,一面詫異。
他吃驚的是沒有想到鎮南老王會在,乍一見到,孩子們就吵嘴去了,但也沒有影響到五公子借機把鎮南老王看在眼中。
鎮南老王自把王爵給了兒子,幫着兒子當差,時常的在西山,京裏不怎麽見到他,五公子地位跟他差得遠,更是不容易見。如果不是在這裏遇上老王,五公子一直以爲老王在西山。
常大人的推想太子也在,好孩子的推想韓正經找到,但不是由老太太嘴裏說過韓正經在,得不到證實。
親眼見到老王在,五公子是以吃驚而又詫異。
行禮有先親後疏之說,因爲疏的那個未必認得。但老王是五公子會過的,并不是陌生人。就先拜地位高的。
“卑職常伏霖見過老王爺。”常五公子打算行大禮參拜。
鎮南老王攔住他:“回去再拜吧,這裏近水,泥地潮濕,仔細弄髒你衣裳。”
五公子也就起身,按官場套路拿出幾句話來寒暄時,弄明他們是好孩子父母親的鎮南老王也如孫子一般的大笑:“哈哈,你們來晚了,你們來得太晚了!”
元皓和韓正經對好孩子的取笑,讓老王油然生出自豪感。他帶着孫子可是一天也沒有讓忠毅侯落下,一天的景緻也沒有少看。
不但這位有這種心思,旁邊的韓二老爺是後跟來的,二老爺也有不自覺的得色,上前來和五公子寒暄:“你呀,你晚了。”
常五公子攜妻帶女出京,本不是爲追趕袁訓。在他的心裏,這種心思本來無影無蹤。但說也奇怪,聽過老王和二老爺的話,五公子情不自禁的回答道:“慚愧,我們這個在家裏哭好些天,祖母疼愛,恰好我要出京,讓我夫妻帶她出門散心,能找到你們實在太好不過。”
玉珠聽到,也沒有一點兒不自在。夫妻兩個都笑得三分難爲情模樣,真的生出,哎呀,怎麽後知後覺呢?生出這種心思。
聽過五公子的話,出京就跟上的鎮南老王和二老爺開心異常,面上瞬間一層光輝一層光輝的加上來,很快面上漲着快要加不動,但腳下卻又飄飄然,讓兩個人也客氣的不行。
“跟我們來,帶你們去見壞蛋。”鎮南老王笑呵呵。
五公子一怔:“壞蛋?”
二老爺解釋:“忠毅侯。”
五公子和玉珠忙陪笑,在這裏不方便問,跟在鎮南老王和二老爺身邊,家人在最後面。
……
寶珠準備晚飯,小六蘇似玉在房裏随趙先生念書,蕭戰加福在院子裏打拳。聽到腳步聲和大笑聲時,在房裏的加壽香姐兒也出來,嫣然道:“元皓有什麽事情要這麽喜歡?”
見虛掩院門讓推開,元皓哈哈哈哈地奔進來,小桶往地上一放,直奔廚房門外來見寶珠。
邊跑邊樂:“舅母舅母,來了來了。”他的歡樂勁兒,先把一院子的人逗笑。
寶珠也就跟着嫣然:“誰來了?”見又一個孩子跑進來,小拳頭在頭上高舉。
這姿勢家裏孩子全會,不是真打,就是這麽一舉,另一個人一定會配合。就像此時的元皓,一溜煙兒的回了來。
寶珠先看姿勢熟悉,再脫口而出:“好孩子!”寶珠更加的歡喜了:“呀,你來了呀。”
“好孩子!”
認出是常巧秀,看書的也好,打拳的也好,都擁過來。
好孩子左看看,壽表姐二表姐,右看看,戰哥小王爺和表姐。六表哥小夫妻正出來,小紅從後院子裏出來。一個一個笑容滿面,也一個一個容光煥發。
胖孩子又繼續捧腹:“哈哈哈哈,沒有我,不行!哈哈哈,沒有我,一天也不行,”
好孩子讓抛下的心翻騰出來,小嘴兒撇上幾撇,這是要哭的先兆。加壽香姐兒加福忙取帕子帶哄勸:“來了就好,不哭不哭哦。”
“哇……”驚天動地的大哭聲出來,讓後面過來還沒有到院門的父母親也能聽到。
五公子夫妻相對而笑,又聽到韓正經大聲道:“來了就好,爲什麽要哭呢?”
“你也哭過的呀。”元皓小王爺在哭聲裏更加的自得,然後繼續:“哈哈哈哈,現在才來,哈哈哈,舅舅舅舅,”直奔去找舅舅:“小笨來了,這裏有兩個笨孩子,一個大笨,一個是小笨。”
笑聲和哭聲一樣,登時滿院子。
……
院門外十幾步遠,常五公子夫妻對着院子外觀欣賞不已。
眼前的院牆,十足的泥草牆。黃泥中夾着稻草那種,一般也用來糊泥竈,經得住燒烤,自有結實長處。
上有經風經雨的痕迹,也一眼能看出不是一年兩年的院牆,這秋天裏上面出幾莖小黃花,襯上原本的陳舊,竟然生出任是黃泥也動人。
讓都是書癡,酷愛詩詞的五公子和玉珠一起誇贊:“這下處尋的好。”這房子不是鎮南老王找的,但他有一把金子貼臉上之感。再讓孫子的大笑“現在才來,哈哈哈”給鼓動,老王興緻勃勃介紹起來:“後院子還更好呢,能看到水上風景,這前門呢,走不遠道路四通八達,不是去城裏,全是去好玩地方。你們算來着了,我們還沒有正經的去遊玩呢。一起一起。”
五公子和玉珠更沒有作别的想法之力,老王怎麽說,他們跟着怎麽歡喜。說着是是是,卻見到不高的院牆内,能看到有一個人神采飛揚含笑而出。
他長腿細腰,寬戶頭似能扛得住天和地。生得眉眼兒帶着英俊,面龐上帶着倜傥,正是在親戚們眼裏黯然出京的忠毅侯。
五公子和玉珠已知道袁訓不是失意離京,但見到他氣色比在京裏還要好,面上的一團歡喜中,也又添上一團歡喜。
鎮南老王醒過神:“請進,看看我們就在外面說話去了,請進吧。”
“哇……”院子裏好孩子還在大哭。
表哥表姐們七嘴八舌哄着她,因此沒有人來見禮。但哭聲不妨礙袁訓出來迎接。
忠毅侯神采弈弈,步子輕快,五公子跟他多年連襟,對他爲人不能算沒有了解。但直到今天,見他在這一地晴陽中比日光還有明亮的面色,五公子湧出滿滿的敬佩。
不是什麽人,都敢把離大婚不遠的長女帶出京,隻爲不想讓她過早的成親,避免過早的生孩子。
真的加壽早成親,不想過早生孩子有的是法子。但忠毅侯的舉動,五公子想天下無人可以挑剔,這個人太疼愛他的孩子了。
所以巧秀才喜歡在他家。這個心思也同時閃電般貫穿心頭。
五公子本就見識過袁訓的文才,也佩服他能當大将軍。但今天又有新的心服口服布滿心頭,令得五公子行下禮來,說得真誠無比:“四妹夫,一别數月,你愈發的精神了。”
此時此刻,千言萬語都不貼切,唯有“精神”二字,是唯一配得上眼前這大不了自己幾歲的抖擻青年。
玉珠在五公子身後欠身行禮。
袁訓說着請起,他鄉遇故知是喜歡,雙手扶起常伏霖,耳邊又有元皓永遠停不下來似的笑聲:“哈哈哈,總算會找來,哈哈哈,來晚了!”袁訓不問,也先入爲主生出這一對夫妻也是帶孩子來尋自己的人,那自己可太受人喜歡了不是?袁訓滿面春風的噓寒問暖。
“路上走了幾天?”袁訓笑問。
常五公子告訴給他後,陶醉的歎上一聲:“早知道能尋到你,早就應該出來。”他到現在也沒醒過來,他不是爲尋找袁訓而出京。
袁訓就更欣喜,熱絡的握住他的手:“現在到也很好,我們正在談論在這附近好好玩上一玩,你們下處在哪裏,讓人去搬過來。”
不等五公子回答,就喊:“老關。”
關安在他肩後回答,大紅臉兒嘿嘿嘿:“我這就去。”五公子進來,更相中這院子裏有水井,老槐樹下落葉數片也有韻味,謝過關安,指一個家人帶路,關安帶四個小子出去。
“哥哥,快出來看小笨來了,”元皓的叫聲把袁訓提醒,袁訓先笑着制止接近瘋魔的小元皓:“别再鬧了,哄着别哭才是正經。”
正經聽岔了音,忙道:“好,我來哄她。”
袁訓輕笑:“這就對了,”對五公子和玉珠點頭:“太子殿下在這裏,随我來見他。”
在京裏猜測太子在,和親耳聽到太子在,是兩個感覺。五公子和玉珠還是很震撼,又趕緊的整理衣着。
應該肅穆起來,但旁邊一堆孩子,沒讓他們逗笑就算不錯。五公子和玉珠随袁訓去的時候,還是嘴角噙笑遮蓋不住。
那一堆,小紅抱出來新鮮果子:“好姑娘給你香果子,你别哭了吧。”
“給你大蝦!”韓正經從放東西的房裏取出一對大蝦,揪着蝦須在好孩子面前晃動。
“看我的!”元皓嚷着,大家看過去,又爆發出新的一陣笑聲。
元皓不知什麽時候也進到放東西的房裏,取下一條老大的魚在地上拖着,面上是得意非凡:“這是我打的魚,你可以吃。”
這樣哄人,好孩子隻會看看本地香果子,和雖然在袁家吃過的好大蝦、好大魚,哭得更兇。
每多看一眼,她失去很多玩樂的委屈就加重一分。
寶珠對女兒們使個眼色,無聲的用嘴唇道:“把元皓打發走。”
加壽笑眯眯:“元皓,呀!你把小桶抛得東西掉出來,你今天沒有喂鳥嗎?怎麽還有許多小魚和糧食?”
元皓慌了,拔腿就跑。韓正經也想起來,也拔腿就跑。不過三步,兩個人站住,猶豫不決的在好孩子面上看看,又看看小桶。最後還是衡量出來好孩子今天不會走,要笑話她有的是功夫。兩個人提起小桶,家人幫着把灑出來的小魚收拾好,跟着他們出門喂鳥。
身後,蕭戰長長松口氣,裝模作樣道:“鬧人精總算走了。”香姐兒白眼他:“你才是鬧人精。”
福姐兒則把蕭戰拖得後退幾步,忍笑道:“小心把表弟又招回來,他又要,”加福學着元皓前仰後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寶珠撲哧一聲樂了,蕭戰湊趣的一縮腦袋:“福姐兒說的是,咱們還是安生吧。”
稱心如意早就不在這裏,去給三姨媽一家收拾房屋。候着三姨媽夫妻從太子房中出來,稱心如意帶他們到房中,又打發人送熱水請淨面忙個不停。
好孩子不再哭,讓姐姐們哄到房裏,能聽到小紅叽叽喳喳成嗓音最尖的那個:“下面還有很多好玩的呢,哭多不好啊,你素來是神氣的好姑娘不是嗎?”
在常五公子到來以前,就在房中獨坐發呆的太子也有了淺淺的一笑,随後,關着房門的太子,對着桌子上的幾封公文繼續呆坐生氣。如果不讓孩子們玩笑沖淡,太子早就氣得變了顔色。
這幾封公文,是刑部裏審出黃家買兇行刺一案,在常五公子進門以前送來。
太子正不高興呢,所以沒有孩子氣大發作,在元皓笑聲裏聽出來的是加壽親戚而出門。
見過五公子以後,以看公文爲由,繼續獨自坐着。
……
窗外日光燦爛,後院牆也不高,袁訓沒有加固,是他們上夜的人手多,也可以直接看到後面大片蘆葦叢,搖曳的似一幅上好丹青。
眼前是這麽好的景緻,耳邊還有元皓直貫穿到人腦海的大笑聲,面前放着的,卻是一片險惡和龌龊。
柳至拿下黃夫人不費吹灰之力,但根據半瘋半颠的黃夫人供詞讓别人招供,頗費了些功夫,結案公文就今天才送到。
在這一片暖陽中,在小紅清脆的小嗓音中,在不用看也知道來了客人,嶽母必然在廚房忙碌,總能讓人食指大動的身影中,讓太子攥起拳頭,有指甲掐到手心裏。
元皓請客那天,蛋子、牛、妞兒的爹娘讓太子深刻感受到人心的質樸,看完公文,太子又烙印似的感受到人心的險惡。
皇權最高,皇帝以下,太子爲重。但這些人竟然敢做出傷害太子心愛加壽的事情,全然不把皇權,不把殿下放在眼裏。
而他們的理由,不過是想把女兒送進太子府。
太子能明白妻妾争寵,但實在轉不過來他們送女兒給自己,和一定要傷害加壽有直接利益嗎?難道他們女兒隻打打自己主意,加壽就成他們眼中釘?
這真是豈有此理!
這真是目無法度!
這真是……
一陣痛讓太子低低呻吟一聲,是他想到他轉不過來明白這些人的主要心思,還在他的母後身上。
太子也曾經因爲帝後不和,而擔心太子位不穩。也因爲這個,他與加壽的感情,有時候實在不能用青梅竹馬完全表達。
也因爲擔心過自己因爲母後而不能讨父皇喜歡,會有人暗中針對自己。太子對面前公文怒不可遏。
他的母後怎麽能不跟父皇生分嗎?
在母後的背後,也如加壽一樣,必然有一些隻是她們想接近父皇,而還沒有接近,又或者還沒有進宮,就先要暗算母後,把母後看成眼中釘。
而自己當年擔心來擔心去,因爲加壽安心不少,也不是空穴來風。
面前公文就是活生生例子,活生生揭開人心的貪婪作祟,不把皇權放在眼裏。
不費什麽事兒,太子又能想到這樣的人前仆後繼,将會有多多少。又讓太子打個寒噤,想到将來他的後宮處處是這樣的人。他們先可以謀害加壽,後隻怕就能謀害自己。
這個猜測并不荒唐,人心之貪得不到控制,本就有個詞叫得隴望蜀。
不看公文再去看身後窗外成一片淡灰微紅的蘆葦——因爲蘆葦中有紅果子襯成微紅色,再聽聽小紅還在說個不停——她很愛說話,跟她的娘當年一樣活潑又愛摻和事兒。太子腦海中有一個輪廓生出來。
他願意長呆在這明媚天氣明媚語聲中,他不願意六宮煙柳盡昏暗。
有張大學士在身邊跟着,太子有時候勉強同意沒有六宮,好似不像一個皇帝。
但新到公文把太子的勉強同意盡皆粉碎,讓他不僅是爲了加壽,想到深宮中的皇後,想到自己曾有過的憂愁。
能拖一天是一天。
這個心思再次回到太子心頭,再一次镌刻似的印上去。
……
關安回來的時候,元皓和韓正經回來。寶珠接過關安手中的一個小桶,嶄新的,是關安新買回來。
“好孩子,以後這就是你的小桶,你要學會自己刷它。你看元皓和正經,他們全會自己收拾。”寶珠笑吟吟遞給好孩子。
好孩子撇小嘴兒,但對姨媽說聲謝謝,真的看了看胖孩子和不好的表哥。
見家人從水井裏打上水,胖孩子撅着屁股,用個小竹刷子給桶裏搗幾搗,用水沖沖,就說好了,放到有光亮的地方去晾曬,晚上有家人幫他收到廚房裏竈旁容易幹。韓正經也是如此。
就像元皓随便一丢小桶,家人可以幫忙收拾,但小爺也得動手一樣,家人在小爺們看不到的地方,還會再刷一遍。
但自己有動手意識,是出行必學的一條。等回到京裏,天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袁訓是不管的。
好孩子乖乖的點頭,也答應下來。胖孩子都這麽老實,好孩子還能說什麽呢?
太子走出來,讓公文冰寒的心頭回暖過來。
雖然隻是一個小木桶,也沒有一道木紋上不是體貼和疼愛。也讓太子更加慶幸,他定的是這個家裏的加壽,真好。要知道好孩子剛到這裏,她玩的東西這就買來,不是體貼入微可想不到。
招手讓加壽過來,太子對她溫言細語:“晚飯還有會兒呢,咱們倆個出去逛逛吧。”
加壽笑靥如花,打算帶上儀仗兵:“元皓,還肯出去走走嗎?”元皓從廚房裏伸出胖腦袋,雙手捧着舅母新蒸的大包子,嘴裏有一口,包子缺個角兒,含含糊糊道:“我玩過了,我在廚房幫忙呢。”
張大學士聽到也一樂,這位小爺讓侯爺磨的一天比一天長進,居然知道玩過了。
“正經,你還去嗎?”加壽又問韓正經。
元皓在吃包子,韓正經還能遠嗎?廚房裏又出來一個小腦袋,韓正經笑嘻嘻:“我吃過包子還能寫幾個字,姐姐去吧。”
元皓也想起來:“是了,我還要寫字呢。”
加壽把好孩子帶上,明明天快黑撿不到什麽,好孩子也拎上小木桶,興高采烈的去了。
三個人,張大學士沒有阻攔的理由,而且大學士也一天比一天的看出來,加壽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仗着和太子兩小無猜就拉攏情意。加壽一出門兒,總得問一問弟妹們要去,帶上幾個才行。
張大學士看過今天的公文,他沒有太子的心思。但他對着加壽巴巴兒帶上新來的小姑娘,心思又多了一層變化。
袁家從他們的一對父母開始,都是會照顧人的啊。而這種照顧,又最動人心。
……
客棧裏人滿爲患,油燈點得亮堂堂,四個趕車人坐成一桌高談闊論,林允文差點沒氣死。
他那晚算是失利,回到住處一清點,教衆們大多沒有回來。第二天那野店主人大肆宣揚,說住他家店安全,看看他拿下多少人,又打死多少強盜。
林允文勉強算有個結果,又慶幸有兩個教衆跟上其中幾輛逃走的馬車,他很快趕到。
跟……到這個晚上,馬車夫就不僅不躲避,反而耀武揚威大聲挑釁:“什麽東西!有膽子跟我們到底!”
林允文一生氣,索性,他就坐到旁邊那桌,大家邊吃邊瞪眼。
不信忠毅侯不出來!林允文對袁訓的恨更上一層。
……
秋月色似一汪溪水在夜空中流動,在星辰光中奪目争輝。爲經過的行人指路,也把暗中行事的人暴露出來。
“拿下他!”
柳雲若鎖起眉頭,讓人把一個不長眼的小賊捆上送去衙門。對身邊的霍德寶笑一笑:“這一回你眼睛尖。”
霍德寶背後是他的二叔,還是叔侄共一匹馬。說一聲客氣,柳雲若正要走時,讓霍德寶叫住。
月光把寶倌兒神色染亮,他的眉頭也好,眼神裏也好,是滿滿的興奮。
小大人的模樣抱一抱拳,寶倌兒笑道:“雲若哥哥,我先對你辭個行吧。”
柳雲若不太樂意:“走了一隻魚一隻兔子,又沒有加福和讨嫌的戰哥,你也要走?”
袁家二胖剛走的半個月,柳雲若獨攬夜巡大權,心情不叫心情,可以直接叫春風。
慢慢的,他發現日子跟想的不一樣,沒有二胖和讨嫌蕭戰,也沒有加福幫着出主意,差使是不成問題,但趣味沒了一多半兒。
柳雲若這才知道沒有人吵架也是一件悶悶事情。
他以爲袁家二胖真的回家祭祖,跟人打聽過往山西一來一回的日子,覺得二胖在山西玩的足夠,以夜巡名義讓他們過年前回來的心思都有過。
後來沒寫信,是想想二胖難得回家祭祖,不過年不會回來這才罷休。
聽說寶倌兒也要有,這是個能說說笑笑的伴兒,柳雲若不悅:“别說你也回家祭祖。”
“是啊,”寶倌兒歡歡樂樂。
柳雲若眉頭擰成緊緊的,口吻中帶足商議:“明年再走行不行?等一隻魚一隻兔子回來。”
霍德寶露出爲難:“不能啊,因爲我明年要去從軍。”豁牙咧出好大一個洞,喜動顔色:“我父親來信讓我明年就當兵。”
柳雲若一度以爲自己聽錯,但眼前豁牙閃動白光,這話的确是寶倌說出來。柳雲若反問道:“你沒有看錯嗎?你今年幾歲你不記得嗎?你父親的信你看得全字嗎?”
“我會看一半,但信是祖母念給我聽的。”霍德寶搖頭晃腦:“父親說陳留郡王就是八歲從軍,我今年七歲,明年八歲,剛好去從軍!”
柳雲若吐吐舌頭:“可你隻有佩劍高,沒有大刀高,你去能做什麽!”
霍德寶不服氣,瞄瞄跟柳雲若的年長族兄們,反問回去:“你也隻比我大兩歲,你還不是在管夜巡!”
“夜巡是在家門口,又不是去當兵。”柳雲若翻眼。
“我父親在,祖母說我大了,應該去見父親。母親也在那裏呢。”霍德寶回的話,聽上去是家中商議的嚴謹。而且他身後的葛二公子,也一直微笑沒有反駁,證實寶倌的話不假。
柳雲若納悶:“好吧,就算你八歲從軍,這才九月裏,你還算七歲不是嗎?你爲什麽要走。”
“咦,剛對你說過,回家祭祖啊。”霍德寶扳手指頭:“今年我剛斷過奶,”
柳雲若撇嘴,你還真說得出口。
下一句,霍德寶說到他身上:“我跟你一樣,都是七歲斷奶。”
柳雲若面上一紅:“說你,别扯到我。”
“父親來信說,斷奶有幾個月,就可以去老家祭祖。祭祖過打了春,我就去當兵。”霍德寶心滿意足的小模樣:“遺憾一隻魚一隻兔子不在,不然他們一定會羨慕我。”
柳雲若冷哼一聲:“他們正在山西呢,你去還能碰上。對了,給我把他們罵回來,就貪玩去了!”
柳雲若有點明白他主管夜巡也不開心的原因,是因爲麾下沒有魚、兔子和加福。
想想自己在他們手下呆過,禮尚往來,他們也應該在自己麾下呆段日子才是。
又要寶倌,柳雲若沒精打采的跟他告别,在路上頗不是滋味兒。問族兄們:“今年是祭祖的年頭兒嗎?走人又走人。”
族兄們把執瑜執璞笑話幾句,也沒有讓柳雲若重有開心。
他自從夜巡,有時候回家很晚,就不再請父母親安直回房中。今天也是如此。但往房裏走時,讓家人叫住。
“老爺在家呢,說小爺不管多晚到家,都去見他。”
柳雲若轉變去見父親,猜測又要去見袁加喜,所以父親有話交待自己。
見到柳至時,柳雲若心想聽一聽也就過去。
“收拾衣物,跟我出京。”柳至這樣吩咐。
柳雲若差點兒大笑,柳至奇怪了:“出京你笑什麽?”
“父親也要我回家祭祖嗎?”柳雲若嘻嘻,把寶倌對他說的話告訴柳至。
柳至也一笑:“不是,你跟我有事情才去。”
柳雲若說好正要走,柳至慢慢地道:“我不在家的時候,有去看過加喜嗎?”
“有去,加喜總在睡覺。”柳雲若不想聽訓話,就隻有扮老實,和另一個法子。
“不讨加福了嗎?”
柳至瞪他一眼:“如果你讨得來,你就讨吧。”
“那不是便宜戰哥,父親和我有什麽讨不來的。”柳雲若添油加醋。
柳至看穿兒子小心思:“老子沒本事!老子是你眼中的窩囊廢,老子等着你小子去讨。讨不回來以前,依舊去看加喜。”
總讓父親訓的柳雲若,有時候也這樣氣一回父親。柳至喝命:“去吧,親事一絲兒不能錯,少打歪主意!”柳雲若裝着沒事人一樣出去,在父親看不到的地方,表現出垂頭喪氣。
加喜,加喜,加喜……自從有了袁加喜,沒有一回父親生氣不帶上她。柳雲若想自己不喜歡她,并不是沒有道理。
他也能想得到,在他出了房門,父母親爲加喜又要談論一回。
唉,加喜,真的沒有發現你加的有哪門子喜……
……
“你們走幾天回來?”破天荒的,今晚柳至夫妻并沒有先說加喜。
柳至解衣準備睡下:“你别問,橫豎是當差,不是去玩。”
柳夫人不懂兒子跑去京外能當什麽差,但也就不問。是眉頭一颦道:“是你不在家,萬一歐陽容又生事,我怎麽應對?”
“誰?”柳至身子滞了滞,直到想起來有麽一個人,才又恢複自如,輕描淡寫地道:“生不出孩子,她還生什麽事情!”
紅色繡百花的錦被裏,柳夫人打一個激靈坐起來,微微地顫抖着喊:“你說什麽!”
柳至已經說出來,也沒法子收回去,聳一聳肩頭:“我猜的吧,你想她進宮有幾年了?有過喜信兒嗎?我看她生不出來。到時候白頭宮嫔膝下凄涼,她還能怎麽樣。”
但柳夫人猜出來,倒吸一口涼氣:“你跟忠毅侯有這樣大的膽子嗎?”柳至扭過面龐,把夫人打量着,忽然失笑:“爲什麽我是跟他?就不能是跟太子殿下,是跟皇後娘娘,是跟别的人?”
他有心隐瞞一看就知,柳夫人負氣地道:“就憑你們瞞住親事。以後說你們常穿一條褲子我都不會奇怪。”
柳至笑出來一聲,在床沿坐下,把夫人生氣的臉兒瞅幾眼,含笑道:“你這樣說我們,好吧,我也不辯解。該我問你了,宮裏新人那麽多,爲什麽你隻提歐陽容?她難道還沒有老嗎?”
柳夫人輕歎:“你真粗心,娘娘跟她解得開嗎?我可是時時的提醒娘娘,既不能收拾她落下把柄,也不能放縱她。娘娘說中秋太後擺宮宴,皇上酒多出去散散,她跟上去說了幾句話。皇上并沒有對她太着惱,皇上總這樣念舊,可真不讓人放心。”
小心觑着柳至神色:“不過,真的如你所說,她生不出來,那娘娘也就能高枕無憂是嗎?”
“你不想娘娘在宮裏再出事,就不要對她說這句。”柳至淡淡:“太子還在外面呢!齊王殿下雖然時好時不好的病,但十一殿下卻出宮有了府第。小心爲上。”
這樣一說,柳夫人掂量下皇後知道這事情後的輕重,認爲柳至說得有理:“如今是娘娘管宮務,她要真的不生,反咬娘娘一口…。這賤人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柳至打個哈欠:“你怎麽還在她身上說話,家裏就一個病秧子歐陽保,她不能怎麽樣。”
“但今年秋闱有姓歐陽的人中了,你難道不知道?”柳夫人流露出埋怨。
柳至不再大意說出點什麽,隻在睡下來,無聲地扯動一下嘴角。
他雖然沒有用十年兒女親事來和袁訓說話,但歐陽容的下場也早跟袁訓說得明明白白。
相對于夫人的大驚小怪,柳至想還有什麽比早有準備更好呢?
他朦胧的欲睡去,任由柳夫人自言自語的盤算着。
脅下讓輕推一把,柳至無奈睜開眼:“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你有話一下說完。”
“你說我想的對不對,好像是太子離京以後,歐陽容就開始在娘娘嘴裏提起,這裏面……”
柳至心頭一緊,生怕柳至夫人看出來什麽。正要用話岔開,聽夫人分析道:“她怎麽能早早發現太子不在京裏呢?這個人,我得好好盯着她家。”
柳至松一口氣,想不對倒也不錯。
------題外話------
好孩子:“今年秋闱第一名進士是,”
元皓:“停!殿試一甲是進士,秋闱不是。”
好孩子黑臉:“我說是就是!”取出一紙箋:“曾祖母準備,我帶來。”
兩個小手搶:“我念!”元皓和韓正經搶成一團
好孩子到椅上,大聲:“利丹裏麗麗!第一名進士!”
“不對!”元皓和韓正經反對
好孩子把紙箋給他們:“哪裏不對!”
元皓奪到手:“我來念!第一名進士,利丹裏麗麗!”得意:“我念就對了,得我念才行!”
好孩子舉起拳頭,把他追打出去。
蕭戰撿起紙箋,送給加福:“福姐兒念,你念才合适。”
“嗯哼,”太子輕哼,執瑜執璞晃拳頭,把蕭戰追打出去
太子得到紙箋,讨好的送給加壽:“壽姐兒,第一名得你念。”
加壽大聲宣布:“第一次進士,利丹裏麗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