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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好孩子的去向

袁訓還沒有回話,“撲通”,後面摔倒一個人。看一看,是士兵坐下來一個。

軍官們有眼色,大喝一聲:“列隊!往後,跑!”甲闆上的官兵很快離開。

到船的另一頭,他們停下來。摔倒的那個兵開始哆嗦:“兵,兵,兵,兵部尚書!”

“這裏有兵部尚書?”聽到的人全瞪圓眼睛,搶着找位置偷看:“在哪裏,哪一個是的?”

“那,那,那那,生得好的那個!”這兵不口吃,是還沒有緩過來。

有人不服氣:“你怎麽知道他是!”

另一個人道:“他進京送過公文。”

“我,我,我我……。”

别的人都埋怨:“行了,你别說了,我們自己看。”

“我在院子裏,他在公事房裏,氣派,生得好,我多看一眼!那天他穿官袍。難怪我看他眼熟。我還以爲看多白将軍,所以眼熟。”這兵總算順過來。

當官的低聲呵斥:“閉嘴!看他蓋不蓋印就知道!”從官到兵開始偷看和偷聽。

見白蔔晃幾下公文,回身到船幫又去罵江沿将軍:“膽小如鼠,沒膽子的東西,你娘生你的時候讓吓着了是怎麽着……”

沒頭沒腦的一通罵,江沿臉由青變成烏紫:“這小子平時處不來,也沒這種挑釁過!不教訓還行!開船,撞他娘的。兵部裏侍郎給他新船,他得瑟上了,撞他!讓他小子知道厲害!”

他的船在白蔔側後面,他也是順風。這就風帆全起,人人看得出來轉了船頭,加速過來。

梁山老王正在誇跳腳的白蔔,他是聲如打雷:“你早就應該這樣對他!”卻看白蔔洩過怒氣,人軟下來,哭喪着臉:“我不想得罪你,要說以前在京裏打你的還少嗎?我是真的帶你們來看大魚,打我到這兒,這才第二回。”

連淵接上話:“是以前打你吧,把你能的,跟個尚書跳腳,你就敢把舊事颠倒着說!”

偷聽的官兵們張大嘴:“啊,真的是尚書!”

“不對啊,不是有人說尚書拿下來了?”

“你沒聽說過尚書的出身嗎?皇上的表弟,拿什麽拿,就是恢複官職也不用知會你。”

他們集合到這裏看得很有精神,跟他們的船急了,大聲道:“避開!江将軍的船不懷好意!”

白蔔和袁訓一行看過去,見果然,那船頭對過來,風帆全滿滿的,借着順風走一道斜線,隻看到就不是好事情。

官兵們大罵着各守位置,迎戰的迎戰,避開的避開。執瑜執璞和蕭戰嘀咕上幾句,三個人懷抱弓箭,對準江沿的來船。

“呔!趕緊停船,否則不客氣了!”三個孩子大喝道。

江沿鼻子都能氣歪,大罵道:“你敢動手試試,老子把你軍法從事!”

執瑜執璞和蕭戰不再理他,執瑜沉聲道:“我打主帆,左側帆是二弟的,右邊戰哥兒打!”

“好!”執璞和蕭戰答應帶着痛快意味。

寒光,猝不及防閃動在他們手上,弓弦一聲響,三枝子箭對着江沿大船飛去。

那船上早樹起盾牌來擋。但見弓箭直擊桅杆,“啪啪啪!”三箭擊中同一個位置上,桅杆有大碗口粗,也當即一片脆折,帶着風帆往一側倒去。

“不好!”江沿叫出一聲,又聽“啪啪……”不斷,左右側桅也斷裂開來。

江沿出身貧寒,受過苦日子的原因,讓他深知道過于壓迫是什麽滋味兒。他在收錢上并不壓榨,但他對江強忠心并不改變。上有江将軍,從沒有受到這種待遇。

隻見三根桅杆往下掉落,士兵們四散躲避,江沿胸口頓時堵上,這一口氣悶得他手腳都快麻木。

腦海裏有了一聲,白蔔,你竟然猖獗!面前一道黑影一閃,一枝子箭到了胸前。

這箭來得又疾又速,是江沿從來沒有見過。他又氣在前頭,剛才一心撞人,雖然帆倒船速還在。

這就他暫時的身子滞重躲避不靈便,而船速往前,好似他迎上這箭。

這箭沒有箭頭,打得胸口重重一疼,把他郁結的一口氣打通不少。但随箭過來一句話,又讓江沿眼前一黑。

“呔!我是梁山小王爺,我爹梁山王!今天代我爹教訓你。勸你從此收斂,否則拿你問罪!”

那黑臉孩子來上一句。

江沿往後面一倒,讓腦海裏迅速出來的一句話嗡嗡的站立不住。

“江強将軍性命危矣!”

讓帶走的江将軍,不是前往梁山王處?

他的人也讓吓蒙住,同行的船也不敢有進犯的心。而白蔔這船上,蕭戰對着袁訓懇求:“不是我報名字,白将軍跟姓江的是沒法子吃一個鍋裏的飯。不鎮他不行。”

但蕭戰聰明的不提讨錢的事情。官印在誰手裏,誰說了算。

太子也微微地笑,殿下也聰明的一言不發,隻推敲下眼前的矛盾,就能想到水軍中的矛盾,是殿下的一大收獲。太子知道自己還不懂的時候,此行謙遜多看少說。給不給白蔔錢,也是官印在誰手裏,誰說了算。

張大學士是沒想到,他默默沉思下,也就能知道皇上這是愛重太子,爲太子安危着想,官印因此在忠毅侯手上。

二老王也沒有想到,梁山老王是蕭戰偷拿公文以後才隐約想到,但不關他事,他不猜測。這會兒,官印在不在袁訓手裏,與二老王無關,他們隻看看這事情怎麽發展。

有蕭戰出手,并報出家世。梁山老王心想不用我再多說。

偷看的官兵眼睛,“唰”,熾烈的到了蕭戰身上。

人都喜歡生得好的,一行人早就讓官兵們背後談論過,說蕭戰祖孫生得最不好。但白将軍頂頂恭敬,跟老的小的全似見到親爹一般。官兵們又猜這是白家門裏有權勢的老太爺帶孫子,所以白将軍要恭維。

但見到老太爺當親爹不奇怪,見到孫子也當成親爹一樣,總讓官兵們背後笑話白蔔。

答案在今天揭曉,大家全都明白。

有一個小軍官平時深得白蔔重視,沮喪的不行:“将軍心裏就沒有我,這王爺的家人到了,怎麽不先說下,我好巴結巴結。”

“那一個,就是老王爺了?”另一個年長的軍官,以前歸梁山老王管轄,當兵幾十年,這才算見到真人。

更多的人還是關心:“尚書蓋印嗎?”

袁訓看看這局面,對香姐兒道:“讓你母親抱出梳頭匣子。”

“啊!”蕭戰一聲大叫,他趁袁訓不在房裏,把嶽父衣包書箱細細搜過。嶽母的東西,他年紀大了,就覺得不方便碰,一件沒沾。

袁訓冷冷斥責:“以後再動我東西,看我打你!”蕭戰陪笑,後退一步,往地上再次認錯似的一蹲,元皓又過來“仗勢欺表哥”的鄙夷他,讓蕭戰抱在手中,拿表弟胖身子擋住自己。

偷看的官兵中有人道:“娘啊,他真的是尚書忠毅侯。”

“你怎麽确認的?”有人問道。

“王爺的獨子許給忠毅侯的三姑娘加福。天呐!”他呆若木雞。

别的人全等着聽完,起勁兒晃他:“爲什麽天呐?”

“咱們住一個船上哪能不知道?那幾位是姑娘,莫不是加壽加祿和加福。”這個人機靈猜出來。

有頭回聽說的士兵:“這名字好,全加到他家裏去了!難怪他當尚書!後面是不是還應該有加喜加什麽的?”

“有啊,今年生下加喜姑娘。”說話的是個軍官。他悶悶的再想想:“天呐!”

天呐在今天應該不值錢,所以左一個右一個出來。當兵的和同僚們問:“這個天呐爲什麽?”

“那個是老王爺,他說親家的人,是鎮南王府的老王爺。那最胖的小子,就隻能是鎮南王的小王爺。那……”他說不上去。

大家在一個船上,他無意中見到過最年長的公子,跟胖姑娘親密。如果姑娘們是加福加祿加壽,好吧,這公子就隻能是……。太子殿下!

這軍官知趣的把話咽回肚子裏,再就慶幸他不是江強黨,慶幸他跟白将軍不錯。他知道這隻船上的人,最差的兵也是白将軍信任的人。

軍官沒有再說下去,但當兵的已經陶醉的不行。

“咱們這船上,兩個老王爺,一個小王爺,一個尚書?”

軍官在心裏默默的補充,還有一位太子,一位太子妃,一位王妃,一個侯夫人…。

“快看,取出東西來了。”

香姐兒抱着母親梳頭匣子送給父親,袁訓從裏面取出官印在手,在白蔔的公文上加蓋,又道:“取筆來。”

蕭戰殷勤送上。

袁訓親手寫完公文,交到白蔔手上:“給你了!你好生的用!”

“尚書哎,真的是尚書!”

官兵們擁出來,把白蔔感激的話壓下去。對着袁訓就行禮,然後笑得嘿嘿嘿嘿嘿嘿……都想混個臉兒熟那意思。

張大學士謹慎的對太子悄悄進言:“殿下,萬事由侯爺做主,不可讓人看出身份。”

太子點頭稱是。

但大學士也沒有想到的是,加壽和太子的親密會暴露出殿下身份。

袁訓随意的擺擺手:“我還不是尚書,出門當差,皇上特旨把官印給我一用。當你們的差去吧,不要大驚小怪。”

白蔔訓了個話,借機表白信任你們,才讓你們在這船上侍候,大家不要說出去。然後,繼續陪袁訓等開心打魚。

袁訓沉着臉,對着海盜去的方向。執瑜執璞知道爹爹心思,叫過白蔔來問:“剛才我們想到弓箭的時候,那船跑的賊快沒趕上。有輕快的船追得上去嗎?”

白蔔樂了,恭維小爺們箭法好:“也趕上去給他們一箭?”又遺憾不能讓小爺們長住,教教士兵們箭法也是好的。

當下準備小船,又輕又快的五六隻。袁訓帶着一對長子和女婿,白蔔挑一隊弓箭手跟上,小船先行,大船鼓起風帆随後跟來。

不到一個時辰,因海盜離開那片海域,就不會逃命似的揚所有帆,而是伺機又想去附近水域搶劫,讓小船追上斷了桅杆。

小船返回。但是順風,修不起來桅杆,不見得修不起來帆。點幾隻大船追得上就追,追不上也就回來。父子四人先回,背後面,又跟上一隊嘿嘿嘿的弓箭手,還有一個胖孩子。

“嘿嘿,壞蛋舅舅,爲什麽哥哥會,元皓不會?”元皓來跟舅舅理論。壞蛋舅舅哄他:“等你長大了再學好不好?”元皓不滿意,但不敢跟壞蛋舅舅沒完沒了,當天又撿了很多好看貝類,也沒有太過高興。

接下來的日子,袁訓等人受到過度的熱情對待。好在魚汛的日子裏天氣異常晴好,有時候甲闆上風都帶着夏末的暖,把擋風布幔早就去掉。

他們要魚也不是很多,就在船上宰殺,大家動手收拾出幾百條魚,帶走一部分,打算送回京一部分,全在船上海風中吹幹。他們沒耽誤離開的日子。

中秋的前幾天,白蔔百般挽留不住,在跟袁訓說過的指定地點送他們下船。

……

海邊的星辰明亮燦爛,龐大的車隊前萬大同身影清晰可見。關安也大步走出,對袁訓等人露出笑容。

“爹爹,我們走了,有勞你把東西就便兒帶回京。”稱心如意執瑜執璞來跟連淵道别。

連淵要回京中,魚蝦正好由他押送。

連淵親親神氣的女兒,又親親一樣神氣的如意。把執瑜執璞狠狠抱了抱,回到白蔔的小船上去。他還要坐白蔔的船,送到離驿站最近的地方,從驿站裏把東西運走。

“好好玩,”連淵雖然離開女兒,但想到稱心接下來還要玩更好的地方,止不住的有了笑容。

稱心對他擺手直到小船遠去,又來告訴如意:“接下來,咱們就要遇上尚叔父了。”

如意也胸有成竹:“是啊,我信呢。”

……

中秋的前一天,家家都飄出月餅香味。衙門裏到中午就可以回去,常都禦史在下午時分回到家中。換衣裳的時候,讓人:“請公子們過來。”

五個公子都到面前的時候,哪怕是家常衣裳,也因生得好而有珠玉華彩之光,讓常都禦史有了自豪。

把手虛按一按,常都禦史讓兒子們坐下,對他們笑道:“往常别人家說你我父子們生得好,爲父得意于當差無人賞識,這天生的儀表卻無人能奪。”

兒子們笑道:“兒子們不敢跟父親的儀表比,父親取笑。”

“不是取笑,是想到忠毅侯。”常都禦史若有所思。

兒子們,特别是常五公子聚精會神地聽着。他是袁訓的連襟,對袁訓的關心理當比别人多。

常都禦史把五公子的面容看在眼中,對他撫須一樂:“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

常大人沒有說不知道什麽,五公子也微微一笑:“大約猜得出來,比如安家祖母并不憂心,袁國夫人也每日操辦龍家人的親事。媳婦是個嘴緊的,又是個粗心的人,她隻字沒有對我提,但忠毅侯走的前半個月裏,媳婦爲侯夫人長籲短歎,後來好孩子不回家,增喜也不回家,她竟然又看書去了,以我來看,忠毅侯沒有多大的事情。”

“來人。”常大人聽過兒子的話,先叫來他守在外面的心腹家人。對他道:“四面看着,不許閑人過來。就是夫人也不可以。”

家人出去,兒子們知道要說私密的話,微探着身子。

“要我說,太子殿下跟忠毅侯在一起。”常大人一語驚人。

五個兒子各有吃驚中,大公子沉吟過,失聲道:“不在西山?”

“你見過在西山從夏天呆到秋天,就要過中秋節也不回來的嗎?别說是太子殿下,就是你們幾個兄弟,有出過門兒當外官的,離京不遠的時候,年節還是回來的。”常大人道。

二公子道:“父親這話倒也中肯,但隻有一點不懂。”

常大人問他:“你有什麽見解?”四個兄弟也看過來。

二公子道:“忠毅侯是回家祭祖,太子殿下跟加壽沒有大婚,爲什麽要跟去?”

常大人含笑:“袁家的祖先是太後的祖先,這一條難道不是理由?”

二公子遲疑道:“牽強。太後的祖先在忠毅侯府供的有牌位,由袁家四時祭祀。再說袁家遠在邊城,天高路遠,太子殿下前往,難免有涉險的事情。皇上怎麽能不愛重太子,怎麽答應讓太子前往山西祭祀太後祖先。”

常大人笑了笑,忽然轉過臉兒又和五公子說上話:“老五,安家老太太送來的海味,家中可還有嗎?明兒中秋,爲父想用來待客。”

五公子笑道:“父親,東西一送來,我和媳婦都說是稀罕東西,全數交給母親。上個月媳婦想吃,聽說父母親愛用,媳婦孝敬的心,沒敢在家中要。說去看老太太和增喜,在老太太房裏吃了一餐。家中還有多少,當問母親。”

“啊,你可知道皇上宴請群臣,就有這些海味?”常大人悠然。

幾個兒子恍然大悟,但是五公子還是笑道:“皇上有海味,老太太也有人送她,這不沖撞。”

“那我告訴你,今天我總算證實,柳家從皇後宮中得到賞賜,也有這些東西。而其中有兩樣,宮中禦膳房都沒有。”常大人頗爲自得的笑。

五公子無話可說,二公子無話可說,兄弟倆個對着看看,還是弄不明白太子殿下跟去山西能做什麽。

“你我父子全是書呆。”常都禦史把他們神色看在眼中,忍俊不禁打趣道。

但别的兒子們覺得另有意思,紛紛道:“請父親明示。”

常都禦史道:“不想說,也就不叫你們來。”清一清嗓子:“許平已押解到京中,江強讓哄去梁山王處,隻怕這會兒還在路上。我請過左都禦史示下,許平的案子不可以讓别人插手,我就自己審他。我這才知道,半邊衙門讓打砸,不是當地亂民,是另有其人。許平反而問我,都察院派出人去,怎麽他沒收到消息。這一行人,我大約弄得清楚,帶着一堆胖孩子!”

兒子們張大眼睛:“哦?”這倒真的像是忠毅侯一家,是全京裏出了名的,家有胖孩子。

“審過他以後,我去請教禦膳房裏相熟的太監,問他海魚怎麽做?太監對我說,喂呀老大人,您也有海邊的親戚?給您送的這魚,跟皇後娘娘宮裏的一樣。你來得巧,如果不是皇上皇後和太後宮裏最近做這魚,我還得爲您找找做菜方子。”常都禦史笑了出來。

五公子還是挑了挑毛病:“就不能是忠毅侯送給娘娘的?”

“他會也送給張大學士府上嗎?”常都禦史笑眯眯。

大家輕笑,有黃家的事情在前,忠毅侯跟張大學士不會背後禮物往來,最多,是個面子上情分。

長公子道:“差不多了,五弟,這不是刑部辦案,一定要證據十成十。”但是他也是笑:“太子跟去做什麽呢?太子當差,忠毅侯随行?他拿回鄉祭祖當幌子嗎?這是爲什麽呢?要說皇上拿各地吏治大整頓,應該知會都察院不是嗎?”

常大人撲哧一聲樂了:“兒啊,爲父我今天也面見過皇上。”

兒子們眼睛亮晶晶,常大人興沖沖地道:“皇上召見左都禦史和我,讓我們選派可靠的官員,未必就一定是禦史,但一定要可靠,微服京外去。”

“這是讓父親舉薦官員?”兒子們都沒有想到父親的聖眷有這麽好,反問出來。

常大人容光煥發:“戶部裏靖遠侯阮梁明也在,他也參與,這樣大家認定的人,必然可靠。爲父我,”對着兒子們笑得慈愛。

兒子們哄地一聲樂了,長公子笑道:“父親,有我嗎?”常大人對他笑容加深:“你是老大,年節離不開你,你留在家裏,是爲父的幫手。”

“我當過外官,外省有幾個地方我熟悉,應該有我。”二公子毛遂自薦。

常大人點一點頭,又看了看五公子:“老五,還有你。”

五公子大喜過望,但是謙遜地道:“皇上答應父親起用自己的兒子,已是破格的恩典。哥哥們比我年長,比我見識廣,理當讓哥哥們去才是。”

“讓你去,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常大人說到這裏,守門家人回話:“老爺,五奶奶從袁家回來,要見老爺。”

常大人就打住話頭,先道:“讓她到這裏來吧。”

沒一會兒,玉珠過來,行過禮,笑道:“祖母說明天是中秋,後天接姑奶奶的日子。父親沒有女兒,能不能撥冗去和祖母說說話。”

“老太太在做什麽?”常大人先沒有說去的話。

玉珠回道:“好孩子隻是不喜歡,祖母帶着她做月餅,當做一件事情哄着她混日子。”

常大人的心思又放到孫女兒身上,輕歎道:“丢下她一個人,難怪好孩子不喜歡。接她來家,她又是袁家長大,跟家裏的兄弟姐妹們不熟悉,她不肯回來。也罷,老五,你随爲父這就去看看老太太。”

“父親,母親送節禮,安排中秋宴席異常忙碌,老太太也說過十六再見她,您又是衙門裏忙上大半天回來,不歇會兒去陪母親嗎?”五公子提醒道。

常大人已經起身:“就是老太太不讓我去見,我也正要見她,叫你來,你聽一聽就知道原因。再者,也看看增喜,好幾天沒見。”

五公子陪他換過衣裳,父子們出來,一個上轎,一個上馬,往袁家來。

……

廚房裏,安老太太看着丫頭們拌好月餅餡,讓送給忠婆去看。忠婆說味道好,分下去丫頭們包,好孩子也跟着包。

大鍋竈上熱氣騰騰,新的一籠蒸好取下來,好孩子放下手中的東西搶過來:“我來分,由我分。”

“你分,”安老太太對她佯裝嗔怪:“分過可不許再沉着個小臉,明天過節,要喜歡。”

外面衛氏帶着兩個丫頭走來,笑問道:“忠婆婆辛苦,咦?老太太也在,您也辛苦。我來問問,祭祖的月餅可好了?等着擺上去呢。”

“那不在條幾上,”忠婆笑着,她也老了不少,但中氣兒還有。透過水霧的話依然響亮清晰。

衛氏帶着丫頭們搬走,送往牌位和家中佛堂供奉。

這裏,新出籠的月餅燙,不敢給好孩子碰,好孩子指揮,丫頭擺放。

“你先放好姨丈姨母哥哥姐姐的盤子,”好孩子說着。丫頭們取空盤子擺好。

好孩子猶豫一下:“再放一個給胖孩子吧,不然他要吵死了。”丫頭多放一個。

好孩子又颦眉頭:“胖孩子也給了,不好的表哥也放一個盤子吧,不然他要吵死了。”

安老太太笑話她:“就你不吵,你最吵。”

好孩子扁扁嘴兒回祖母,開始分月餅:“姨丈一盤,姨母一盤,哥哥姐姐各一盤,”看到胖孩子和不好表哥盤子時,不無嫌棄:“放一塊吧。”

丫頭忍住笑,真的給餘下兩個盤子裏,各放一塊月餅。

好孩子又分:“這五仁餡的月餅,姨丈姨母哥哥姐姐各一盤。”愈發對後面那兩個盤子皺眉,幹脆做看不到。見另一種口味的月餅出蒸籠,又分派起來。

沒一會兒分完,好孩子稍有喜歡:“姨丈姨母哥哥姐姐們一定會回來吃月餅,因爲我給他們留了。”

讓丫頭重新給洗過手:“我再來幫着包,哥哥們飯量大,這幾盤子未必夠吃。”

老太太和忠婆對着各有孤零零一塊月餅的兩個盤子竊笑。

好孩子自己想起來,原地爲難半天,嘟囔着:“好吧,胖孩子能吃,給他一塊他會吵鬧。”勉勉強強,不甘不願:“再加一塊吧。隻加一塊兒哦,再吵鬧也沒有。”

給元皓小王爺留的月餅上再放一塊。

這樣一看,韓正經的盤子裏成了孤零零。

好孩子生氣了,她仿佛看到不好的表哥黑着臉在面前,既然表哥生氣了,好孩子也生氣。

怒道:“好吧,也給一塊,再不好也是表哥。”又給韓正經盤子裏加上一塊。

拍拍小手:“這我可分完了,再吵也不給。”

她去再包月餅,這大桌子上,留的還有稱心如意、小六蘇似玉的,幾十個堆尖的盤子旁邊,元皓兩塊,韓正經兩塊。

好孩子看一眼,覺得自己分得不錯。再看一眼,眼前出現胖孩子惱怒的臉兒,揮舞的拳頭:“爲什麽隻給我兩塊!”好孩子大爲解氣,讓你們不回來跟我玩,就隻有兩塊。

她自己嘀嘀咕咕咕:“給兩塊就不錯,再跟我吵,我全吃了。”包下面的月餅很開心,因爲不管包多少,再也沒有胖孩子和不好表哥的份兒。

大家都對着她笑,但沒有人當面說。

正包着,外面有人回話:“常親家帶着三姑爺來看老太太。”安老太太問好孩子:“祖父和父親來了,你來見見吧?”好孩子眼皮也不擡:“我給二表姐包月餅呢,沒功夫兒。”老太太由着她,自己回房。

請常大人父子看過增喜,老太太開門見山:“爲了好孩子,不得不請親家來一趟。”

常大人道:“有話請吩咐。”

老太太先叫一聲丫頭,讓她門外看着:“不要讓人打攪我們說話。”丫頭出門,把門簾子放好,一絲兒縫也沒有。

老太太向常大人帶笑,又歎氣:“我膝下三個孫女兒,都嫁得好。曾孫們,寶珠的一個一個快要大了,不要我上心。增喜還小,吃了睡,睡了吃,慮不到别的事情上。現在就隻有掌珠的正經,和你家的好孩子。正經是聰明的,已經去了。”

五公子陪笑:“去了哪裏?”

他的父親笑話他:“去找忠毅侯。”

五公子大吃一驚:“他去祭祖,找他作什麽?”

安老太太呵呵地笑了,常大人卻拿袖子遮一下面龐,才道:“爲父已是後知後覺,老五你更是愚鈍。”

五公子讪讪,他自正經回自家去,想想人家有父母,他不用多問。

安老太太眉開眼笑:“不怪你們不知道,是我讓玉珠不要說,畢竟,事情不一般。”

五公子還是糊塗,同時也意識自己對親戚有過多的不關心,面上飛紅,是真的有了羞色。

“但爲了好孩子,這孩子真讓人揪心,我不得不請你們來說明白。”老太太緩緩說起來:“自從壽姐兒她們離開,正經也好,好孩子也罷,全是茶不思飯不想。好在,正經如今是找到他們,跟着一處兒玩上了。好孩子是好哄着,但沒有一天不盼着回來。我想這盼上好幾年,怕她熬瘦了可怎麽好。”

五公子脫口而出:“好幾年?”他的父親又默默瞅瞅他,五公子這下子明白了,驚的他好似讓雷劈中,原地木然:“我隐約聽說遊曆來着,但走那麽遠的路,難道不是遊曆?好幾年,我的天呐,加壽該是什麽年紀。”

“不到十五歲…。以後,不大婚。”老太太壓低嗓子。

五公子嗓子裏格格幾聲,他知道袁訓膽量大,敢辦事。但在今天才有深刻認識。

他這才知道,忠毅侯不是黯然失意回鄉去,他是……有意的!

這個思路,常大人以前不敢想,也算剛剛知道。常大人籲一口氣,喃喃道:“太子跟上,是不願意分開幾年?”

“是啊,你也知道了。”安老太太想下面的話這就好說,既然親家已了解的七七八八。

還在發呆的五公子,和推想忠毅侯這賊膽包天的常大人,就聽到老太太帶笑懇求:“所以我要見見親家,我想把好孩子也送出京。”

“啊!”常五公子張大嘴,愈發的讓一堆雷擊中那模樣。

常大人正要回話,外面有人氣呼呼道:“我生得好,我要見曾祖母。”

老太太沒好氣:“讓她進來。”

丫頭帶着好孩子進來,丫頭笑道:“姑娘在窗戶上偷聽,不讓她聽,她就發脾氣。”

“我生得好呀,我爲什麽不能聽?”好孩子忿忿。

老太太撇嘴:“你生得好,就要聽嗎?”

“但是,背着我說話,難道不是說過節把我送家去?”好孩子怒了:“我生得好呀,爲什麽我要家去?我包了好些月餅留給哥哥姐姐,今兒晚上他們一定來家吃月餅!”

随即哭了:“嗚嗚,我生得好呀,怎麽還不回來?”

廚房裏,忠婆找一找:“好孩子去了哪裏?老太太和人說話,讓咱們拘着她玩,去找找。就說拌大姑娘愛吃的餡子,離開好孩子姑娘不成。”

出來一個丫頭尋找。

老太太房裏,安老太太跟曾孫女兒拌嘴:“剛才叫你來見祖父,你不來,那爲什麽你又要偷聽?”

好孩子淚眼婆娑:“我生得好呀,我在這裏,就不肯說實話了呀。我生得好,我偷聽就行了。”

她的爹五公子讓女兒一句一個“我生得好呀”,給雷醒。正啼笑皆非要斥責她,祖父常大人笑起來。他的孫女兒時常說我生得好呀,當祖父的很愛聽。

常大人道:“那你留下來聽吧,”丫頭尋來:“好姑娘,沒有你,可蒸不成月餅了。”把好孩子哄走。

對着她的小背影,安老太太悻悻然:“你生得好又怎麽樣,如今有了增喜添喜,誰還要你。”

好孩子是聽不到的,但下意識裏回下頭。老太太忙換上一臉慈愛,提高嗓音:“你生得好,趕緊去包月餅吧,給小王爺多放兩個,免得他跟你吵。”

“兩塊很足夠了,再多也沒有了。”好孩子讓丫頭帶走。

直到她們走得看不見,老太太讓丫頭把門簾重新拉好,把沒有說完的話告訴常大人父子:“這是個姑娘,不是我的壽祿福,不能山南海北的跑。我問過掌珠,韓親家信上沒有說明怎麽找到的,如今要我說尋他們,也難。但不帶她出去走走,看她天天哭,我也難過。我的意思,老家還有她祖父和正經祖父的墳山在,打發幾個可靠的家人,送她也回家祭祖去。玩上一圈子到明年回來,自然也就不吵鬧了。”

堆上笑:“但得問過親生祖父和父親,親家,您意下如何?”

常大人和五公子聽完,一起拜倒在老太太面前:“多謝老太太這麽疼她,她哪能當得起。”

“起來起來,”安老太太親自來扶,五公子怕老太太年高,低頭恐摔倒。先扶起父親,父子一起扶老太太回座。安老太太搖頭歎氣地笑:“正經不在我身邊,寶珠的孩子有太後疼,我不疼她,還疼哪一個?”

殷殷的還是要聽常大人親口回話:“你放心,我派的人你放心,安家祖宅離這裏不遠,我們坐船來,不過半個月的路,坐車更快。問她願意坐車呢,就坐車,問她願意坐船,就坐船吧。走一趟,她就好過來。”

常大人父子感激涕零:“巧秀有老太太,真是個有福的。”

------題外話------

抱抱仔的新進士,利丹裏麗麗親。感謝仔的新會元,leiboo親。感謝仔的新貢士,zhlong518親,fzjoy洋親,網事多多一一親,ggnn33340606親。感謝一路支持。

好了,仔信守前諾,好孩子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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