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戰場上有名聲的将軍們相比,執瑜執璞隻能算是無名中的無名了,都還沒有馬高。
老王爺有心讓蕭戰蠻橫一場,但蕭戰已讓話拘住,一副不敢對戰的凄慘模樣不說,還苦瓜着臉,如果不是自己在這裏,估計蕭戰早就上前解釋:“這隻是作戲。”
透過天邊又聚集的烏雲,老王仿佛看到幾十萬大軍在混戰。他心腸一軟,要是把這件事情弄成不真不假,讓别人看出破綻來,那就不僅僅是牛鬼蛇神不出來那麽簡單,而是無數細作将對陳留郡王和蕭觀的不和大起疑心。
鎮南王陸續還在捉奸細,但有幾個人袁訓和老王讓他不要動。京中官員對付忠毅侯,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明,讓敵方相信萬裏之外将帥不和,是他們分割包圍的大好機會。
老王心一橫,把一對錘滴溜溜轉起,小型旋風似的破空有輕微“哧哧”之聲。
“噓……”圍觀的人看得什麽王爺侯爺的身份都想不起來,隻見到這個狂橫的老頭子,握一對兇猛十足的兵器,真的要打孩子,他們喝着倒彩。
袁訓肚皮裏幾乎笑壞,壞名聲就在今天不是,曾經威震邊陲幾十年的老王爺,您還真要對孩子們動手。
梁山老王吃人似的瞪住他,沒辦法,今天他是非鬧到底不可。這就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一隻小手擋住他。
剛才抱頭恨不能鼠蹿的蕭戰重新挺直身子,斜邁一步,粗壯身子走上來。
梁山老王心頭升起一股暖意,孫子就是孫子,疼他沒有錯。老王腦海裏一閃,低低交待:“爲了你父親!”
蕭戰嗯上一聲,上前兩大步,兩隻手一招,大聲道:“取我錘來,爲了我爹!我看誰敢擋道!”
錘到手中,蕭戰舞起同祖父相似的小旋風,隻是更小就是。面對舅哥們大喝一聲:“祖父這樣做總有他的道理,爲了我父親!”
袁訓面有欣賞,雖然欣賞的不是時候。随後,他低低也是一句話。執瑜執璞也上前兩大步,同蕭戰在可以攻退的位置上。
執瑜同樣響亮的聲音:“父親這樣做,也有他的道理!”
執瑜大聲道:“爲了我家姑丈!”
胖手一伸喝命:“取我棍來!”
圍觀的人嗡的一下子,言論到了最極緻。
最近京裏的風聲,普通人隻要有心打聽,都有幾分在心裏。有的人忍不住道:“看來侯爺和郡王勾結,梁山王惱火是真的?”
“孩子嘴裏無假話,這就假不了。”
執瑜接過棍,一擺勢子,進入迎戰狀态。執璞并不走,棍柱着地旁邊觀戰。
“來吧,戰哥兒,有陣子咱們沒有比試過。”執瑜眉頭微擰,單手握住棍的一頭,另一頭在地上,随時就要彈跳而起。
蕭戰回頭看到祖父面上:“我不能讓祖父獨自擔罵名。”祖父叫聲好孫子,激動的差點熱淚盈眶。
下一句蕭戰道:“我也不能讓祖父打魚和兔子。”雙錘一舞,喝道:“我自己來!”
他往前就蹦,錘上光澤閃出一條白光,加福緊張的一下子起身,随即小手讓父親大手包容起來,暖暖的和熙讓加福放下心,耳邊聽得“當”地一聲,棍和小錘撞在了一起。
“當”,又是一聲。荀川狠狠一劍把關安逼退,晃晃長劍:“姓關的,咱們今天就到這兒!我給小爺掠陣去。”
關安道:“那我也去。”兩個人收住勢子不打,圍觀的人心思也不在他們身上,全神貫注場中對戰的孩子們。
“當當當當……”執瑜快,蕭戰也快,沒有一會兒十幾下過去。就在這個時候,相鄰的街道上面,幾匹快馬出現在人流後面。爲首的人皺皺眉,尖聲尖氣地道:“這怎麽如此之擠?”
“回公公,這像是看前面熱鬧的人。”另一個人說話清脆朗朗。
有人注意到他們,看上一看,見是宮裏的一大一小兩個太監,爲首的這個服色還不低。
“讓一讓,宮裏來人了。”
而随行的太監們也罵出來:“讓開,聖旨下,都讓開!”
很快出來一條路,太監們直到侯府門外。一看之下,魂飛魄散的滾鞍落馬,身子還沒有站住,就有一個人高聲叫道:“皇上宣忠毅侯,太後宣忠毅侯,”而餘下的幾個慌慌張張跑到場中,蕭戰收錘,執瑜收棍,太監們把他們看了又看,驚呼道:“天呐,太後聞說正在擔心,讓趕緊的來。幸好及時,小爺們這拿的是什麽?仔細傷到不是玩的。”
袁訓先把加福抄在手裏,往門裏一送,叮咛跟的人:“好生送進去,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接的。”
回轉身子,對老王橫眉怒目,重重一聲出氣:“哼,你搬來太後我就怕你不成!”
“狂妄的後生小子,老夫我同你禦前打官司!”梁山老王亂叫一聲。
太監們七手八腳:“您二位宮裏說吧,小爺們趕緊進家去,不要再打了。”
目送王爺同侯爺離開,圍觀的人久久沒有散開,消息如插上翅膀,往大街小巷裏傳去。
“真的嗎?”
“是真的,這京裏的天又要變了。”
地下賭場裏,也迅速開出賭局,賭是忠毅侯赢梁山老王,氣焰更添上一層,還是梁山老王赢忠毅侯,侯爺會把加福姑娘乖乖送去。
參與地下賭場的,不一定全是市井沒消息的漢子。而且市井漢子也有他們的消息。
都知道是梁山王府的人——那嚴大掃趾高氣揚帶着幾個人擠進來:“讓兄弟們也加一注。”
白花花幾錠大元寶放下來,嚴大掃笑聲震天:“我押老王爺赢,哈哈,夜來我一看星星,侯爺霸道到了頭,哈哈,都給我押老王爺赢,不然老子跟你們沒完!”
有人還就看好忠毅侯,因爲他上有太後不是。見嚴大掃蠻橫,一面收起銀子偏就不押老王爺,一面嘴裏嘀咕:“那叫一觀天相,什麽一看星星,學人斯文都四不相,還敢信你嗎?”
人堆的外面,屋檐下面田光把鬥笠再壓低些,隻露個下巴出來。周邊走過來,低聲道:“我讓我小舅子把銀子全押梁山王府赢,但是田大哥,這樣好嗎?好歹我們是跟二爺的人,這算對不住二爺吧。”
“傻子,我問過二爺才出來賭。”田光笑得神神秘秘。周邊松一口氣,随即眉開眼笑:“幸好我也小心,都認得我跟二爺,我沒有自己去下注。”
侯府裏,龍顯邦等兄弟們來到寶珠房裏:“九嬸兒,他們來打鬧,爲什麽不叫上我們?”
寶珠微笑:“不是大事情,你們這幾天也記得少出門兒,二門外的親戚們,我打發人去說了,你們也記得說上一聲兒。”
龍顯邦等人答應着,但因爲不明白還是關心,圍着寶珠問長問短時,丫頭回話:“侯爺回來了。”
孩子們一擁而出,見到雨後洗得一塵不染的石階上,袁訓面無表情負手而回,從他的臉上來看,不是好心情。
龍顯邦喃喃:“九叔像是吃了虧?”帶着兄弟們上前去把袁訓圍住,問他進宮裏太後怎麽說,袁訓嗯上一聲以後,把嘴緊緊閉上。
龍氏兄弟搔頭,都還以爲在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跟随袁訓進到房裏,寶珠接着他坐下來,早把三個不懂事些的孩子打發到袁夫人那裏,留的全是懂事體的少年。
袁訓不等他們問出來,先把回房後就乖乖坐在母親懷裏的加福叫到身邊。
又愛又憐,又舍不得的摩挲一把小女兒,出聲沙啞:“加福,沒有辦法,你隻能去婆家住了。”
龍顯邦等人急了:“九叔,你對我們說說,得講理不是。加福還小呢,而且就是去住,也不能這不情願的送去。”
袁訓鐵青着臉:“在宮裏,我吃了虧。”
龍氏兄弟惱火地道:“憑什麽,爲什麽,他梁山王不赢倒占上理了……”袁訓一句話不回,默然抱起女兒,看着她和母親道别,往房外走去。
寶珠勸住龍氏兄弟,袁訓讓人備車。走出二門,加福不無憂愁:“爹爹,福姐兒還回來嗎?”
左右沒有人,袁訓露出笑容:“乖乖,你學好幾年的兵書,難道又忘記兵不厭詐?”
一根雪白而肥肥的小手指豎起來,加福認真的看着父親。
袁訓含笑,和女兒勾勾手指:“福姐兒放心吧,福姐兒如今明白了,但可不能亂說,就是哥哥姐姐們也不能。”
收回手指,加福恢複活潑,聽完父親的話,笑容也有了。笑靥如花的道:“爹爹放心,加福會鑽狗洞回來的,不會讓别人見到。”
袁訓吭吭笑了幾聲,小子們送車過來,侯爺把加福安置在車裏面,同她擠擠眼:“乖乖,咱們這可就繼續生氣了。”
加福把小臉兒一繃,小黑臉兒模樣先出來。袁訓又要笑,悄悄地道:“可不是你在生氣,你到了婆家,還是要孝敬長輩的。”加福再咧出一絲小笑容,袁訓放下車簾,她的丫頭奶媽也上車上轎,侯爺黑沉着臉趕車出府門,後面跟着一行車轎和随從,大街上轟動起來。
……
“收銀子喽,我們赢了!”賭場裏喧鬧震天,收銀子的人歡天喜地,輸銀子的恨自己看錯。
官員們尋親覓知己的談論,該踩一腳的時候,出來的人不在少數。
“一直就霸道,”
“仗着太後,他不容人說話。”
“這回大家稱心,這新貴臣子也不過如此,”
陸中修在戶部聽到,花銀子的遺憾一掃而空。丁前眼前閃動一個俏影,嘴裏罵的是一個男人:“蕭瞻峻!這是老子得意的時候到了!等忠毅侯進昭獄,你哥哥讓押解回來,你小子還能不回京裏來營救,到時候,看老子痛打落水狗。”
齊王府中,梁妃打發來一個太監回齊王的話。
“娘娘當時也在太後宮裏,說太後氣的顔色都變了,把忠毅侯打了幾巴掌,說他眼裏沒有太後,同梁山王府的親事本是太後定下。梁山老王恃功說嘴,在太上皇面前跪着不起來,說了忠毅侯一堆不把親家放在眼裏的罪狀,太上皇問話來着,忠毅侯推不過去,承認他不讓福姑娘去王府,拘着小王爺不回家。梁山老王流了一把眼淚,太上皇也說不應該。娘娘讓回殿下,請殿下衡量此事該怎麽辦,娘娘的意思,别辦錯事情才是。”
齊王也糊塗了,他也是那以爲上有太後,忠毅侯可以橫行的人。打發太監走,齊王獨自思忖:“要說忠毅侯這就倒下去,這不可能!他就是沒有太後,也有功勞在那裏擺着。陳留郡王大捷的事情也還沒有弄清楚,不會這就處置忠毅侯。”
書房的牆上,挂着大地圖。這是去年在忠毅侯誇口立下軍令狀,齊王讓所有的先生商議時布置起來。
但商議到今天,也猜不透忠毅侯的很快打完,這底氣從哪裏出來。
手在地圖上移動,齊王再次百思不得其解,自嘲道:“看不出來,這大捷怎麽會惹惱梁山王?要說我嶽父混戰中屢屢得到功勞,這也有可能。他是當朝第一名将,哪裏有功勞還能不知道嗎?跑的比梁山王快,這也說得過去。”
“保持中立爲上上之策。”齊王堅信忠毅侯不會倒下,他英俊的面容上無時不有着堅毅,總讓齊王對他信心滿滿。
……
“又要下雨了?”鎮南王活動着久坐的筋骨,往外面看着天色。天際邊,烏雲卷起又散,散開又卷,似往這邊移動。
“今年雨水多,”鎮南王不敢掉以輕心,叫過一個家人:“知會順天府,知會城外附近鄉鎮,防災也要防瘟疫。”
家人答應着出去,另一個家人進來。鎮南王淡淡:“這半天又多出多少來?”
“讓您猜中,不過小半天的光景,彈劾忠毅侯的奏章又出來三十來個,京外的也到了五個。看上去,京城内和城外就近的官員們,對侯爺素懷不滿的人倒是一大堆。”家人懷裏取出一張單子,送給鎮南王:“這是奴才抄下來的彈劾官員姓名,王爺請看。”
鎮南王随手往幾上一放,牙縫裏有句不恥的話出來:“落井下石的東西,我不看!”
對于王爺這種态度,家人沒有奇怪。
自家裏跟忠毅侯府的交情不一般,小王爺現下還在侯府裏住着呢。
忠毅侯暫停官員的當天,鎮南老王倒沒有說話,是鎮南王的奶媽,如今在府裏也是受人尊敬的一位家人,她擔心地來問王爺:“侯府裏如今有事情,把小王爺接回來吧。”
鎮南王沒有答應:“住的好好的,接他來家誰同他玩耍。”奶媽察顔觀色,也就不再提家人孩子多,親戚們孩子多的話,反過來說幾句忠毅侯不會有事的話。
奶媽回内宅裏,免不了和處得好的家人說上一說,很快就全家都傳遍。
見鎮南王沒有話要說,家人悄步退出去。隔壁是擺茶水的房間,他來回當差走的口渴,倒碗茶喝着,見院門外面過來幾個人,爲首的是個小公子,生得面如白玉,有雙黑漆漆星辰般亮的眼眸。
“噗”,家人噴出茶水,對房中看着他奇怪的小子低笑道:“你看外面,柳家的小公子又來了。我聽有些人說,柳家與袁家面和心不和,這不,袁家不得意,他柳家也來見縫插針的扔大石頭。不過剛才我回話,王爺對這樣的人不放在眼裏。這幾位,也是要碰個釘子的吧?”
小子聳聳肩頭,說着:“誰知道呢?”
見看門的小子帶客人們進去,沒一會兒,鎮南王叫當差的,小子丢下喝茶的家人過去,欠身問道:“王爺有什麽吩咐?”
“去請夜巡的小爺們過來說話。”
小子出來,也不敢亂猜什麽,先往袁家傳過話,再去鎮南王府,然後依次把夜巡的小爺們一一知會到,他們都回說即刻就來。
柳雲若靜靜等着,看不出他有任何波動。張道榮踱步,像是有點兒緊張。陸長榮的臉色一會兒蒼白,不知道他想到什麽。一會兒又微微的發紅,不知道他又糾結的是什麽。時不時的,還湊過去跟柳雲若說上幾句,神色阿谀,說的像是讨好的話。
鎮南王沒有攆他們别處坐着,因此一邊看公文,一邊把他們表情看在眼裏打量。
對于柳至和袁訓的關系,鎮南王也不敢斷定他們沒有心結,所以就柳雲若前來,是受柳至指使,還是受到别的小爺們挑唆,很是猜上了一猜。
不過就是柳至跟袁訓其實不好,鎮南王也不會在夜巡的事情上同柳家做文章。
公主的壞蛋哥哥要是生下需要大人件件幫忙的孩子,也就不是那壞蛋的作風了。
望江侯世子頭一個過來,随後是幾個官員的子弟。執瑜執璞在他們後面到來,和望江侯世子打過招呼,跟柳雲若相對兩瞪眼,對張道榮正兒八經的寒暄見禮,陸長榮見到,總是公子哥兒出身,大面上要顧。手都拱起來了,執瑜執璞眼神一溜,直接裝沒看見,找個位子坐了下來。
把陸長榮氣的面色又是一陣慘白,看在别人眼中,跟胖兄弟的仇氣像是又深了些。
最後一個到的,是蕭戰和加福。執瑜執璞露出笑容:“三妹,你在婆家好嗎?”
加福笑眯眯:“好。”祖父對加福解釋了一番,聲明加福直到仗打完,都要住在王府裏,這是幫忙呢。加福憂愁盡去,又成爲重要人物,老王妃和王妃伴着她跟蕭戰看書寫字逗貓兒,除去數着回家的日子以外,一切是稱心的。
她這樣說,執瑜執璞點着腦袋,跟蕭戰也是個瞪瞪眼,上午剛打過架不是。
執瑜道:“三妹你要是不好,讓人來告訴我,大哥找他算帳!”
蕭戰雙手叉腰。
執璞道:“三妹你也告訴我,二哥揍他。”
蕭戰小手一拍腰間,那裏挂着他的小短刀。
陸長榮快意上來,原來他們家真的是生分了。對于自己早早的讓胖兄弟攆走,陸長榮忽然發現自己很有瑜亮之才,把袁家倒運看在前面。他内心不能說話的痛,認爲别人不夠豁達的痛,就在此時抹得平平。
正要再看會兒笑話,鎮南王輕咳一聲,把蕭戰和胖兄弟們分開。蕭戰是他的親戚,父親的地位又是夜巡中相對高,他的椅子離鎮南王最近,蕭戰帶着加福大搖大擺過去坐下。
“人都到齊了,”
小爺們中也有人想多看看胖兄弟和蕭戰的關系破裂到什麽地步,但鎮南王的話把他們的心收回來。
鎮南王平靜地喚着:“執瑜執璞,柳雲若有話對你說。”
柳雲若騰的起身:“我不服你們,一隻魚、一隻兔子,咱們散夥,我們另起爐竈另成一隊人。”
張道榮陸長榮和跟來的柳家小爺們打起精神防備着,但胖兄弟眼皮子也不動一下,執瑜慢騰騰道:“除了你,還有誰?”眼角斜到一旁。
還沒有到蕭戰身上,蕭戰也站起來,小拳頭一握:“還有我和加福!”加福扁起嘴兒:“隻是你自己。”
執璞大方地道:“三妹,你同他一夥兒吧。”
柳雲若面皮一抽,倒吸一口涼氣:“你們這是答應了?”他雙手捧着肚子,執瑜撇嘴道:“怎麽,你準備的有一肚子話沒地方出來了?”
“你們這是答應了!”沒有理會他的笑話,柳雲若目光炯炯。
執瑜也站起身,卻不是理會他,也不理會蕭戰。對着鎮南王欠欠身子,氣定神閑之中,貴公子派頭自然天成之中。
鎮南王颔首,微微地有了笑容。隻這一個微笑,陸長榮着了急,脫口道:“王爺,您可不能偏心親戚啊。”
鎮南王嗤笑一聲,柳雲若大感丢人。自從陸長榮在袁家丢過人以後,柳雲若對他沒有以前親密。這一回看似陸長榮說服柳雲若散夥,骨子裏卻是柳至說服兒子争回夜巡當家的權利。
在小小柳心裏,陸長榮是他的人,不是他聽陸長榮的。柳雲若斥責道:“長榮兄!論親戚,我也是王爺的親戚。”
執瑜執璞慢吞吞地裝震驚:“不好,我也跟你是親戚,這可怎麽辦?”
陸長榮愕然,灰頭土臉的坐下來。
蕭戰不慌不忙站起來,也是斥責陸長榮:“既然有親戚,爲什麽不能論!”轉向鎮南王,梁山王府的家風再一次開始,小王爺強橫地道:“舅舅!我是你嫡親的親戚,你隻能向着我!”
氣的柳雲若對着陸長榮咬牙:“看你,把真的小鬼招出來了。”張道榮搗了陸長榮一拳頭,也是埋怨:“你隻顧着說那兩個,就忘記這一個了!”
不管柳雲若和張道榮另起爐竈的心有多強,對執瑜執璞的看法,也大于蠻橫不講理的蕭戰。
陸長榮自己也氣得說不出話,他不喜歡胖兄弟,也同樣不喜歡蕭戰。對于兩耳罵聲,低頭隻是懊惱。
鎮南王挑挑眉頭,看看這些人!對付小袁那壞蛋多慎密,也沒把我落下。
如果沒有寶珠的話,鎮南王想我現在就讓你嘗嘗我的厲害!但二爺有話,孩子們受些挫敗不是壞事情。鎮南王以王爺身份,與陸長榮一個少年計較犯不着,拿出大度的面容,徑直問胖兄弟:“你們剛才的話是想明白說的?”
胖兄弟應道:“回王爺,我們想得明白!不瞞王爺,我們自家的人就帶不完,而且也不怕有人生氣,有些人帶上是個拖累,”
蕭戰高聲喝彩:“對啊!”
陸長榮惱的身子一哆嗦。
加福笑嘻嘻,胖兄弟對着蕭戰一冷臉兒:“要你多嘴!”蕭戰下巴一擡,腦袋左晃右擺不看他們。
柳雲若忍了幾忍,把他心裏險些出口的喝彩咽回去。差一點兒,他也要說一聲:“對,有些人實在拖後腿。”
他沒有說話,蕭戰老實閉嘴,執瑜執璞順利回完話,鎮南王大放通行,當下就道:“我沒有太多功夫管你們的閑事,就現在把你們的人定下來。”
叫進兩個書辦,準備好紙筆,就要謄寫名字。
執瑜執璞泰然自若,如他們所說,自己山西來的親戚就帶不完,而且不少是大人,現在這裏的人一個也不選他們,胖兄弟也不着急。
但望江侯世子頭一個道:“我跟魚和兔子!”
阮英自然的:“我跟瑜哥璞哥。”小二的兒子阮琬也跟來,也一樣的說。
下面的人紛紛舉手要說話時,蕭戰一躍而起,走到鎮南王的案幾前面,把王爺視線擋住一半不說,這就算直接面對餘下的人。
小王爺惡狠狠的,從左到右橫掃了一眼。
鎮南王想我不偏心,我誰也不管,随你們鬧去,有能耐的人就多得人。
“我跟小王爺,”
“我跟小王爺,”
接下來的十幾個,除去父親是跟過老王的人以外,全是讓蕭戰威懾住。
柳雲若悠然,跟他來的族兄們也輕松。他們跟胖兄弟是一樣的心思,自家的人又好使喚又有功夫,都帶不完了,别的人不跟正好,功勞全是自家的。
張道榮自然跟他,陸長榮卻又無事忙起來,催促着柳雲若:“你再不說話,都讓他們挑完了。”
柳雲若這才離座,手一指胖兄弟,笑對衆人道:“你們跟他?龍家箭法天下無敵,有功勞人家一箭就跑在前面了,哪裏輪得到你們?”
執瑜執璞今天存得住氣的很,而且這話是誇獎。兩兄弟笑容滿面。
柳雲若再一指蕭戰:“你們跟他,欺軟怕硬嗎?才會跟他!”
“哈哈哈……”笑聲出來,笑得最大聲的,就是近年來收不到小王爺錢的阮琬。
鎮南王也笑了,柳至的兒子比蕭戰和胖兄弟都小,但說起話來一針見血,正中要點。
蕭戰今天也沉得住氣,眼珠子亂轉一會兒,沒有說話。
柳雲若也挑了一些人,餘下的一些,三隊均分。
書辦随聽随寫,把名單送給鎮南王。鎮南王讓三個隊長核對一遍,放到自己案頭。
“到底是孩子,沒多久就四分五裂。不過你們都同意分開,本王我也不想多管。你們不是本王的兵,本王不會在你們身上下大心思!”鎮南王譏诮滿面。
陸長榮到袁家跟胖兄弟鬧的時候,胖兄弟們當衆說過,他們兄弟、蕭戰和柳雲若,是最明白皇上重視夜巡。但今天陸長榮抛到腦後,聽到王爺說夜巡不是大事情,莫明的有絲失落,像是他遵從父親的話千搶萬奪的,不過是個别人眼裏沒有的東西。
但這話,卻蒙不住胖兄弟、蕭戰和柳雲若。甚至長陵侯世子的兒子,望江侯世子,張道榮等不持陸長榮的懊惱。
對于王爺的這話,那就是胖兄弟微紅面龐——讓人不服總不是面上有光的事情。
蕭戰若有所思,顯然心裏轉着不是鬼主意,就是鬼點子。
柳雲若是主張分裂的那一個,也小臉兒發漲。
别的人都垂下頭,把難堪之色掩飾下去。
是胖兄弟親戚的阮瑛阮琬、鍾華鍾南、董家孩子等,竭力地用眼神鄙夷小小柳公子這一幫,柳家的兄弟們瞪回去。
“想來你們還要争個誰是主誰是次,但今天就算了吧!我給你們定個規矩,一個月一計,哪隊的功勞高,次月就以他爲主!隻限一個月。”鎮南王掃視一眼,不會有人反對他,他就直接端起茶碗:“無話就散了吧。”
小爺們行個禮,出來總有先有後。
胖兄弟率先走出來,讓自己隊裏的人盤到一旁樹後面說話。阮瑛氣不過:“就這樣放過柳雲若不成?還有戰哥兒,真是氣人!”
執瑜三根手指頂起下巴,執璞一個拳頭抵着腦袋,胖兄弟都在想,範先生料事如神,他總是拿戰哥兒打比方,果然,戰哥兒是早有準備,要說不服自己的,頭一個就是他。
今天願意跟蕭戰的人裏,有些昨天還和執瑜執璞論兄弟,家裏父兄也沒有跟過梁山王府,這就見風轉舵,這是蕭戰背後早就下了功夫。
但好在範先生一直在提醒,面對親戚們幫着論不平,胖兄弟們胸有成竹:“放心吧,過不了多久,讓他老實回來。”
柳雲若等人出去,在街口分開,他和自家族兄們回家。剛進家門,就有人對他道:“有客人等着小爺呢。”
“誰?”柳雲若邊走邊問。
“梁山王府的小王爺。”
柳雲若原地呆上一呆,剛分手啊,在王府裏他正眼也沒看過自己,他來作什麽?
随後一拍腦袋,柳雲若自以爲明白了。
自己諷刺跟他的人怕硬,這位小王爺以蠻橫出了名,他跑來算賬來了。
誰又怕他?
柳雲若小腰身一挺,大搖大擺來到客廳,擺個斜睨傲視的面容,對蕭戰不屑一顧:“您找我有什麽話要說?”
蕭戰在他怠慢客人的傲氣上面瞄瞄,倒沒有動怒。小王爺反而是誠懇的,嗓音也壓得很溫和。
“分開成三隊,不表示我們就分開。論起來,你也夜巡,我也夜巡,街道劃分開來,但街道相連,難道你有事我不管,我顧不上的你不管嗎?”
柳雲若收起驕傲,這話由衷的讓他不能拒絕。對于蕭戰的個性,他有欺壓人的一面,也有過于人的一面。柳雲若不服他欺壓人,但也佩服他過人的強橫。
這強橫,不是指不講理。是功夫上的,是氣勢上的。
小王爺主動來示好,柳雲若也不猶豫的接住。兩隻小手在半空中,“啪、啪、啪”,三聲擊掌聲清脆的出來。
“告辭。”蕭戰接下來沒有算賬的意思,說聲走小腿一邁,幾步就到門外。
柳雲若忙跟上去,世家公子待客的禮儀從小就學,根深蒂固跟呼吸一樣是種自如,在蕭戰後面道:“我送你!”
門檻外,蕭戰回身,用一種極其認真的眼神把柳雲若打量一眼,忽然道:“我眼裏很少看中人,你是一個!”
聞言,柳雲若結結實實愣在原地,居然失态的沒有送蕭戰到門口,就這樣呆若木雞,心裏湧動起驚喜。
對他高看一眼的,可不是阿貓阿狗,是戰哥兒呐!
這個跟人比試基本不輸的孩子,是京中貴公子中的一個标杆。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認可,就是柳雲若這等世家出身,也有飛來贊賞之感。
小小柳公子飄飄然起來,興奮的在廳上走來走去,一點兒也不想回房。猛然的,他對着門外不住地看,見到隻有家人走動,不由自主的沉下小臉。
戰哥兒都看出我的好,前來與我交好。一隻魚,一隻兔子,你們怎麽還不過來?
再不過來,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休想我幫你們一份。
家風與梁山王府不同的小小柳公子,這就讓小王爺捧的不能自已,雖然還沒有,也快把蕭戰當成知己。
……
夜晚來臨,幽暗而無星星。三隊人馬的出來,還是讓好事者捕捉在眼睛裏。
很快,茶館、酒樓這樣的熱鬧場所,消息傳開來。
“夜巡的公子分隊了?”
“以前不是袁家的公子爲主?”
“這是牆倒衆人推啊,孩子們懂個什麽?這是家裏的大人主使吧。”
大家疑惑不定:“怎麽,太後不靈光了嗎?太後要是不靈光,那隻能是忠毅侯犯了國法,梁山王彈劾他跟陳留郡王勾結是真的,太後也保不住他。”
幸災樂禍的人也是有的:“賭不賭,梁山王再來一封奏章,忠毅侯隻怕要進昭獄。”
還真的有人跟他賭。
賭徒們不知道收斂,說話聲飄到樓下。暗金小盔甲下面,兩個胖面龐擡起眉頭,眸子裏有絲狠厲出來,跟随胖兄弟的幾個親戚是大人,都來勸他們:“這是牆頭草的人,不用理會。等侯爺的事情雨過天晴,想什麽時候找他們事情,就什麽時候找他們事情。”
胖面龐是執瑜和執璞,兄弟們帶着忍忍氣,帶着自己這隊人巡視起來。
前面一條街出現在眼中,胖兄弟們露出笑容。這是母親二爺的地盤,田光就住在這裏。尋常胖兄弟們到這裏來,田光的家人總是會送出茶水,不是什麽名山好茶,卻一片心意讓人舒暢。
鎮南王爲他們劃地盤的時候,把對寶珠最愛戴的街道劃給胖兄弟。劃給柳雲若,他也不肯沾這個光不是。蕭戰倒是想要,鎮南王用陸長榮的話堵住他:“我不能讓人說我偏心親戚。”蕭戰隻能作罷。
“咱們過去,”胖兄弟說着,爲他們牽馬的孔青和順伯早轉好方向,準備拐過去。
一道驚呼劃破夜的黑沉,是個女子尖聲:“救命啊,有壞人啊,你不要污我清白…。”
胖兄弟們來了精神,孔青和順伯相對而視,面上現出凝重。這條街上有田光和他的兄弟不是嗎?
這一個老人,一個忠心家人,可不認爲這是唾手可得的功勞,在執瑜執璞催促着快些時,步子更加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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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本書又增加兩位貢士:
抱抱songshan7006親、貓貓龍親
感謝一路支持。
再一次想說,按時更新,幸福啊。
感謝貓貓親的提醒,關于文的長度問題,前面已說過,再說一回。本來計劃是過年前結束,但後來受一定因素的影響,添加了人物,爲全文的圓滿,希望明年過年後能結束吧。
這一定的因素,并不受仔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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