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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親戚相遇

袖子帶起的風,帶起兩個人怒氣更重。都等不及回城,就地責問。

趙大人冷冰冰:“爲你好,以後自重!”

“我是青梅竹馬!”

趙大人瞬間明白,也嗤之以鼻:“人家嫁給别人,嫁的不錯!”

“我是青梅竹馬!”

趙大人沒好氣:“你是失心瘋還差不多,聽不聽得懂我的話!”

餘伯南赤紅眼睛:“我是青梅竹馬!”

兩個人不歡而散。

餘府尹上任沒兩個月,先把同僚得罪一個。在同僚心裏落一個“不自量力”的名聲。

……

蕭瞻峻走進府門,心情實在憂郁。梁山王分派他管山西一省的軍需運送,等于把信任和性命交給他。

他橫眉冷笑:“我就不信了!什麽人能攔一回,還敢再攔一回!”

“二爺回來了?”守門的人對他躬身。蕭瞻峻擺擺手:“叫管家來。”管家飛奔過來,蕭瞻峻問他:“家裏還有多少可以動用的府兵?”

管家沒想到他問這個,但還是很快回答出來:“還有兩千府兵可以動用。”蕭二爺擡腳就走:“我去見母親。”

陳留老王妃歪在床上,天氣一冷她就步不出門,正和丫頭們說着陳留郡王妃在京裏才來的信,外面有人回話:“二老爺回來了。”

“讓他進來。”老王妃笑容殷殷。她悶在床上有些日子,家裏又隻有蕭二爺一個人在面前,候着他進來的時候,先讓丫頭:“外面天冷了吧?昨天煮的好湯,要一碗來給二爺補補身子。”

蕭二爺進來,恰好聽到這句。心頭一暖,接話笑道:“多謝母親想着,不過我吃過回來的。”走來看視老王妃:“母親這幾天身子可好?”

老王妃硬朗的坐起,讓丫頭搬椅子過來,讓蕭二坐到床前,拉拉他的手,安心不少的面容:“衣裳沒有少穿。”

一股暖流,又從蕭瞻峻身上流過。他含笑看着今年又添銀發的老王妃:“母親,我已不是孩子,我自己會經心。”

“你在衙門的時候多,跟去的全是家人小子,你呢,又不肯接你妻子過去,指望小子們上心你衣食冷暖,他先顧好自己倒是正經。”老王妃還是關切,眸光把蕭瞻峻從頭看到腳,見簪子周正,腰帶顔色也合适,滿意了。

“你呀,出門總要家裏的公子哥兒才行。你大嫂不在家,中秋節我說煩了,少來幾個親戚,隻接三家。有一家,兒子也成了人,算是你表弟行,衣裳不是衣裳,鞋子不是鞋子的,把我笑得不行。當時我就想到你,你和媳婦,還是不好嗎?”

蕭瞻峻幹笑:“就那樣吧。”

自從那一年休妻不成,他就和二太太闵氏再沒有和氣過。陳留郡王給他的妾,蘭香又争氣,生下兩個孩子,蕭二爺滿心都在公事上,更不作夫妻和好之想。

老王妃第二年就不生闵氏的氣,想到這個人既然還是媳婦,當長輩的總要勸着小夫妻好才對。每回見到蕭二就問上幾句,每回都是輕歎:“她也不想做錯事吧。”

由着她絮叨幾句,蕭瞻峻把回來的意思托出:“母親,我想去看大哥。”

盡管說得很平淡,還是把老王妃給吓住。顫抖一下,面上皺紋忽然增多,眸中這就水光出來,像是眨眼功夫就會大哭:“你大哥出了什麽事?”

“沒有沒有,母親放心,大哥好着呢,沒有出什麽事情……”

好一通的安撫,老王妃才将信将疑。陳留郡王是她親生的兒子,又戰功得意。如果陳留郡王出了指甲大的事情,老王妃自問經受不住。

久病的人怯聲怯氣,盤問的精力也不問。仰面枕上歇息了一會兒,道:“你要去,就去吧。隻是,凡事兒要小心。”

蕭瞻峻答應着,老王妃又問:“要不要接你大嫂和哥兒們回來?”

蕭瞻峻堆起一個啼笑皆非的笑容,手指房頂子:“母親,我發個誓可好,真的不是大哥出了事。是我們走一批要緊的軍需,我對别人放心不下,必須我親自去,這東西是大哥用得上的,我要保證交到他手上。”

老王妃釋然不少,重新有了笑容。面上欣慰:“好好,”知道這一去總得幾個月才回來,循循道:“真的,不去看過你媳婦再走?”

蕭瞻峻說不去,老王妃對着他又是一聲歎氣:“年青孩子們,就是愛鬧别扭。”這别扭鬧的,足以好幾年。

就老王妃和蕭二爺來說,都已經不是别扭。但就像殺龍懷文,也不想落個輔國公讓兒子陷害的名聲,再讓龍家兄弟落個殺兄名聲,要帶出去殺一樣,老王妃也用“别扭”來形容闵氏。

看着蕭瞻峻出去,丫頭走上來輕聲道:“好好的,二爺作什麽要走遠路?總有大事出來。還是去信京裏,請郡王妃回來的好。”

老王妃枕上搖頭:“不必,郡王沒有事,我心裏知道。再說老二是個好孩子,就是他的媳婦以前讓我不放心,也讓她自己鬧破了,反而讓我放心。”

擠出一個笑容:“郡王妃在京裏,中宮娘娘賜了府第,說她丈夫不在家,不許她回來。本來要我去,這是多大的恩典,我走不了,也不能耽誤小爺和姑娘,我還能幫她照看這府裏幾年,讓她好好在京裏打點,上上下下處得好,小爺們以後是娶公主的,要住京裏,小姑娘要嫁殿下,也要住京裏,這不先爲好人,可怎麽好?”

在這裏,把闵氏再作個評論:“像二太太,就是沒爲好人。”

她是年老氣虛,丫頭就不引得她多想心思。沒半個時辰,蕭瞻峻進來辭行,問母親要帶什麽給陳留郡王,老王妃隻把他一通的撫慰,再沒有多說别的。

蕭二爺不知道另有一批人,像趙大人他們在布局。他想到身上責任,不能辜負王爺信任,也不能讓大哥無糧無衣,也不往兵部裏去要,就地起一批棉衣糧草,出太原府,送往梁山王軍中。

梁山王的位置,蕭二爺是知道的。

趕路一天風塵仆仆,傍晚在野地裏宿下,篝火旁坐下,烤肉滴着油讓火更烈時,蕭瞻峻才又想到老王妃的話。

他的出身,決定他怎麽想。

他是陳留郡王的庶弟,幼年就由老王妃撫養,母子和兄弟間都有感情。他稍懂事,就知道自己的定位。他将是兄長的左膀右臂,在陳留郡王沒有子嗣,他将是順位的郡王繼承人。在陳留郡王有了兩個兒子以後,他又是侄子們的左膀右臂。

老王妃除去親兒子,就這一個庶子,稍有遠見都不會對他差。陳留郡王出征,又把軍需大事交給他,向梁山王舉薦了弟弟。郡王妃獨當一面,但有事也和二弟商議。二爺相當滿意于自己的地位,卻讓妻子破壞得一幹二淨。

爲了名聲,休妻不成,這杯苦酒,他捏着鼻子灌了。但讓他再面對闵氏,他萬萬不能。

有人說男人比女人相對輕松,可以花天酒地。這個說話是成立的,但在相當一部分花天酒地的男人眼裏,房中無妻,也是凄涼。

蕭二爺不需要一個露臉的妻子,他要的是體貼大嫂,看視老王妃的人。讓他再相信闵氏會轉變,他唯有苦笑。

能嗎?

信任破壞幹淨,别人随随便便就能相信你?

如果是朋友間,同事間,不熟悉的人那裏,偶然出錯,信任無有,不能挽回,也就分開。

但這是他的妻?

面對熊熊燃燒的篝火,二爺痛苦上來。

他這一回親自帶兵押運糧草,不僅是他肩頭有責任,對大哥有擔心。還有他隐隐也猜出這事情不對,像是有内奸。

對“内奸”,蕭瞻峻是最敏感不過。想到内奸,又要去恨房中的那個人。

心思漫無邊際,野馬般跑開散入黑暗中。曠野人少,寂寥趁虛而入。嚼着肉無滋味,傻呆呆坐着又無趣。蕭瞻峻丢下肉站起來,打算巡視營地。

陳留郡王數代征戰,紮營行兵,蕭瞻峻也算相當在行。

黑暗裏,這個時候有什麽過來。一個府兵機靈的耳朵貼到地上,起身回話:“二爺,約有五百人往這裏來了。”

蕭瞻峻獰笑一聲,滿腔爲妻子散不下去的憤怒聚集到一處,有力地道:“擺開陣勢,一定要活捉幾個,讓我看看是什麽人這般大膽!”

仿佛回應他的話,有兩騎人出現在暗光中,揮手大叫:“前面可是蕭大人?”

蕭瞻峻都替他們捏一把子汗。

這裏要不是我,是内奸,是散落敵兵,是盜匪,還不把你們全吞下去。

罵着:“這是哪家的笨蛋兵!不是兵怎麽知道我?我才出太原,奸細也不可能知道這麽快!去看看!”

這要是個内奸,也不會在這裏發難。這裏離太原隻有半天的路,随時可以找來援兵。而蕭瞻峻出城以前,和太原守兵也說好,看見遇襲煙火,就出兵相救。

這就大膽不怕,隻罵笨蛋不止。

在他旁邊的一個府兵隊長也要笑:“二爺,不明底細,就呼姓名,他們還真不怕死!”

餘怒未息,有人回話:“你們是誰!”

那兩個笨蛋大喜,有一個人叫道:“這是我們韓大人!”

蕭瞻峻往地上重重一呸,跺腳罵道:“不怕死的混蛋!”

“哪位韓大人?”

馬匹近了,有一個人面容半現,容長臉兒,眸如遠星,遠看,是極秀氣的容貌。喜極正在長呼,生怕蕭瞻峻聽不清楚,拖長了嗓音:“韓——世——拓!”

蕭瞻峻大翻了個白眼兒,随時想代韓世拓暈過去。又惱又氣,把韓世拓的履曆想了一遍,冷笑道:“京裏的花花公子,果然辦大事不行!”

擺擺手:“放他過來!”

韓世拓也早看到,倒吸涼氣,摸腦袋對同來的人後怕道:“二爺好生厲害,幸好咱們先報上名字,不然還不死在這裏!”

不大的營地外圈,盾牌手在外,上面露出烏黑有光的鐵箭頭,夜裏看不清楚人數,隻見到密密麻麻全是箭頭。

後面一排長槍手,長槍林立指天,好似要劃破蒼穹。

殺氣翻騰與夜同來。

同來的是個侍候韓世拓的老兵,咧咧嘴,解釋道:“陳留郡王府上的府兵,可是大大的有名。”韓世拓興趣上來:“哦?”

“輔國公棄武改爲文職,府兵大多贈送到陳留郡王府上。知道的人都說國公精明,看似解散府兵,其實根基還在。龍家最有名的,就是弓箭呐。”老兵一指弓箭手,也後怕上來:“所以大人,咱們要不是早呼出二爺姓名,貿然的過去,隻怕現在釘在地上回不了家。”

韓世拓駭然的笑:“在這裏宰我,我信,剛才那地方不是還遠?我也見過好弓箭手的,你蒙不住我。”

猛然想到四妹夫袁訓,隐約聽說他弓箭出衆,但并沒有真正的見識過。袁訓和輔國公,不正是甥舅關系。

說話間,馬到營地外面,府兵們讓出一條路,寬隻能走一人。韓世拓吐着舌頭,對一衆人等陪個笑臉,下馬通過。

蕭瞻峻見他縮着腦袋,全沒有精神模樣,更是不屑,見韓世拓到面前行禮,蕭二爺鼻子哼一聲,滿面寒霜:“韓世拓,沒有調令,誰許你擅離職守!”

這語氣已經不好,韓世拓撩衣角跪下,往上回道:“回大人,這不是最近軍需頻頻出事,卑職夜不能眠。”

聽到這裏,蕭瞻峻面色稍緩,但還是嚴厲聽着。

“據卑職和手下人等猜測,又看到邸報,各處軍需運送全出了事,總是有内奸知道路線才能下手。”

蕭瞻峻略點了點頭:“想的倒也不錯,但你爲什麽擅自前來?”

“卑職想,秋天運送的糧草,全是王爺過冬用的。再不及時運送一批上去,隻怕王爺冬天無糧。又就地征糧,就地征兵前來,一個可證卑職清白,另一個也可以防内奸知道路線。卑職就把附近城鎮的官兒找了來,問問他們,也都想證清白。但卑職并不信,卑職隻讓他們就地百姓家征糧,打借條,聲明兵部糧草再到,就地歸還。”

蕭瞻峻有了笑容,說了一個好字。

“卑職本不敢擅自過來,是押運這批糧草到二爺衙門裏,聽說您又回到太原,就又趕到太原。本想請大人拿個運送的主張,派出運送的主将,沒想到卑職到的晚,您已經出太原。卑職就傍晚出城,緊趕慢趕的,總算趕上來。”

蕭瞻峻聽完,長笑一聲,彎腰親手扶起韓世拓,滿面春風:“辦得好!走,看看你來了多少車?”

兩個人上馬,韓世拓讓老兵去讓車隊過來,這邊一隊府兵跟上,蕭二爺這就等不及,擺出歡迎的架勢,韓世拓陪着,跟在老兵後面先行看視。

早看一眼,蕭瞻峻都心花怒放。

糧草,糧草!

運送的越多他越喜歡。

見一長隊過來,約有五百車。有多少個人押運呢,加上韓世拓都不超過五十人。蕭瞻峻親昵地笑罵韓世拓:“你可真是膽子大!你要是遇不到我,你這五十個人能防什麽?”

韓世拓一本正經地回話:“哪怕隻有五個人,卑職相信自己也能趕上二爺。沒什麽怕的,這就追來了。”

府兵幫忙,把五百車糧草帶進營地。蕭瞻峻取出随身的好酒,邀請韓世拓喝兩杯。徐徐展開自己的好奇心。

那一年陳留郡王和項城郡王去京裏打禦前官司,從京中來一封信,說有一個人,是小弟袁訓的内親,文章侯府的世子,着實的纨绔,在京中謀官,高不成低又不就。讓蕭瞻峻給他一個官職,外官任上打幾年的滾,京官有缺再回京。

陳留郡王的吩咐,蕭瞻峻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在韓世拓來拜見時,頭一眼也持同樣看法,此人氣浮神虛,跟見過的花花公子沒有兩樣。

頭一段時間,還有兩個人幫着韓世拓,也是蕭二擔心這位世子做不下來,随時離去,還有人頂他的官職。

後來他還真做的四平八穩,人也改變許多,蕭瞻峻就把兩個替補的調走,交給韓世拓一個人。以後…。就當他是個普通官員。

聽說他三年滿服,是等他說回京的話,也有半年,袁訓和柳家對鬧的時候,京官好些缺任,也沒見韓世拓說回京。

老公事遠比天才好,他不說走,蕭瞻峻也樂得不提。不把韓世拓看得很重,也不願再換個不熟悉的。沒事兒,蕭瞻峻還會籠絡韓世拓,跟他籠絡别的官員一樣,給點兒賞銀,給點兒嘉獎,送壇子好酒,系住這位世子不要回京。

在京裏體面,在外面自在。當上司的有把握留得住人,漸漸放心,把韓世拓看成手下常例官員,沒再多想他。

但今天,蕭瞻峻忽然很想問問:“韓大人,你怎麽沒有回京的心思呢?就今天來說,你沒有回京,我覺得謝天也謝地。換成是别人,遠沒有你用心。但,你這世子,近幾年又有政績,你要想回京,評語上我會優選你。你還願意留下,是爲什麽?”

如果韓世拓沒有回答以前,讓蕭瞻峻猜,猜破蕭瞻峻的腦袋,他也猜不出來。

韓世拓肅然回答他:“爲了我老婆。”

錯愕滿面,蕭瞻峻心底一抖。下意識地道:“哦,那你一定有個好老婆。”和自己的不一樣。

又讓他吃驚,韓世拓面現苦惱。掂起剛倒的酒,嗓音暗沉下去:“在别人眼裏,隻怕說她不好。”

蕭瞻峻面色微變,暗想難道和我一樣有苦衷。那你還爲她什麽?追問道:“那你呢,你覺得她好不好?”

“好!”韓世拓斬釘截鐵,把蕭瞻峻正倒酒的手弄得打了個顫兒,才又穩住。蕭瞻峻尴尬地道:“你們夫妻有情意。”

韓世拓勾起嘴角,像是笑,又沒有笑出來:“一開始沒有。”

“成親的時候都這樣,我和我妻子一開始也沒有。”蕭瞻峻說出口,把自己驚恐住。難道?他試着問自己内心,你對她已經有了割不舍的情意。

不容他多想,酒助談興,韓世拓話匣子打開,從頭說起來,從他原本是個風流的人,鬧出無數風流荒唐,正經人家女兒不肯嫁他,低的他又不要。他本是打算玩到四十歲,随便娶一個能生兒子的就行,卻遇到四妹夫袁訓,一腳踢到鐵闆上。

火光,把兩個人的面龐映得通紅,也把蕭瞻峻大笑的牙都映紅。

“該!換成我是小弟,我也打你。但打完了,也一樣逼着你娶。”蕭瞻峻從最近讓軍需煩心開始,難得的很開心。

調侃韓世拓:“你還别說,你們家世還行,姑娘嫁給你,哪怕你不成人,外面是好聽的。”又上下瞅着,面前這個人黑瘦精幹許多,和剛來時那個眼皮微浮腫,一看就是酒色過了度的相比,是天壤之别。

“再說你如今也成了人。你們就是這樣,你正經了,慢慢的有了情意?”蕭瞻峻現在完全不是對韓世拓不回京,獨身敢押運糧草的好奇心,開始好奇這對夫妻起初是這樣的糟糕,但現在看上去韓大人相當滿意,是怎麽好起來的呢?

韓世拓居然羞澀,垂下頭,眸子直視蕩漾酒液中的自己,難爲情的繼續說:“她不喜歡我,我知道。我喜歡她,是她生得好。又忒兇。”

蕭瞻峻忍住笑。

“我往這裏來,她趁我不在家,把我家三房叔叔,全分了家。”

酒瓶掉到地上,又讓蕭瞻峻一把撿起。還是慌亂的道:“這是潑婦才是?分家會讓人瞧不起,你以後會襲爵,你媳婦連會影響你襲爵也不懂?”

喃喃不信:“你别是騙我吧?我可是信弟妹比信你要多。安氏弟妹我見過,小弟大嫂都疼愛她,她要是你說的糊塗人,我家大嫂眼睛裏不揉沙子,是不會放過去的。”

在這裏又有傷心。

陳留郡王妃是個持家嚴謹的人,但對闵氏總網開一面,而闵氏還不領情。蕭瞻峻露出鄙夷,他面前的是韓世拓,其實他在鄙夷自己妻子。

韓世拓放下酒杯,雙手抱頭:“我不怪她。”

蕭瞻峻繼續鄙夷,無話可回。

“我不怪她,您知道嗎!”韓世拓忽然就爆發了。語氣口吻全如暴風雨般,隻是還能克制,聲調并不高:“我隻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早年不懂事,如果我早年懂事,也能糾正二叔三叔四叔好些毛病。也就不會有分家!這事情,不能怪我老婆!我不在家裏,叔叔們一定欺負她!就是我在家,他們也欺負。連我放在一起,我父親母親也一樣受氣…。”

蕭瞻峻呆呆,滿腦子混亂。

夜風輕送,韓世拓得有了酒,又得了蕭大人的誇獎,喜氣暈頭,還有他一直想和人說說分家的事情,酒和久壓心頭的話湊到一處,這就擋也擋不住。

“滿服後我回京,街上遇到幾個舊知己。他們正在樓頭招紅袖,我從樓上過,脂粉都能薰到我,讓我犯惡心。回京前還想找幾個舊友談談,但見到他們一撥子男人穿紅着綠的,膈應的我馬也不想下,我說有公事才回來,不能狎玩,還落了個有了官不認人,”

眸光呆滞的對着火光,韓世拓苦笑:“以前的我,換成是别人,現在的我一定不原諒。因爲以前我那樣過,那個人就是我自己。我也會犯錯,我有什麽理由不原諒我老婆?”

蕭瞻峻震驚,直接跳起來,顫抖嗓音問:“你再說一遍?”

“二爺,我自己以前的行爲,我現在回頭看,完全不能明白我當時爲什麽那樣做!其實自己辦的事情,自己怎麽能不明白當時的心情呢?當時以爲紅袖樓頭叫好,當時不懂什麽是好什麽叫不好,當時也就那樣了。我不怪當時的自己,也不能怪我媳婦。”

蕭瞻峻原地呆住:“原來,原來是這樣…。”

是啊,他也明白了。

他從小到大,受到教育良好,有老王妃和陳留郡王,從來不曾辦過錯事。平生記得住的錯事,也許就是學裏沒考好,或者是吃壞了東西。酒後貪杯這事情他都很少有,飲酒永遠适度。他就不能原諒闵氏。

他不能原諒明知道那事情不對。二爺事後總是茫然,是個人都知道那樣不對,闵氏爲什麽還一定要和大嫂争風,做出讓奸細有機可趁的事來?

蕭二一直糊塗,你是怎麽想的,你暈了頭也不能這樣對不對?

韓世拓的話,像一根厲箭插入他心,把他剖得片片不剩。

他不曾辦錯過事,沒有得到過原諒,就生不出原諒别人的心思。人有兩個标準并不奇怪,對最親近的人,和對外面的人并不相同。

他手下的官員做錯了事,蕭瞻峻還能體諒,因爲那官員幹不了就走,蕭大人才不放心上。但他的妻子,他視爲自己的臉面,他不能原諒的,其實是自己的顔面受損。

倒不是完全不通闵氏的心情。

長長歎息,蕭瞻峻坐下,手腳沒處放的抓搔幾下,搖搖酒瓶空了一多半兒,叫小子:“酒呢!今天我和韓大人痛醉!”

韓世拓喜出望外,他本是風花雪月中的人,酒量是高的,上司要喝,自然奉陪。又下去一瓶子,蕭瞻峻半帶醉意,碰了碰杯,道:“你想不想升官快?”

“當然想!”韓世拓想也不想的回:“做夢都想!”

“跟我去見梁山王,保你回來就升官!”

韓世拓小心翼翼的瞄瞄他,臉上神情都露出上司一定醉了。“去見王爺一來一回要數月,下了雪更難走,我抛下驿站,隻有罪名,哪裏還來的升官?”

蕭瞻峻呵呵笑了:“我在這裏呢!怕什麽。”叫過自己的小子,口授給他:“拟信,令某處官員韓世拓,于某年某月某日押解糧草至梁山王軍中!”

對韓世拓眨眨眼:“這樣行不行?”

韓世拓激動的抱住他手搖晃:“您,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不不,四妹夫才是我的再生父母,您得往後面退退,”

蕭瞻峻哈哈大笑,笑聲爽朗地沖破夜空:“吃水記得挖井人,我喜歡你!你感謝小弟吧,不用謝我。”

當夜兩個人抵足而眠,蕭瞻峻問:“前面也許還打仗,你怕不怕?”

“不怕!我在京裏随小王爺打過群架,我功夫不行,但我馬術好,大多都不挨打,隻作壁上觀。”

慢慢的兩個人睡去,鼾聲大作直到第二天,起來收拾車輛,一個小子回去送調令,餘下的人一起上路,趕往梁山王軍營。

…。

寶珠的心情比出城時好些,她這一隊,前隊變後隊,後隊變前隊,退出身後山脈。這是她去的第一站,有強盜出沒的山脈。

也沒有花功夫去尋找強盜,山下罵戰,亮開一面大旗。旗子上沒有精忠報國,也沒有金線紋繡,一行大字:“袁二爺拜山,縮頭烏龜王八蛋你不出來!”

字是萬大同寫的,一個字都有鬥大,擺開來,迎風數裏能看得清爽。

選五十個大漢,嗓門高中氣足,在山下大罵三天,山上一枝響箭終于下來,孔青與爲首的戰了半天,把他拿下,告訴他:“不劫财,不劫色,你也沒色劫!隻問一句話,有兩支車隊,你可曾看到?”

強盜都能郁悶死,爲保命老實回話:“見是見到了,我眼力好,看着像精兵,沒敢下來。”寶珠不信他,随身所帶的陳留郡王府兵回話:“二爺讓我們往進山路上一看便知。哪怕兵力十倍,也有人能留下記号,有沒有在這裏遇襲,一看便知。”

山路上往裏走了數裏,并沒有找到。寶珠這就問了強盜姓名,教訓他一頓,實在沒功夫帶着他,放他回去,率衆,趕往下一個地方。

……

往北數百裏,草根漸少,風沙漸多。視力的遠方,可以看到金黃色。寶珠是神往的:“那裏就是沙漠?”

“那才隻是個邊,”辛五娘不離她左右,獨臂在奔馳中也按在刀背上,随時可以出刀。

寶珠感歎一番:“等有空的時候,再來遊玩吧。”

在書上曾見過沙漠大海,本以爲是奇談。

小鎮漸漸可以看見,輪廓在風沙中破舊不堪。荒涼味道彌散開來。

寶珠吩咐孔青和萬大同去探路,又派一隊府兵附近尋找有無記号。這裏沙土多,打得寶珠遮塵面紗好似沒有,面上早幹出來一層灰,又讓沙子打得疼痛。

沒有顧自己,寶珠對紅花說的是:“沒有記号是好事,如果有記号,就是這裏出了事。但又擔心,風沙這麽大,把記号吹沒了怎麽辦?”

紅花寬她的心:“二爺放心,郡王常年打仗,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才讓寶珠暫時的定下心。

沒多久,孔青萬大同回來:“一窩子受傷的土匪,他們說沒有見過,就沒有驚動他們。”寶珠面龐微亮起來:“那就是這裏也沒出事。”

當先一帶馬缰:“咱們走!”

在他們走後,小鎮上出來一個絡腮胡子大漢,手舉一把鐵斧,對着一行人背影就罵:“你兇,老子們就告訴你!”

斧頭揚起:“内當家的,把活羊帶出來,趁白天洗剝了,好做人肉包子!”罵着,晃動門闆似的身子回去。

他慢慢騰騰,步子沉重地往破敗的石屋子裏去,腿上包紮的地方又沁出來血。

又罵一聲:“直娘賊,把老子們砍成這模樣!”

雖然慢,也從他出來的屋子,挪到另一間石屋子前,喝一聲:“洗幹淨點!人心歸我!大補的!”

他就沒看到身後,問路的那一行人又折回。

寶珠怒不可遏!

孔青鐵青面龐。

萬大同殺氣騰騰。

紅花跪在車裏祈禱:“菩薩保佑我們二爺早早找回我們的人。”

他們很快離開十裏左右,在十裏外的地方上找到府兵們留下的蹤迹。那是一個困在地上動不得的鐵蒺藜。

府兵們難怪說曠野中也能找到。

一個大隊走過的地方,可見是條路。一個是他們有人手中握着磁石。稍有吸力就去查看,還不止一個人握着,這就奔馬中也輕易發現。

往前尋找,在小鎮的另一個方向,又發現一枚。

寶珠的心固然提到嗓子眼裏,受蒙騙的孔青和萬大同也同樣不好受。在馬上,萬大同還要罵孔青:“你牛皮比天豹吹得都大!說當過半生的賊,一眼就能看出他說話真假,這不還是讓騙了!”

孔青悶聲不響,瘋狂打馬。

黑壓壓的,很快到小鎮外面。再看剛才風平浪靜的小鎮,屋頂窗戶上探出無數箭頭。幾個面龐帶有稚氣,還是孩子。

隻半大,眼神中已有殘忍和兇狠。

寶珠隻掃一眼,就不再看。怒喝道:“沖進去,給我搜!”她的手提着馬缰抖動。她怕來不及,她怕救人救完了,她怕……

石屋子裏,絡腮胡子大漢聽到回報,怒罵了一聲:“當老子們是欺負的!當老子們能殺一回再殺一回!”

手中斧頭一舉,吼道:“兄弟們,出去和他們拼了!”

他的面前,是個舊木頭長案,上面有洗不掉的血迹,皆成暗紅色。一個精赤條條的人仰面躺在上面,本以爲他是死得不能再死的,但沒想到聽到外面有人攻殺,一睜眼就醒了來,閃電般出手,把大漢的斧頭奪在手中,用足了全身力氣,抛出窗外。

随即,他一貓腰,鑽到桌子下面,用肩頭扛起桌子,狠狠撞在大漢肚皮上。

大漢慘叫一聲,他腿上有傷,正撞在桌子腿上,踉跄後退幾步,旁邊有人扶起他。紛紛大罵:“裝死,殺了他!”

潑風般馬蹄聲到了門外。

屋子裏石頭的,門卻是木的。

哔哩啪啦的動靜落在門上,眨眼的功夫,原木厚門支解般的碎裂成十數片,木屑木段橫飛落地,一行黑色盔甲的人大步進入,氣勢強橫如蕩天地。

在他們中間,一個青色繡花衣裳的男子,戴一個有面紗的大帽子,急步進入。走得太急,寶珠一腳踹在斷木上面,險些摔倒,讓紅花扶住。

睜眼睛一看,一個血迹斑斑的桌子下面,一個精赤…。一個沒穿衣裳的人!本就又急又怒,嗓子眼裏有什麽直沖上來,把寶珠噎住,邊咳邊大怒責問穿衣裳的人,還是有衣裳的人可以對着:“我是山西袁二,把我的人交出來!”

鐵甲軍如山海橫生的氣勢,袁二爺如洶洶而至的兇猛,讓強盜們自知不敵,但強撐身子,還想尋個應對招式時,桌子下面那人激動上來,往外就撲:“二爺,是我!”

“啊!”二爺大叫一聲,轉身拔腿就逃。

他後面跟個小小少年,瓜子臉兒杏仁兒眼,怒目而視:“流氓!”紅花随着二爺轉身就走,死裏逃生的那個人才想到什麽,雙手一捂小腹,又鑽回桌子下面,大叫:“給我找身衣服!”

兩邊站立的鐵甲軍久經訓練,是肅然不輕易受驚吓的人,也都在遮面頭盔下面暗笑。

二爺雖然一路男裝,但二爺是個女人。

袁二爺在外面羞慚慚,這回要長針眼了不是?但,她的心情比誰都急,她也應該身先士卒,帶人先闖進去看看。

紅花知道寶珠在生氣,指手劃腳正罵個不停,從不要臉罵到不要腳,從不要皮,罵到不要心肝腸肚肺。

那個人穿一身現從強盜身上剝下的衣裳出來,跪下來就請罪:“我該死!”

日光下,寶珠看得清楚。這是第二批離開的車隊,是個小隊長,所以寶珠認得他。他面上滿是傷痕,再不顧羞回想她剛才看到的那身體。

其實隻看一眼,就奪路而出。身上有什麽部件全沒有看到,隻有滿身傷痕經過強盜們開剝前的清洗,傷痕洗得紅通通的,倒還記得。

寶珠先安慰他:“你起來,這不怪你。”小隊長站起來,看得出來他強自克制,卻搖晃不止。面上幹澀眼神無光,體力精力全無。

仗着求生*,才奪強盜斧頭。又因爲得罪二爺,還有力氣出門來。得到寶珠的撫慰,又見四面全是自己人,知道逃出生天,一口氣松下來,往後仰天摔倒,不等寶珠讓人來扶,喘着氣道:“定邊,定邊郡王。”

……

夜晚來臨,風從四面八方過來,吹得篝火搖晃不定。帳篷裏,大家争執不定。

寶珠默然聽着。

“我去要!有什麽我也能逃出來。”孔青拍拍胸脯。

萬大同道:“我和你去。”

孔青在他肩膀上捶打兩拳:“你别去!我這一去,定邊郡王要是有詐,你放心,以我功夫,至少也能探點兒消息出來。我發煙火示警,紅色的就是咱們的人還活着,要是我發黑色的,就是不能救了!你和我一起去雖然好,萬一咱倆全逃不出來,誰護着奶奶呢!”

看一眼辛五娘:“五娘子,你才剛說願意,我們倆個進去會那老東西,打小爺的招牌,不,打王爺的招牌,讓他放人!”

鐵甲軍的隊長,和府兵們的隊長都搖頭:“兵家入險地,也要得奇勝。孔管家你的主意就是拿命去送,來來,聽聽我們的,咱們從長計議。”

聽來聽去,寶珠都不覺得合适,正要出聲。一個府兵在外面回話:“二爺,前面有一支隊伍,人少車多,正往這邊來!”

寶珠颦眉咬唇,營外有篝火,也許是來投奔的商隊。也許……眉色淡淡:“擺開陣勢,不報清楚來曆,不許靠近!”

黑夜裏,蕭瞻峻也正傳令下來:“留二百人看着糧草!人在糧草在!餘下的人,分三百散開,先埋伏。餘下的人跟着我過去,記住,手要狠,心慈手軟,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腰間,抽出一汪秋水似的長劍,明亮閃過他的眉睫。

韓世拓脫口:“好劍!”也雙手握住他的劍,他本來是不想上戰場的沒帶武器,這劍是向一個弓箭手借來。

蕭瞻峻最後對他戰前總動員,微笑道:“世子,多砍人頭,多升官!這是戰場上的生存之道,”頓上一頓:“官場上也差不多!多辦差使,有如多砍人頭。辦大差使,就是砍将軍頭,我們現在辦的,就是砍将軍頭。”

長劍前指,明光一刹那把他的手指尖點亮。蕭瞻峻獰笑:“不是商隊!就是敵兵!再不然,就是内奸!弟兄們!升官發财娶老婆就是今天,向前,拿出以一當十的勇氣,他們報不清楚來曆,殺!”

帶馬,頭一個沖出來。随後,威風凜凜的府兵跟随而出。星月在這一刻讓刀劍光壓得黯淡下去。

油然的,韓世拓豪氣大增,雙腿一夾馬腹:“駕!咱們跟上去,也升官發财讨去!”

兩相對壘,隔開有一段距離。黑乎乎的,都看不到對方的旗号。寶珠這裏是篝火爲陪襯,蕭瞻峻後面是繁星滿天。

“你們是什麽人!”

“你們又是什麽人!”

“我們問你們!”

“你們先說!”

雙方都聽出對方口氣強硬,雙方弓箭手都舉起弓箭。

寶珠走出來,不耐煩了:“告訴他,我是山西袁二爺,讓他再不說明白,就地斬殺!”孔青提氣:“哎,那邊的,聽清楚了,我家主人是山西袁二爺,大擺過英雄宴的,識相的,來個人說話!”

韓世拓摸不着頭腦:“山西有這樣一位二爺嗎?”

“有,”蕭瞻峻眸子柔和起來,但還是不放松警惕。笑了笑,放聲忽然說了一聲怪裏怪氣的話。

對面孔青糊塗:“萬大同,你聽得出來這是哪一路的黑話?”萬大同回道:“你是賊,你應該問自己和五娘子。我是奴才,不是強盜。”

一個府兵卻轉身就走,跑去叫了一個隊長過來。隊長們全陪二爺站着,聽到回話,也笑了:“二爺,看來咱們運氣好,遇上我家郡王了。”

解釋道:“這是我家陳留郡王府上獨有的暗語,隻有我們自己知道。如果不是郡王,這裏遠離邊城,怎麽會有人說這暗語?”

寶珠卻欣喜道:“也許,是我們的車隊走迷了路?”兩次車隊上全有府兵。

隊長不敢認同,奉請二爺同時走到營地外圈,揚聲回了一句,也怪裏怪氣。

風中,傳來哈哈大笑聲:“真的是安氏弟妹?我是蕭瞻峻,陳留郡王是我長兄。”

韓世拓還沒有明白過來,讓蕭二爺拍上一把:“是你我的親戚。”韓世拓嘻嘻:“那敢情好,你我的親戚,隻能是四妹夫……”一怔神想到剛才說的是安氏弟妹,韓世拓驚得差點摔到馬上:“不會吧,四妹妹?”

火把高高點起,兩隊人縱馬而出,在中間路上相遇。寶珠看來的兩個人,全是容長臉兒,清秀面容,看見蕭瞻峻她已知道,看到韓世拓時,寶珠也差點摔到馬下面,勒住馬缰坐穩了,吃吃出聲:“大……大姐丈?”

寶珠已有兩年沒見到他,上一次見到,還是生加壽時,三老爺犯事,韓世拓爲他求情進的郡王府,見上一面。

見韓世拓穩穩重重,擁在府兵中,寶珠沒有奇怪。在她感覺裏,像是天生的,這位姐丈就應該是這個氣質。這氣質,也才叫寶珠的姐丈。

她奇怪的是:“你們怎麽在這裏?”

蕭韓二人更是要笑:“弟妹(四妹妹),你爲什麽在這裏?”

眯起眼看寶珠搭的營地,蕭瞻峻肅然起敬,翹了翹大拇指:“帳篷搭得有章法,與弟妹一别經年,真的俨然一個女英雄。”

寶珠微紅了臉:“二哥取笑。”就請一起紮營,請蕭韓兩個人同往帳篷裏說話。

……

“……就是這樣,姐丈的府兵強悍,逃出來一個,僥幸的也讓我們遇上。說遇到定邊郡王,親眼見到是他本人。扣下我們的車隊,強行關押。府兵們商議,送幾個人逃出來,逃得遠的,就他一個,逃到這裏讓這鎮上強盜打劫,失了馬,陷落在這裏。我剿了這夥子人,正準備去見定邊郡王。”

寶珠一一的說完。

韓世拓心驚肉跳:“還是我們去吧,四妹妹你怎麽好去見外面男人?”話說出來,才又想到如今這是袁二爺。

人家一身男裝,帶着幾百人押着草藥和自己路上衣食近車輛,一路尋找自己家裏的車隊。做好準備,找不到車隊,就把草藥直送到梁山王軍中。

這不再是那怕見外面男人的宅中嬌人。

韓世拓欽佩更生,覺得自己勸也不必勸了,但是不勸,也不能放着她一個人會冒險。就道:“這不是有我們男人在嗎?你要是有差錯,我怎麽見你姐姐?”

蕭瞻峻也不答應:“我在,自然是我去!”

寶珠早就考慮過,柔聲道:“不是我要逞強,是我們來說說這件事情。定邊郡王與舅父同朝爲臣,舅父對他全無威脅,他犯不着扣那幾車草藥,在這裏珍貴,回到邊城就可采買。二哥不要惱,依我看,隻怕想扣的,是你府上的府兵。”

這個蕭瞻峻也想到,也正覺得棘手。他爲找内奸而來,各郡王間又有舊仇。這仇是哪一代開始都理不清楚,反正各家都有嫌隙。

他是準備自己去要,但怎麽要?

帶的人加上寶珠的,隻怕也不夠定邊郡王一口吃的。何況二爺懂兵法,卻不是久戰沙場的将軍,真的打起來,人數懸殊,丢了腦袋事小,丢了國公的救命草藥和糧草事大。

寶珠款款地道:“就我去最合适,我是個女人,他不會很防備。我女兒養在宮裏,我準備打着太子殿下的名義去見他,讓他忌憚。”

“他要把你扣下來,我們救不出來你。”蕭瞻峻心想這主意出的,放着一幹子男人,卻讓一個女人前往,這傳出去還不把别人大牙笑掉。

笑我貪生怕死是小事,把弟妹陷進去,怎麽見小弟?

寶珠眸子忽閃着:“他不敢,是這樣…。”

------題外話------

求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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