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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皇後又中招

</script>容妃在罵人。

這是種孩子吵架似的伎倆。

隔着大人,或有先生等在旁邊不許罵,怎麽辦?嘴唇一動,不出聲的罵你。

容妃用上了。

她飛快嚅動嘴唇,罵的是:“賤人,賤人,賤人……”一氣數十聲下來,因爲重複的多,皇後當時就算沒看見,事後根據兩個人不和,也能順出來。

皇後這一氣非同小可,差點兒犯肝氣疼。一時間,淚眼汪汪,想到自己落到這種地步,由着這等賤人欺負,她才是個賤人,還敢罵人?

正惱得昏天地暗,又有人回話:“何嫔來看望娘娘。”皇後咬着銀牙罵,這也是個賤人,新得寵的小浪蹄子。

走出來,有心理準備,見到隔着殿門,何嫔果然也嘴皮子飛動,開始無聲罵人。

皇後再蠢,也看穿這些人有意激怒她,想給她扣一個嫉妒新寵的名聲。也知道過年加壽爲她說話本來有效果,一個受難宮女出來把事情攪黃。

怒從心頭起,這些人也是想到中秋了,加壽要爲自己說話了,她們是來攪和的。

這就明白,自己出宮是她們的心頭恨事,從此有人約束。

皇後心裏滴着血,面上木着臉,手指甲掐到另一個手指上,掐的都要出血。

一直告誡自己,忍,我忍。

何嫔很快離去,皇後回到殿室裏步子踉跄,幾乎暈倒在地。宮女看到她的失态,把她扶起,倒上一碗熱茶沒喝上幾口,“葉嫔求見。”

皇後牙齒裏嘶出聲來:“我見。”

一直驕傲是她的劣根,一直驕傲占上風。還是不要宮女同行,自己強撐着去見,又忍了一回。

葉嫔過去,水嫔來,水嫔走開,許嫔到。皇後忍得随時可以氣絕,這就沒有忍住,對着那無聲嚅動的嘴唇大罵一聲:“賤人,你們怎麽敢!”惡狠狠撲上去,這就出了殿門,對着許嫔不像要打,好似要咬她一口。

她是不許出殿門的,兩邊太監把她扶住。而許嫔既然敢參與,就随時防備,因爲誰也不知道皇後見哪一個人要發難,而發難,正是她們串通起來所要的結果。

許嫔尖叫一聲,在皇後一動,她就往跟來的宮女身後一躲。然後放聲大哭:“我好心好意來看娘娘,娘娘您是失心瘋了嗎?”扶起宮女就走:“見駕,我要見駕,我險些讓娘娘殺了。”

眼前是她離開的匆匆步子,耳邊是她尖叫娘娘瘋了,皇後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沒一個時辰,後宮都知道皇後娘娘嫉妒成性,新寵們敬重她,給她請安,差點兒讓她掐死。

……

“唉,”加壽小胖手捧着胖下巴,愁眉不展的在太後面前歎氣。太子進來就看到這一幕,也心頭酸痛。

加壽和他籌劃的差不多,見到皇帝加壽怎麽講,太子怎麽幫。然後是太子說話加壽幫,都想得很好。就要再對一遍,就要去對皇帝說,皇後又出嫉妒發狂名聲。

她本來還就有這個名聲。

别說皇帝相信,就是太子都信。他的母後一直不出宮門,心頭郁積必然是有,控制不住發狂太子他信。

太子去見皇後也沒有用,怕皇後見到他又是一通的責罵。他就先到皇後宮外問問已醒,太醫看過說氣怒攻心,緻一時暈厥。娘娘底子厚,性命是無礙。太子放下心,來見太後。

進殿門,就看到坐在太後膝下的加壽,愁着小眉頭,胖臉蛋子沮喪的往一旁歪着,讓太子心疼的不行。

可憐加壽又白操了一回心。

在這裏太子沒有想皇後,他要是想皇後,就恨她發狂。不是他心裏完全沒有皇後,他要是沒有,不會聽到消息就進宮去看,打聽到沒事才往太後宮裏來。

多想想皇後要添堵,而加壽籌劃成空理當憐惜,加壽爲的是皇後不是?

太子無聲對太後行禮,走到加壽面前蹲下身子,和加壽平視,加壽可憐兮兮:“才剛,我去罵過她們,葉嫔許嫔,凡是去的人我全罵了,”

太子柔聲:“我知道。”他沒有親眼見到,他也相信加壽去罵了人。

加壽如今有太上皇支持,她一出現,好似太後出面。她爲皇後生氣,去罵幾個得寵的嫔妃,嫔妃對上大紅大紫壽姑娘自是不敢作聲。

太子無言地把加壽胖面頰輕輕一擰,這是一個疼愛的小動作。加壽就更難過:“我不許她們再去娘娘宮裏,然後我去見皇上爲娘娘說話,”嗓音低下去:“皇上讓我以後不要再管娘娘,嗚……”

加壽輕聲的抽泣起來。

不管宮裏的事情是誰籌劃是誰推動,加壽是真的爲皇後傷心。她到今年八歲,一應的陰謀詭計都沒有她。

挂着兩行淚珠:“戰哥兒好幾天不和我胡鬧,我覺得好悶。娘娘從去年就一個人呆着,她難道不悶嗎?嗚,皇上讓我不要再管,嗚……”

皇帝并沒有斥責加壽,但難得的冷淡,大紅大紫壽姑娘已經覺得沒臉面,不是因爲刁難别人而哭,就不是哇地一大聲,抽抽噎噎,淚珠兒斷線似掉下來。

太子給她擦淚水,沒擦幾下,自己滿面是淚。加壽取出自己的帕子,也給他擦拭。頗有點兒加福和蕭戰互相喂飯的架勢,但加福和蕭戰喂飯是歡樂的,太子和加壽相對傷心。

太後是時候的喚一聲加壽,又叫一聲太子,見他們兩個仰起面龐,太後語重心長:“都給我記在心裏,六宮之主,九五至尊,不是人人都順着你。加壽,你以後可不許吃這個虧。”

太子自當地回答:“請太後放心,我決計不讓壽姐兒吃這樣的虧,爲這樣的事情難過。”

太後滿意的點點頭,讓他們去淨面,讓嬷嬷們哄着不要再哭。等他們出去,太後自言自語:“這一出子有點兒意思。”

而在加壽來說又上一課,别以爲你是皇後就天下無敵,有的是人不想讓你當皇後。

太子也沉痛徹底的又明白一回,這六宮裏想壓着母後動彈不得的人,比比皆是。

他和加壽的感情則更進一層。

柳至夫妻第二天知道,雖然皇後不待見他們夫妻,也氣了個半死,又無計可施。總不能眼前就和歐陽家,葉家水家等過不去。

滿腔憤怒,柳至算到馬浦身上,馬浦因爲官職不低的原因,三司會審。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都有份,柳至鐵了心要把馬浦官職拉下來。

……

中秋過去,紅花的女兒過滿月。小姑娘沒有起名字,紅花打算年底進京,把孩子給寶珠看,請寶珠給起名字。

這就因爲生得肖似母親,父親叫她小紅花,家裏人都這樣叫起來。

紅花頭一胎的女兒,她現在家境又優越,丈夫除去年紀大些,别的件件讓她趁心。久跟在寶珠身邊照顧過加壽,照顧過執瑜執瑜等,眼睛裏看到的是孩子們的可愛,和孩子們受寶珠袁夫人的優待,紅**疼女兒,一個月子裏放在自己炕頭。

國公府重視她生孩子,龍四通過奶奶們讓紅花進城生,說這樣就便兒的方便照應。

但秋天正是收果子收山貨的時候,紅花在小鎮上,隔窗還可以吩咐事情。這是她一片忠心不忘記差使,國公府對她贊揚過後,也沒再強說。紅花就在小鎮上生,邵氏張氏和方姨媽母女提前回來照顧她,雖然沒有母親在身邊,卻有好些上年紀的在,紅花生得安心。

到滿月後,又有一件喜事出來。紅花本來沒有想到,這事情來得太出奇。

褚大路月子裏沒見過幾回小妹妹,熬到滿月,就見天兒呆在小紅花木床邊不走。

紅花坐在炕上理家務,禇大路負責喚人:“小妹妹眉頭又皺了,要溺了吧?”

“小妹妹撇嘴呢,要哭了吧?”

紅花一開始覺得好玩,後來就總用玩味的眼光尋思禇大路。

出月子那天,方姨媽把萬大同叫出去,方明珠請邵氏張氏幫着來見紅花:“咱們兩個定親事吧。”

紅花大驚失色:“我們兩個?表姑奶奶您是主人,我是丫頭,不行不行不行。”

好說歹說的,紅花不肯答應。方明珠不放棄,撺掇着:“說好的,母親和我年底進京,侍候老太太兩年,回來換二太太和三太太。你去不去?寶珠難道不想看你的孩子?”

紅花眯起眼睛笑,小紅花還沒有落地的時候,寶珠就有信,讓生下來滿一年送往京裏。

寶珠是心疼小孩子,但紅花和萬大同商議過,打算孩子過完百天當年進京。

就紅花來看一個小小奴才沒那麽嬌貴,要等到明年進京。在她也知道加壽也好,小小爺們也好,進京不是大船,就是車裏包得鐵緊,沒有受凍這一說。

抱在懷裏,或鋪得厚暖,也沒有路上颠簸這一說。

最後一個原因紅花不願意說,但萬大同明白。那就是往山西路不好走,諸多人煙不通的地方,又是冬天,紅花的娘不敢前來,問紅花冬天進京的話,她能找到便船搭着進京,不要萬大同派人來接,說花費銀子。

紅花很不喜歡她的娘,但骨子裏那是她的娘,要看外孫是正當要求。萬大同讓人回話說冬天京裏相見。

紅花答應和方明珠一起進京,約好請寶珠拿主意。寶珠要是說這親事可以定,紅花就答應。

這還沒有進京,紅**裏先願意五分。這大路小爺和小紅花像是有緣份,從早到晚對着小紅花美滋滋地不說,有一天他提出晚上睡在這裏,他要守着小妹妹。

這要求當然不許,但把紅花和萬大同都打動不少。

玉珠還記得方姨媽的舊事,是近幾年勤勞肯幹的方姨媽不在她面前。而張氏看在眼裏,和方姨媽早就有說有笑,對禇大路也視若幾出,肯帶着上京。

紅花也看在眼裏,萬大同又勸她不念舊惡。糊塗人悔改總比繼續糊塗讓人不痛快的好,這樣的人理當嘉獎。

原諒了方姨媽,對親事唯一的芥蒂就是一個是奴才,一個是表姑奶奶。

但這表姑奶奶在家境和在家裏的地位上面,遠遠不如紅花大管事,說不上誰高攀了誰。

紅花就在每一回褚大路又守着女兒,要嫣然一回。她要是知道這裏面有小王爺蕭戰的身影,不知做何感想。

正和褚大路玩笑:“你就這麽喜歡小妹妹?”

“喜歡。”褚大路手托着腮,目不轉睛把小紅花鼻子眼睛又看一回。心裏想的當然還是我有小妹妹,我有小妹妹……邵氏張氏叮咛不要說小王爺不好,褚大路幹脆不說。

紅花就格格地笑,窗外有人回話把她打斷:“回萬大娘,國公府打發人來報信,說郡王妃有信過來,九月初歸甯,還要看看小紅花姑娘。”

紅花忙着說好,雖然郡王妃不在這裏,也謙詞幾句:“我們算什麽,郡王妃信裏還提上一筆。”

這個時候,郡王妃在家裏,叫來弟妹闵氏在面前。闵氏自從婆婆去世,對長嫂更多出敬畏,丈夫又不在家,叫她過來,步子匆匆而至。

郡王妃手指離自己最近的紅木扶手椅:“坐這裏,我有話和你說。”

闵氏的心頭一跳,她心裏所想的就是,難道二爺在京裏納妾了不成?蕭瞻峻不肯帶妾室進京,闵氏的直覺就隻往這個地方上去。面色微有慘白,低下頭來内心難過:“嫂嫂請說。”

“我要進京去了。”

闵氏一愣,她在家裏是個諸事不通,所以她是今天才知道。老郡王妃交待郡王妃護送她和丈夫靈位進京的話,闵氏也無資格知道。

在意料之外,她詫異地不加思索:“這家裏可怎麽辦呢?”

“交給你。”郡王妃親切。

闵氏腦子嗡地一下,半晌沒有明白過來。她的似迷茫似疑惑似受驚吓的神色,讓郡王妃禁不住好笑。

等她緩上一緩,郡王妃徐徐地道:“你呀,素來心高氣傲,也想幫忙呢,就是梗着個脖子,誰能看出來你有能耐?”

闵氏漲紅臉。

“這一回趁你的心,你也知道京裏還有個王府,而太後呢也上了年紀,又和我娘家母親弟弟、我幾十年失散,她要我去京中守孝期,也可以陪着她。而母親臨終前,”郡王妃在這裏頓上一頓。

闵氏頭更低垂一分,她知道老王妃臨終前對郡王妃有話,但郡王妃不說,她也不能打聽。

見闵氏并沒有貪婪要聽的模樣,郡王妃心中更爲滿意,款款地對她說了幾句:“母親遺言,也要我往京裏守孝期,要我把她和公公牌位奉請,一同帶上。”

闵氏吃驚的擡起面龐,也就明白老王妃的心思。郡王妃點上一點頭,再道:“郡王也答應。從此以後啊,太原家裏就交給你了,你不可以怠慢,出了差錯,我可不放過你。”

“撲通”,天大的美事情把闵氏壓得跪到在郡王妃面前。郡王妃讓她起來,把哪些親戚要加意敬重告訴她,哪裏管事忠心也告訴她:“你明天就管幾天吧,不要怕生疏,有事多請教老管事們。明天一早,我往大同娘家走走,辭行後回來,我就進京去了。相見有日不必難過,志哥兒忠哥兒念姐兒大婚,請你進京去。”

闵氏痛哭流涕,等郡王妃說完,再也忍不住,哭道:“嫂嫂,以前是我對不住你。”

“以後你對得住我就行,快别哭了,回房去理理我說的事情,明兒就把家交給你,有不明白的記着,等我大同回來,再對你說一遍。年底我是一定要進京的,要奉公婆在京裏享受祭祀。家廟裏的祭祀,就歸了你。”

郡王妃是真的很趕鍾點兒,說完就命闵氏拭去淚水,叫來丫頭:“還有紅花的一份兒,生了孩子,她是寶珠最得力的丫頭,不能慢待她。”

闵氏聞言,就回房去,讓自己丫頭也給紅花備上一份禮物。姨娘蘭香聽到,她和紅花曾經很好過,小心地來回闵氏:“我想跟随郡王妃去看看紅花可行?”

闵氏如今管上家,小肚雞腸不說一掃而空,也空下來大半。答應下來,帶着蘭香去見郡王妃。蘭香本就是郡王妃的丫頭,又是給寶珠長臉面,看看這個家裏有多少人要去看望小紅花,郡王妃欣然答應,第二天帶上蘭香和家人出門。

國公府裏張燈結彩,一連幾天,奶奶們起早睡晚。龍四每天檢視家裏:“這牌子不正,姑奶奶是嫡長女,樣樣要再正。”

老國公夫人又是惴惴,又是不安,八奶奶卻欣然得意。這可是嫡長女自出生,足有三十來個年頭裏,頭一回歸甯到名正方順的嫡母房中。

頭一回?想想由不得八奶奶心酸。但實在又欣喜,就一會兒喜歡一會兒去酸。

老國公是唯一毫無顧慮開心的人,小十會爬到床上和父親說話,老國公對他成天樂呵呵:“姐姐要回來了,你知道不知道?”

“姐姐?”小十納悶。他有一堆的侄子侄女兒,又因爲老國公還睡倒起不來,生下他城内一堆的謠言指責老國公夫人貪丈夫,老國公夫人不情願讓兒子多見人,小十的心眼裏還不知道什麽是姐姐。

“姐姐給你田地,姐姐會抱你。”

老國公夫人每每聽到老國公這樣和兒子說話,心裏又安心許多。

頭天晚上,紅花回到城裏,準備迎接郡王妃。頭天晚上,整個國公府的大人都沒睡好。就是老國公也興奮的睡不着,隻有小十呼呼一如既往。

第二天,說一聲郡王妃到府門,老國公夫人直了眼睛。原地僵住,袖子低垂,幸好小十不是她抱着的,倒不會受影響。

老國公催促:“出門去啊。”說上好幾句,老國公夫人才醒過來,八奶奶看着傷心,勉強撐着還要來扶她。

婆媳兩個互相鼓氣,當媳婦的道:“恭喜母親,姐姐歸甯了。”老國公夫人歎着氣笑:“是啊是啊,歸甯是好事情。”

這才想到找兒子,卻見兒子早早走在最前面。老國公夫人看着兒子一樂:“這是個迎姐姐的。”

她們往前面走,龍四陪着郡王妃往裏面來。隔着一條路,兩下裏見到花枝招展各一行人,四下裏一對眼眸,老國公夫人手腳一縮,再也不敢過去。

八奶奶沒辦法,推着她一步一步的挪,而這個時候,小十走了上去。把小手張開,爲首的是哪個他還知道,又姐弟們是表姐弟血緣親,一下子認出來。

“抱抱!”

大家全樂了,離得老遠的僵局這就打開。小十急了,怎麽都笑呢。小十再伸高小手:“父親說的,姐姐會抱。”

郡王妃把他抱到懷裏,早看到這個孩子不止像老國公,還像一個人。那個人是郡王妃一生榮華的根源,像她的外祖母,名義上的祖母,已經去世的老老國公夫人。

那眉眼兒鼻子上,有那麽一丁點兒影子。

隻一個像父親老國公,又在晚年給他留下血脈,郡王妃就原諒老國公夫人。再說她既然肯來,本就是原諒了她。

又這一個像帶大她,把她看成心尖子的祖母,郡王妃決定和老國公夫人做一對正常的母女。

老國公夫人還不敢上前來,郡王妃抱着小十走上前,把小十放到地上,對着老國公夫人拜了三拜:“見過母親。”

“嗚……”老國公夫人哭了出來。

八奶奶急得九月天氣滿頭汗:“母親,姐姐回來了,這是天大的喜事,是喜事。”八奶奶都恨不能嘶吼出來,隻可恨沒有那個嗓子。

她不說還好,說過老國公夫人更癱軟在地那感覺,是郡王妃上前扶住她。纖纖手指伸到脅下,老國公夫人渾身一震,精神潮水般回來。反手抓住郡王妃的手,滿面是淚,嘴裏嚷道:“回來就好,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呢,進房去坐,這外面風大,就要冬天了,别冷到你……”

郡王妃叫上小十:“跟上來。”小十踢哒着小腿過去。

她們走遠,八奶奶長長松一口氣:“我的娘啊,總算母親緩過來。”旁邊丫頭送上帕子:“夫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姑奶奶頭一回歸甯,您滿面是淚可不好。”

“我有淚?”現任國公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接帕子,手指往面上一揩,頓時呆住,這可不是滿面淚水,濕漉漉地在手指上。

頭一回?這句話又一次由丫頭送到耳邊,八奶奶火急火燎地就要追上去,姐姐頭一回認母親,頭一回正式歸甯,和以前打回來的不一樣,得趕緊地上前去招待。

這一動步子,壞了,腿軟酸麻,全身無力。八奶奶震驚,原來,自己也和婆婆一樣,也是快要癱軟下來。

虧自己還認爲婆婆不撐着,原來自己也是一樣。八奶奶無奈扶上丫頭,沒法子,這是頭一回啊。

房裏,老國公夫人膽怯下去,興奮也下去,帶着點兒緊張,帶着欣喜張羅送茶擺果子。郡王妃坐在老國公床前,父女在相對流淚。

“像,”郡王妃淚如泉湧。

老國公也流下淚水:“像。”

小十太像他的祖母,就有點兒像袁夫人。和袁訓相似不了,卻和郡王妃是姐弟模樣。

老國公夫人佯裝不理論,裝着讓丫頭又送東西出來,在外間肩頭顫抖的無聲哭泣。

那臨死也不肯原諒她的老老國公夫人,這最後一個孫子像她。

當天郡王妃見過紅花,紅花請蘭香去做伴,郡王妃應允。收拾出老老國公夫人的房子,給郡王妃居住。郡王妃住過三天,辭行返太原。

要把小十帶進京,老國公沒答應。

老國公不瞞長女:“把老大家的、老五家的,整房頭送進京,已經是給阿訓添麻煩。聽說寡婦還給他惹出是非。把小兒子也送走,這笑話可就大了。再說我在房裏也悶,留下他陪我說話。再大大,要進學,我也老得照顧不了,再說這事吧。”

郡王妃表達一同進京,老國公夫人是沒有意見,老國公還是以爲兒子着想拒絕。

國公夫人八奶奶和龍四也不答應。龍懷城常年不在家,老國公夫妻在,八奶奶當家有底氣。

龍四是兒子,謝氏和五奶奶走,他出門走動,已經有人猜測說他們家不容寡婦。

哪有個丈夫屍骨在邊城,把守靈的人送走這荒謬事情?

至于說爲了孩子,這話隻有親戚們面前才能說得過去。誰不知道親不親,故鄉水這話。

郡王妃沒再多說,和紅花約好京裏見,返回太原住上三天,該對闵氏說的又說上一通,約齊家裏人,把老王妃遺言一說,陳留郡王離家以前也交待過這話,親戚們沒有異議,郡王妃上船進京。

…。

丞相有通知嫌疑,京裏審的如火如荼。爲馬浦說話的人也有,這案子不是這個月下個月就能定。

蕭瞻峻忙着落井下石,軍需上早安排的有人,不急着回去。韓三老爺也樂得在家裏呆着,看這架勢還可以過個年。

梁山老王給蕭觀去信還沒有收到回話,不妨礙他繼續關注往京裏來的異邦人,再有來賄賂人的,老王不會猶豫再次送他下地獄。

除去這件以外,就整天和袁訓爲孩子較量來較量去。尚書屢屢敗在下風,他不是老王那閑人,孫子放在頭一位,敗退也有原因。但尚書雖敗猶勇,雖敗不服,再屢屢的敗下去。

家裏人包括枕邊人寶珠,都開始看尚書笑話,就尚書一個人還爲加福今天在家還是出門兒費神思。

而太上皇不知不覺的和香姐兒成了忘年交,這事情最早從三四月裏桃杏争春開始。

香姐兒把院子收拾得差不多,按她對母親寶珠說的,請太上皇和太後先住。

她的院子費時這兩年,花的木料東西海水一般,銀子更不用提。如果背後沒有太後支持,沒有她的祖母國公之女支持,她的母親有許多産業支持,就是老太太的背景也管不起香姐兒修整這院子。

前福王見到,估計要氣得不敢投胎。

房裏幾不用薰香,完全用四時花木熏陶。沒有窗戶,四面全是雕花大門闆。除房子廊下掏一條水源出來,種上荷花到夏天香滿房屋以外,别的四面種四時花卉,四時風向不同,根據風向種花,秋天起西風,隻下菊花這一邊的雕花門闆,把花香完全送到房中。

又爲看月色,設置觀月鏡。

這鏡子不是讓人睡着看月亮的,是分别在滿月、月牙兒的時候,調整角度,把一輪,或一挂月亮送滿房中。

月色明亮的時候,夜裏不用燭火甚至可以看書。

别的古玩擺設,奢侈的一概不要,全是秀樸一類的,和房間木闆花紋相映得上。

自然二字,永遠壓倒一切。

太上皇和太後欣然住了幾個晚上,以後到袁家,不住正殿就一定要住香姐兒院子。也請了皇上,皇上聞名而來,他沒有住,在這裏用了個午飯,也說不錯,回去又賞賜許多。

太上皇覺得這孩子太聰明不過,怎麽會有個小古怪的名頭兒?問上一問,和沈沐麟有關。遂問香姐兒:“怎麽不喜歡小夫婿呢?”香姐兒對上他沒有尖叫躲開,又大一歲,慢慢紅了眼圈:“他也不喜歡我。”

太上皇想想也是,出天花後的孩子面相不好,香姐兒害怕有她的理由。但因此,沈家孩子也不喜歡她,這兩個都太小,不懂事兒。

最近見梁山老王次數太多,太上皇更對香姐兒憐惜。蕭戰和加福多麽的好,香姐兒就隻能孤單地自己賞院子。太上皇有時候很願意陪她。

難得有閑功夫,太後和小六、小小蘇坐在廊下玩。小六是會淘氣的時候,他幾天裏見不到太後,就會指着皇宮方向,奶媽問過家裏,送他進宮去找太後。

見到太後,往她懷裏一紮,太後抱住他,就有宮女過來幫着太後理理衣角,全讓小六弄亂掉。

小六淘氣就在這裏,他就伸小手,再次揉亂,然後自己縮在太後懷裏笑。小小蘇姑娘呢,和他相反。小小蘇要是在,小六弄亂的地方,小小蘇不厭其煩地歸整齊。

三個人鋪着厚墊子看菊花,小六就揉墊子,小小蘇就跟後面撫平。太後舒暢地看向廊下,那裏是香姐兒的花圃,一個大花鋤,太上皇揮動,一個小花鋤,香姐兒揮動。

旁邊舍棄的舊花根子,有丫頭們幫着收拾走。

太上皇衣角濺的有泥土,間中柱着花鋤呼氣,但很滿意,還悠然自得:“子曰,吾不如老圃,如今我學老圃,我比夫子還要強。”再揮動鋤頭。

太後好笑:“就是兩個種莊稼的,不要把夫子也說上。”香姐兒笑眯眯的回:“民生大計是大事情呢。”太上皇大樂:“就是這樣。”招呼香姐兒:“再來,咱們今天把這塊兒松完土,明天就可以種蘭花。”

香姐兒希冀地看着他:“隻是沒有好蘭花,那花房裏的蘭花全是由着人長出來的,好個端正模樣兒,卻少許多趣味。”

太上皇搖晃一下身子:“我掐指一算,你且等着……”話音剛落,侍候在旁的太監回話:“梁山老王來了。”

香姐兒喜笑顔開:“來了來了。”

太後笑着打趣:“來了來了。”

小六不懂,見事學事:“來了來了。”小小蘇對他嘟嘴兒:“亂嚷嚷。”話說得已然流利。

“來了來了,”最後一個嚷的梁山老王。分明他是從家裏騎馬過來,卻帶着大步仆仆模樣,膝前奔跑着加福和蕭戰,一起笑嚷:“我們出門兒去。”

太上皇對香姐兒擠擠眼睛,香姐兒大喜:“好啊好啊,我和你們去。”

說話間,老王到面前。蕭戰去花叢裏,丫頭忙跟上,他要哪枝剪哪枝,免得小王爺自己動手,他是連根拔起。

香姐兒敢怒不敢言,因爲有要用到蕭戰的地方,還有丫頭得力,不容小王爺整枝糟塌,這花又是給加福,暫時忍氣吞聲。

小王爺得了好幾枝子大菊花,送給加福手上,加福拿在手裏,加福最乖巧,送去給太後。

太後見到加福,把小六先抱開,把加福抱到懷裏,看她的衣裳,打心眼裏得意。

她的加壽如今六宮裏震懾,她的加福如今梁山王府當成寶,叫太後怎麽能不得意。

見加福一身小衣裳,又是扮成小鹿模樣。梁山王新送回京的皮貨,加福做了好幾身。雙丫髻,從鹿皮上出來充當鹿角。又暖和又可愛。

太後把菊花給她一一插好,笑說:“這是個菊花鹿仙子,等到冬天,就真的是梅花鹿仙子。”

加福笑得小臉兒似一朵花。

太上皇問梁山老王:“你又打什麽主意,來找我來了?”老王笑得合不攏口:“這倆孩子太聰明了,這個月背下來的書,超出我預定的。這不,學幾天,給他們玩兩天。太上皇,西山裏桂花開野菊香,老臣我陪您出城走一回吧。”

太上皇手指着他:“是你沾我們的光兒,就不要說你陪我。”梁山老王滿面堆笑:“不跟上您和太後,把加福帶出城去,這旁人的臉色不好看呐。”

太後在廊下都撲哧一樂,對加福和蕭戰道:“你父親難纏名聲出了名。”加福現在懂了,搖一搖頭:“爹爹不難纏。”蕭戰是一臉的小違心:“我嶽父是最好最好最好,要是能讓加福住我家,就更好。”

“撲哧”,太上皇也噴出一笑,和老王約好明天出城,西山逛一圈,也正好爲香姐兒尋找野生花卉。

侯爺回來知道,又讓全家人飽飽的看一回臉色。寶珠故意裝不平:“你不喜歡給别人看去可好不好,祖母、母親和我都不想看。”

袁訓翻個白眼兒,由着寶珠安排女兒們明天出門。

第二天,先打發走孩子們,随後奶媽衛氏同謝氏和五夫人走來,她們說好的敬香,寶珠安排車輛。

奶媽衛氏敬香是出了名的,這是她在山西的時候許的願。寶珠孩子生的如意,奶媽在陳留郡王府上許願,不留餘财,盡數供奉。

郡王妃曾感動,說代奶媽出錢,奶媽說個人心意神知道,還是自己供奉。

寶珠不答應,讓奶媽手裏要留些餘财才好,不能盡數供奉。

奶媽沒有孩子,侄女兒柴妞兒嫁給天豹,寶珠不給柴妞兒差使,讓她以侍奉姑母衛氏爲主,奶媽就把錢分給柴妞兒,也好讓她不過多的想丈夫常年不在身邊。這出門敬香,柴妞兒跟随,還有關安的妻子平氏。

謝氏和五夫人是進京後跟着,熱熱鬧鬧家人護着出門。

先往最近的大廟,衛氏供奉的不止一家,也不是一撒幾百兩銀子,但每個月幾十兩的不在少數,按月都有,住持親自迎接,衛氏上一回香,往下一家去。

一個上午能走三、四家,選一家用齋菜,這裏有靜室,大家歇息。

睡到一半,讓哭聲打斷。衛氏的靜室在隔壁,她沒聽到。最早聽到的是謝氏和五夫人。

兩個人往窗外看,見一個瘦弱勾背的女子,婦人打扮,帶着個小姑娘,滿面驚惶不住口的勸她:“娘,您别哭了。”

謝氏和五夫人的心一下子讓揪緊,還沒有問過婦人家世,就由人推已,滿心裏爲她痛楚上來。

總覺得有同病相憐之處,謝氏和五夫人身不由已走出去,柔聲問她:“這位大嫂,你爲什麽事情啼哭?”

婦人受到驚吓的回眸,還沒有說話,一個姑子風風火火的過來:“這裏是奶奶姑娘歇息的靜室,施主,尋常香案不許來。”就讓她走。

謝氏和五夫人帶笑止住:“我們留她坐會兒,小師傅忙别的去吧。”把婦人請到房裏說話。

婦人道謝,見給茶水,又給女兒東西吃,心裏難過也想對個人說說,慢慢的說起來。

“丈夫去年病故,婆家受災,沒辦法回娘家投靠,弟妹們見孤兒寡母,有些話出來,在家裏不敢哭,今天出門爲亡夫上香,無意中走到這個清淨無人的地方,所以哭上一回,沒有想到把奶奶們打擾到。小婦人這裏謝罪。”

她的話沒有說完,謝氏和五夫人含上眼淚。又是不由自主的問婦人名姓,兩個丫頭紅月紅彩看意思,是想幫婦人一把。紅月對紅彩使個眼色,紅彩悄走出去,往隔壁見衛氏。

衛氏眯着眼還在睡:“什麽事兒?”

“老奶奶去看看吧,大夫人和五夫人把個窮婦人請到房裏,給吃的給喝的,又問住址,像是要幫銀子給人。别遇上訛詐的人,以後往家裏騙個不停。”

衛氏就坐起來,問了一個明白。反而面容平靜:“是這樣啊,讓她們去結交吧。”

紅彩吓一跳:“這怎麽行?不知底細不說,再說同情上來,花多了錢,夫人知道要怪我們不經心侍候。”

“有我呢,”衛氏應承着。

紅彩吞吞吐吐:“還怕,同是投奔人的,跟着學會抱怨,以後夫人不爲難麽?”

衛氏笑了:“好丫頭,不枉夫人疼你一場。你既然說到這裏,我索性對你解釋明白。”

撫一把發絲:“這人呐,不珍惜眼前好的爲常見。以後不好了,就知道以前好是難得的。人人都是這樣學着出來的,那出不來的也就出不來了。如今二位夫人們如你所說,有個投奔的名頭兒,所以讓她們見見别人家裏的,才更知道老太太、國夫人和侯夫人對她們母子有多好。就是侯爺,以前和表公子們不和,這對顯貴顯兆公子好似親生,有點兒錯,侯爺是要說的,從沒有當成隔房的客氣,這叫不耽誤孩子。去吧,我就說到這兒,你侍候去,聽聽她們有些言語,你不懂的,心裏沒底氣,再來告訴我。”

紅彩興奮的行個禮:“到底是老奶奶明白,既然這是有個比頭兒的意思,那我不再攔着。”

衛氏滿面笑容:“就是這樣。”等紅彩出去,衛氏自言自語:“你攔個什麽呢?該長進的長進,不該長進的也攔不了,該遇到的事情啊,就得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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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又恢複了。大好乖大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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