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回聰明,人馬從質量上看過硬,但數量上不行,又帶着糧草不願意和人硬拼去,先行派出打探的人,按逃回府兵指的路,搜索定邊郡王的位置。
找到以後,糧草車隐藏起來,蕭瞻峻、寶珠和韓世拓,帶着幾個人,去窺視定邊郡王的營盤。
這一看,總有震驚。
連綿的灰色帳篷軍營,好似一眼望不到頭,還看不穿有多麽厚。定邊郡王的大旗揚着,營門的士兵們眼睛犀利,肅殺不是從營中起,而是從這一方的天際線開始,都讓凝結住。
一抹肅殺如冰峰雪冷,伫立當空。
蕭瞻峻倒吸一口涼氣,寶珠聽到,過來問他:“二哥,有什麽不對?”初見到這軍營的寶珠也是吃驚的。
寶珠長大的小城外,也駐過兵。當時她小,打城外的強盜。女眷們去看熱鬧,也湊些銀子什麽的勞軍,見到的和這個大爲不同。
那時候的軍營沒有這麽讓人心驚肉跳。
寶珠忍住不吸涼氣,怕讓身邊的人聽到不讓她前往。聽到蕭瞻峻這一聲,寶珠的心撲騰一下,頗有點兒驚魂模樣,小臉兒微微發白。
本能的想上一下,定邊郡王的兵力和自己帶來的相比,一個是龐然大物,一個是小小蝼蟻。
蕭瞻峻又偏偏回答:“不對!定邊郡王的人怎麽全在這裏?”
一語出口,寶珠和他都想到事情的嚴重性。韓世拓卻是隻走軍需,不管别人一畝三分地的人,傻愣愣隻道:“人好多啊。”
悄無聲息,一行人退回來。三個人約上府兵隊長和鐵甲軍的隊長到帳篷裏,蕭瞻峻面色鐵青:“弟妹,你也看得明白,這裏隻有我能去要回人馬!”
蕭瞻峻是看到寶珠的面色白了。
這會兒,血色早恢複。寶珠含笑:“二哥,隻能我去!”
擡手,阻止蕭瞻峻下面的拒絕話。這個姿勢,威嚴自生。蕭瞻峻咽口唾沫,竟然讓寶珠阻得停上一停,聽寶珠一個人在說。
“按我們這幾天商議的,二哥,我們來推敲一回,你就知道爲什麽是我去!”寶珠胸有成竹:“我們的主張,是一個人去見定邊郡王要人馬,爲防他在帳篷裏就把去的人加害,先行告訴他有事情去見梁山王爺,也事先通知過王爺行程,讓定邊郡王有所忌憚。”
蕭瞻峻點頭:“就是這樣,弟妹,我去見他,告訴他順路而來,遇到我們逃出來的府兵,我順便的前往去要人。”
“定邊郡王要問二哥你爲什麽去見王爺?”
“我說自有公幹!”
“他如果有鬼,不是更起疑心?更不會放過你。他如果有鬼,更以爲你有要緊的公幹去見王爺,這裏是戰場,半路少了一隊人,誰能想到是他所爲?”寶珠微笑道:“不是我不讓你去,是你占着官員兩個字,先就讓他起殺機!”
蕭瞻峻一時的無話可回。
寶珠掃過這裏坐的衆人,侃侃道:“各位,我去!我去見他,告訴他奉太子之命前往見我丈夫,半路前來讨要我們的人馬。他必然問我爲什麽去見王爺,我就說求孩子。因爲我家許親給别人,還有欠着的。我是求子去的,不是爲公幹去的,他的戒心多少總放低吧?”
大家面面相觑,有道理是有道理,可是放着這裏許多的男人,怎麽能讓你去?
“我決定了,我隻帶紅花前往,不要一個人陪同。等我進去後,再告訴他我有鐵甲軍陪同而來,我不出來,派三個人,”寶珠凝眸:“隻派三個人就足夠!人多了反而他生出疑心,以爲我害怕他,去接我回來。”
望向蕭瞻峻:“二哥你想,你若是帶一隊鐵甲軍去,鐵甲軍的名聲不一般,他更以爲你們是對奸細不對,如果他是奸細?他會放過你們嗎?”
蕭瞻峻深吸一口氣:“弟妹,你說得周到,我也實話告訴你不能去的原因。從今天窺視的營地來看,定邊郡王離有二心不遠。上上月的戰報,他的人馬是分散開的。他有多少人,我支應糧草,我心中有數。但今天來看,他的人馬大多數全在這裏,和戰報上寫得不符。不是他騙了梁山王爺,就是這附近臨時有仗打。弟妹,這裏離大同可還不遠。”
這些沒有足夠證據就亂懷疑郡王的話,蕭瞻峻也全說出來。
寶珠輕輕地笑:“現在是不管他有沒有二心,都要前往讨要人馬。誰能讓他戒心在最低,就誰去。二哥你有和我争執的功夫,不如幫我想想這個計策怎麽能成行的好。”
這就笑得有點兒調皮:“總有疑兵計啊,什麽計啊的,我沒看過兵書,我不知道。”對着她的笑容,閃動燦爛,又是在這種大無畏的話語中,蕭瞻峻隻能長歎:“好吧,疑兵計還真的是有。”
……
定邊郡王正在帳篷裏大發雷霆。
“蘇赫呢!去信去問問,我到了,蘇赫在哪裏!幸好我沒有直到大同城下,這個時候我帶兵出現在大同,蘇赫要是不到,梁山王又發現我的動向,回師殺來,難道要我一個人去對抗他?”
一個幕僚打扮的人幹笑:“郡王不要擔心,至少福王殿下已經起事……”
定邊郡王惡狠狠的大臉湊上來,面上常年在外肌膚通紅不平,又帶怒氣,猙獰好似一個怪物壓上來:“弄幾個混混打個劫,這就叫起事!”
原來這個人,卻是福王派在軍中和他聯絡的人。
幕僚讓吼得往後退退,據理力争:“但總卡斷梁山王今冬的糧草,讓他陷于雪地裏回不來,到時候兵寒馬困,自有人對付他!就是沒有人對付他,郡王您也可以輕易把他對付了!郡王,再忍耐一時,福王殿下就要有信來了,蘇赫也很快就到。”
陪個笑:“蘇赫的能耐您還不信嗎?大好中原他能放得下?”
“哼哼!大好中原!”定邊郡王雖餘怒未息,也平息不少。在帳篷裏大步踱着,大好中原?他也是爲大好中原而來。
這幾個字,讓定邊郡王緩緩平靜下來。吐一口氣:“好吧,我再等幾天!”
幕僚大喜,又進言道:“而且您想,就是蘇赫不到,咱們扣下運往梁山王軍中的草藥,單獨的運了一批草藥,未必就是一個國公重傷,也許是更要緊的人重傷?梁山王按兵不動已有月餘,郡王,要是他傷重無藥,他一死,這裏将群龍無首,到那時候,大同可得,直揮京城可得,有福王殿下接應,大事穩穩可成。”
定邊郡王沉吟,梁山王要是死了……不管他跟不跟福王一同起事,對他都有好處。他也想當主帥,幾十年都沒有趕走梁山王,數十年前就懷怨恨在心。
“好吧,”慢慢的吐出這兩個字。定邊郡王鎮定下來,眸光一寒:“到底是誰重傷,還得好好審問那些人!”
對外面吼道:“來個人!”
他的親兵進來一個,定邊郡王怒道:“還沒有審出來嗎!這都幾天了!打死沒關系,我今天就要知道到底是誰受了重傷!”
話音剛落,外面又進來一個人回話:“王爺,營外有梁山王帳下昭勇将軍夫人安氏求見!”
定邊郡王和幕僚初時一愣,再就駭然的往後各退一步,定邊郡王是踉跄穩住。
他爲什麽害怕如此?
頭一個他聽到袁訓二個字,就害怕起來。袁訓爲人能幹,能号令軍中的太子黨,是太子的人,有二心的人自然聽到就怕。
再來他身處的地方是曠野,不是女眷們可以随意拜訪的家宅,來個将軍他都不擔心,好好的怎麽跑來一個女眷?
對于時刻擔心梁山王即刻回師的他,像是一個大家全知道你在這裏的不好信号。
最後,他不是才扣住袁家的人。
那隊府兵一開始沒有懷疑定邊郡王,見定邊郡王前來問話,說是昭勇将軍袁夫人運給國公治傷的草藥,定邊郡王起了疑心,以爲是梁山王或更重要的人重傷不治,這才扣下。
這還沒有幾天,又在野地裏,有人回話,袁夫人到了,這位夫人不是個鬼,怎麽會來得這麽快?
定邊郡王喘口氣,才想到發問:“她和誰來的?”
“隻帶一個媳婦子侍候。”
定邊郡王半信半疑,就這兩個人能走到這裏?半路上沒讓狼叼走,沒讓強盜搶走當押寨夫人倒不錯。沉着臉道:“讓她進來。”
看個究竟再說。
帳篷裏隻有他和幕僚在時,幕僚又心動不已。昭勇将軍袁訓他是聽到過的,涎着臉過來:“郡王,這要是真的,扣下她,可以要脅昭勇将軍!”
定邊郡王沒好氣:“嗯!”
……
寶珠在營外迎風而立,似一朵山崖上的蘭花。
一件黑色披風往頭蓋到腳面上,隐隐露出一截子青裙角,不露出半分面目,也還是吸引營内不少目光。
軍中母豬都是美人,何況真的來了一個女人。還是有身份的,隻一個身姿就可以讓人傾倒。
那目光火辣辣的,鈎子似的…。寶珠雖有心事不在意這些,也暗中誇獎紅花的勤快。
黑貂皮披風,女眷的衣裳,全是紅花帶上的。
依着寶珠不必帶,二爺出門哪能用女人衣裳?但是紅花一定要帶上,說也許會用上。果然,這就用上了。
面見定邊郡王,扮男裝去,他的戒心還是不能降低的吧?
而黑色遮頭蓋臉的披風,又把寶珠能隐藏不少。
低低的嗓音,也有所遮蓋:“紅花,你怕不怕?”
萬掌櫃娘子早就羞憤難當,這郡王帶的是兵,還是一群拿眼睛剝衣裳的狼?紅花正在心裏掄刀子,“唰唰唰,”把他們大卸八塊,聞言,牙縫裏擠出話:“不怕。”
昂一昂頭,又見到面前目光跟着紅了,紅花大怒,用披風把臉再蓋住。她剛才露出半張面龐,眼睛好看營中動靜,這就一點兒也不給看,在披風裏昂昂頭,給寶珠打氣:“奶奶,咱們都不怕!”
她的手裏,抱着一把子劍。想起個震懾的作用。
寶珠伸出長袖,和紅花在袖子裏的手握上一握,傳遞給對方好些力量,靜靜等候。
紅花重新抱劍的手,沁出汗水。
兩個親兵走出來行禮,帶她們去見定邊郡王。寶珠從披風下面眼神兒瞟了瞟,雖看不到最遠處,也能看到人和馬的精神。
這應該就是蕭瞻峻所說的精兵吧?
寶珠鄙夷,仗打了有數月,你這是離大同最近的精兵吧?是準備逃回大同呢,還是準備有二心?
一路腹诽,直到定邊郡王帳外。
暴喝聲驟起:“回郡王,昭勇将軍夫人到!”
寶珠和紅花頓時怒目。
用得着吓人嗎?
寶珠冷笑,才不管守帳親兵聽不聽得到,徑直告訴紅花:“這個,就是軍威吧?”紅花素來伶俐,裝作歡天喜地:“是啊是啊,想來我家将軍的軍威也是這樣。”
回話的親兵嗆上一下,下面的話出得來都打結:“請,請進。”
帳簾打起,紅花搶上一步擋在寶珠面前,去了風帽,站在帳篷口兒,往裏面看了看,姿勢擺足了,含笑回話:“奶奶,這就好進去了。”
先一步進入。
寶珠微笑而入。
怎麽樣?袁将軍夫人也有威風,也讓你郡王看看。
進去,直奔正中案幾後面,徐徐站定,不卑不亢:“見過郡王。”一個打雷似的嗓音:“夫人請起。”
寶珠暗自撇嘴。
外面的當兵的是粗人,郡王可全是出身良好。這嗓門兒?您知道小王爺比您吼得響嗎?早聽成習慣。
“夫人前來何事?”
寶珠欠欠身子:“郡王這樣的說,莫非是不想還我家的人馬草藥嗎?”在這裏,往上看一眼,才看清案幾後的那個人。
他生得粗看還是不錯的,總比小王爺要精神。但肌膚一般,也就帶累五官。有粗,也有斯文,混雜在一處,氣質不倫不類起來。
這裏有寶珠憎恨他的原因在。
定邊郡王是尴尬,也讓寶珠看了去。
他在沒有弄明寶珠來意以前,也不願意回答自己扣下人馬,冷哼一聲,和寶珠目光撞在一起。郡王固然威風四射,寶珠也是毫不畏懼,凝視過來。
“郡王,爲何扣下我舅父輔國公的救命草藥?”寶珠表現的就是一個怒氣沖天的婦人:“我奉太子命前往軍中,路過這裏,救下一個人。看時,卻是我打發走給舅父送草藥的人,郡王,您這是何意?”
定邊郡王加重語氣:“你奉太子命?”
“是!我随身兩千鐵甲軍!又有公文早呈給梁山王爺,王爺回複前路有人接我。郡王如果不信,可以和我同去見王爺。”
定邊郡王淡淡:“哦?你早有公文給梁山王爺?”
“是!請歸還我的人車馬,我還有要事呢!”寶珠大聲道。
定邊郡王眸子微緊:“你有什麽要事?”
寶珠道:“爲什麽我要告訴你?”
定邊郡王沉下臉:“夫人,本王這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有話速回!”
寶珠沉吟:“我可以相信您嗎?”帶着點兒試探:“不然,等王爺那裏來人,我再告訴您。”羞答答上來:“反正,也不是軍情公務,是我們家的私事。”随即,面色又一沉:“算了,我不告訴您!我見您以前,已經有信給王爺,我怕您不還我家的車馬,已經讓人去告訴王爺,您這郡王欺負人!”
定邊郡王徹底愣住!
尋思一下,也沒弄明白寶珠的話是真是假。
見面前的女眷着實美貌,也着實的惱怒,絲毫沒有太多心機的模樣。氣沖沖就跑來要人馬。定邊郡王打個哈哈:“夫人請坐,啊,請坐下來再說。”
寶珠坐下來,還是讨要:“幾時還我?”
定邊郡王微微而笑:“夫人,勸你還是先告訴我,你爲什麽在這裏?”他的手指點在案幾上:“一個女人!”
紅花抱着劍沖他噘嘴:“還有我!”
定邊郡王啼笑皆非:“兩個!”面色一變,把案幾重重一拍:“從實招來!不在家中呆着,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上,意欲何爲!”
寶珠叫了出來:“找我丈夫要孩子!”
……
半響,目瞪口呆的定邊郡王幹咳兩聲:“是這樣?”
紅花又沖他叫出來:“不是這樣,是哪樣,你說,是哪樣!”
定邊郡王虎下臉:“咄!閉嘴!”
紅花把嘴閉得緊緊的,開始沖他翻白眼兒!
定邊郡王隻能裝看不見,他的心讓幾句話系住。她随身有鐵甲軍?她去信給梁山王?她隻是來要孩子的?
看這兩個人嬌癡模樣,全是内宅裏嬌慣婦人那種。定邊郡王目光在寶珠和紅花面上掃過,寶珠惱怒嗔怪,紅花更狠的給他一個白眼兒,那意思跟要果子得不到似的,分明在說,還我家的人!
這來的要是蕭瞻峻,就隻能是公事公辦。公事公辦,定邊郡王理虧,人馬又多,不見得怕蕭二爺。
對着兩個女人,定邊郡王心想弄明來意還不是手動擒來。漫不經心:“夫人不說,請自去吧。”寶珠瞪眼:“我家的人車馬給我,我就走。不然,”
紅花驚天動地叫着:“你管飯!”
“也行。”定邊郡王看着這主仆實在好笑,兩個美人兒讓我管飯,我管得起。
寶珠和紅花對着看看,又湊到一處說了幾句。定邊郡王等着,見袁夫人又羞澀上來:“好吧!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對别人說!”
“那是自然!”
紅花又跟上:“對别人說一個字,以後變成江裏老王八!”
“啪!”定邊郡王捶了案幾。紅花駭然一跳,往後縮縮頭。定邊郡王好笑,女人抱劍,也不過就是個擺設。
再來看寶珠,寶珠難爲情地道:“我女兒,郡王應該知道,許給英敏殿下。”定邊郡王點頭,他也一直好奇這親事是怎麽許的。
先不打斷,先聽完。
“我又生下一個女兒,依着我,再許給太子府上。”
定邊郡王忍俊不禁,你想的可真美。
“但我丈夫把她許給沈家,沈家有什麽好,我不答應,可他作了主,但我想再生一個,許給太子府上,這不,我從京裏求來的公文,早早就告訴王爺,我要去會丈夫,王爺不久前回信,說可以來,我就趕緊的來了。怎麽到了這裏,聽說郡王你扣我們家的人馬?”
寶珠狐疑:“以前沒聽說您愛吃草藥是不是?”
定邊郡王算了算日子,差不多。梁山王駐兵不動,也是不久前的事情。不久前就給她去信讓她來,現在也正不打仗,确是方便她會丈夫。
這個女人羨慕富貴羨慕瘋了不成?
一個女兒要當皇後還不知足?還想把太子膝下全定幹淨?
定邊郡王淡淡:“袁夫人,我聽說你可是有見識的,你力抗蘇赫…。”
寶珠揚眉接話:“蘇赫算什麽!”
紅花又冒出來:“蘇赫算什麽!”
定邊郡王拿她沒辦法,陰沉下臉。你怎麽又鑽出來了?
“有我母親在!輔國公之女,從小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兵書布陣件件在行。一個蘇赫哼,我們家還有地道呢,十個蘇赫也不行!”
定邊郡王暗暗點頭,隻能是這樣!
說什麽袁夫人力抗蘇赫,弄得各郡王——全是蘇赫的手下敗将,單打獨鬥那種敗将——全打聽這位年青夫人是何方神聖?
消息傳回,也不見這位是什麽好出身好教育的人物?
要說輔國公之女厲害,這倒可信。
再親眼見到這位将軍夫人十足一個嬌嗲嗲,她的婆婆把她推到風頭上,隐藏她自己的能耐,這也可信。
虛假的名聲定邊郡王見得多了,一哂。
見他沉吟,寶珠催促:“我都說了,快還我家的人車馬!”紅花皺鼻子:“快還快還!”定邊郡王才不肯輕易放過,又問道:“你女兒是出于什麽原因定的親?”
“爲什麽要告訴你!還人!”寶珠黑着臉:“你想和我女兒搶親事不成?”紅花扮鬼臉兒:“就是就是,不安好心!”
定邊郡王才要冷笑逼問,又一個人進來回話:“回郡王,外面有三個人自稱鐵甲軍,隸屬太子殿下,護送袁将軍夫人前來,來接袁夫人!”
鐵甲軍是太子殿下的人,一般的官員不知道,郡王們個個知道。定邊郡王皺眉,還真的是鐵甲軍,那他還真不敢面前這兩個。
那兩個呢,這個時候牛氣起來。
寶珠嫣然:“接我的人來了,”叫一聲紅花,紅花把寶劍送上去一半,另一半在自己手裏握着。寶珠握住劍鞘,帶足惱怒:“你若是不歸還!我就死給你看…。”一用力,抽出一半劍,她自己叫上一聲,趕快松開,紅花也尖叫一聲,趕緊奪回來:“奶奶小心割到手!”
定邊郡王面沉如水。這兩位當我大帳是什麽?孩童嬉戲?
寶珠刻意注視着他的表情,看他眸中有沒有殺機。既然還是不放心上,寶珠繼續演下去:“郡王應該知道,我丈夫是舅父養大,我要讨好我丈夫,這草藥是我看着安置的,必須還我!不然,”再叫出來:“我就死在這裏!讓送我的鐵甲軍去告訴我丈夫,去告訴王爺,您逼死官眷!”
紅花拍着劍:“是啊,你當我們帶來好玩的嗎?”
蠢女人!
定邊郡王已經讓寶珠一會兒天真,一會兒要脅弄得心情煩躁,也清楚鐵甲軍不是好對付的。隻要走了一個去報信,而蘇赫又不及時趕到,他一個人造反難敵梁山王。
擡擡手告訴回話的人:“讓他們來見我。”
片刻,三個孔武有力的男人進來。
全身黑色盔甲,不見面龐。
定邊郡王眯起眼:“見本王爲何遮面?”
回話*的頂上來:“郡王應知我等身份機密,非殿下所命,不以真面示人!”他不但語氣強硬,反而敢威脅:“營外鐵甲軍共計兩千!護送袁将軍夫人安全去王爺軍中!郡王,您私扣車人馬,就此歸還,請袁将軍夫人不再追究!您若有什麽心思?實告訴你吧,我鐵甲以一當百,早安排好人,戰事一起,就有小隊人馬分兩路,一回大同,一去見王爺接應的人馬!您想把我們全留在這裏,休想!”
寶珠輕輕咬住了嘴唇,天真也忘記裝。
紅花抱劍的手僵直住,但心想總比哆嗦的好。
帳内一片寂靜,定邊郡王身上漸綻放出一片冰寒。他知道鐵甲軍說的是實話,但以他數十年的征戰,服從威脅,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他的顔面可就下不來。
這裏兩個嬌癡嗔寵的女人,三個男人,就敢威脅他?
冰寒直到人心,寶珠見狀,忙又道:“好吧好吧,我告訴你我女兒親事的事情,你把人馬車還我。”
定邊郡王哼上一聲,權且答應。
寶珠神神秘秘:“我女兒啊,從小兒就教她認娘娘好公主好,認衣裳,教她讨好人。”要不是她一進來就太過天真無邪,定邊郡王還以爲寶珠忽悠人。
又哭笑不得:“這樣就能定親?”
“這是想過才教,我家丈夫是公主教習,我女兒進京,總要進宮請個安,總要讨好到公主面前……”寶珠臉色不太好看:“我說實話,你還不信?咱們說好,你不能用!”
紅花往前湊湊,看樣子又想接話。定邊郡王忍無可忍:“放人!”
幕僚聽到消息後,趕到大帳裏,袁将軍夫人等人已經離去。
幕僚跳腳:“郡王,您都用了刑,你放人這不是罪證?”
定邊郡王翻眼,心頭一陣惡寒,又想到跟來的那媳婦大翻白眼兒,惱得收回來,恨恨地道:“我現在扣下他們,就要打仗,兩千鐵甲軍,我可不保證全殲!現在又不能就造反,他們逃走一個,你我眼前就吃不了兜着走!你不怕死,我也不怕!但我不陪着你們受折騰!”
一拍案幾吼道:“趕快去催促蘇赫!老子再等他十天!十天後再不趕到,十五天内攻不下大同,再不陪他!”
咬牙罵:“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要麽成事,諸王議政!要麽老子還是郡王,難道萬事不妥當地陪你們去占山爲盜!”
……
寶珠等人回去,立即開溜。這就宿營也不敢,日夜兼程奔出去好幾天,見後面無追兵,才大家松口氣。
從此更小心。
先行探路,又遇到東安郡王、靖和郡王等,遠遠避開不敢接觸,直奔梁山王軍中
……
輔國公一天天的好起來,袁訓和陳留郡王、龍氏兄弟商議過,待他能坐車,送他回家。這就頭一批的府兵和家人不打發,隻給家中加急信,告訴醫藥收到。
袁訓無事就陪着輔國公說話,聊得最多的就是加壽。
以前沒有機會,現在爲了讓國公開心,細細地告訴他:“這一年又不能去看壽姐兒,下回見到,又要把飯往我臉上塗。”
國公笑呵呵:“上次還客氣,隻是成盤成碗的,明年把整桌的禦膳給你。”帳篷裏沒有人,袁訓輕笑:“姑母太寵她,這就寵壞了。”
“哎,你可不能這樣說,”國公笑眯眯,像是加壽在宮裏的任何一個得意,就是他的得意。又想到,問袁訓:“小王爺和小沈将軍還要打架嗎?”
輔國公看不見,據賀張醫生說這是慢慢恢複的事情,恢複不好也可能。袁訓就把嗓音裏的得意洋洋打得高高的:“我女兒,他們能不争嗎?”
“你都沒見過,這就吹上了。”國公笑話他。
袁訓笑道:“我雖然沒見過,但母親和寶珠信裏不會騙我,她們說比加壽生得好,就一定生得好。”
又揚眉頭:“還有我兒子們,都會往舅父府上做客。”
國公府上按時來信,把袁懷瑜袁懷璞說給國公聽。
“舅父,醫生說過幾天您就可以上路。再不走,雪就要下大。您回去,可以好好招待我的瑜哥兒和璞哥兒,給他們好吃的。”
輔國公故意道:“不聽話,我還打呢。”
袁訓嘻嘻:“我才不信,您都沒有打過我。”輔國公再笑:“現在打不動了,所以一直後悔來着,你别招我,招我,我就回去打你兒子們。”
“那他們正好跟着你學功夫。”袁訓望向輔國公的眼睛,眼睛上并沒有傷,還是以前那樣炯炯,隻可惜看不見了。
渾然不在意地道:“舅父可以口授,我進京後,您不總是寫在信上面。”
“看來你打發我走,一片心思爲你兒子,”輔國公也已經接受自己看不見的事實,繼續取笑。
龍懷城跑進來,歡快地道:“小弟,小弟!”
輔國公失明以前,别的感覺更靈。覺得有好事情,隻聽到龍懷城嗓音就喜悅起來,忙支耳朵。
“弟妹來了!”
袁訓奇怪:“胡說!她怎麽能來?”
“真的,你去看!”
輔國公也笑:“去看看!”聽着袁訓出去,龍懷城上前來告訴父親,歡歡喜喜:“父親,弟妹給您又送來好些草藥,是她親自送來的,走這麽遠的路,我們家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人,”
輔國公笑容滿面,卻反駁:“還有你姑母,要不是看着孫子,不會比媳婦差。”龍懷城吐吐舌頭,誰不知道父親和姑母感情深。改口道:“隻能是姑母挂念,弟妹才來。”
輔國公又反駁:“這話不對,她肯來,是她的好處。”龍懷城嘿嘿。取一件外衣給父親披上,扶他坐好,等寶珠前來探視。
又帳篷裏收拾得幹淨,卻有一些男人靴子内衣什麽的,也收起來。
帳篷外面,袁訓的心飛了起來。
他看到很多的車輛,也看到滿面笑容的蕭瞻峻,看到韓世拓雖然奇怪,也沒用心看,隻專心找自己的寶珠。
他一出來,就有人搶着告訴他:“袁将軍,你老婆來了!”但袁訓還是暈頭轉向,找了一時才找到。
黑貂皮披風,那麽顯眼的東西,硬是從思念而不敢相信的人眼下溜過。
寶珠盈盈的轉過頭,她聽到有人說:“袁将軍來了。”
她還是男裝。
但營門上報信的時候,蕭瞻峻想小弟夫妻恩愛,就直報弟妹在此,讓小弟喜歡喜歡。弄得守營的兵進去傳信後,不明就裏的士兵眼睛也放在俊美的蕭瞻峻和韓世拓面上,把蕭二爺和韓大人弄得尴尬無比。
但很快,都知道最年青的這個才是袁将軍夫人。
白生生的肌膚,有如雪山的雪蓮。氣質出群飄逸俊秀,讓看的人啧啧出聲。
袁訓此時過來,笑容可掬,神采飛揚,夫妻兩個人對上眼睛,眸中都煥發出神采。
一把,袁訓把寶珠從馬上抱下來,披風本就從頭蓋住,這就整個抱住,面上已現陶醉。陷于相思的陶醉,醉得他如桃花春風中般醺然。
而寶珠在他懷裏,嗅着他陌生的盔甲味道,和熟悉的感覺,也半閉上眼眸,依偎着一動不動。
狠狠的,袁訓打了個轉兒。
四周大笑聲起。
黑貂皮衣角随風起來,閃出獨特的光澤,也同時亮了别人的人。
也有黯淡的。
葛通總不是滋味兒。
他已經再不和妻子通信,妻子來信,他也沒看過,直接燒掉。他爲袁訓喜歡,也爲自己難過。
當兵的開始起哄:“給我們看看,”
“好看嗎?”
“長什麽樣子?”
把袁訓打醒,笑罵道:“不給看!别圍了!”抱起寶珠就走。後面一堆士兵跟着起哄,陳留郡王忍不住笑道:“還沒有見過王爺呢,小爺看你猴急的!”
龍家兄弟也是來見禮的,還沒有見完,就沒了弟妹,也讪笑:“這就不給見了。”
小王爺聞訊過來時,更不見人影子。他抽身就去帳篷裏見梁山王:“老爹,去和袁夫人說親事,說親事,”
梁山王撫須而笑:“不要急嘛,我都說你不要急,等仗打完,去看過孩子生得好,我會和沈家說的,你這左一架右一架的,打得全營都知道。”
“再不争,你孫子就沒媳婦,您還能等。”蕭觀嘀咕着,又跑出去。
袁訓和寶珠先去見輔國公。
輔國公還特意擦了把臉,含笑等着寶珠到來。寶珠看到的輔國公,就遠不是狼狽的。拜過,輔國公喚她:“孩子,你到我面前來。”
寶珠走上去。
見到輔國公原本顧盼生威的眸子中總有茫然,寶珠很想傷心,又想到相見是歡喜的,盈盈而笑:“舅父好多了?”
“我好多了,多謝你。”輔國公和自己的妹妹說不上謝,就隻謝寶珠。
寶珠漲紅面龐,低下頭弄衣帶:“當不起……”龍家兄弟跟後面進來,見弟妹嬌癡模樣,想到她一路前來必有風霜,都噓唏起來。
龍二湊到龍三耳邊:“這膽量,”
“比你我強。”龍三回他。
細聽寶珠回話:“沒告訴舅父府上,怕大家一起跟着亂,又想舅父必好,等回去的時候,您自己再說,也免得家中擔心。”
輔國公聽得懂,喚上一聲:“阿訓。”袁訓走上來,把手給輔國公。輔國公柔聲,一字一句地交待:“你娶了個好媳婦,你以後,要好好的待她才是。”
袁訓玩笑道:“這就打不得了,罵不得了?”
輔國公擡另一隻手,作勢要打他:“自然打不得罵不得。”寶珠銀鈴般笑出來,龍家兄弟湊趣:“小弟,我們會幫着弟妹的。”
袁訓白眼他們:“走開,有你們什麽事!”龍家兄弟也不生氣,寶珠也就看到一個人不在,眸子轉動幾下,想龍懷文不在也好,寶珠看到他還煩呢。
寶珠自然地不會問這位表兄去了哪裏,請出來見禮什麽的。國公床前閑話幾句,輔國公催着她去休息。
……
梁山王胸脯起伏,氣得話也不會說。
陳留郡王、蕭瞻峻、韓世拓和幾位隊長在這裏,才把路上的話回過。王爺咆哮:“誰讓他去守那個地方的!去個人這就問問他,他到底安的什麽心!”
蕭瞻峻才覺得自己想的不錯,定邊郡王去錯了地方,猜測還沒有回時,梁山王頓足又罵:“他想打大同嗎?還是揮師京城!不服本王軍令,老夫我宰了他!”
吼聲轟隆隆,震得帳篷都似在搖晃。
陳留郡王走上一步:“王爺息怒。此事要從長計議才可!”
“從長就晚了!”梁山王抓起軍令,也不讓陳留郡王過來拿,出座塞到陳留郡王手上,冷峻面容:“瞻載,你速帶一支兵馬,趕往截住他去京城的道路!隻要見到他露面,”王爺惡狠狠:“我許你殺了他!”
陳留郡王握緊令箭,有一刻幸福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定邊郡王一直壓在他頭上,好幾回破了他的軍功,讓他不能再升位次,陳留郡王早有收拾他的心,就是不能正大光明。
這一回機會來了,陳留郡王原地怔住。
梁山王踱步回座,殺人的心起來,人才徐徐安靜:“你明天走吧,晚上我們會議,拿個主張出來。”
陳留郡王答應着,忙把令箭收起來,不想還給梁山王。
殺郡王,總是件大事情,一不小心,怕梁山王反悔。
梁山王叫進幕僚:“拟信,責問定邊郡王爲何擅自位置,爲何私扣草藥人馬,爲何刑訊逼供,”王爺眉頭陰沉:“讓他親自來見我!”
讓人去通知袁訓晚上前來。
……
袁訓帳篷外面,圍滿了人。後面人推着前面的人,耳朵貼在帳篷上往裏聽。
裏面卻不是香豔。
寶珠睜大眼睛:“真的死了?”
袁訓摟緊她:“是的。”
寶珠立即道:“那一定是你殺的。”
袁訓想自家的呆子從來聰明,心滿意足:“要不是我殺的呢?”寶珠扭他耳朵:“龍懷文死了,隻能是你!”
“他是戰死的。”
寶珠道:“那也一定與你有關。”
袁訓悻悻然:“好吧,知妻莫若夫,我親眼看着他戰死的。和狼。”寶珠詫異過,明白過來:“舅父受傷與他有關嗎?”
“是的。”袁訓眸子暗沉,對着寶珠訴訴憋悶:“我後悔要是我早殺了他,就不會有這事情。”寶珠安慰道:“你不願意舅父少一個兒子,”
袁訓長歎一聲,把腦袋塞到寶珠懷裏。寶珠抱着他,想法子哄他喜歡。“要我學你兒子給你看嗎?”
袁訓略有精神:“好。再對我說說女兒。”
耳朵一緊,讓寶珠揪住。兩個人坐在地鋪上,這就把袁訓由懷裏推開,兩隻手全上來,提着耳朵笑,學着兒子軟軟的嗓音:“出去玩。”
袁訓護住耳朵,哈哈大笑:“這是你兒子,還是你小時候?”
“是你兒子。還有呢,”寶珠在帳篷裏嗅了嗅,眼睛左找右找。袁訓坐起來:“找什麽?”會錯了意:“嫌這裏不幹淨?我讓人新搭個帳篷給你,我自然去那裏陪你,這裏是小沈同睡的地方,也不方便住。”
“那這裏沒有擦地布?”
袁訓以爲寶珠挑剔:“将就吧,你怎麽不在這裏找精緻點心呢?”寶珠找上半天,除去兵器盔甲、一個寫字的案幾,再就是兩雙舊靴子。
但刷得很幹淨。
寶珠道:“沒辦法,隻能用這個。”走去拎靴子在手,靴底子在地上蹭蹭,對着袁訓的臉就過來。袁訓一跳起來,笑道:“這又是誰在淘氣?”
寶珠笑出一嘴小白牙:“你的好兒子們,拿擦地的布給我和母親擦眼淚,”擦眼淚是哪天,也就不用說了。
靴底子直奔袁訓而來。
袁訓轉身,圍着帳篷就跑。兩個人全笑得哈哈作響,外面的人聽得起勁,在外面你擠我我擠你,“撲通!”擠進兩個人來,袁訓和寶珠愕然站住,沈渭和連淵咧嘴一笑:“沒看見,我們沒看見,”
外面的人大聲問:“你們看見什麽?”
寶珠拎着靴子看看,放下來,蹲下身子放聲大笑。沒笑幾聲,就肩頭抖動。袁訓先時過來還笑罵:“讓人看到了,你還笑得出來?”
也跟着笑起來。
催着寶珠:“女兒又是什麽樣的,快告訴我。”
“女兒啊,長大了一定比加壽還要淘氣。”
說到這裏,外面粗聲大氣的嗓門兒出來:“倆口子說個沒完!我們也想見見,晚上聊行不?”
嗓音跟打炸雷似的,寶珠比上一比,小王爺比定邊郡王氣派多了。
袁訓無奈,讓寶珠坐好,出來請小王爺和兄弟們來見禮。小王爺借機傳達梁山王備宴請寶珠,蕭瞻峻等人過來,從到軍營,這才算和袁訓相見。
蕭瞻峻也認定龍懷文的死是袁訓幹的,扯着袁訓盤問,袁訓就一句話:“戰死的,不信你問别人?”
蕭二爺幹瞪眼:“你就瞞着吧,别人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情,我還能不知道嗎?”
……
京中十月大雪飄飄,中宮端坐,聽女官們說完,道:“還真的是輔國公受了傷?她該有多傷心啊。”
說的她,自然是指袁夫人。
定下加壽親事以後,過了明路的和袁夫人成了親戚,中宮也可以正大光明的關心自己弟妹。對女官道:“收拾幾件好藥材送去,再讓太醫院開幾個傷病方子,快馬送去吧。也就這一個哥哥不是?”
中宮雖曾爲輔國公定下袁訓的親事而罵他,但内心還是感激的。
把嬌女下嫁給平民,也沒有出嫁後認爲面上無光關系斷絕,還對袁訓百般疼愛。中宮看向坐在一旁的女兒:“瑞慶,你說再賞個什麽好呢?”
瑞慶公主正在翻書,不擡頭的道:“母後,人已經傷了,就地應有治療。賞什麽,明天想後天想都行,先把眼前的這件事情解決的好。”
中宮想想:“那就這樣吧,報上來他的長子戰死,報上追封官職,這事情由太子處置。再讓太子給他的妻子诰封,賞賜些東西吧,可憐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