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知是他的主意,還是他的祖父老王爺的主張。先送給太後和親戚知己家裏,最後再送到袁訓面前。
袁訓要是不答應,他就得自己一撥一撥的打發人,挨家的去回絕這事。
這主意要是小王爺的,那已經是小狡猾相又一回出來。
袁訓自然不會說不,而加福,也應該是這會兒才知道她的生日就要來到。她笑彎着眉眼兒,細聲細氣地道:“是嗎?那我真喜歡。”
蕭戰離開袁懷璞,湊過來,嘿嘿一聲:“母親給你做新衣裳呢,”兩隻小手劃個大圈:“是最好看的料子,有這麽寬,有這麽長,母親說隻給你一個人做,别人家的小妹妹都不給做。”
加福笑眯眯:“戰哥兒,謝謝你。”
秋陽下面,蕭戰的小黑臉上有了幾抹黑紫,是他紅了臉。
大人們看在眼中,老太太向袁夫人欺過身去,笑容已經不言而喻,忍不住還要說:“我的加福啊,是最有福氣的人。”
袁夫人含笑欣慰。
袁訓也對寶珠悄聲低語:“等散了,回房去我讓人取衣料,也隻給你一個人做衣裳。”寶珠正要嫣然,耳根下表兄又輕笑:“隻千萬别讓孩子們知道,不然鬧騰起來你我消受不起。”
寶珠吃吃一笑。
郡王妃把他們夫妻形容看在眸中,弟弟和弟妹相親相愛,她很喜歡看,但佯裝生氣:“說給我們挑院子,你們自己先玩上了,”
志哥兒忠哥兒在母親身邊站着,聽到,歡呼一聲:“我們自己挑,走喽。”地方他們認得,往前就沖。
“走,”執瑜執璞緊緊跟上。
香姐兒撇一撇小嘴兒:“粗鄙。”握着祖母袁夫人的手,對她仰面笑靥如花,柔聲柔氣:“祖母,咱們帶着曾祖母慢些兒行。”
老太太和袁夫人笑呵呵:“依你。”
走上幾步,後面念姐兒、稱心、如意和小王爺加福不慌不忙的跟上來。小王爺要是一個人在這裏,早就跟着兩個舅哥撒野似的跑到前面。但有加福在這裏,加福是怎麽樣的斯文模樣,蕭戰就陪着怎麽樣的斯文。
念姐兒、稱心和如意更不用說,本就是三個小閨秀。跟在加福旁邊,有說有笑的讨論加福的生日怎麽過,要擺什麽樣的花,送給加福什麽東西,是加福想要的。
在後面跟的是郡王妃和龍二龍三。
郡王妃笑容可掬:“二弟三弟,你們也來幫着掌個眼。”龍二龍三受寵若驚。
齊齊一揖:“我們自當的要去看看才是。”
心裏别提有多快活,能得到郡王妃的笑臉兒,是龍氏八兄弟,從死了的龍大到現在是國公的龍八等人夢寐以求。
原因不用再說,是他們兄弟當年對袁訓不好,惹得郡王妃總是厭恨不說,陳留郡王也從不給他們好臉兒看。
尋找一下原因隻能在自己身上,龍二和龍三一起難爲情上來。心裏突突的有什麽冒着泡,讓他們難過的不行。又有幾句賠情的話往嗓子眼裏湧過來,真的說出來呢,又怕打擾臉面前的一家子融融。
直到孩子們拐到一個碧綠蒼翠的院子裏,姐弟三人落在院門外,侍候的家人仆妃又沒跟上來,這是個機會,龍二低聲道:“大姐,以前的事情都是我們兄弟們對不住你,對不住小弟,對不住姑母,”龍三随着話,把腦袋一聳拉。
“是一家人,說什麽以前以後的,以後你們好好的,我也放心。”郡王妃打斷了他們,轉臉兒一笑:“走吧,就我們落在最後面。”
龍二龍三精神一振,應聲:“是。”
……
鬧哄哄挑上半天,給志哥兒挑一座能聽松濤的院子,志哥兒自己也說好,他是太子殿下的陪伴,功夫是練家傳的,在看書上面也不能松懈。松濤聲靜,下面又種滿紅花,這樣就能沖淡松濤的肅穆,這是志哥兒早就自己挑好的,今天再和長輩們一起來,不過是要東要西,有些東西不好意思問舅母要,趁着母親還在京裏,讓她給置辦。
寶珠全都答應他,家裏沒有的,就讓家人外面去買。
忠哥兒小兩歲,想和執瑜執璞一起玩耍,挑的院子也是他早幾天相中的,就在執璞隔壁,也要了一堆的東西,又讓母親當着外祖母的面答應留許多的錢,兄弟們自己花用。讓舅母寶珠打趣:“難道舅舅不養你們嗎?”
忠哥兒漲紅臉,讓拘的說出實話:“要買的東西,怕舅舅不讓買。”惹得大家大笑一通。
念姐兒住的地方,是寶珠定下來。把她看得和加壽一樣重要,加壽有個繡樓,加壽并不天天在家過夜,讓念姐兒住到加壽繡樓上,就在舅舅和舅母正房的後面,算是寶珠親自照看着她。
寶珠笑道:“壽姐兒現在回來,還是住在我們正房裏。她要是想住到繡樓上面,就和念姐兒做個伴兒,平時的時候,念姐兒不進宮就陪母親和我,我也多份兒熱鬧。”
交給寶珠,一切放心。當天家宴,大家盡歡而散。太後疼愛郡王妃,太上皇還是皇帝的時候,在京裏賜給陳留郡王府第,陳留郡王妃就住在那裏。
回家去,見太後打發人來說餞行的事情,郡王妃一面回話,一面讓人去告訴項城郡王妃,把寶珠的話原樣不動傳過去,隻是沒有說由寶珠說出。
她走得匆忙,加福生日也不過,中秋更不能團圓過再走,對太後和袁夫人來說,都覺得遺憾。但猜到陳留老王妃可能病重,也沒有人阻攔。第三天頭上,陳留郡王妃離京,返回山西。
…。
“走了?”項城郡王自語着,嗓音低不可聞。
他在單身牢房,身在昭獄中。從他站的角度往窗外看去,還能看到來往昭獄中的官吏們。
秋風晴陽,是個趕路的好天氣。那個美貌而又能幹的女子,她又一次離自己遠而又遠。
陳留郡王妃就是還留在京裏,項城郡王也不敢指望她能幫上什麽忙。一開始進京,也沒有即刻往她府上求救。
陣前嘩變,這是丢死人的事情。對任何一個将帥來說,打不過對方讓刀劈劍刺而亡,甚至走投無路讓逼死,也比陣前嘩變光彩。
這表示的是他親手帶出來的兵将,他們離自己而去還不算,還正面一刀背後一刀左面一刀右面一刀,斜次裏再補一刀,把縫隙全補得齊全,沒有地方不下刀的一件恥辱不能提,要帶到兒孫輩的事情。
親手……世上最親切的兩個字,又最花盡心血的兩個字,又是遭到背叛時比黃連還要苦的兩個字。
項城郡王咽着這杯天下最難黃蓮汁進的京,就他本心來說,他羞于去找任何人。也就他本心來說,以當今皇帝的脾性,他罪不到死路上。
所以他的人不大和林公孫等人攪和在一起,所以他一直等待東安、靖和的結果。論罪名,論受逼迫,那葛通拼命似的把東安與靖和弄進京裏,要審也是先審東安與靖和。
就等來兩個自刎。
項城郡王進京後就稱病,一半兒是裝出來,一半兒是真有傷。曆年征戰将軍們都有舊傷,這一回嘩變他也有傷——丢死人,嘩變出來的傷他——他沒臉見人,氣怒真的身體不好。他是郡王,又是欽犯一流,待遇在單身牢房裏,看病也是太醫。
他随進京的将軍先生們來告訴他:“林公孫婁修等人弄的很大,像是這事情能過去,”項城郡王一喜,湯藥效用就大,本來就要好,等來皇帝一道聖旨,死了兩個郡王,把他真的吓病。
他的王妃隻是個内宅裏的婦人,慌亂情急之下,有病亂投醫,又因爲陳留郡王妃在京裏,太後親侄女,女兒又許給當今皇帝爲媳,早就想去找,又沒有主張,問過項城郡王,項城郡王當時還在觀望說不必。
見他病倒,在東安郡王與靖和郡王自刎的那夜,一病不起,口出谵語。項城郡王妃在沒有主張的情況下,問過将軍們和先生,大家都允可,扯下自家以前和陳留郡王争鬥的面皮,往陳留郡王妃面前求助。
陳留郡王妃的心思,已經對寶珠說明白。她自家丈夫就是郡王,再說嘩變這事情不見得就是主将對你不好,陳留郡王妃不願意留下嘩變就殺頭的前例,同寶珠商議。
寶珠回的話,經陳留郡王妃之口,入項城郡王妃之耳。再由項城郡王妃之口,入項城郡王之耳。
這就重新把項城郡王當年苦苦尋求而得不着,因輔國公府兵強盛,陳留郡王妃持家有條而還想在心裏的陳留郡王妃,送到項城郡王腦海中。
他郁郁沉思狀,他的妻子項城郡王妃站在他旁邊,這消息就是項城郡王妃對他說的。
見項城郡王滿面黯然,項城郡王妃還是有舊年的嫉妒,但更惶然的讓壓下去。
“怎麽辦?她沒幫上什麽就走了,本來以爲她在太後面前能說上話,皇上至孝,太後說話總要聽,可她走了,她丢下讓你請罪的話,就此一走了之。”
項城郡王妃接近崩潰的哭起來。
她嫁丈夫隻想夫榮妻貴,項城郡王這件事又太大,他的人馬協助福王做亂放進蘇赫,因此押解上京不是一般的罪名。
東安、靖和二郡王的死,是壓垮項城郡王妃的最後一根稻草。陳留郡王妃的離開,倒不算什麽,隻能是打開項城郡王妃淚閘的小小水花罷了。
項城郡王妃歇斯底裏,在昭獄裏還要壓抑不敢放聲痛哭,就低聲嗚嗚如喪考妣般大恸:“我該怎麽辦呐?”
牢房并不大,哭聲随随便便就可以填滿。項城郡王硬是過上好一會兒才聽到。
他一直在回想當年,也一直在痛恨當年。
當年,他在陳留郡王妃很小的時候就上門求親,沒想到郡王妃是在娘肚子裏沒出來時,就和陳留郡王定親。
這事讓項城郡王全家震撼,從中看出先輔國公夫人對母氏一族的痛恨,也是對當年輔國公夫人的不滿,也看中陳留郡王府對和輔國公聯姻的重視。
第二年,項城郡王再去輔國公府上求親,已經不是簡單的他喪了妻子,他窺伺國公府兵。而是變成阻撓陳留郡王府得到利益。
就這樣一年一年的,他和陳留郡王結下冤仇。奪妻之恨,雖然沒奪成,但項城郡王是竭力的奪,陳留郡王要是能放過他,也怕讓外人恥笑。
直到陳留郡王妃長大,美貌如出明珠。平添項城郡王一層恨。輔國公棄武将改文官,府兵除去自家留下少許,盡數贈送長女,這是二層恨。
袁訓入軍中,聖眷如掀滔天海浪,戰功如勝九天之颠,他在陳留郡王帳下,陳留郡王身爲主将,順理成章得到不少好處。這是三層恨。
除去這三層恨,數十年裏還有層層疊疊,不能抖落,翻出來不能盡數的矛盾,讓項城郡王在恨的同時,心頭更不能丢下陳留郡王妃。
光那舅爺要是自己的該有多好這一件,就足夠項城郡王中夜難眠。
但他也不能再忽視他的妻。
她一路跟進京裏,本是個無德無才的人,爲丈夫四處奔波,常忍淚痕來相見。身在難中,項城郡王不能再把她忽略。
她也有她的好處,隻是在日子裏不太明顯,又有陳留郡王妃來相比,不是往京裏來受難,還不容易看出來。
“嗚嗚嗚……。”
想到自己的妻,就聽到哭聲。聽到哭聲,項城郡王這才看到妻子傷心難耐。
一塊大石同時夫妻心上,就是二郡王的死。
項城郡王能明白妻子的無助,也促使他必須動用最後一個,不到危急關頭不能亂動的救命符。
“别哭了,”他這樣勸着,往木床上坐去。
手随意的在床上一撫,床不是家裏大床,隻能睡下一個人,他手長,坐的又近床頭,從枕頭下面碰出一個東西來。
伸手拿起,奇怪地問:“這是什麽?”
一個黃色的符紙,上面寫着字,鬼畫一樣看不懂,項城郡王随即明了是妻子弄的。除去她給自己收拾床鋪,别人都沒能耐放這個。
苦笑一聲:“這東西無用。”
“哧哧,”兩聲,撕成兩片,擡手就要扔開。
項城郡王妃變了臉色,也不哭了,也不再絕望。旋風似過來,搶在手裏,心痛地叫上一聲:“你呀,我這是神仙符,保命的!”
“算了吧!我自能保命,用不着它。”項城郡王不信這個。
淡淡的一句話,讓項城郡王妃愣住。
“真的嗎?”她目光瞍在丈夫面上。
項城郡王面無表情看看她,不知道怎麽對她說,也省悟到不能對她說。見妻子對着兩片符喃喃:“果然是神仙下凡,他就是這樣說的。”
“說什麽?”項城郡王聽到,皺眉問着。
項城郡王妃繼續喃喃:“那神仙說,把這符壓在你枕下睡上幾天,就有保命的主意出來。”項城郡王身在困境,也淡淡失笑:“胡扯,哪有這樣的事情?”
“這你不就說有了,對了,神仙說如果沒有保命的主意,就是心不誠,讓我再送銀子去。有了主意呢,也要再送銀子給他,保你主意一路通行。我走了,飯在這裏,晚上要是我拜他還沒有回來,安排好人給你送來。”
項城郡王這就往外走,項城郡王想要叫住她,說不要亂花銀子。又見到妻子步子惶急,還沒有從驚慌中走出。心頭一痛,想到她爲自己才這樣。要花錢,就花去吧。
橫豎到現在,除去自己這最後一個主張以外,也隻有花錢的主意了。
讓她有個盼頭也好。
就由着她去,等她走遠。停上一停,叫來獄卒。跟他的将軍們當值似的在,輪流在昭獄裏守着他,聽使喚買東西,項城郡王讓獄卒叫來一個。
背着人,項城郡王懷裏取出一個小小紙張給他,輕而有力地道:“把這個,送給忠毅侯!”
……
“陳留”。
袁訓打開紙張,上面隻有這兩個字。
問關安:“人走了?”
關安往外面看看:“咦,剛才還在,他看着侯爺進來,讓我送進來。這就走了?”關安樂了:“他倒沒話要說?”
袁訓抿抿唇,這是意思全在紙上,也就在這兩個字上。莫非項城郡王手中有姐丈的把柄在,想要脅自己幫忙?
袁侯爺不是吓大的人,不會見到這兩個字,這就去見項城郡王。也不會認爲項城郡王說胡話,抛到腦後不管。
讓關安出去,雙手抱在腦後想上一想,不得主意時,往内宅裏來看寶珠。
寶珠能幹已是親戚裏出了名,但袁訓不是尋她讨主意。
舅父這就沒有禍事,外甥們安置好,姐姐已走,官職還沒有下來,正是空閑的時候,正是侯爺粘乎老婆的時候,不能平白放過。
袖着兩個字,袁訓往裏面來。
丫頭們告訴說:“夫人在後院子裏呢,”以袁訓想來是看花,想和寶珠玩笑,蹑手蹑腳拐過長廊,在竹子後面先做個打量。
……
晴空澄淨,有一株石榴花落得晚,碧玉似的綠葉中垂落幾片紅傘狀嫣紅。寶珠倚站在樹下,面龐盈盈如玉,笑意在情思中。
和袁訓一樣,老國公這就安然無事,義士們轉給太子殿下,二爺卸下擔子,悠閑上來,也想到袁訓說的遊玩,正在這裏心動。
紅花綠意中,她穿着一件珠色的衫子,上繡宜男百花。秋天蚊子毒,白天還有出來,手中握一把應景兒的團扇,輕輕的搖着。
偷看的袁訓心動,想呆子小寶今天打扮的好。細細的打量一下,發現呆子小寶不但更中看了,個頭兒像是也高許多。
石榴樹不高,呆子小寶要稍側面龐,不然發髻觸在樹葉上。
一時間,袁訓含笑。
一時間,寶珠含笑。
夫妻你看得見她,她見不到你,油然生出恍然如夢之感。
……
寶珠在想,她頭一回出京,像還在昨天。那一年她還天真爛漫,那一年她還不知什麽是兵荒馬亂。
以後往來山西,馬也騎得,生下幾個孩子後腰身所以不變。
所以加壽兒胖嘟嘟,當父母的沒有一個擔心,就是太後也不擔心,太後幾十年的身形也是這般保持。
那一年她以爲寶珠有間鋪子,會瞞着表兄存私房,就叫好生了不起。那一年她從沒有想過除去舅祖母前南安侯夫人以外,還有淩姨娘那樣的壞人,龍懷文那樣的表兄。
更沒有想過寶珠也能闖闖江湖,寶珠也能力抗敵兵。寶珠也能守城安民,寶珠能正親戚家風。
當時年少。
而今呢,是眼界也寬大,見識也敏銳。福王、定邊郡王都蒙騙過,可以說是吓得住鬼,唬得住狼。别人想要唬她,這倒不大容易。
這日子真好。
隻因爲嫁對了一個人。
他有無限寬闊的天地給予,他有堅如山石的胸膛可倚。聚少離又多,但他無時無刻不在寶珠身邊,他的心思長依偎。
……
袁訓在想,頭一回見寶珠,還像在昨天。當時就會讨金錢,讓她做點兒活計,小臉兒黑得像大雨傾盆的以前。
那一年他隻要一個妻,乖乖巧巧,下得廚房。陪得母親,靜候繡房。
他沒有想到她幫自己舅父面前盡孝,她爲舅父傾财出囊。寶珠二爺一系列的豐功偉績,在袁訓看來是稀罕的,也隻是喜悅而已。
隻有寶珠爲輔國公所做的一切,是袁訓感激于心。
這日子真好。
夫妻能并肩的滋味兒真好。
她不再是呆子小寶,是那爲瞞私房鋪子想盡主意的人。她如今既堅強,又勇敢。和以前的性子大不相同。
她還是自己的呆子小寶,成長後的小寶。
這就夫妻長相聚守。
眼面前閑下來了不是?
…。
夫妻兩個人同時想到,該怎麽好好的陪陪她(他)呢?
…。
一個憐惜表兄數年從軍,必然勞苦。
一個心疼寶珠數年守候,必然操勞。
…。
心思轉着心思?
怎麽能讓她(他)盡興的悠閑一回才是好?
又同時有一個心思,孩子們是不能帶上。帶上光照顧他們就纏不清。
…。
寶珠嫣然一笑,悠着團扇出後院門,往孩子們院子走去,她要去交待交行。
袁訓跟在後面,大約猜到寶珠的意思,不說破的尾随在後面。
……
志哥兒忠哥兒不用看,跟随太子殿下看書,已經算當差。晚上,也排當值,不用舅父母時時顧着。
念姐兒呢,有時候和加壽在宮裏陪太後,白天又由太後安排女官教她功課,自有一攤子該學的,舅父母就是偶然不在家裏,還有外祖母照顧,寶珠對外甥女兒和長女加壽一樣,是很想多上心思,也沒地兒上去。
同樣對待就行,其實不用天天照看。
寶珠先去長子袁執瑜院裏,沒進去,院門上站定,叫出奶媽問上一問:“小爺們最近常往哪裏去?”
寶珠早知道,兒子們出去要告訴她。但今天的問大有不同,是爲了陪伴丈夫而把兒子們安置好,問是和見天兒一樣的問,但自己知道大有深意。
不能陪丈夫,就把兒子們忽略。
奶媽們沒看出異樣,和平時一樣回答:“九殿下接走去玩。”寶珠點點頭走開。
托有個好丈夫的福氣,加壽在宮裏養大,殿下公主們是她的玩伴。執瑜執璞到京裏,是加壽的弟弟,殿下公主們也願意和他們玩。幾個活潑的殿下更是一玩如故,見天兒的不是往袁家裏來,就是接進宮裏,也看太後也玩鬧。
執瑜執璞打小兒的奶媽出自太後所指,寶珠帶兒子們回山西,奶媽們跟到山西。這回到京裏,袁家的侍候人太後更是不用,另給執瑜執璞指幾個人,随同出來進去,寶珠插不下手,爲孝敬,也不能插手。
這就關心一回,來看香姐兒。
進院門,寶珠一樂:“小古怪,你這又作的什麽古怪?”
院子裏挖好幾個洞,香姐兒正指揮丫頭還在挖。
香姐兒颦眉頭,對小古怪這稱呼她一開始不喜歡,後來是懶得反駁。走來對母親嘟嘴兒:“這院子修的不好,這裏少了花,池子水要引到這裏來才好,我總算弄明白,我修院子呢。”
秋風把她嬌嗲嗓音送的遠,袁訓在樹後也笑。
福王地下有知,一定不答應吧?
福王府在威嚴上不能和太子相比,就仗着他的母親受寵,在富麗上壓過太子府。沒有一處不是精雕細刻,沒有一處不是園林上佳。
香姐兒挑剔,不想聽她抱怨,給她的時候,就是她自己說好的院子。她還小,晚上和加福跟着祖母袁夫人眠,這是不打擾父母親恩愛的意思,既有袁夫人對兒子媳婦的慈愛,也有她還盼孫子的心情。
白天,香姐兒加福會到自己院子裏玩耍。
她修整自己院子,順便把前主人福王貶低一通,寶珠輕笑:“我們長大了不是?我們從來眼界兒好,那你慢慢收拾吧,缺什麽要去。”
香姐兒開心了:“好。”
寶珠松口氣,香姐兒自己會玩,這就很好。
再往去看加福,見到那小身影時,寶珠停下腳步,後面的袁訓也停下腳步。啊,那兩個小身影。
不是一個,是兩個。
紅木亭子上面,蕭戰和加福背對寶珠坐着。亭子不是完全密封,可以看到四隻小腿晃悠晃悠的,他們正在說話。
“要大石榴嗎?”蕭戰問着。
加福笑眯眯的小嗓音:“要。給客人吃,父母親也吃。”
“好!”蕭戰沒有意見,還舉起小手表示一下:“我給你買大大的。”小手舉起,能看到兩個小孩子握在一起,蕭戰舉他的兩隻小手,把加福的一隻小手也帶上來比劃着。
寶珠還要過去嗎?
福姐兒有戰哥兒呢,父母親不在家,戰哥兒會陪着她進宮,在袁夫人房裏用飯,去和安老太太聽戲。
孩子們都有玩的,寶珠安心不少。應該不聲不響回去是不是?寶珠還舍不得。
眼前的這一對未來小夫妻叽叽哝哝的實在可愛,寶珠這會兒滿心裏是丈夫,想多看會兒。悄悄退後兩步,旁邊有他們侍候的人,打過手勢不讓驚動。
“福姐兒,母親說給你打首飾。最好的,到我們家去吧。”
寶珠竊笑,袁訓竊笑,都在心裏道,這個小子,有點兒機會從不忘記這個。
加福軟軟地道:“不行哦,我還要鬧爹爹,還要鬧母親。你們家裏沒有爹爹母親。”
“可我們家對你好,母親給你最好的首飾。”蕭戰賣力的說服。
加福搖搖小腦袋,笑嘻嘻:“你可以天天來和我玩。”
“但你是我們家的人啊。”小王爺強調的很認真。
“是嗎?”加福漫不經心。
“母親說等你長大,就到我們家住。我給你最好的院子,我……”小手又舉起來比劃:“我的院子給你。”
加福開心的驚呼:“真的嗎?戰哥兒你太好了,”
蕭戰也很開心:“真的嗎?”
“等我長大了,我就去。”
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着,加福沒讓蕭戰說服,蕭戰也不生氣。他碰這種接加福的釘子不在少數,早成習慣,不說幾句嘴上難受那種。
又說到加福過生日上面:“要南方的果子嗎?母親讓人去買。”
“母親說,過兩天接你出門看珠寶。”
“母親說,全是你最愛吃的菜。”
加福這麽小,一面開心,一面糊塗:“我最愛吃的是什麽?”家裏的菜全是依着各人喜好而做,孩子們幾乎沒吃過不愛吃的菜。
蕭戰小手拍拍胸脯:“我愛吃的,你就愛吃。你愛吃的,我也愛吃。你喜歡嗎?”
小王爺沒把自己繞暈倒不錯,加福也沒有暈,加福就沒有認真去想。再次道:“喜歡。”
寶珠輕輕地往後面退,生怕出一點兒動靜就打斷花香中的小兒女們。
桂花已開,把他們萦繞在一起。什麽是青梅竹馬,什麽是兩小無猜,全在花香中。
背後一暖,碰到帶着熟悉味道的身體上,一雙手臂從左右過來把她環繞。耳朵上讓輕輕咬上一口,随着這輕薄動作,是自家丈夫調侃的嗓音:“嗯?跟着我走,我要好好鬧你。”
“噓,”寶珠讓袁訓不要大聲。
夫妻同退後,直到看不到孩子們,才相視一笑。寶珠占先的指責,笑盈盈道:“沒羞,偷聽孩子們說話真不該。”
“我在你後面呢。”袁訓一臉的冤枉。
寶珠又道:“沒羞,跟着寶珠真不該。”說完,把個帕子掩在面上,格格的笑着。袁訓也握住她一隻手,在前面帶着,邊走邊笑:“你罵我?好,明天那紅葉,那運河,那……我自己玩。”
寶珠就拿帕子打他,讓他扯着自己走。夫妻回房,好好地商讨明天怎麽玩,後天又怎麽玩。幾年裏分離苦,準備用盡情的玩耍彌補回來。
……
一早,天氣陰有微雨,濕潤的氣息裏有着撲面而來的閑适,太後尋思起來。
太上皇如常的在窗下看書,離太後十幾步遠的地方,眼睛在書上,慢慢問着太後:“今天你又接的是誰?”
“接誰我都不忘記接孫子,你放心。”太後這樣回他。
太上皇慢條斯理:“這就好。”
太後給他一個白眼兒,這個人!太後是皇後的時候,接來加壽在身邊,太上皇總提醒太後還有皇孫們要疼。
現在自己侄子過了明路,太上皇又總盯着不要隻接自己孫子,還有皇孫們要接來。
太後知道太上皇的提議頗能安撫皇叔們,但表面上還是裝着不悅。回過他話,繼續出神想昨天執瑜執璞在宮裏,今天還想接他們。
但不接香姐兒和加福呢,長大了不說偏心嗎?
就香姐兒吧,今天接她,明天再接加福,幫加福出主意過生日,點什麽菜穿什麽衣裳,自己能幫着出主意。
正在吩咐宮人,任保進來回話:“忠毅侯求見。”
太後看天,早飯才過。這是急着來的,讓人要猜是有事前來。不由得皺眉,驚喜這事情,有時候也叫驚悲。當事人不盼着來的,不一定全是好。
太後揣上小心:“讓他進來。”
沒一會兒,太後驚喜了。
她高大英俊,朝野上下論美男子數得着的侄兒身邊,興沖沖走着五個孩子。
加上蕭戰是五個。
興興頭頭的,把太後也感染的興頭。笑容滿面:“今天來得齊全,怎麽都來了?”
依着太後,個個都想養在身邊。太上皇不答應,太上皇說皇孫沒有盡在身邊,你不怕别人有意見,你盡管養吧。再說,你一個人全霸占完,袁國夫人不寂寞嗎?
太後想想也是,就忍着饞,隔上幾天十幾天的,盡情的接來一回。平時,要麽接孫子,要麽接孫女兒,這樣天天有的來,袁家也不冷清。
今天全來了,太後猜想着問袁訓:“你是帶他們去哪裏?我沒答應,可是不行。”
袁訓行禮,孩子們則早擁到太後膝前,七嘴八舌地叫着。太後樂颠颠,聽着侄子回話。
“實在是管不得了,一個比一個頑劣,送給太後管一天吧。”
太後一聽就樂了,手指住他,簡直是心花怒放:“你同我比,你怎麽會帶孩子?就是寶珠也不能同我相比,”
袁訓陪笑:“是是,所以……”
不等他說完,太後擺手:“你走吧,等我帶上一天給你看看,虧你還大将軍。孩子的事上,你隻能說嘴。”
袁訓說聲是,對孩子們扮個笑臉兒,孩子們同他揮手道别:“爹爹,早些來接我們。”
太上皇冷眼旁觀,這不是頑劣地步?見袁訓已經出去,孩子們一個一個的興奮上來。
争着告訴太後:“爹爹不帶我們,怕我們跟着。”說這話的是大些的執瑜執璞。
太後微張着嘴:“哦?”
香姐兒搶過話頭:“爹爹和母親出去玩了。”
加福再搶過來,加福開心莫明:“爹爹說一個人鬧母親,就把我們送給太後。”
太上皇讓自己口水嗆住,太後這才覺得上當。但上當也是喜歡的。猶其見加福小面龐上跟開了花似的喜歡,太後打趣她:“不帶你,你還這麽喜歡啊?”
加福笑眯眯:“一個人鬧母親,爹爹一個人鬧呢。”在加福的眼裏,一個人鬧母親是件多美妙的事情啊。
太上皇徐步過來,向太後正色道:“你說,他把孩子丢給你,竟然不問過我嗎?”太後的偏心在這裏盡顯無遺:“您不是聽着,也沒說話不是?”
太上皇一本正經:“我也想一個人鬧,不過現在看來晚了。”太後忍住笑,繃緊面龐回他:“晚了的,誰叫你說在他後面呢?”
太上皇一臉沒好氣的重回去看書,太後對着孩子們喜笑顔開:“執瑜執璞,佳祿,加福?還有戰哥兒……。”
消息沒一會兒,就傳到皇帝耳朵裏。
皇帝納悶:“他把孩子全送給太後,他要去哪裏?”不愧是皇帝,一猜就中。
就有太監出宮,不到半個時辰見皇帝回話:“忠毅侯和夫人,各騎一匹馬,馬上帶的有帳篷等物,出城去了。”
皇帝闆起臉,這就明白。對着手下聖旨看看,就差官職沒寫。把筆一摔,想這個混帳!這是做給朕看的,他出城玩去了!
真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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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得承認錯誤,是看到快樂親愛的,貢士。麗麗親愛的,貢士。可能以前沒有過,所以沒慶賀。
在此慶賀仔有兩個貢士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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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還應該說點什麽?是了,勤奮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