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位在孩子們中間來說,生得并不叫好。但人家是祖父的心肝,是祖母的寶貝,是家族的希望,在受家人寵愛上面得天獨厚,養成散漫得瑟的個性。
就是加壽那麽樣的得意,在小王爺這裏也吃癟。讓阮琬聯合父親阮英明收拾下來,蕭戰早就對祖父告狀:“他又要走我的錢。”
梁山老王以他主宰三軍的腦袋瓜子還愁這個嗎?不緊不慢對孫子道:“且給他,不要急,有一天祖父幫你一古腦兒的要回來,還要收利息。”
今天小王爺是欠債且收利息來了,他又比阮琬大兩歲,個頭兒高,泰山壓頂似的對阮琬手上的紙頭不屑:“你是賊!”
阮琬的小臉兒都綠了,這兩年見到蕭戰,他就占盡上風,早就不記得吃虧是什麽滋味。心裏還記得父親的話,不能把包袱裏的一疊子紙頭弄丢,小手抱得緊緊的,阮琬回蕭戰的話,尖聲道:“你說誰?你才是賊!你憑什麽說我是賊!”
蕭戰一指他的小包袱,嘲笑瞧不起一起上來,本來嗓子就粗,這時候底氣足,小人兒發出打炸雷似的咆哮:“這些!是我家的!”
阮琬憤聲還擊:“你胡扯!這是父親的!”
蕭戰哈哈哈大笑出來,這一定不是對阮氏父子表示愉悅的笑,把小二笑得臉跟兒子似的,一起綠瑩瑩。
小二飛快轉動腦筋,盤算着我是天下師,這個月殿試張榜,我還要再收一批門生,我豈能有做賊的名聲?
如果我是賊,好吧,我皮厚一厚裝不打緊,但我不能耽誤我的門生,比如今科還沒有出來的狀元榜眼和探花,不是也讓我連累成賊?
我是賊真的不打緊,但從此天下文人皆爲賊,因爲極有可能他們是我的門生,是我門生的門生,是我門生的門生的門生……
天下師百般尋思掂量輕重時,高天出去看視大門的家人連逃帶蹿的回來:“不好了!大門讓人打壞了。”
高天等人吃驚還猶尚可,袁訓是早就料到,親家老王又不是下貼子請來的,那隻能是不請自來。不請自來一般有好幾種方式,破門而入就是一種。
阮家小二則讓提醒,知道老王爺是真的如他所想,這祖孫把他盯上的。弄不好有個什麽人跟在後面,就等自己拿出這些紙頭使用,這對祖孫轉瞬就至,來了一個現形抓拿。不然,怎麽能來的這麽快?
那偷窺的人就是躲在牆頭門後的,等他見到自己取出紙頭,再回王府請祖孫們來,也不會現在到來。
這估計是自己存放這紙頭的包袱都早讓盯上,這就兒子背上跟自己出門,就有人知會老王。
小二認栽,老王爺是什麽人?千軍萬馬中不眨眼睛,屍山血海中智計仍有。小二想我不是對手,我也丢不起這人,那就隻有唯一的法子,他對着袁訓可憐巴巴的擠擠眼睛。
袁訓正腦袋發脹,想着這人丢大了,這人丢的天天掉黃河裏也洗不清。不管是寶珠送給小二的也好,還是小二偷着拿的也好,紙是加福用的,從自己家裏出來的,面對老王他一樣擡不起頭。
他正爲難呢,收到小二求救的暗示。那眼睛擠的左歪右擰的,隻有一個意思。
“嗡”地一聲,袁訓大腦一片空白。你小二你你你?你不會是讓我認下來這賊名吧?
尚書目瞪口呆對自己的好兄弟小二看去,見小二嘴唇微動,先是無聲的三個字:“好兄弟。”再就無聲的又是一句:“天下師。”
驟然間袁訓讓小二氣的火氣騰騰,你天下師丢不起這人,我也丢不起這人。你丢人不過是喜歡文房的癖性,我要是丢這個人,以後在加福的事情上永遠低老王爺一頭。你是丢人,我是丢女兒,這能相比嗎?
袁訓就對小二瞪眼,表示他不答應。小二再對袁訓“眉來眼去”,心想我萬萬不能帶着所有門生一起去當賊。袁訓心想丢臉面事小,丢加福事大,不行。
他們兩個在這裏你一眼我一眼,旁邊蕭戰和阮琬已經吵得不可開交。
“這是我父親的東西!與你無關!”
“這是加福寫字的紙張!”
“福表姐的東西與你無關!”
“加福的就是我的,加福也是我的!是我家的!”
再旁邊,高天等人話也不說了,聽完家人回報的他們一會兒看看老王爺,這老頭子衣着不凡,就是你來砸人家大門算怎麽回事?
但想到在京裏也敢砸人大門,估計來頭不小,他們面面相觑呆若木雞。
隻有老王爺一個人是面色不錯,心情大好,呵呵笑着看孫子和阮琬中吵個不休。
房外清風朗月清楚明朗,房内分成幾團稀裏糊塗。老王不着急,一個一個的來看。
從左到右,孫子他不擔心,以孫子的用功,如今他的功夫打個成年人都不在話下,何況是個小他兩歲的孩子。阮琬是吵沒有蕭戰的嗓門兒高,打沒有蕭戰的力氣足。
再看高天等人,老王瞪瞪眼,把股子殺氣壓制過去,好好站着,難不成你們還敢去告老夫不成?
最後氣色自得的看袁訓和阮英明,老王笑得奸詐無比。憑你小袁奸似鬼兒,老夫隻是不和你計較,一旦計較起來,你乖乖的端老夫的洗腳水。
呵呵,這紙不錯吧?勾得你們饞蟲大動,這不,上當了不是?
老王滿面的“客套”,語氣“謙遜”,未開言來先堆笑:“狀元公,探花郎,你們都是名士,呵呵,京裏的好名士,老夫我也佩服。但佩服歸佩服,這賊是誰啊?”
袁訓真心的痛苦上來,事到如今再看不穿老王爺的詭計,對不起他大将軍的名聲。
他已經明了,這陣勢從去年就擺開來。去年加福就用這種紙來寫字,從去年勾的小二和自己一出子一出子的眼紅。一年上下的時間,這是老王的放長線,算計得自己和小二忍得住今天,忍不住明天。等到忍住明天,後天就說不好。
這是總有一回自己要犯在他手裏,而小二不過是寶珠多話把他扯進來。但這個多事的小二要是不扯進來,自己應該還能堅持幾年,不會輕易的就上當不是。
好兄弟在這裏轟然解盟,袁訓暗恨小二,心想萬事皆可輸,不能輸女兒。正要和盤托出,說是小二喜歡,寶珠裁撕下來給他,一根手指筆直指到他鼻子上。
那沒出息,臉皮厚的阮英明大義凜然,大義滅親:“自然是他!怎麽會是我!老王爺您想,我是國子監祭酒,怎麽做這沒身份的事情!這東西是我兒子抱着的,卻是袁兄家裏拿出來的。小王爺不正在說這是加福的東西嗎?是福姐兒的,難道我去王府裏搶出來,還是去侯府搶出來的?”
小二看似眉開眼笑,其實隻是眼睛眉頭一起在飛:“我是國子監祭酒,不是嗎?”
最後幾個字說的咬牙切齒,把個臉對着袁訓,那眼神凄凄慘慘,分明在說,兄弟我不能丢這個人啊。
袁訓的臉也綠了,雙手無力的在胸前擡了擡,仿佛想說你丢不起,我也丢不起,但老王爺大笑把他打斷:“哈哈,原來是小袁呐?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不是?你我是一家人,你早說啊,你說你相中這紙,我送你一疊。這有什麽?不過就是幾張紙,喏喏,我家裏擺的太多,天陰就怕受潮,還得用些家人搬出搬進的曬啊收拾的,我想這真是煩,索性的給加福描紅吧,加福平時塗鴉也用這個,你喜歡,你喜歡我明天送給你一些。”
高天等人更傻一層,這是誰家的老頭子,他倒有這麽大的氣派?你家裏擺的太多,天陰你還嫌受潮,高天等名士聽完,真想抱頭一大哭。你家裏太多了,你送些給我們成不成?
袁訓是臉又變成土顔色,想老王到底是把塗鴉二字說出來,這地上要是有地縫,袁訓不用人催,早就一腦袋紮進去。
他嘴唇動幾動欲哭無淚,是我?
侯爺心想我要是喜歡,我不會明說嗎?我擔心你不給我,我不會刁難我女婿嗎?我要是刁難不了女婿,我不會問女兒讨幾張嗎?
他斜眼,頭一回對這紙露出嫌棄,以前就總羨慕去了。繼續的想,我要是喜歡,我不能私下拿幾張嗎?我女兒她未必看得出來,我還能用整張的紙出來顯擺,我可以說是福王府的舊藏是不是?
這紙頭?再鄙夷一回,我至于把個紙頭亮出來顯擺?這讓你拿住,紙頭比紙張更丢人,你當我沒算計嗎?
侯爺氣的面上青紅白紫全有,先是鐵青着臉對小二,再就漲紅面龐對老王爺,聽老王爺刻薄自己,侯爺的臉唰地一下子白了,随後紫漲的不能自己。
老王爺樂開了懷,讓你小子跟我理論,以後看你還敢爲加福和我過不去?老夫從去年聽孫子說不能香香加福,就給你投下這個圈套,呵呵,虧你小袁大将軍,在老夫手裏面不算個啥。就這一筆,就足夠你成爲京裏的大笑料。
小二是嘿嘿,沒皮沒臉黑了袁訓的他繼續陪笑,生怕袁訓一個沒穩住,把自己又供出來。
阮琬和蕭戰在老王說話的時候停止争吵,阮琬大吃一驚,小腦袋瓜子有轉不過來之感。他睜大眼睛看父親,不對啊,這紙頭是你的,是你的啊?
蕭戰更不信。
小王爺是嶽父拿下來,雖然嶽父要是再阻撓他和加福玩耍,他還是會還擊,但他深知道嶽父不能得罪。
他今天出門的時候,老王對他說:“走,給你出出讓人要走錢的氣,”進來的時候,紙頭又在阮家手裏,蕭戰那個樂,自然的直奔阮琬。
這一會兒風雲變幻,矛頭指到嶽父身上。蕭戰叫出來:“不可能!”他粗聲道:“不是我嶽父!”這一回更不客氣,對着小二昂頭怒目:“是你!就是你!你偷拿福姐兒的東西,别混賴我嶽父!”
阮小二對他幹笑,再對袁訓幹笑,再對老王爺幹笑:“我國子監祭酒……”
蕭戰怒容滿面:“你是個不要皮的天下師,你看福姐兒用的東西好,你就私下裏拿走,”
小二反複暗示兄弟我是天下師,袁訓還氣呼呼不理他,但在這裏讓蕭戰打醒。
戰哥兒是沒理也要占住理,得理他從來不饒人。今天要是自己不認帳,和小二當衆互相指責不雅觀不說,讓老王爺看兄弟們的笑話不說,明天戰哥兒就會滿京裏宣揚,國子監裏有個賊。
以蕭戰的個性,不說到全京裏都知道他不會罷休。
袁訓無聲地歎上一聲,以當前的情勢,讓老王爺拿住賊贓,勢必要給他一個頂罪的才行。但看看眼前就自己和小二兩個人,那可恨的天下師,還真的犧牲不得。
侯爺萬般無奈,自認倒黴:“戰哥兒别胡鬧,這紙是我拿的。”
……
月光如水,明亮甯靜。但月下的兩個人卻不平靜。一騎馬在前方狂奔,馬上人大叫:“袁兄不要生氣,小弟我也是沒有辦法,你讓小弟這一回,小弟我以後盡心竭力,爲袁兄馬前驅使,馬前驅使,啊,放過我吧……”
小二抱頭鼠竄。
袁訓追在後面罵他:“你給我停下,你個不要臉的,我拿的?我要拿不會成張的拿,我要拿怕女兒不全部送給我,我會拿零碎的紙頭?你給我停下,看我給你一頓好打!”
後面的馬上面,阮琬和家人坐在一起。他的背上還寶貝似的負着小包袱,一張紙頭也沒有丢,但阮琬臉上還是傻乎乎。
這是怎麽了?怎麽詩也不對了,梁山老王爺祖孫聽袁伯父認下來以後,老王爺大笑着回去,丢下來一錠元寶當修門錢,小王爺還說不可能,臨走的時候對父親揮拳頭,說隻能是他。
他們剛走,袁伯父就扯上父親出門,說頭痛要回家。出門父親上馬就逃,隻得來及丢下一句話:“琬倌兒,你跟家人回家。”阮琬不放心,就跟在後面過來,但父親和伯父馬跑得太快,他漸漸就要追不上來。
月下,阮琬滿腦袋的疑惑,袁訓滿腦袋的生氣,小二滿腦袋的陪不是和逃命。
……。
寶珠迷迷乎乎中,又讓丈夫給拱醒。下意識的把那強行塞到自己懷裏的腦袋抱住,寶珠打着哈欠問:“加福在家呢,你怎麽又不高興?”
袁訓那個氣啊,就是爲加福吃了虧。
懷裏沒有人說話,寶珠睜開眼睛,就見到憋氣的表情。寶珠讓自己醒一醒,輕撫着袁訓慢慢問他:“又在哪裏受了氣回來?你呀,有姑母在,你越發像個孩子。如今的京裏誰不知道姑母疼愛你,以我來想,沒有人敢惹你生氣,你這又是和誰過不去?快别生氣了,夜深了不是,睡吧。”
“有。”袁訓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寶珠一怔,她半帶睡意沒明白過來:“有什麽?”
袁訓恨恨:“有人敢惹我。”
他憋屈的表情把寶珠逗笑,寶珠故意問:“誰這麽大膽不把侯爺放在眼裏?”
說笑話的心情上來,寶珠貧貧地問:“不把侯爺放在眼裏也罷了,不把我寶珠放在眼裏嗎?不把壽姐兒放在眼裏嗎?不把小古怪放在眼裏嗎?不把福姐兒放在眼裏嗎?不把瑜哥兒放在眼裏嗎……”
袁訓聽着。
“……不把小六放在眼裏嗎?不把小二放在眼裏嗎?那可是天下師…。”也許寶珠有感應,這會兒說誰不好,偏把小二提出來。
“嗯哼!”袁訓鼻子裏出氣。
寶珠笑眯眯,繼續取笑他,同時睡意更消,她想了起來:“我猜到了,今天晚上約你出去的是小二,一定是你書社裏輸了文,所以回家裏來生氣是不是?”
寶珠眸子放光:“說給我聽聽,等我弄到明白不會忘記,明兒我好接着笑話你。你要是不明白的說,明兒家事一多,寶珠不記得可怎麽好?”
寶珠最近對丈夫總是大義滅親,而且滅的上瘾,覺得該滅親的就要滅親,不然……是拿侯爺不當一回事情是不是?
她睜大眼睛等着,又希冀又期盼,看模樣是還想大笑特笑,并且明天笑後天笑……袁訓毫不客氣的身子往上一蹿,從寶珠懷裏到把寶珠撲到身下。
“格格,”寶珠笑上兩聲,就讓袁訓按住親上一大口。随即,衣衾翻動聲,輕輕的喘息聲,随着夜風傳到外間,甚至值夜的丫頭還能聽出來耳鬓厮磨聲。
她們飛紅了面龐,用被子蓋住面頰,偷偷的悄笑不停。侯爺和夫人就是這樣的好,侯爺回來的再晚,也是要和夫人玩上一會兒,有時候是叽叽咕咕的笑語,有時候就是這樣……
這真讓人羨慕不是?
丫頭們去隔壁知會淋浴房間當值的丫頭準備熱水,然後回來悄悄的睡去,都知道今天晚上不會再有她們的差使。
睡夢中,隐約聽到裏間有人出去,又有人回來。然後有笑聲不斷,然後是侯爺的悻悻然。但這一切全屬于侯夫人,與她們沒有任何關連。
……。
第二天是五月初四,端午過節的前一天。寶珠勤謹,所以節下的準備已是周全,隻家人們再檢查一遍就行。
她閑下來,難免要想昨天的笑話,嘴角輕勾忍笑不疊。表兄懊喪的說沒臉見人,寶珠卻樂不可支。她也懊喪,沮喪的是這樣的好場景,爲什麽不趕緊停下來,然後回來接寶珠到場看個熱鬧。
正想的好,稱心來回話:“送給阮二叔的東西收拾好了,母親,現在送去嗎?”
寶珠忍住笑,這是每天收拾加福的碎紙頭送給小二,每天不誤的送去的差使,一向歸小媳婦們安排。但昨天才讓當成賊拿,今天還送不送呢?
見稱心還等着,寶珠挑眉這就想上一想。小二和表兄昨天讓拿,但寶珠不知道啊。
寶珠就當沒聽說過,一如既往地送過去。小二要是難過,他不會退回來嗎?
寶珠笑眯眯,寶珠的笑話還沒有看完呢,送,爲什麽不送?這事情多可樂啊。
本着和小二很熟悉,本着大義滅親機會不是時時都有,能看表兄的笑話就趕緊看,寶珠讓稱心吩咐人送走。
沒一會兒家人回來,寶珠爲了聽小二的反應親自見他。家人笑道:“二表公子賞了銀子,說費心多謝侯夫人,”
寶珠微笑:“還說什麽沒有?”
“隻是喜歡的很,對着侯夫人送的東西愛不釋手模樣。”
看樣子厚皮的小二太喜歡好東西,看樣子是打算繼續皮厚下去,橫豎,天塌下來有袁兄擋着,動不了他的天下師分毫。
寶珠讓家人下去,一個人這樣猜測着,又竊笑了一回。
這個時候,幾個護衛奉着一輛馬車來到兵部。看門的人認一認,上面下來一個小黑胖子。
看門的人一樂:“這不是小王爺嗎?您是來見袁大人的吧?請請,您自己進去不是。”
蕭戰讓賞他銀子,看門的人歡天喜地接過,對着小王爺進去的背影鞠個躬。
這位小爺一來找嶽父,遇到的從門人到雜役,隻要肯奉承他的全都賞銀子。賞過還有話,大大咧咧兩眼朝天不看人:“好好侍候我嶽父,不然我不答應你。”
看門的人見蕭戰一回,就打心底裏認爲尚書大人有個好女婿,也就對平時袁訓接送加福不以爲然,人家王府肯養不是?肯養還不早早丢給他家裏去養。
他腹诽着,蕭戰到了院子裏。碰上荀川,這是荀侍郎的小主人,一見到就張開手臂把他抱起來,見小王爺背着長長的包袱,荀川笑問:“您這是什麽?”
蕭戰道:“給嶽父送東西。”荀川把他直抱到袁訓公事房外放下,等在原地準備再抱小主人出門。
蕭戰進去,見到他袁訓面上又紅起來。昨天那事情什麽時候想到什麽時候丢人,最丢人的一點,是要拿不拿整張的,弄點兒碎紙頭跟沒見過世面似的。
袁訓怕小女婿是來笑話自己,輕咳一聲闆起臉,把當嶽父的派頭擺得足足的:“戰哥兒,你不在家上學,跑出來做什麽!”
蕭戰鬼鬼祟祟,對他小聲地:“嶽父小聲。”然後往前後左右上下一通的看,年紀小爬不到梁頭上去,但狠瞅幾眼卻是有的。
回身,又看到荀川還在。蕭戰擺手:“我和嶽父說機密的話,你站遠些。”
荀川就笑着站開幾步,既然小王爺說話重要,他更要守在這裏。見到雜役來換茶水,荀川把他擋住,讓他等會兒再過來。
房内,隻有翁婿兩個人在。蕭戰把包袱取下來,雙手送給袁訓,讨好的咧開小豁牙:“這個給嶽父,嶽父你以後喜歡,隻管對我說吧。”
袁訓打開來,見光潔奪目,是一疊子加福寫字用的紙張。
不得不說,這造紙的工匠太有能耐,這紙不管放在哪裏,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似上好的工藝品,讓人拿到手上就不忍丢下來。
紙頭都能讓小二癡迷,讓高天等名士抓狂,何況這是整張和成疊的。
袁訓對紙默默無言:“這是祖父讓你送來的?”以尚書來想,這是老王的又一次羞辱,是提醒袁訓不要忘記,你昨天親口承認你偷用我家給加福的東西。
你沒出息讓老夫拿在手裏,哈哈哈。老王的笑臉袁尚書都能想到。
乘勝追擊是将軍本色,袁訓垂頭喪氣。
但蕭戰小小聲:“是我自己拿的,”戰哥兒奉承的嘻嘻:“以後嶽父喜歡,隻問我要吧。”
到這裏,這話像是可以結束,要說袁訓也難爲情問。但看小女婿的神神秘秘,他不得不弄個明白,有氣有力地道:“你祖父知道嗎?”
蕭戰嘿嘿:“不知道,祖父說這樣的紙全給加福用,我也不用它。”
袁訓一臉的我就知道,這一回更是自己當賊當到了底。不但偷偷摸摸要小女兒的東西,還唆使女婿偷着拿。
雖然是戰哥兒自己的意思,但老王爺他要是知道,他會承認是孫子的私意?
他一定會說:“呵呵,你喜歡,你喜歡對我說好了,對戰哥兒說,他又懂什麽?”
袁訓無精打采,蕭戰會錯意,他滿心裏要讨好嶽父,因爲小時候讓他刁難,讨好和反駁都是習慣。蕭戰眨巴着眼睛:“嶽父您是嫌少嗎?你放心,包在我身上,等明天祖父睡中覺,我再拿些出來。”
袁訓趕緊攔住他:“這就行了,我見你的情,你别再拿了。”尚書心想我教唆當賊,還敢情不是一回?這得攔住,不然老王爺笑到肚子疼,這責任誰來擔?
把蕭戰好哄幾句,打發他出去,看着荀川抱他離開,袁尚書呼一口長氣,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腦海裏情不自禁回想昨天的一幕,幾時想幾時心裏難過。
那高天等剛認識的名士還不知道怎麽笑話呢?這會兒應該到處傳播了吧?
看外面日光移到桂花樹上面,天在半上午,就是偷懶的名士也可以起床、洗漱、會人,總有幾句話要說,說新聞的時候,隻要他不傻,應該不會少了自己這段新聞。
七上八下心裏正在難過,外面有人高聲宣道:“聖旨下,忠毅侯接旨。”袁訓出去率領在這裏的官員跪倒,聽太監宣讀的沒頭沒腦:“賞忠毅侯前朝紙箋一箱,欽此。”
等袁訓起身,太監把一個箱子送給他。湊上來又道:“皇上還有話說,讓悄悄兒的對您說。皇上說,這一箱足夠您用到明年,請您放過福姑娘。”
袁訓灰頭土臉,這下子宮裏也知道了。他氣若遊絲的問:“梁山老王爺在宮裏?”
“他給皇上說笑話去了,不知道說的什麽,皇上笑聲不斷,然後就想起來您,賞下來東西,又有一句話。”太監不明白皇上在取笑袁訓,隻以爲忠毅侯聖眷好,皇上聽個笑話都能想到他,把袁訓恭維幾句才回宮。
雜役把箱子搬進去,宋程荀川等人過來誇獎箱子好,請袁訓取出裏面的紙張大家賞過,也是上好難得的,大家和傳旨的太監是一個心思,也認爲袁訓的聖眷好,說些好聽的話散開。
他們走後,袁訓索性也就不懊惱了。皇上都知道,他還怕别的人知道嗎?
反正是要笑,那就笑吧。他取一卷紙在手邊欣賞起來,心想我且樂一回再說。
……
天色接近正午,家學裏學生沒有放學,整齊的吟誦聲好似海波樹浪,層層疊疊的到窗外來。
幾枝子淩霄還沒到開花時候,葉子在這聲浪裏簌簌晃動。有一枝輕輕垂下,落到掌珠的發髻上方。
掌珠沒有注意到,她和跟來的兩個丫頭全神貫注的往房裏看,學生們坐得筆直的身影裏,韓正經左一擰右一扭的很是顯眼。
和小六小十同年的韓正經今年也是三周歲,他能坐得住就不錯。像小六就不在這裏,小六現在的主要責任還是陪伴太後,他在宮裏亂跑。韓正經呢,跑來陪伴曾祖母,就在這裏亂跑。
學生們不用高桌子,是盤膝面前放着案幾。這種案幾對執瑜執璞來說不高,但對韓正經就有擡不開手的感覺。
寶珠想到,現在他面前放着的,是單獨爲他打制的低矮案幾,高約半尺出去,不會到一尺,上面擺着一盤子果子,一盤子點心,幾塊幹淨的帕子。
韓正經的習慣性讀書動作,先抱好果子,然後跟着念幾句,咬一口果子,騰出一隻手來吃塊點心,拿塊帕子擦擦嘴。
把掌珠樂得不行,悄聲對丫頭道:“快看,他還知道用帕子。”但見到擦過,到底小,胡亂一丢,落到執瑜身上。執瑜繼續背書,擡手把帕子放回去。
韓正經樂了,他還是個孩子,以爲這就可以玩一玩,對執瑜:“嘻嘻。”掌珠哎呀一聲:“這不擾到哥哥嗎?”她不好進去,在外面幹着急。
但見袁執瑜并不生氣,大聲在韓正經面前念幾句,韓正經可是開心,在他眼裏這就是玩,跟着表哥念着,很快,又跟上大家的節奏,雙手抱起果子,搖頭晃腦起來,這就不再打擾身邊的人。
殿試過後,柳家的人盡皆回去,這裏隻有袁家韓家阮家鍾家的人,但人數依然可觀。放眼望去,韓正經還是這裏面最小的,但小身子晃的也極有模樣的那一個。
掌珠在外面看着看着就感動上來,退後幾步,對丫頭似商議又似自語般的抒發:“他父親讓我不要接,但過節怎麽能不接?祖母都答應,說過年過節可以回家,但接回去,他還有這樣的喜歡嗎?”
丫頭笑回:“侯爺是說,請夫人看過小爺在這裏用飯再提接的話,”掌珠讓提醒:“真是的,他一定要讓我看這個,難道還有了不得的事情不成?”
自己琢磨着:“橫豎學裏過節放一天假,留他在這裏也沒有人同他玩耍不是?”
這樣想着,房裏先生走出來,後面學生們嚷道:“吃飯去,下午自休,先生說可以早回家。”一擁的出來,往飯廳走去。
執瑜執璞夾在人流裏出來,中間留出一塊空地,搖搖擺擺地走着韓正經。
别人這就撞不上他不說,韓正經還能一隻小手扯一個表哥,走的跟得勝大将軍似的。
見到掌珠,韓正經叫一聲母親,執瑜執璞行了禮。掌珠把小胖子們摩挲着,疼愛不盡地道:“多虧你們平時照顧他,教他念書。姨媽沒有好的謝你們,再好的東西也沒有你們的好,姨媽用心用意做了一個香囊,在你們母親那裏,不要嫌棄不好,将就着帶帶。”
執瑜執璞聽完苦了小臉兒,掌珠氣餒:“好吧,姨媽針指當年沒下功夫,不如你們母親的好,你們要是不喜歡用,就丢下來吧。”
韓正經大聲道:“不好,不帶!”執瑜執璞笑起來,掌珠扁嘴兒,在兒子腦袋上拂一把:“你也知道我做的不好了,真是的,”
執瑜怕掌珠不高興,同她商議:“姨媽作的要愛惜,我們帶在衣裳裏面可使得,外面帶太後賞出來的。”
掌珠把個雙手一拍:“就是這樣。”又抿嘴微笑,寶珠的孩子們個個都是聰明的,這是不肯爲難他們自己,也不肯讓當姨媽的失望。
不由得越看越愛,又想到兒子平時跟着表哥的時候多,還想再說上幾句,鍾家的孩子探出半個身子叫着:“執瑜執璞正經吃飯了。”
“好!”韓正經當不得這一聲,看也不看母親,邁開小腿直奔過去。掌珠在後面揚聲:“哎,你慢些。”兒子不戀她,有些怅然上來。
袁執璞看在眼睛裏,執璞也來安慰姨媽:“請姨媽去和母親用飯,讓正經在這裏吃完飯,我們送他給您。”
“是啊,正經很愛吃這裏的飯菜,每頓都是兩大碗。”袁執瑜也這樣說,掌珠本來也受韓世拓交待,掌珠說好,目送執瑜執璞進去,對丫頭使個眼色,主仆悄悄的到門外看視。
見幾個大圓桌子,學生們擠坐在一起。韓正經是椅子上面疊小椅子,坐得高高的,小手剛好能抱住碗,揚着面龐看着大表哥給他分菜。
掌珠着實吓了一跳:“他怎麽能吃呢?奶媽去了哪裏?”找一找,奶媽和丫頭站開數步,微笑并不上前。
掌珠這一急非同小可:“他在吃魚是嗎?這要是卡住他可怎麽辦?”就要往裏面去,丫頭們把她攔住。
“夫人您忘記了,先時壽姑娘這般年紀時,她用飯也是自己吃。”
“老太太既然接來,又肯放心交給世子和二公子,必然有她的道理。”
這才把掌珠勸下來,主仆也同時看到胖世子從大塊魚肉裏取了刺,對韓正經笑道:“你隻吃這種,這是大刺好分離,别的魚肉你不要吃。”又舀魚湯給他,幫他把肉湯飯拌好。
“給。”
韓正經迫不及待,好似胃口很好,端過小碗就自己吃,小勺子一上一下的,絲毫不用表哥們再費心。
旁邊的人也是大口大口的搶着吃,因爲桌上就韓正經一個孩子,不時爲他喝彩:“正經真會吃飯,”
韓正經就吃得更來勁兒,沒一會兒一碗沒了,雙手抱住空碗,這一回對着二表哥晃晃:“還要。”
飯桶就在桌上,丫頭們不時添上,方便學生們不離桌子就添飯。執璞接過他的碗,給他添上,這一回給他加上肉,爲他把肉菜弄碎,放上青菜,然後澆上肉汁,韓正經接過來又是一碗下去,把個空碗對着阮梁明的兒子阮瑛晃一晃:“要湯。”
阮瑛接過來,給他裝一碗湯,韓正經很快喝光,在椅子上站起,小肚子腆着宣布:“我頭一個吃完!”
學生們一起笑他,掌珠在外面心頭發熱,有什麽拱出來,到嘴邊變成一句話:“難怪侯爺不讓接,難怪……”
丫頭也稀罕:“小爺都會自己吃飯了,難怪奶媽們不侍候他。”
另一個丫頭想起來:“城外老太爺的曾孫子,好幾個有六歲了,還不會自己吃飯,成天奶媽端着碗在後面跟着。”
丫頭們喜滋滋:“我們小爺真聰明啊。”
掌珠沒有附合,她輪流看向胖小子們,再看看表親們,猶豫上來,這還要接嗎?他在這裏不過一年左右,像是學會很多。
但節還是要過,明天來很多的親戚,而文章老侯也到家學裏來看過孫子,早就宣揚:“我們正經會念書,”親戚們都等着看他,不接這不可能。
掌珠就在奶媽抱出韓正經,給他換過弄髒的衣裳後,把他好哄着帶走。
韓正經還不情願,在奶媽懷裏對母親嘟囔:“我還沒有睡覺呢,我吃過了,我要睡覺,”
來到寶珠房裏,嘟囔聲變成兩個。
玉珠也來接常巧秀,巧秀小姑娘同母親道:“我是生得好的孩子,爲什麽要接我?”
玉珠忍俊不禁:“這話挨得上嗎?”反問女兒:“你是生得好的孩子,你爲什麽不回家?”
巧秀振振有詞:“咦,這裏不是家,爲什麽母親你還要來?”玉珠失笑,話回的太慢,常巧秀又開始她的魔音貫耳:“我是生的好的孩子,表哥是生的不好的孩子,我爲什麽要回家?”
韓正經繃緊小臉兒不理這生得好的孩子。
半晌,衛氏來見寶珠:“姑奶奶們接小爺小姑娘回去了?”寶珠嫣然:“過節呢,接回去團圓團圓。”衛氏也是嘀咕:“接什麽接?明兒後兒不還是得來,再說自從老太太接來,一天一個模樣的長進,”
寶珠駭然地笑:“奶媽您這話不對,仔細姑奶奶們聽到不喜歡。”衛氏不情願上來,一扭身子到外面去說,她在廊下的時候,寶珠還能聽到:“老太太英明,接了來,不然,由着她們自己教,可就跟壽姐兒祿姐兒福姐兒差得太遠……”
寶珠無奈,隻能對自己道:“奶媽上了年紀,偏要這樣說話,真拿她沒有辦法。”
……
夜晚到來,宮闱中鼓打三更,歐陽容還沒有睡着。按說皇帝昨天還在她這裏歇息,今天雖然去往葉嫔那裏,但她也算恩寵頗有,她還煩什麽呢?
她一想到明天過節要去拜皇後娘娘,歐陽容有天大的睡意也讓吓光光。
是,她的睡意是讓吓跑的。
這種“怕”的根源要從過年開始說。
去年加壽姑娘再一次使勁兒,皇後娘娘恢複儀仗,八月中秋得以和皇帝一起出席宮宴,無端的當衆動容,淚下地讓太子和加壽姑娘一心一意。
以歐陽容來看,娘娘是指桑罵槐,指着太子殿下和壽姑娘說她失寵的事情。但自認爲受辱最深的,就是歐陽容。
她和皇後是解不開的死對頭,她又是嫔妃,在外面宅門裏論是姬妾,皇後這一出子别人也就罷了,獨歐陽容是氣得最難過的,是差點兒要去看太醫的那個。
又有父親和哥哥在外面和那梅家呂家不和,還要尋柳家的不是,宮裏皇後又一次起來不說,而且是這樣紮人心的發難之舉,歐陽容去年加意奉承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作用,皇帝隻有三十那一晚是加壽和太子強行送去皇後宮裏,别的時候再也沒有去過。
這隻能算三十的晚上,有好兒子好兒媳皇後是得意的,随後歐陽容沒有想到大年初一的上午,皇後自己當家作主,她在歐陽容面前又得意一回。
初一的一早,嫔妃們都收到皇帝在撮合下在皇後宮裏過夜的消息,來朝賀她的時候都各自心思。歐陽容猶其心懷鬼胎,做好皇後炫耀帝後和好她打壓的準備,卻沒有想到皇後說出來另一番話。
話是德妃先問:“聽說昨晚三十,太子和壽姑娘陪娘娘守歲?”德妃是陳留郡王的親家,是太後說話的應聲蟲,她當衆顯擺加壽能幹,聽的人都不奇怪。
皇後滿面笑容接上話:“正是他們陪着我,皇上也在這裏,不過皇上睡得早,”
歐陽容聽到這裏放心,猜測帝後同宮并不同室,但皇後接下來道:“太子和加壽真真的是好,猜謎兒都能猜中同一個,太子愛吃的,加壽一定給他。加壽愛吃的,太子一定記得。我對他們說,你們兩個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青梅竹馬更難得,你們兩個可不許變心,要一生一世這樣的好下去,太子說好呢,說正妻沒有不敬重的道理……”
長篇大論全是這樣的話,準備好打嘴仗的歐陽容隻恨自己還坐着,爲什麽不行過禮就辭去,一定要在皇後面前擺寵妃的譜兒,讓大家看看自己不怕皇後,隻要皇帝寵愛自己,皇後面前自己就有長談的座兒,她中宮是不得不接納自己。
這一頓羞辱讓歐陽容直記到今天,她更用心打探皇後宮中的事情,有葉嫔盯緊了她,她也僅限于打探。
這半年裏,皇帝依然沒有去皇後宮中,今天晚上皇帝去往另一個死對頭葉嫔那裏,歐陽容反而松口氣。對她來說,最大的對頭是皇後娘娘。
現在可以放下心,明天皇後沒有帝後同樂的炫耀,唯一的最傷人的,還隻能是“一心一意,敬重正妻”。
歐陽容告訴自己,明天我去拜過我就走,我一會兒也不多坐。但内心總惴惴不安,想到過年的舊事,那針刺刀剜般的話讓她心驚肉跳,對着和尚罵秃子,對着姨娘罵小星,那些話什麽時候想到,什麽時候會有姬妾們喜歡?
這一夜沒有好睡,第二天起來加意打扮,花枝招展雨露滋潤,再把皇帝去年賞她的首飾佩戴上,對着銅鏡百般滿意,覺得好一個備受寵愛的美人兒,足可以大戰三百回合,歐陽容出門往皇後宮中。
皇後宮中已有先到的嫔妃和命婦,大家簇擁之下,她笑容滿面談笑風生。
歐陽容心想這不受寵也能有氣色,更有躲一躲的心思。
當着命婦們在,歐陽容不肯失禮,上前恭恭敬敬拜見過,就道:“臣妾告退。”
回答她的,是一句心情舒暢的柔聲:“妹妹且慢,怎麽不坐會兒再回去?”
歐陽容大吃一驚,以爲自己兩個耳朵生錯地方。皇後叫自己妹妹?天呐,是不是前幾天裏打雷劈死了自己,這是在陰曹地府,這是生出來的幻象?
她驚的眼珠子定住,都顧不得看旁邊人的表情,隻直勾勾見到一個大紅宮衣的婦人,她頭戴鳳冠與衆不同,這是那心頭恨皇後娘娘。
她越來越近,她竟然纡尊降貴的走下寶座,滿面春風,含笑如對親姐妹,朱唇輕啓,柔和親切:“好妹妹,平時咱們難得一述,今天過節大家團圓,你且坐會兒吧。”
歐陽容認爲自己一定是死了死了的,不然這般推心置腹,俨然沒有仇恨的皇後是哪裏出來的?
她不好再走,心神雜亂的坐下,皇後歸座,說不上幾句話,太子和加壽進來道賀,皇後賜他們坐,笑容吟吟又開始了。
“太子,你最近有沒有和加壽拌嘴?”
太子笑回:“母後交待要對壽姐兒好,兒臣不敢抗命。”
皇後埋怨:“哎喲,你們兩個青梅竹馬,你怎麽能是不敢抗命?你應該是真心實意地對壽姐兒好才是,壽姐兒對你一片心意,你可不能轉眼就忘記,當那負心的人。”
太子含笑:“謹遵母後教導,壽姐兒賢淑良德,深得太上皇太後的疼愛,也深得父皇母後的喜愛,兒臣我是真心的……”
皇後又埋怨他,打斷道:“這話又不對了,壽姐兒好,你是因爲你喜歡,你才真心,是你自己的心思,”
太子殷殷說是。
歐陽容剛才是遭雷擊,現在是讓冰山冰海倒灌,徹底的醒了過來。咬牙暗恨,她怎麽會是好意思?她就是怕自己離開,不能肆意的羞辱到自己。
她留下自己,嘴裏好妹妹長,好妹妹短的,就是要讓自己等到太子和加壽姑娘到,她好說話……
氣的原地動彈不得,耳邊聽到皇後又叮咛加壽:“太子要是欺負你,你對我說,我來說他。”
皇後忽然就親切了,而且就是她不親切的時候,加壽也是讓教導過,要對她滿面恭敬。
這就還是恭敬的:“回娘娘,太子哥哥對我很好呢。”
太子接話笑道:“我特意父皇面前請旨,下午和你出宮看賽龍舟,我還爲你準備一艘龍舟,你猜猜看,是誰要跟我們比輸赢?”
加壽眼睛一亮,敢這麽大膽跟太子和自己比試的,隻有那一個,她脫口道:“是戰哥兒?”
加壽剛才還是裝模作樣的喜歡,這會兒是放開了的喜歡,嬌滴滴問皇後:“娘娘也去嗎?我一定會赢戰哥兒,讓他以後不要對着我說嘴。”
看上去這一家子人好生喜樂,歐陽容好生頭痛腳痛肚子痛。
她如坐針氈的模樣讓皇後看在眼裏,皇後在心裏道,痛快!
這一次又痛快極了。
------題外話------
哈哈,留着歐陽容,慢慢的死哈。求票票。
抱抱仔的新貢士,寶寶熊大五郎親,star親,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