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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至于嘛

街道像受驚而醒的蟄獸,受兵士們擠壓成一個角落的人們,帶着不安和惶恐。

這裏面有沒有曾在高台下面肆意起哄的人,從這會兒的面容上看不出來。

齊王眼中的他們,衣着是京城的百姓,口音也是京腔京調。

“殿下,您要慎重行事。”跟随出來,今夜在書房裏當值的先生們小心翼翼地說着。

齊王暴怒的回身,手指瑟瑟哆嗦的百姓們,有壓抑不住的憤怒:“看看他們吧,在京裏都不能讓人安心的過日子嗎?”

有一個人打斷他:“殿下這話是針對我嗎?”幽黑而深的另一條街上,鎮南王明盔明甲而來。

兩匹馬頭幾乎相撞上,兩個人的目光也狠狠碰在一起。鎮南王聳起濃眉,眸光犀利而不肯讓步:“殿下,吃飯可以随意,說話您要當心!”

“這就是你對我的态度!”齊王的語聲似随時可掀起萬丈戾濤浪。這位皇家血脈,目前算皇長子的人,就身份來說,不能算是讓人小瞧的人物。

但在鎮南王的面前,又加上有齊王剛才對王爺的指責,鎮南王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笑了笑,肆意的揚了揚馬鞭,用漫不經心的口吻道:“我對殿下麽,尊敬的很呐,哈哈,所以容我提個醒兒,今天晚上您在這裏可不合适,殿下,如果是想搶功勞,來晚了,一幫比您小的孩子們還不夠分呢,回家去吧,睡覺的時候到了。”

齊王倒抽一口涼氣,跟齊王的人也倒吸一口涼氣,這還是他們親眼所見的,鎮南王頭一回對齊王的不客氣。

要說鎮南王這個人,他出身尊貴,人物兒聰敏,跟蕭戰一樣,天生有着地位高的人對萬物的随意。

這樣的人,往往在風向上看得極清楚。他們會臣服于好的皇帝,也不會輕易招惹上至皇子下至布衣中的任何一個人。

一心想要扶持别人的例外。

對他們來說,犯不着沒有原因和别人過不去,因爲一句話,有時候不是好原因。

以前在宮裏見到,鎮南王總是對齊王很和氣。今天興許王爺忙活大半夜,他累了,就讓齊王的話給氣到。他拿這一種天黑了,趕快回家吃奶去的态度,敷衍了齊王殿下。

齊王頭一回聽到,就圓睜雙眼,愣在原處。等到他醒過神,迸出來一句:“你竟然敢這般的輕慢于我,”眼前隻有一個後背,鎮南王已經走開,正在吩咐人:“除去皇上、太子和我的命令,别人的話不作數!”

齊王的面色由紫轉成黑,跟來的先生們也有大禍臨頭之感,像是又一次,殿下和太子殿下又撞上了?

喃喃地道,齊王也用隻有先生們能聽到的語聲,不忿地道:“拿太子欺負我?你是這個意思……”

鎮南王的背影旁若無人的遠去。說起來,他有蔑視皇子的本錢。就算他不是太後的女婿,也手握京中所有的兵權。

先生們都看出來,一句太子殿下,又把齊王殿下惹得怒火在心中湧動。

……

又半個時辰過去,街道上基本肅清。本來亂的就隻有這一片,這一片安甯下來,京中又回到黑暗中。

鎮南王是謹慎的,抹去他對齊王說的話有故意惹怒的成份以外,早在前幾天,他以公文知會順天府和刑部,讓他們出面協助。

做爲侍郎之一的魯驸馬,今夜要最後一個離開。

眼望星空之深邃處,魯豫的心思回到高台說法以前。傍晚的時候,歐陽住鬼鬼祟祟離開家,魯豫沒有阻攔,本以爲今天晚上借着歐陽住可能找到真的林允文,沒有想到,他再聽到歐陽住的消息,是歐陽住讓踏得不成人形,隻知道他在那一批人裏面死去,哪一個是他,已是認不出來。

魯驸馬最近算春風得意,他能回到刑部,跟柳至見面還有互相諷刺,但公事上順手很多。雖然袁訓再三不肯承認,但魯豫也知道這順暢與忠毅侯有關。

刑部尚書對他也擺出公事公辦的面龐,沒有什麽優遇,也不像以前那樣反感他。今晚是件大事,防備上也有他在,魯豫扪心自問,知足。

聽到歐陽住死去,想到他死的過程,魯豫毛骨悚然,油然心裏出來一句話,不作孽你就不會死。

安安分分地呆在家裏,雖然你家現在敗落,也還有口飯吃吧。

會過的士人,衣食無憂,又不當官的,閑來詩酒晚來花香,日子悠閑的過下去。

這一回一回的要尋找林允文,甚至說台上洗心革面的那個是假的,結果讓殺死在這京中地面上,這不是自己招來的嗎?

魯豫長長呼一口氣,沒有理由的推想到自己以前。太上皇不喜歡自己,自己還一定要往他前面去招眼。老子的黃老無爲,是評價這些事情真實的寫照。

無爲而治,并不隻是君王用在治理國家上面,用于人對自己爲人行事,也相當于治理屬于自己的小小國家。

凡事自然,順其軌迹,昌有昌的過法,逆等逆的轉機。在今天,魯豫深刻的由歐陽住身上意識到。

這害人的事情,還是少做的好。

你歐陽大公子尋找大天教主,不見得是想當個大善人吧?

結果放進你自己去,魯豫暗罵,不虧啊不虧。

……

袁家的門外,袁訓等人到家。一匹馬上,韓世拓把兒子放下地,韓正經搖一搖小旗子,對時常到家學裏來,所以他經常可以見到的父親笑逐顔開:“正經今天也幫忙了的。”

“你幫忙了的。”韓世拓含笑。

韓正經讓哥哥姐姐們撇下來不止一回,對父親說過委屈,在今晚亂起來以後,韓世拓接出兒子來,趕到廣緣寺搖了一回小旗子。

“正經,回去睡覺了。”執瑜執璞叫他。韓正經跑過去,小旗子在手中晃呀晃動,直到角門關上,韓世拓也沒有收回眼光。文章侯凝神,眼前看到的不是那扇兒子進去的角門,而是出現自己的小時候。

也曾天真無邪過,也曾刻苦讀書過。但家中風氣不好,從父親到三個叔叔,天天晚上這時候都是哼着小曲子“小妹妹你那個香啊,”,帶着酒氣脂粉氣一起回來。

人之初性本善,韓世拓慶幸兒子能在别人家裏養着,不受任何污染,小小的年紀就懂得要立功要幫忙,長大一定比自己強。

打馬回家的路上,韓世拓對着星空默默許願,既然四妹夫這一家好人讓自己遇上,那願他們長長久久的好運道,不管梁山王輸與赢,都不要受到影響吧。

自然的,禱告後還要盡人力,韓世拓也有一些人不時的會上一會,不讓他們落井下石的跟袁訓過不去。

在今天這個晚上,相關與挨得上邊相關的人,都盡了自己的力量。如歐陽大公子也是出了力,把自己送到地獄裏。

……

晨光初現的時候,歐陽保也沒有睡上哪怕一刻。院門外的風吹草動,都讓他受驚的一掙。

是哥哥回來?

還是追捕的人進來?

最後,總是風動院門是個空。

他的妻子端着漱口水走進來,惶惶不安像隻無家可歸的小動物。她是送水進來的,站到床前卻大腦一片空白,期期艾艾:“大爺還沒回來?”

兄弟們的商議,這位奶奶并不在跟前,但在她的房裏說話,她多少聽到一些。

歐陽保是絕望的:“回不來了,”他痛淚縱橫,出主意陰狠毒辣的他,心裏對手足的一絲聯系消失後,他卻連出去尋找的勇氣也沒有。

默默的,把這筆帳又記下來,但是記在誰身上呢?他有些略微的犯難。

是恨袁家,還是恨柳家?要麽恨鎮南王,因爲京都的安甯歸他管啊。不然還是恨魯驸馬吧,如果沒有他一直盯梢,早就找到大天教主…。

歐陽家在這個早上,有的隻是仇恨和衰敗。

……

早飯後,日光更加明亮。倒春寒像是過去,春風更暖,勝在和熙。昨兒傍晚剛發的綠枝子,今天去看已出去很高,盤繞在書房的欄杆上有了一圈。

鎮南王手執玉筆,對着隔窗就能看到的綠意有了一抹笑容,落筆在奏章紙上。

在給孩子們報功勞的時候,王爺總有欣然。

戲文上或說書先生嘴裏的古記兒上,總有一些大鬧京城的故事。如果是驟起不防的事情,鎮南王還聽得下去。像救賊救奸細的事情,這是有定下位置,沒有多少人就攪得京城一團兒糟,鎮南王隻有嗤笑一聲。

他把高台屢屢設在廣緣寺,一面是河,另一面是寺廟,還有兩面是往來的街道,擺攤的一大片空地上,相當的好防備。

而在他的王府裏,他連自己的王府都固若金湯不了,還有什麽資格護京城。

阿赤能進來三百精兵,若不是王爺放進來的,三百人到眼睛下面,王爺還是老實抱孩子,讓兵權給别人掌的好。

梁山王和兵部宣稱開戰,往京裏的奸細免不了的增多。鎮南王先把異邦的商人,固定有鋪子的過濾一遍,又命裏正——過去的裏正按稱呼上說,是一裏之長,一般手下約八十戶人家,各朝代不同,誰家裏、哪個鋪子上來了外鄉人,路條先要驗看,身份要做登記——打起精神。就是這樣,還是會有一些人悄悄進來,這在每個城池都會有,這裏面就用上市井中人。

梁山王府手裏有一批混混,這就是前任太子,現任的皇帝,一直容忍蕭觀跟太子黨作對的原因之一。

還有一批,在袁二爺手裏。餘下散落的也不能盡數,總是有個掌握在手中。

市井中人相對屬于陰暗面,無孔不入的他們,對于大批進來的殺手也好,刺客也好,敏銳度更高。

這一任的鎮南王覺得差使比老王在時更加輕松,就是他手中有這麽多可以用的人才,有四面八方的消息,還有,夜巡的小爺們。

下筆更流暢,爲首的執瑜執璞不用說功勞最大,這就跟袁訓和太子黨們打下石頭城,主使的蕭觀最有功一樣,蕭觀是個調度用人的功勞。

這也和皇帝不一定什麽都懂,他也不可能件件都懂,但他知人善用,盛世自然到來。這是老天給爲首者的獎賞。

接下來,蕭戰加福香姐兒柳雲若張道榮……書房院外一閃,春天門簾高卷,鎮南王眼尖的看到有個人在那裏。

鎮南王停上一停,見有個小子快步進來回話,卻是戶部尚書的公子,名叫長榮的那位求見。

“讓他進來。”鎮南王吩咐。

長榮公子進來,控制不住的往王爺筆下偷看幾眼,他不是蕭戰,可以沖到鎮南王懷裏,他離的有距離,其實是見不到的,不過猜測,有些紅眼睛:“見過王爺,請問王爺您是在寫昨天晚上的請功奏章嗎?”

“是啊。”鎮南王淡淡。

長榮公子眼角抽了抽,帶着生氣的模樣:“回王爺,我來見您,就是爲這件事情。”

鎮南王這才停下筆,但筆還握在手裏,眼睛也放到他身上,有個意味深長的諷刺笑容:“你說。”

“夜巡本來是梁山小王爺管,還算得當。前幾天更換成袁執瑜袁執璞兄弟管,布置就不清楚。王爺,”長榮公子有了激動:“昨夜我不舒服,所以我就沒來,眼看這功勞沒有我的,但我是冤枉的,我忠心無人能比,又年紀比他們大,我不能管夜巡也就罷了,好歹這夜巡的原因是什麽,總得對我說個明白。袁執瑜兄弟一點兒不說,就說普通夜巡,我想王府還守什麽守,這是糊弄我呢,昨晚我就沒有來。”

鎮南王尖銳的掃他一眼,打心裏是一大片的反感。

早在他進來以前,鎮南王就猜到無事不登三寶殿。自己又不找戶部讨糧草,也是名義上夜巡監管,其實順應各家大人的心情,由孩子們自己練手,這夜巡的公子能求見什麽事呢?

長榮進來,隻能是爲功勞不均。

但他的理由,讓鎮南王犯膈應。

這位長榮公子,本來不學武,以文爲主準備走科舉之路。但他十二歲左右,梁山王決定報蘇赫進京之仇,向當年追随蘇赫的國家下讨債戰表。

長榮的父親戶部尚書反而打仗,在糧草上面給的不順暢。蕭戰聽說以後,當時五歲左右的戰哥兒,更是個不懂事體,一心衛護他在外的老爹,在外面遇到長榮,把他按在地上打了幾拳。

大的能讓小孩子打了,梁山王府一口咬定是小孩子口角,還沒處說理。長榮一怒之下開始習武,直到今年,夜巡把他也算上。

執瑜執璞并沒有虧待他,讓他昨夜守王府。柳雲若都稀罕魚和兔子兄弟吃錯了藥,安排的不錯。這位公子擺出不服袁家兄弟的姿态,不打招呼,昨天也不來。

他的牢騷話由别的公子嘴裏,到執瑜執璞耳朵裏。王府的安排本就事體不小,少一個人,執瑜執璞當天緊急重新安排,哪個門上哪個樹林裏是誰,重新謄寫,送給鎮南王。

鎮南王并不是糊塗鬼,見這一位跑來耍賴,生出不痛快。

王爺大可以斥責他一頓,把他攆走。但轉心思一想,公主的壞蛋哥哥要讓孩子們曆練,這種無賴人理當交給執瑜和執璞。

王爺換上微笑,好似聽進去長榮的話,手中筆放下來,輕擡手:“坐。”外面叫進一個小子:“去忠毅侯府請世子和二公子前來。”

長榮公子輕顫一下,但随即想到袁家兄弟不是小王爺蕭戰,不會一言不合,提拳打人,再想想火熱的功勞,據今早父親打聽的消息說,拿奸細這是在皇上面前可以露臉。

昨晚出來的有奸細,他也今早剛聽說。

他強自鎮定,謝過鎮南王,在他手指處,一把黑漆扶手椅上坐下。

鎮南王要看好戲,收起鄙夷,對他以禮相待。有小子送進茶水,王爺雖然不和他說話,自顧自翻看公文,但房中氣氛帶着和諧。

長榮公子慢慢更自如,算算王府到袁家的路,還可以抓緊時間想想怎麽對答袁家兄弟時,外面有人回話:“二位表公子到。”

鎮南王詫異地笑:“這是大街上截來的嗎?”

長榮公子更是一凜,由小子的回話,他這才想到,王爺是袁家兄弟的表姑丈,是親戚。

但他不管了,他不能讓任何能在宮中有臉面的事情少了自己。今天前來本就是不講理,哪怕不要臉,也得争到底。

胖兄弟進來的時候,長榮公子面色黑沉。

“見過姑丈,”執瑜執璞見到他并不奇怪,就像父親書房裏出現任何人都有可能,隻對王爺問安,胖臉上笑出四個笑渦渦。

那雪白胖臉,肌膚應該随袁二爺,日頭下習武,也比黑人白上一大截,讓鎮南王想到自己的兒子,大胖腦袋小元皓。

由瑞慶長公主嘴裏,鎮南王知道太後盼着元皓也結實如石墩子,也是擔心國舅是長輩,公主的孩子一不小心随了國舅的體質。

從王爺來想,太後這是多擔的心。袁國舅爲什麽體弱不能長命,會不會是袁家一門全有先天的病根兒,由此一代一代往下傳,鎮南王旁敲側擊打聽過。

國舅那是娘胎裏受驚,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在元皓身上。太後的心思,隻代表她時時想着國舅,推及到下一代。

晚輩們體諒太後心情,爲人父母的也都巴着孩子們強壯,富貴人家的子弟,又大多養成小胖子,處處透着可愛不是。

這就鎮南王看到根源,國舅的直系孫子,一對胖面龐,好似見到自己兒子長大的調皮面容,先要忍俊不禁。

眼角瞄到長榮公子在,鎮南王收住笑,一指長榮:“有人告你們。”

“袁執瑜袁執璞,昨天的事情你們爲什麽不告訴我!”長榮沖上來怒目。

執瑜執璞才不怕他,也就隻納悶,歪一歪胖腦袋,兄弟兩個一人一句。

“昨天安排有你啊。”

“你讓别人傳話,說你不來,你也真的沒有來啊。”

長榮繼續發怒,不發怒他怕自己沒了勇氣,所謂惡人先告狀,大抵就是他這樣的人。

“你們沒說王府裏關的有奸細啊,我以爲你們藏私,不讓我去廣緣寺,自然我不來。”

鎮南王好笑,王府裏關奸細的事,我能滿大街宣揚嗎?你們的會議是臨時召開,我是臨時才對當家作主的人打招呼,對你說,犯不着,也不允許執瑜執璞說出去。

王爺等着胖兄弟怎麽回答,尋思着,要是在我面前打起來,胖兄弟一個人揍他都綽綽有餘,我自然不拉架。

執瑜很冷靜:“那你的意思,你昨夜想去廣緣寺?”

執璞反問:“你去了嗎?”

長榮噎住,随後更是大喊大叫:“你們沒安排,我怎麽能去!我在家裏生氣!”

“哦……”胖兄弟長長地一聲,長榮正渾身不自在,執瑜一本正經:“那你的意思,以後我們安排的跟你協商過,你就依令而行?”

“這!”長榮差點就答應,及時想到王爺手裏的奏章還沒寫完。他負氣地道:“以後的以後再說,昨夜的是你們不好,把我甩開不成?”

“帶上你可以,”執瑜這樣道。把準備好些唇舌的長榮吓一跳,心裏的話沒着沒落的,弄得自己空蕩蕩的一陣酸澀。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肯帶上我?

他覺得自己應該狂傲一把,你們不敢惹我。但明知不是,上有太後,胖兄弟們在京裏是無人敢惹的一對貴公子。

他們還有一個大将軍名聲的爹,一個二爺名聲的母親。怕自己,肯定不是。

長榮愣住。

執瑜晃晃腦袋,把話說全:“你心裏憋着,昨天不來,這事就算情有可原吧。雖然你沒有明說,但别人把話傳給我們,我們也沒有及時去和你說說,你說得對,你不來,我們也有責任。”

既然胖兄弟不是怕他,這就隻能算在大度能容人上面,長榮傻住眼,随後面上火辣辣起來。

執璞走上一步:“但有件事情你要明白,奸細關在哪裏,我們也是事先才知道,更不能早早的知會你。”

長榮公子低低應上一聲,嗓子幹幹的:“嗯。”

“功勞算上你,咱們就說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以後凡事商議着來,但有話要明說。你肯嗎?”胖兄弟認認真真。

鎮南王微笑加深,像在給長榮公子暗示。他得到他想要的,隻是沒争沒吵,除去失落自己知道以外,面上是強笑:“肯。”

當着他的面,胖兄弟轉向鎮南王:“姑丈,加上他吧,父親常說,戶部尚書忠心不二,他的孩子不會差。昨天他不來,不是有意的。”

這會兒胖兄弟就是再刺人,長榮公子也不敢如剛才那樣發怒,自己覺得有些縮頭縮頸,屏氣凝神等鎮南王做最後的答應。

鎮南王微笑不變:“夜巡大權,由你們作主當家,你們既然提出,我答應。”

這話無形或有意把胖兄弟權柄加強一回,長榮公子大上幾歲是個少年,他聽得出來。

漲紅面龐道過謝,王爺在,也對胖兄弟勉強謝了一回,接下來再呆沒用處,長榮公子告辭出去,走的有幾分灰溜溜。

“不錯,”在他身後,鎮南王步出案幾,在兩個胖腦袋上輪流撫摸一把,滿意地道:“這是你們的壞蛋爹,又給你們說故事了吧?”

胖兄弟大大咧咧:“沒有的事兒,這種無賴的人最多,打不起沾不得,打傷了,要說我們仗勢欺人,他出門兒就說太後不好,所以我們不好。今天不順着他呢,他出門兒就說太後不好,說我們一對搶功的人。他的目的啊,就是敗壞太後和我們的名聲。”

“是啊,金玉豈能和石頭碰呢,這一回你讓他,就知道他的爲人。隻要他還夜巡,下一回按他說的,他再敢不來,你們就收拾他。”鎮南王不拿胖兄弟們當外人看,借這個機會教導了一番。

胖兄弟嘻嘻地笑了,扮個鬼臉兒:“下一回他再不來,我們就把他攆出去喽。再也不讓他夜巡。”

“好,”鎮南王聽着都揚眉吐氣,随後調侃胖兄弟:“如今你們家裏兄弟多,讓他回家,帶上你們家的親戚,比他好用。”

胖兄弟并不瞞他,争着道:“姑丈,就是這樣。昨夜不能動用太多的人,怕驚動奸細不敢來營救。我們隻叫了龍家表哥們,今早親戚們全怪我們,說他們來自邊城,常年見到戰火,個個都不弱,問我們爲什麽不叫他們?”

胖臉上擠出一個做作的苦模樣:“如今僧多粥少,我們自己家的人就帶不完,别的人少一個是一個。”

聞言,鎮南王呵呵地笑了。

重回案幾後面,提筆正要說你們無事就走吧,我把他添上就是。聽執瑜煞有介事還在感歎:“這名聲上的事情,不敢忽略啊。”

執璞湊過來:“姑丈,你說是不是?”

“好了,知道你們爲太後很會裝相,等我見到太後,說你們會安撫人就是,大進益了行不行?”鎮南王笑回。

“那,再添一個人吧,不然姑丈的名聲不妙啊不妙。”胖兄弟笑得讨好。

鎮南王斜睨:“說來聽聽。”

“昨天正經表弟,四歲的那個,趕去搖了旗子。嘿嘿,您算上他一筆,賞賜從我們的中間扣,勉勵勉勵。”

執瑜說過,走上來,輕擡起一對胖拳頭:“姑丈,我給您捶捶背,我對太後可就是這樣的捶。”

執璞端起茶碗:“姑丈,我親手給您換茶,這個不多見哈不多見。”

鎮南王撇嘴:“你們敢威脅我?”

胖兄弟們亮了眼睛,捶背的放下手,換茶的放下碗:“也可以威脅嗎?那太好了,進宮去,對元皓表弟說,昨天晚上打的熱鬧,爲什麽沒有叫他呢,因爲姑丈不讓叫啊,姑丈小瞧自己兒子,姑丈的名聲,就此不保,”

胖兄弟們無辜的攤開雙手,索性的這就是直接威脅:“誰叫姑丈不肯變通,這個也不能怪上我們不是。”

鎮南王失笑,罵道:“有什麽樣的老子,就有什麽樣的兒子,”

“才不是,姑姑說我們要像她。”兩個大鬼臉兒過來,然後裝着往外面走:“進宮去了啊,真的進宮去了啊,這名聲的事情啊,要小心才好。”

鎮南王肩頭抽動,笑着動筆:“添上,添上搖旗呐喊者一名,此兒四歲,隻會搖旗。說他打人皇上也不信。”

胖兄弟們大喜,撲上來摟脖頸抱手臂的,親熱了一通,看着鎮南王寫完,兄弟們滿意,告辭而去。

見他們出了書房院門,鎮南王點一點頭:“不枉太後疼愛,如今我看着,還是不錯的。”

……

新打的薔薇骨朵下面,香姐兒帶着常巧秀坐在這邊,巧秀姑娘小嘴巴飛快:“表姐昨天厲害嗎?以後帶上巧秀的吧?”對着韓正經小白眼兒。

香姐兒說着好,對另一邊的蕭戰大白眼兒,昨天的氣今天還在,你的小茶壺,二妹才不要喝。

蕭戰打拳的中間,一個一個的白眼兒還過來。韓正經看他打拳,不時樂颠颠:“昨天我幫忙了。”

常巧秀小臉兒就往下一沉。

白眼兒滿天飛,執瑜執璞剛一露面,就讓蕭戰見到。蕭戰對韓正經努嘴兒:“爲你請功的來了。”

韓正經跑着過去,嘴裏叫着:“表哥表哥,剛才吃一遍點心,你們不在。”

今天學裏休假,孩子們全在一起做伴,自然的,這裏面還有生得好的孩子,對正經廣緣寺一遊的不滿。香姐兒和蕭戰還沒有拌嘴結束。

加福在另一側的花蔭下寫字,見大哥二哥帶着韓正經過來,又招手叫來二妹,興奮的說起剛才的笑話。

“不要皮,昨兒他不來,他還想要功勞。”

香姐兒加福齊聲道:“就是!”

“後來給了他,跟他說好以後放老實。”

蕭戰拳也不打了,也讓吸引過來。小肚子一腆氣呼呼:“怎麽能有他的呢?不像話!”

“沒辦法,這種情形得哄他一下,這不,我們回家裏來說了,還得去和雲若首榮說說,讓他們不要有意見。昨兒晚上長榮沒有去,這是大家看在眼裏的。”

執瑜執璞在韓正經腦袋上輕拍:“正經,有你的功勞哦,會有賞賜給你的。”

“謝謝哥哥。”韓正經知道賞賜叫好,歡天喜地。

讓他留在這裏玩,執瑜執璞說換衣裳出門,往各家說上一聲,讓大家不要有意見,丢下孩子們往房裏來。

香姐兒加福也就罷了,蕭戰頭一個氣炸肚皮。拳也打不下去了,氣也不能沉,對于這忽然出現的不要皮,舅哥們還容忍了他,小王爺惱上來,對加福道:“我回家去看看,興許母親給我們買新鮮果子,我帶來給你。”

加福昨天去看過,今天的功課正在寫,就說好,小王爺自己出門上馬,簇擁着回家。

老王爺見到孫子就樂:“你這是一天一回來,你是個好孫子。”小王爺扒到他懷裏,把事情對他說過,小臉兒黑的發紫:“祖父祖父,魚和兔子辦的不對吧,我知道他們當不了家,但這才幾天就大家都反對他們,我的體面也沒有了吧。”

老王爺琢磨着問:“這事情是在鎮南王的面前辦的?”

“是的。舅舅一定笑話他們,說他們賞罰不對。”蕭戰義憤填膺,沒來,你憑什麽要功勞。

老王爺眉頭微皺:“那胖小子們現在哪裏?”

蕭戰扁着嘴:“兩個沒出息,換衣裳出去往柳家往張家何家,說怕他們有意見,哄這些人去了。”

老王妃送上點心熱茶,心肝寶貝的叫着,哄過蕭戰到懷裏吃東西。老王撫須,低聲自語:“瑜哥璞哥今年九歲,小袁這東西,這就教他們收伏人,是不是早了些?到底看書紮底子還正經些。哼哼…。”

老王冷笑:“這是又跟我孫子别苗頭,我孫子當家的時候可沒這麽在太度過,不過就是個孩子們玩玩,至于這樣的鄭重嗎?”

“至于嗎?”老王不服氣上來:“又不是我的大孫子,這以後是要當大元帥的人,他現在學還差不多。”

叫過孫子:“祖父教你,搶功的沒有人喜歡,柳家他們一家不答應,你,把祖母新買的果子包上幾包,帶上,去一家放一包,聽他們怎麽說這事情。”

“肯定大家都反對。”蕭戰頭一個就不服。

老王眯眯眼笑了:“反對才好啊,好孫子,你啊,要跟在裏面說這樣的話。”

蕭戰樹起耳朵聽着。

“你要說,當家作主是大家推選,既然讓他們當家,就得依着。再說是我的舅哥,我戰哥兒是擁戴的。不過呢,你們憋着也不好,有話對我說,我幫你們協商,外面可不能說,這樣傷和氣。”

蕭戰兵書學的有幾年,消化的總有。這就眼珠子一轉,叉腰仰面:“哈,祖父好計策。這樣一來,大家相信我,當家作主的,不還是我嘛!”

老王喝彩:“對喽,”一揮手:“兵發各家。”小王爺裝個快馬奔跑的樣子,一溜小跑的出府門上馬,往各家裏來。

他的活潑勁兒,讓老王哈哈大笑。

……

執瑜執璞從柳家出來,到街上兄弟們自己談論:“範先生又說對了,他們大家都不答應,我們是要來哄一哄才行。”

“大哥,去下一家。”

離開這條街後,大搖大擺的小王爺帶着人進了門。

柳雲若因爲兩家争鬥過,又說自己家人窩囊廢,人前人後帶出來的話,跟袁家兄弟不好。

也就難免的,跟長榮公子平時說得來一些。

但他也氣的不行,蕭戰到來,三句話一說,柳雲若又小,對着小王爺開始發牢騷。

“憑什麽!昨天咱們人數多,但來的人好打嗎?”小小柳憤憤不平。

蕭戰得過祖父的叮囑,嚴肅地附合:“不好打。”加福昨天打了好些回才打倒呢。

“他長榮兄不來,他還想在皇上面前露這個臉兒!”小小柳的心思,就是他是柳家的人,他有責任,讓皇上知道柳家是忠心的,由已推人,正确推出長榮的心思。

蕭戰往地上:“呸,什麽兄!”

小小柳得到慫恿,這就改口:“不要皮的長榮!”

蕭戰翹起大拇指:“這就對了,男人嘛,說一不二,要皮有臉!”

兩個孩子,一個八歲,一個七歲,在柳家的客廳上罵起來。

小王爺身份尊貴,而且滿京裏知道不是好惹的,他上門,柳夫人不放心,在屏風後面聽一聽全是大罵,柳夫人讓人衙門裏請回柳至,生怕小王爺挑唆什麽。

柳至趕回來,聽到最後幾句。柳雲若罵痛快了,蕭戰也罵的痛快。小王爺還要去下一家,這就起身說告辭,柳雲若送到廳口的時候,蕭戰在這個地方停下腳步,黑臉兒繃緊,好似交待軍國大事一般。

“我知道你有不舒服,但請看在我的面子上,在外面就不要說我舅哥不好,以後有話,你信我,對我說吧,我想法子勸勸他們。”

從柳雲若的角度上,他本來就不服氣蕭戰當家,或魚和兔子當家。從今天這件事情上,更對魚和兔子不滿,以他的年紀,他屬于你不好,我離你八丈遠的時候,更不會去想法子說服。

蕭戰主動站出來,柳雲若正合心意。當下,這一對孩子好似成爲知己,送小王爺出府門,柳雲若回來。

見父親客廳上坐着,問小王爺來做什麽,柳雲若最近服父親,一五一十的說完,柳至鄙夷:“梁山王府這是怎麽了,不過就是個孩子們玩耍,以後誰又服誰?至于嘛,打小兒這就盤弄上了!”

“至于嘛,”柳至也是這樣的說。

柳雲若吓一跳:“父親出了什麽事?”

“你小子讓他哄進去,你不滿你自己不會說嗎?要他跑來聽你說幹淨心裏話,還要落個外面不要說,他爲他舅哥好的名聲。而你呢,以後有話就對他說去吧,你怕他不多哄你幾回?這是擡高他,踩下來你。”

柳至罵出來。

柳雲若兵書是看得少,主要是學文。論語已學得七七八八,這就一個激靈:“巧言令色鮮矣仁,他拿我開涮呢!”

“至于嘛!”小小柳也憤慨了。

……。

袁家,執瑜執璞一家一家走過,去見範先生複命。範先生聽過各家的反應,沒多說什麽,讓公子們回房歇息,也是該到用午飯的時候。

範先生等午飯的功夫,獨自撫須,面上是微微的冷笑:“梁山王府,你們想栽培出新一任王爺,這功夫還得下呢。”

他對國公府忠心耿耿,自然的,和梁山老王有不對。倒不會挑唆兩家的關系,隻是給老王下個絆子,也讓公子們多長個心眼,範先生自己樂。

而梁山老王呢,也不是要讓孫子壓着胖兄弟,他的孫子,是壓着所有孩子,這是老王的心思。就像他正确認識到加福的價值,疼愛上加福以後,加福的一切也恨不能壓過所有孩子。

這是梁山王府一慣的作風。

這兩個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湧動起風波來。

……

嶄新的道觀,就是小了些,離天師府不遠。大天教主“林允文”滿面紅光,就是真的林允文也是道袍加身,這一位依然是道袍在身上。

來的人不少,魏行随着人進來,正殿上一看,見這幅圖像不是林允文敬過的無天老母,而是另一個猙獰女羅刹。

文人出身的魏行,看出來這不是無天老母,他看過這樣的書,應該是一個很小的教派敬奉的神像。

魏行徹底放下心,最近讓吓得半死,出門都不敢的他魂回來半條。

這個林教主果然是假的。

從他見到自己居然沒波動,直到敬奉的神都弄錯,真的怎麽可能。

從敬香的人中走出來,魏行就差五體投地。皇上太厲害,這一手,把原本與朝廷對抗的教衆們,生生變成善良老百姓。

朝廷允許大天教這個信仰,百姓們心思有抒發的地方,自然也就不鬧。

那些妄想求大天教得财得官的人,佛教道教中也一樣有。這樣一辦,從此大天教就成爲普通的一個教派,真的林允文你沒有死,也就成爲假冒。

一兵一卒沒有動,成功瓦解大天教的逆反之心。

魏行的官職得保,還生出在這樣的皇帝手下當差,頗有榮焉。

擔心這就沒有,春風正好,路過的巷子裏不時見到一株半株的碧桃花,魏行心境大好,見前面就是歐陽家,門頭露出靈棚一角,魏行想了起來。

歐陽大公子急病身亡,這是歐陽家的說法。魏行有些消息,歐陽大公子是廣緣寺門外喪命,雖然沒有人說他通大天教,魏行是明白人,那晚有人爲林允文驗證真假,保不齊有這位大公子一個。

既然走到這裏,魏行想就進去祭奠一下吧。

看看身上衣裳,沒有喪事上不合道理的鮮豔顔色,一件灰衣,下面黑綢褲,盡可以去得。

這就腰中取一錠銀子,魏行走進歐陽家。

靈前上過香,多少灑幾點淚水,見回禮的卻沒有人。要請出二公子來見時,見裏面喧鬧聲起。

有男人嘶聲嚷道:“你走你走,我休的你!”

七、八個人圍着一個婦人和兩個孩子出來,這不是别人,是歐陽住的遺孀和孩子們。

大奶奶哭的哽咽難言,一手攬住一個孩子,陪着她們的人可能是親戚,有兩個罵道:“你們家不能養活,自然我接出我的女兒和外孫,能守就守,不能守就嫁人,這有什麽稀奇。你小叔子不答應,你算什麽東西!”

魏行聽出來這是大奶奶的娘家,驚愕之中,想這家人如今是足夠的慘,就算接女兒,也不能剛死丈夫就接走不是。

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歐陽家此時無人出頭,魏行長歎一聲,上前施一禮:“大奶奶可還記得我,自老大人去世,我少來走動,聞說大公子西去,我前來拜祭,見到大奶奶和公子們出來,不得不說上一句,這人雖是死了,活人還要臉面度日,大奶奶縱有再蘸的心,也要等到大公子做七後再走吧。”

歐陽大奶奶哭道:“不是奴家心狠,實在是本來好一個人家,一裏一裏敗落的沒有原因。與公子有孩子,本應該爲他守着。可魏大人您不知道,大公子不在的那一個晚上,是和二叔說了話,當晚出去再也沒有回來。”

憤怒道:“什麽暴病身亡,這棺材裏就沒有人。”拂面大哭:“還我丈夫,把我的丈夫攆去哪裏送死,隻瞞着我,我哪裏還敢在這個家裏守着!”

她的娘家人道:“什麽大人不大人的,不用同他廢話。我們嫁女兒要過好日子,如今做了什麽惡事,一個一個的死男人,我們女兒過不下去了,大遠路的我們接女兒走,多呆一天,是一天客棧的錢,帶上外孫,咱們這就離京。”

回身對着院内罵:“靈位不讓抱,誰又稀罕!”

院子裏歐陽保的嗓音,千淫婦萬淫婦的罵。歐陽大奶奶頭也不回,讓孩子去歐陽住靈前叩過頭,帶着他們上車離去。

魏行呆若木雞,推敲一下,歐陽家是外省的人,兩位公子成親以後進的京。

大公子這死沒幾天,而大奶奶娘家的人這就在京中,這是大奶奶早就有離開的心。

這個家是徹底的敗了,魏行心灰意懶,也不想去安慰歐陽保,甩甩衣袖走出來。

……

碧桃花,在宮裏開放的更好。太監抱着元皓摘下一大枝,蕭元皓拖在身後,不管地面拽得花朵兒殘,到禦書房裏給皇帝看。

“元皓摘的,”

小王爺不是個老實的,加壽不在宮裏的時候,他是随意的遊玩。

皇帝讓他到榻上玩,不要又在地上坐着,仔細冰了他的屁股。太監們抱小王爺出去,往偏殿裏去。另一個太監進去回話:“玉清道長,普救大師候見。”

皇帝肅然起身,十分禮遇的口吻:“請。”

這才是真正的修行人,魏行佩服皇帝,或者很多人佩服皇帝,皇帝佩服的是他們。

若是沒有接他們進京,皇帝對大天教是鎮壓的手段。

原本的安排,廣緣寺說法,“林允文”忏悔,當衆以死謝罪。

裝扮的人,自然是不死的,但這是本來的版本。

說法的前一天,道長和大師對長陵侯世子方鴻呈上一個主張。

“天佑青山,也滋潤河流。枯樹,也有容身的地方。大天教既有一定的人心,不可傷他們的心才是慈悲精神。不如容大天教于京中,讓教衆們有個進香的地方,也就不生事端。”

方鴻當即聽出這是絕妙的主張,他轉給皇帝的時候,當年太子黨把的住皇帝軟脅,進言道:“皇上是仁德之君,就有這仁德的主意出來。”

頭一個不傷人,皇帝相中。後面帶來的收益也不小,比如真的林允文禍害勁兒下去一半有餘,他成假的了,皇帝也深歎這法子好。

對請進京的道長大師賞賜衆多後,今天是他們來辭行,說事情已辦完,回去修行,皇帝破格的迎了幾步,賜他們坐下,有挽留之意,但也知道高僧名道就是不戀榮華,也就隻問他們要什麽也罷。

玉清微笑,說了一通黃老無爲而治。

大師微笑,說了一通慈悲爲懷。

送走他們,皇帝賓服之餘,取過鎮南王爲孩子們請功的奏章,禦筆一揮,賞賜加重一倍。

且又有幾個字:“虎父無弱子,朕心喜悅。”交給太監,讓他們一家一家去頒賞,不得遲誤。

……。

“夫人,宮裏來了幾位公公,說有賞賜給咱們家。”

掌珠聞報疑惑:“沒有弄錯吧?要是給侯爺的,侯爺怎麽沒說起呢?”

一面讓人請出祖母和婆婆,一面裝扮,又讓人打聽别走錯了門。

老侯夫人出來的時候,丫頭重新回來:“沒有弄錯,這賞賜是給小侯爺,公公把名字都報出來,說是給文章侯之子韓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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