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太監宮女,年邁的太上皇親自來拉元皓:“到我這兒來,咱們不再理他。”
元皓雙手更抱緊不說,扭過臉兒把鼻涕眼淚抹了太上皇一手,餘下的繼續往袁訓身上抹。再不懂事的小孩子也能看出哪句話挾制大人,繼續大哭:“舅舅的蛋,”
太上皇對袁訓大怒:“全是你害的,你呀你,太後白疼你一場!早知道當初我不裝看不見,不讓太子接你倒省事。”
太後耳朵尖:“咦,你說的是什麽?”
太上皇對她沒好氣:“快來看元皓,看他哭的多傷心。”
有人去找瑞慶長公主,長公主到來後,元皓哭得更兇不說,還尖叫着哭,小孩子嗓音有了凄厲的感覺,跟個小鬼兒出現在這裏。
翻來覆去:“舅舅自己玩,舅舅不帶元皓,舅舅壞蛋舅舅的蛋,”
加壽心疼的不行,見到姑姑到來,早就想說的一句話問問她:“不然,把表弟帶上,過一天再送回來,看表弟哭的多心疼人。”
“啊啊啊!”元皓大叫不止。
“那多一天?”加壽同他商議着。
元皓抽抽噎噎,一邊說着舅舅不好,一面也數不過來很多天,聽到多一天,猛點胖腦袋。在他的面前,讓他折騰得束手無措的袁訓衣裳上,白花花一片眼淚和鼻涕。
瑞慶長公主撇嘴,火上澆油:“欺負我們不帶我們,所以我們生氣了。”
“不行!”太上皇對女兒沉下臉,還沒有說她幾句,元皓的哭聲更尖更厲,刺得這殿裏小鬼增加似的,把太上皇的話噎了回去。
加壽看一眼沙漏,擔心太子在路上等得着急,裝着給表弟擦眼淚,低聲對他,也對父親懇求:“帶上表弟吧,天熱,他哭病了可怎麽辦?”袁訓無可奈何:“你可真能鬧啊。”
加壽見父親首肯,趁機小聲教表弟:“快說我要跟去。”
“我要跟去我要跟去我要跟去!”元皓換了說詞。
太上皇急的喚太監們:“拿個主意出來,去見皇帝,讓他出個主意!這如何是好,”
“打暈!”蕭戰獻策,換來太上皇怒目:“真真胡扯!”知道女兒是隻管搗蛋不會約束,太上皇讓人宣來在京中的鎮南老王,鎮南王陪太子在西山,就不找他。
老王到了,也沒有辦法,也是把袁訓說上一頓。他進宮,瑞慶殿下進宮,已過的有鍾點兒,聽聽孫子的話已有沙啞,鎮南老王心疼的不行,對太上皇歎氣:“臣請旨,帶他出去玩一玩。”
對太上皇使眼色,意思很快就回來。
太上皇唉聲歎氣,嘴裏說的還是袁訓。袁訓想我可不在這裏白受氣了,既然拿出主張,忙道:“那臣這就告辭了。”
“走走走!”元皓改口大叫。
把個太後也早揉得肝腸寸斷,叫着他:“不放開舅舅,就一起到我這兒來吧,打水淨面,換衣裳給我們,再走不遲。”
元皓樹熊似的趴在袁訓腿上,胖屁股往後鼓出來。袁訓要是沒有力氣,一步也挪不動他。
帶着他到太後面前,元皓把個胖臉兒對上太後,太後本來滿心離愁,隻有加喜送來是不多的寬慰,這會兒樂不可支。
外孫的臉兒上,亮晶晶白花花,鼻涕和眼淚糊的滿臉,把五官連成一片快看得模糊。
“哈哈,你呀你呀,你母親小時候可沒有這樣哭過,”太後對生悶氣的太上皇招手:“快來看看吧,看看你就喜歡了。”
太上皇被迫讓步,惱的離開太後遠遠的。本不想過來,元皓機靈上來。
認真惹惱大人,隻怕什麽也沒有。比他小的孩子也會有這樣意識,小王爺聰明更知道。見太後笑了,抓住這機會,把個模糊胖臉兒也對太上皇扭了扭。
太上皇離得遠,上年紀眼神兒老花,這一看,他是哈哈大笑:“這分明是個小妖怪,我的元皓在哪裏?”
“元皓在這裏。”元皓回的甕聲甕氣。太上皇心頭都讓緊了緊,徹底大讓步:“去吧,别哭了,哭壞了嗓子可怎麽是好。”
元皓還是抱着袁訓不放手。
太後由自己帕子給他擦着臉,哄着他:“許給你去,放開吧,讓他換衣裳,你也洗臉喝水可好不好?”
元皓淚眼婆娑:“壞蛋舅舅不帶元皓。”把袁訓衣裳又擰幾分。袁訓啼笑皆非:“衣裳要擰壞了。”
太後無奈:“那你們一塊兒去換衣裳,你欺負的元皓,就由你把他洗幹淨。”問外孫:“可好不好?”
元皓大點頭,但拒絕從袁訓腿上下來,袁訓再次一步一挪,帶着他走到偏殿。
這模樣怎麽換的衣裳不能清楚,但出來的時候,兩個人全換了幹淨衣裳,而且姿勢不變。
元皓沒有備下布衣裳,但他長得比小六胖,比小六小一歲的他,換上小六的衣裳,嘴角上似乎有了平時的笑容。
他忽然就乖巧,袁訓有他抱着,沒法子跪下來對太後辭行,就在太後身邊欠身,含笑說着:“父親墳上重新打掃,太後還有什麽要交待的?”
太後把自己一隻手交給他,袁訓雙手掬住,姑侄要說的話由指尖傳遞,不約而同的深深對視一眼,都有了笑容。
“您保重,您好好照看加喜,等孩子們回來,給您說路上古記兒聽。”袁訓的話聽上去倒似交待什麽。
太後沒有見怪的意思,把他看了又看,愛不釋手,愛憐戀戀,依依不舍直到她自己省悟過來,很想難過,但還是含笑了:“去吧,我有加喜,不要你了。”
樹熊元皓揮動小手,學着舅舅的話:“等元皓回來,說古記兒聽。”太後對着他就真心的樂,有了真的元皓要離去的感覺,把他說上幾句,讓他路上聽話什麽的,以至于元皓安心不少,快快樂樂的讓帶到太上皇面前。
小王爺挺美,哪怕舅舅走的跟綁着大沙袋似的,但他一步不動到處來去,笑容加深的對太上皇道别。
“等元皓回來,說古記兒聽。”
太上皇也一樂,在他們換衣裳的時候,讓人取出一包袱金葉子,這時候打開給心愛的外孫看:“給你路上零用,花完了,就趕緊回來吧。”
鎮南老王對他使眼色:“您這一包袱,尋常人得一年才花得完。”太上皇聞言,他不怪自己給錢多,吹胡子瞪眼睛隻想怪個别人。但吹到一半,見到面前的是鎮南老王。意識到自己憤怒的對象隻能是忠毅侯,轉個臉兒瞪眼睛給了袁訓。
“多買好東西,别拘着他,早送回來!”
冤枉受氣的袁訓唯唯諾諾,鎮南老王也辭行,按原定路線,大家分開出京,袁訓、鎮南老王祖孫先行一步。
執瑜執璞帶着稱心如意第二批辭行,事先得過父母交待,把太後懷裏和手臂外面擠滿,七嘴八舌地喳喳:“天天想着您,天天想着,你也天天想着我們。多寫信。”
太後一個一個撫摸過來,說着早早回來,微紅了眼圈。
蕭戰和加福趕緊過來,把哥嫂換下。連家尚家老夫妻,和稱心如意的母親接住孩子們,送他們直到宮門上。
有元皓鬧上一場,夏日夕陽已下,月光微起。宮門上燈光下面,執瑜執璞也就罷了,跟原先一樣的魁梧一樣的壯實。送行的人,隻看自家的稱心和如意。
稱心如意各着小道袍當行衣,紮男孩子一樣的發髻。頭一回出遠門兒,讓她們喜歡的繃緊小臉兒,不然隻怕大笑特笑,好似很願意離開太後和家人,倒是不好。
連老夫人俯身親親孫女兒:“祭祖大事情,我的兒,你這就回家拜祖宗,你要守禮節。”
稱心是獨子長孫媳,連家的人有驕傲的理由。
尚老夫人俯身親親孫女兒額頭:“祭祖大事情,我的兒,你這就要去給祖父掃墓,讓祖父認得你,祖母心裏多歡喜。”
執璞在宮裏在家裏,和哥哥受一樣的對待,尚家的人也從來得意。
兩對小夫妻再次拜倒,孔青順伯打上夜巡大旗,好似爲夜巡出京似的,執瑜馬上帶着稱心,執璞馬上帶上如意,擺一擺小手,笑眯眯緊追袁訓而去。
離别是傷感的,但連尚二家看着小夫妻們雙雙對對離開,對他們這一路行程太過憧憬,紛紛有了笑容。
他們上車回家後,宮門内走來加壽、蕭戰加福和梁山老王。蕭戰不避人的嚷着:“跟我們夜巡,你要聽指揮,不然下回不帶上你。”
男裝的加壽扁嘴兒:“知道了,看你神氣的。”梁山老王陪他們上馬,興高采烈而去。
太後面前,此時跪倒的是寶珠。寶珠雙手把加喜呈上,又湊上去在女兒沉睡的面容之上——不敢貼緊她——就這樣虛空親了又親。
這一個月裏,加喜和母親睡在一處,吃光母親奶水,再去吃奶媽。寶珠把自己能給的愛全給了她,袁訓也無事從不出門兒,反正侯爺沒有官職,天天在家守着睡着的女兒說悄悄話。
再回來加喜已經會走路,離開她當父母的實在不舍。但長女從來重要,加喜以後可以陪伴,加壽返鄉祭祖将是唯一的一次,或者說最後的一次,卻不能再耽擱。
太後催促把寶珠打醒:“去吧,我的兒,你剛出月子,不要騎馬,再坐一個月的車吧。”
寶珠這才把加喜真的放下,手也沒有空着,把太後的一隻手握住,貼上嘴唇親了又親。
太後縱然有多少淚水,也讓這親昵給打回去。她不能增加行人淚是不是?她光輝滿面的笑着,手在寶珠手裏,卻從寶珠肩頭看出去。
那是殿門外面新上來的夜色和星辰,太後能看到什麽,顯然隻有她自己明白。
小六和蘇似玉也來拜過,寶珠帶上他們又拜過安老太太和袁國夫人,這最後一批換個宮門,坐上馬車,有個侍衛跟車,送出已關的城門外。
夜色完全黑暗,城門緩緩關上,裏面的光線消失時,野草叢中,田光警惕地四處盯着。
足有小半個時辰,沒有見到有可疑的人從附近出來,田光爬着離開這裏,走小路按他該走的路線離開。
太子這個時候在官道上等得焦急,夜色濃深永遠沒有人過來似的,讓殿下心裏揣個兔子似的不安甯,難道壽姐兒不帶上我?
這想法都能出來,是太子有患得患失的心情。
鎮南王陪着他,勸解着殿下直到會合後的袁訓一行過來。
“怎麽還有你?”太子顧不上欣喜,先讓元皓吓一跳。
樹熊元皓依然抱緊壞蛋舅舅,生怕一松手舅舅就跑了,不過這一次他面對袁訓坐在馬上,抱緊壞蛋舅舅的腰。
鎮南老王上前解釋:“不讓他去,他哭個不停。”
鎮南王闆起臉打算教訓兒子時,元皓威脅他的父親,得到過袁訓交待,并且在宮裏得逞過的小王爺小小聲道:“元皓會哭的哦,太上皇太後都怕怕,不讓元皓去,元皓就在這裏哭,尖叫,大叫,狠叫。”
蕭戰縱馬上來看笑話,遭表弟一記怒眸,元皓對蕭戰惡狠狠:“元皓把你哭暈!”
蕭戰勒馬退後,身後加福取笑他:“讓你在宮裏說把表弟打暈,表弟記住了。”
鎮南王沒訓成兒子,還是接受兒子威脅,又有父親跟随,眼睜睜傻呆呆看着兒子摟緊他的壞蛋舅舅不放手離去,在陰影裏嘀咕一句:“你對父親可沒有這麽樣親熱。”
夏風吹來本就涼爽怡人,順便把王爺愛子之情吹的冰涼。鑒于他的妻子是瑞慶長公主,王爺估計到回家也沒有人溫暖他。
可以想到長公主會開心的炫耀:“我的兒子,這是我的元皓,多聰明,多能幹,都會把人哭暈。”
鎮南王如果不是參與袁訓行程籌劃,對他接下來幾年的經曆了然于心,他會因爲擔心兒子而懷疑自己娶錯老婆。
“唉,真是沒有辦法。”王爺對着長公主說了一句,心腹跟出來的軍官聽到,好心的勸他:“王爺請放心,京都這裏,您可以指揮,令他們沿路照顧小王爺,就是小王爺真的走遠,咱們的人已往各地鋪開,您寫信給他們,讓他們小心照看也就是了。”
鎮南王一怔,失笑着不解釋自己煩惱的是妻子孩子氣,随口道:“是啊,明天就回來了吧。”
……
黑壓壓的集鎮,離京百裏左右。是往京城去最後的大集鎮,最大的客棧裏,房間不比京裏的差。
張大學士定的是上房,但不安心享受,在天黑以後,片刻就到門外看一回,片刻又看上一回。他的家人,也打發到集鎮外的路上巡視着。
太子殿下遲遲不到,讓用别的借口先出來住下一天的大學士不安心。又記得袁訓的吩咐,太子出行隐密,不要時常的出來看視。他一會兒走前門,一會兒走後門,結果是把客棧裏住的走動客人看了一個遍兒,他認爲可疑的人等全記在心裏頭。
如說販貨物的一對夫妻,在張大學士住下來以前,他們就在這裏。帶一雙小兒女,妻子生得年青美貌,在張大學士眼睛裏竟然有幾分熟悉。
張大學士一度懷疑當妻子的是他曾在秦樓楚館見到,但不多遇到的幾面,這娘子凜然帶着大家閨秀不可侵犯的神态,居然是個好出身模樣,張大學士隻能當天下的人相似很多,這娘子跟自己見過的人生得相似。
着重的注意他們,是他們推說販貨,就地租下好幾輛馬車,在院子外面用熱水洗啊擦啊的,哪裏像是販貨,倒像是販愛幹淨的人。
有太子就要到來,張大學士不能不盯着他們的舉動。不會是綁票的吧?
除去這算一家子奇怪的以外,對面還有一個年青人,在張大學士老于世故的人眼裏,他氣勢尖銳,渾身帶足殺氣。
他生得薄唇厲眼,看人一眼跟拿把刀刮骨頭似的鋒利。生得高,步子輕快,透出來有危險勁兒,讓張大學士分出一個家人專門盯着他,總覺得這個人不是強盜就隻能是捕快。
但京裏有這兇險感覺的捕快都出名,張大學士從沒有見過他,疑心在所難免。
還有幾個人進進出出,就他們也能形成川流不息的感覺,另外不買東西不接朋友,就自己出去一趟,進來一趟,跟張大學士等人差不多,張大學士爲太子而防備人,把他們也記在心中。
還有一間門緊閉着,小二按吃飯時候送東西進去,卻沒有見到裏面有人出來,這集鎮又是爲走路歇腳的地方,一天下來他也不走,也沒有看個醫生表示他病了不能走,也是大學士懷疑不穩當的人員之一。
又一回裝着去廳堂喝一口酒,其實是看外面有沒有人到,失望之下繼續尋思這幾個人時,家人先回來一個。
對張大學士一個眼色,張大學士緊張的就要出去,見在他視線裏能看到的門開了。
走出一個人來,灰粗布鬥篷,一看就是走夜路防夏風涼爽用的,風帽蓋住的面龐往上微微一擡,一張嬉笑的臉兒飛快閃動,又重新遮蓋好。
張大學士大吃一驚,随後怒氣出來。這個讓他擔心中的一人,卻原來是冷捕頭。
在心裏罵他,你難道看不出是我?爲什麽不早些出來相見。早知道你在這裏,老夫也不必變着法子前門後門的看視。
這裏不好相見,張大學士繼續出門迎太子,冷捕頭往後門去。
出集鎮的路上剛站住,身後有馬車過來的動靜。張大學士惱怒的差一點兒想大叫一聲“冷捕頭”,埋怨他不跟上來,因爲他不用回頭,就知道販貨的人過來。
太子将至,馬車出來,張大學士的心懸成一小把,雖然知道冷捕頭能耐,不在這裏也在安排之中,但有怨他不在視線的心在情理之中。
冷捕頭不在,大學士就自己回身注視這十數個馬車的車隊。這一看,那步子輕快的年青人佩着黑黝黝長劍,牽一匹馬不知何時也出來了。
張大學士腦海裏計算着這集鎮上可用的衙役有多少時,視線裏又出來川流不息的幾個人。
裏正也算在張大學士心裏時,一行人馬不慌不忙出現在他眼中,而張大學士也走到集鎮的外面去。
見到細布衣裳的太子安然無恙,張大學士幾乎老淚縱橫。一掃眼見到梁山老王這早就說定陪孫子出行的人,他不奇怪,但鎮南老王也在這裏,張大學士心想難道送行要送到這裏?
默默點頭,覺得鎮南王安排謹慎時,袁訓身前一小堆東西動了動,有個胖腦袋扭過來,兩個眼睛帶着疲倦,黑亮好似星星。
小王爺?張大學士腦子嗡的一聲,這才看到這不是包袱,這是個孩子,頓時發覺這裏面不對。鎮南王會請自己父親送太子到這裏,卻不會打發兒子在這深夜裏出來。
他張口結舌,要走上前問時,見一個小公子縱馬到袁訓身邊,柔聲地問道:“元皓,馬車來了,咱們都有地方睡,你上車睡會兒吧?看你哭的眼睛還在紅,以後哭的時候可千萬不要亂蹭臉兒,把眼睛揉紅不說,還蹭成一隻花臉貓。”
“加壽姐姐,不!”元皓固執的把腦袋對着袁訓頂一頂,堅決不放開壞蛋舅舅。
加壽知道他不再相信壞蛋舅舅,歪着腦袋又想别的法子,能把表弟哄下來睡上一大覺才好。
馬車?張大學士看了看,忠毅侯身後隻有一輛馬車,難道大家都擠得進去睡。
電光火石般明白了,見販貨的一家四口跳下馬,車裏抱出一兒一女,小女兒快樂極了,在父親懷裏就叫着:“老爺好,小爺好,”
孩子們大樂誇道:“小紅真厲害,沒有叫錯。”這一家四人,是萬大同紅花夫妻,禇大路小紅小未婚夫妻。
張大學士松一口氣,原來這是忠毅侯的人,這就難怪娘子氣質出衆,而自己又有面熟之感,想來往袁家去是見過的。咦,這一行是自己人,那另外兩波?
眼角有黑影一閃,腿長輕快的年青人無聲無息越過他,走到袁訓馬前跪下行禮,袁訓看向他滿面春風,他又走到太子和加壽的馬前,恭敬的跪了下來。
“起來吧,你跟着我。”天豹離開袁家的時候,加壽已記事情。在頭一天見到他時,就想起這是家裏的忠心家人,他愛标榜自己賊出身,是辛五娘的兒子。
不由得找了找辛五娘,獨臂的五娘披一身黑衣男裝,沒有上前來相認,但對兒子笑意連連。
張大學士又松一口氣,心裏标榜老夫眼神兒不錯,就說這個人是捕快是捕快,這會兒不方便詢問,等路上再問不遲。
這就猜到餘下的那一波川流不息的人也是袁訓安排,大學士應該接着問他們是什麽人,但想到一句話,張大學士先問道:“呃,”
叫侯爺不合适,叫……“你呀你,你讓我不要出來進去讓人見到,你這動靜可不小。”
袁訓微笑還沒有回話,那一波川流不息的人有一個回話:“張老大人,要不是我們盯着,來幾個可疑的人,早把您認出來。”
張大學士愕然回身:“恕老夫眼拙,你認得老夫,老夫我卻認不得你。”
鎮南老王呵呵笑了:“你怎會認得他們?這是我兒在西山大營的軍官。爲咱們一行安全上路,他們早早就住在這裏。”
張大學士對自己額頭就是一巴掌:“老夫我笨了,”引起孩子們輕笑聲,把臉埋在舅舅懷裏的元皓也伸頭來看是什麽熱鬧。
萬大同把馬車趕過來,張大學士現在也知道爲什麽他雇新馬車,而且刷了又刷。
袁訓招呼着太子:“請上馬車,夜裏涼快好趕路,白天咱們歇息避暑。”太子對加壽瞄瞄,加壽不可能衆目睽睽之下陪他在同一個馬車裏,笑彎眉眼兒做一個請的手勢,太子笑着随萬大同到其中一輛旁邊。
他帶出來的人,有一個先進車裏檢查一遍,請太子進去,太子剛坐好,就伸出頭來尋找到萬大同,誇獎他道:“你經心。”
這車用香薰過,是太子最喜歡的香。
萬大同欠身的時候,袁訓請兩位老王上車,老王們要看夜景,袁訓又請張大學士進太子後面那一輛車裏,再來招呼孩子們:“上車睡了。”
寶珠從跟出京的車裏出來,和加壽一輛車,加壽得意的不行。胖兄弟一輛,稱心如意一輛,小六蘇似玉一輛,蕭戰一定和加福一輛,香姐兒落了單,眼巴巴的瞅瞅元皓,表弟收到她的眼光,一腦袋又頂到袁訓懷裏,對他惱怒:“不要元皓了是不是……”
袁訓捂住他嘴:“好好說,不要叫。”
元皓把他的手掙開,小聲了,但還是很生氣:“等我睡着了,就抛下我是不是?我不睡!”
氣呼呼的胖手指扣着袁訓腰帶,指甲幾乎掐到他肉裏。袁訓拿他沒有辦法,拍拍他:“你就睡這裏吧,就這樣睡。”元皓還是憤然:“不睡,睡着了就抛下來!”
蕭戰扮個鬼臉兒給嶽父:“您别管他,”在元皓瞪過來時,表哥小王爺把臉扭開,對自己祖父道:“我和加福下半夜來換您。”梁山老王說聲好,蕭戰帶着加福逃也似的躲到車裏。
放上車簾,加福還是取笑他:“戰哥兒你這回徹底得罪了表弟。”蕭戰雙手護頭,做個怕怕的姿勢,悄笑道:“咱們趕緊睡,睡夢裏我隻有你,你隻有我,就沒有表弟的花貓臉兒。”
這車跟寶珠那年夏天往山西去一樣,車前車後全是竹簾。夜風因此肆意穿行車中,萬大同備下薄被。
蕭戰取一床,又取一個枕頭給加福,嗅一嗅也誇道:“嶽父準備的真好,這不是你在家裏用的鋪蓋嗎。”帶着加福獨愛的香薰。
這裏沒有蕭戰家中的鋪蓋,但用加福的,蕭戰沒有不滿意的。嶽父大人算了解小女婿,也肯給他這種體貼。
蕭戰自取一床被和枕頭睡下來。
這一趟出京準備充分,路上用的動用物品,再精簡也裝幾個馬車,又有奶媽丫頭等人,全從京裏一起動身,很容易讓人看出走遠道。萬大同就先出京,人和東西全先在這裏,又有幾輛車給随行的人輪流歇息,看上去中等一個車隊。
張大學士在車裏瞄着,到此隻有佩服侯爺安排謹慎,不管怎麽看,太子殿下今夜是受不到行路的委屈。見冷捕頭沒出來,大學士這會兒知趣,他不再問。
鎮南王的人同袁訓交接:“侯爺,這裏安全,沒發現可疑人等。按王爺吩咐,等您上路,我們還留下打量幾天。如發現大天餘孽往您處去,快馬送信給您。”
袁訓道聲辛苦,軍官們對老王爺小王爺辭行,小王爺怕讓丢下,不是哈哈笑聲看熱鬧,和跟舅舅吵架,一概不把胖腦袋離開舅舅身前片刻。軍官以爲他睡着,無聲行個禮,重回集鎮裏去。
袁訓帶的人,關安孔青順伯必不可少,又有小子,他們在前頭開路,和中間照管。太子的人隻随在太子車前後,蔣德天豹押車在後,餘下老王們和孩子們跟的人,盡數讓他們去睡,半夜裏好換班。
無意中見到有個孩子沒有睡,蔣德認一認,是孔青的兒子孔小青,比小紅花要大,比胖世子小,七歲那年跟胖世子,這也出來學着侍候。
蔣德在袁家時常見到孔小青,對他放心。
一行人上路,夜風輕送,夜的清香和田野的原味香氣散發開來,比在家裏水閣聞荷香還要惬意,孩子們很快睡着,元皓也在馬背的晃動中不知不覺入睡。
袁訓先還是分一隻手摟着他,半個時辰出去,認定他睡熟輕易不會醒來,住馬把他胖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握的太緊,不用掰的移不開不說,火把下面,還能看到他胖手在腰帶上勒出深紅的印子。
壞蛋舅舅的心讓些微打動,怕鎮南老王心疼又要跟自己羅嗦,袁訓不敢給鎮南老王看,把元皓送到寶珠和加壽車裏。
加壽睜開眼見是表弟,很喜歡的摟到懷裏。睡前壽姐兒還和母親說帶上表弟吧,看來丢下表弟,他會很可憐,寶珠勸勸她,說這事情可不能壽姐兒一個人作主,加壽睡着還很無奈。
這接到手裏,加壽睡意朦胧,還小心的拍着他。拍着拍着,淘氣上來,又輕拍拍母親,小聲道:“母親以前總這樣撫我,壽姐兒大了,也哄母親睡覺。”
寶珠嫣然說好,這一句兩句的,把元皓小王爺驚醒。
小心眼裏時刻擔心讓抛下,元皓小王爺睡的不沉。一睜眼黑漆漆,自己是睡着的,而眼前沒有舅舅馬前的火把光,小王爺尖叫一聲:“壞蛋舅舅”,随後大哭起來。
這一嗓子帶足傷心,跟夜貓子叫似的,凄厲的讓所有人耳朵裏一疼,袁訓和鎮南老王還心裏多了一疼。
袁訓打馬過來,在車外聽到女兒哄着他:“加壽姐姐在這裏,元皓,舅母也在這裏,你摸摸她,這是舅母,這是加壽姐姐,不要哭了,咱們一道兒上路呢,”
元皓哭聲小下去,但嘴裏嗚噜個不停:“壞蛋舅舅壞蛋舅舅壞蛋舅舅……”
袁訓心疼的不行:“壞蛋舅舅在這裏,元皓,讓舅母和姐姐陪你睡,你乖乖的,我在這裏呢。”
孩子們也讓驚醒,紛紛走下馬車來哄他。
“表哥在這裏。”執瑜執璞打着哈欠。
“跟二表姐睡好不好?”香姐兒很想讨要表弟做個伴兒。
小紅花也過來,送上一個桃子:“洗幹淨的,小王爺吃一個,就好睡了。明兒一早,咱們吃外面的早飯呢,快别哭了。”
元皓接過香香的桃子,抱在懷裏不吃。把二表姐和加壽姐姐、舅母做個比較,火把下面看得見他垂着眼簾垂着淚珠子,還是留在這車裏。胖身子往加壽懷裏拱拱,抽抽噎噎小聲的繼續哭。
不時胖屁股往後面拱拱,試試舅母還在不在。寶珠也心疼他,把他和加壽摟在懷裏,這姿勢瞬間就有汗流出,但元皓安心不少。聞聞果子香,很快在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進入夢鄉。
呼呼聲起來,袁訓輕輕打馬回到隊伍前面。經過鎮南老王的時候,意味不明的對他看了看,鎮南老王默然不語,袁訓就沒說,默默的帶隊行走。
不時聆聽,元皓沒有再哭,五更天的時候說撒尿,寶珠帶他下車,他找一找加壽姐姐在,回車繼續大睡。
天際明時,日頭沒有出來,袁訓等人來到事先定好的客棧外。
專門安排家人在路上負責打尖,還有一個管事娘子在家裏。孔青家的梅英迎出來,笑道:“床桌椅是熱水擦過,老爺們請放心安坐。地也洗過,廚房上早飯是我燒的,鍋刷了又刷,用的是咱們自己帶的米。”
袁訓滿意地誇着她:“你辛苦,早早的到來。”
梅英笑說不辛苦:“老太太舉薦我來,說我是跟四姑娘走過山西的,不就是讓我做這些,老太太在家才能放心。”
袁訓想着出門在外,還是無時無刻牽挂着家中長輩的心,點了點頭,把他牽挂一夜的外甥想起來。
對梅英道:“多了些人,粥米想來不會少做,均一均足夠。饅首點心還要再備些,”
梅英答應着好,見侯爺身後下車的孩子們中傳來笑聲。
元皓在加壽手上,兩個胖手腕上還系着一道紅一青一道白的東西。加壽給袁訓看,是三個帕子結在一處,一頭系住加壽,一頭系住元皓。
袁訓打趣外甥:“這你可放心了吧,快笑一笑,别再哭了。”元皓直眉橫眼把他狠看一眼,确定這還是壞蛋舅舅沒有錯,小眼神兒瞄瞄三個帕子,忽然狠狠的無視了袁訓,嘴兒一嘟,一聲也不再喚舅舅,還把舅舅貶低:“加壽姐姐從來不抛開元皓,元皓以後隻喜歡加壽姐姐,咱們快進去,元皓餓了。”
袁訓失笑,加壽把元皓帶進去,隻見走的頭也不回。
鎮南老王搖搖頭:“這孩子太聰明,他知道我在這裏,是打算帶他回去。昨天不要我,今早還是不要我。”
蕭戰從後面喚他:“外祖父,有話和您單獨說。”
鎮南老王跟外孫走到牆角,加福也在這裏。
蕭戰道:“留下表弟吧,我們出京曆練,表弟也要曆練。表弟跟我們時常在一起,乍一分開,我心裏都難受,福姐兒也想哭。我們商議過,由我來對您說,我們要求留下表弟,帶着表弟一起遊玩。”
回頭喊:“出來表決了。”
另一面牆的後面,走出執瑜執璞、香姐兒、小六蘇似玉、禇大路小紅。
稱心如意去廚房上幫忙早飯,孔小青随父親安置馬車,他們不在這裏。
半夜一嗓子把表哥表姐都打動的元皓小王爺,得到表哥表姐們的有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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