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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兇殺外官事件重大,官員們公事以外全在談論順天府新審的案子。袁訓走進兵部,見荀川和兩個書辦也要說這件事情,袁訓對着荀川陰沉下臉,荀川把臉對着地。
等袁訓過去,書辦們悄笑:“荀大人,您還沒有把尚書哄好?”荀川把頭一昂,活似底氣很足地道:“不用理他,”
剛說到這裏,見身後一陣風似的,袁訓大步走出來。他手裏拎着一封信,眼珠子往外冒着白光。把荀川吓一大跳,見關安跟上,袁訓已經出去。
書辦們也疑惑:“出了什麽事情?”荀川定定神,暗想能讓尚書變臉色的不會是小事情,把收拾袁訓公事房的雜役叫來問話。雜役稀裏糊塗:“剛才送進去兩封公文,上面打着火漆印。”
荀川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的臉色也變了。難道是王爺在前面再次大捷?
院子裏秋風不住飄過,提醒荀川天寒地凍很快就要到來。糧草,在荀川的腦海裏閃現,讓他的心砰砰跳個不止。差一點兒,他出門跟上袁訓。
以荀川的經驗來想,這個時候不去戶部要錢要東西的,還等什麽時候?
好在他很快按捺自己。
荀侍郎表面上跟袁尚書不和,仗着背後是梁山王府這棵大樹,不把上官放在眼裏。
但實際上他相信袁訓,他能想到的手段,尚書大人也應該能想到。
關安跟着袁訓打馬,在戶部衙門外停下。大門上問一聲:“尚書在不在?”門人說聲是,袁訓不等通報,手持公文來見尚書。
戶部尚書也是剛到衙門,屁股剛坐下,見外面呼地闖進來一個人,那氣勢如入無人之境,戶部尚書不悅地道:“公事要一個一個的來,你先去隔壁稍等。”
說着話,這個時候眼皮子才擡起來,定晴一看,來的人目如點漆面容英俊,正是袁訓。
戶部尚書隻能起身,擠出一個笑容:“袁尚書……”下面來此有何公幹還沒有說出來,“啪”,公文摔到他面前,袁訓一言不發,揚長而去。
等戶部尚書愣過神,房裏就隻有他自己在,還有公案上多出的公文。他算是有城府的,一瞬間也火冒三丈。暗罵着忠毅侯目中無人,等我找到機會彈劾你一本,把公文拿在手上,見一長子的人名,全是報功勞。
大捷!
梁山王蕭觀再次大捷。
兵部裏,重新回來的袁訓,對本司打聽消息的人報過喜訊,讓他們自去,他獨自一個人好好品味這久等的捷報。
同時到的是兩封,另一封袁訓打開過,是蕭觀給自己的書信,就先放到一旁。看過另一個捷報,沖到戶部去發威。
此時要錢糧的公文由書辦去寫,袁訓得已細細地看書信。
信中十足是王爺親臨的架勢,頭一句怒氣沖沖:“小倌!”隔開一個字的空,有一個字“兒”。
應該是寫信的時候氣沖牛鬥,把尾音忘記。後來想起來,又臨時加上。
袁訓微微一笑,開頭就這麽大的火氣,這後面還不知道是什麽。往下面看,“哈哈哈……”外面經過的雜役都聽到笑聲。
大家交頭接耳的私議着:“梁山王爺信裏另有喜訊不成?”别人也就算了,荀川急得不行。
袁訓在等捷報,梁山老王爺也在等。見到尚書開懷大笑,荀川很想早早知道信中内容,想來應該和公文上的不同,荀侍郎要去告訴老王爺才是。
但他和袁尚書面子上不和,隻能院子裏幹站着沒辦法。
好容易見袁訓放下信,手扶案幾笑得肩頭還是抽動。說了一句話:“你拿他沒辦法,就來罵我!該,我正好看你笑話。”
信攤在公案上,上面的内容字字帶足火氣,就要飛起來痛揍袁訓一頓。或者,揍他的姐丈陳留郡王。
“葛通小兒!幹犯軍紀!我命人提他往京中受審,數月有餘,直到今天不見他的人影子!你家姐丈包庇人犯,隻怕也少不了你在裏面出主意!這樣一想,你小倌兒就是葛通不服管教的主謀!還我人犯,還我人犯!”
袁訓看看信笑上一會兒,好容易不笑,信就在面前,一掃眼就能見到,又忍俊不禁。
王爺也算威風的,但這一回讓葛通和姐丈耍了一個團團轉。
袁訓收起信,嘴角還是勾着。爲葛通來想的話,他最好這個冬天也不讓你找到。
……
邊城外面開始飛雪,天地沒有鋪全的時候,道路還好辨認。一塊白夾一片隐隐青山,灰色的軍營看上去,好似小小的豆腐方塊。
中間擁立的帳篷稍大,有一個人對着走來。他身穿黑色的盔甲,上面落的有雪,也有肉眼能見到的塵灰。白發掩蓋不住,有一部分露出眉角。
看得出來守帳親兵對他熟悉,無聲行個禮,請他進去。帳篷裏坐的一個人擡起頭,見到是他,也滿面笑容。
葛通含笑:“鄭老将軍,天愈發的冷,我早說過您不必再多操勞,營門給年青人守吧。”
鄭老将軍鄭國其,是跟過霍君弈的人。霍君弈死後,跟随靖和郡王但念念不忘平陽縣主的,就有他一個。
面對葛通其實是關心,鄭國其卻故意裝生氣:“将軍,您當我老了不成?”随着話,他的白發動幾下。
葛通莞爾,眼神裝作看不到他的白發:“您要是老了,我可怎麽辦?”他有些動情:“我就沒有今天。”
鄭國其哈哈一笑:“所以将軍大事不成,我就不能老。”他把手有力的揮動幾下:“就是老也不是這會兒,輔國公派人過來,他明天到。”
葛通點點頭笑:“我命中貴人多,這又是一位。這又是奉郡王的命,給我們送糧草和兵馬。”
自從他躲避捉拿在外面,糧草和兵馬全是龍氏兄弟打着給自己補充的名義,輪番給他送過來。
鄭國其道:“是啊,到底是将軍您有智謀。換成是我,去年他國公把我們看得死死的,老夫一槍搠死他。”
葛通失笑:“人都有私心,陳留郡王一片私心爲兒子,将軍您一片私心爲我。”雙手一抱拳,身子站起:“真是我給大家夥兒拜多少拜,也不能表達我和母親的感激。”
鄭國其哎的一聲:“謝什麽!隻要郡王的大旗能重豎,霍将軍的名頭能重立,老夫我縱死也值了!”
葛通的眼眶微微的濕了,這就是舅父生前籠絡的人,沒有一個不是盡心盡力。葛通沒有見到舅父,但由他們身上瞻仰到舅父生前的風采,總是讓葛通神往。
鄭國其把他打斷,關切地道:“您明天要對輔國公說明白?”葛通回魂:“是。”他輕輕地笑:“大家夥兒累了,借這個機會也可以休息。陳留郡王以前沒吞并我們,在我走以後,也不會起意。隻是我走了,要勞動老将軍們幫我看顧兄弟們。”
“有我們這把老骨頭在,将軍您盡管回京。不就是借一庫的軍需,這種事情經常的有。等兵部裏下公文慢,等王爺下公文也慢。沒東西用,借也就借了。人還在,又不是不還。”鄭國其瞪眼睛:“他梁山王就是借這事情收拾我們罷了!”
葛通一哂:“誰又怕他,不過是京裏走個過場,罰上幾個錢。”
鄭國其一樂:“所以您去吧,就要過年了,正好在家團圓。看看縣主,再看看孩子。”他喜滋滋:“是叫德寶?”
“是,霍德寶。”葛通也喜滋滋。霍德寶雖然不是霍君弈的親孫子,但過繼給他,江左郡王這就有了後。
對于鄭國其等人來說,他們數十年苦苦的堅持,瞞着靖和郡王聯絡平陽縣主,等到葛通的到來,再觀察打量他确實有能力,這就算有了希望。
遠在京中的霍德寶,比袁家的加福小上一歲,今年是四周歲,他牽動着這裏很多人的心。
鄭國其出去,葛通把回京的東西親自又檢視過。當晚睡個好覺,等着龍懷城過來。
龍懷城大吃一驚:“你!”國公火冒三丈:“我家姐丈爲你謀劃庇護,你卻要回京?”
葛通微笑:“郡王讓我立功勞,我功勞有的差不多,回京去頂的下來,我快去快回,把這件事辦了。”
龍懷城沉下臉:“你說的有理,但你要知道你如今是我家姐丈照顧,姐丈不讓你回去,你就不能回去。”
老将軍們又要露出惱怒,龍懷城對他們面色冷冷。葛通倒是個好說話的性子,不過他眼下不得勢,不好說話也就過不下去。但他手下的這些人,一個一個硬骨頭,從來不肯服陳留郡王。
龍懷城的意思,在葛通身上花錢花糧,你葛通還樹什麽外祖父大旗,幹脆的從此跟着姐丈吧。
葛通看得懂他的意思,陳留郡王沒有吞并自己的心,但他手下的人爲郡王籌劃也是有的。
輔國公是郡王的舅爺,他有這樣的心思并不奇怪。
幸好上面有郡王在,葛通這樣想着。對龍懷城笑道:“你答應我也好,不答應我也好,咱們聽郡王的如何?”
龍懷城無話可說,隻是大爲不滿:“早知道你要回去,我不用頂風冒雪的給你送來。”葛通多多的感謝他,糧草已經送來,龍懷城要帶走葛通不答應,隻能丢下來,第二天收拾營地,龍懷城和葛通一起回營。
陳留郡王倒不意外:“這事總懸在頭上也不是辦法。”他親自送葛通來見蕭觀。
蕭觀惱的眼睛都是紅的,見到葛通劈面大罵:“你他娘的是回京過年的吧!”
陳留郡王都忍俊不禁。
當下蕭觀把葛通看押,讓人送他回京。半個月後到邊城,葛夫人等在那裏,陪伴丈夫一起回京。
……
京裏,第一場雪下來,一夜之間宮中盡皆是茫茫。
葉嫔看着自己的宮女帶進人來,慢慢的有了笑容。她看着面前清秀苗條的少女,姿色不比歐陽容差。這是歐陽容新的貼身宮女,叫小蘭。
“知道我找你來作什麽嗎?”葉嫔問小蘭。
小蘭搖搖頭。
“我不瞞你,你家容妃娘娘包藏禍心,逢人就害。我父親在外面,又讓她的娘家給害了。小蘭,你幫我一件事情,我回報給你的,等皇上到我這裏過夜,我讓給你。”
小蘭哆嗦一下,讓這個厚重的“讓”驚吓到。
“你生得好,又年青。隻要能得寵,馬上就人上人。你自己想想,想通了就來找我。”葉嫔倒不急着小蘭現在就答應。
小蘭輕聲問:“不知讓我答應什麽?”她怯怯:“害人我可不會。”葉嫔淡淡:“不害人,隻把一件東西放到容妃宮裏去。”
小蘭猶豫不決:“我過幾天再給答複行嗎?”葉嫔說行,賞她一把子錢,讓她出去。
小蘭沒有回歐陽容宮裏,而是看看身後沒有人跟着,對太後宮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