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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親事的原因

南安侯到的時候,南安侯夫人正撫着床痛哭。南安侯走上前去,也吓了一跳。他幾十年沒見過自己嶽母,記憶中,還是沒離京的時候,那時南安侯三十來歲,有一年回京,在宮裏隔着條花徑,與嶽母打了一個照面。

當時官員們朝見,命婦們進見,各走各的道路,互相不能言語。當時嶽母白發蒼蒼,但還精神。和今天這枯幹瘦弱的矮小婦人相比,簡直是兩個人。

南安侯心想我也不必唏噓,過多的難過也像是假的。幾十年沒有和她通過音信,今天誠誠懇懇的反而自如。就問了一句:“平日裏飲食可好?”

“……好……”老老太太嗓子拉風箱似的吐出這個字,那嗓音嘶啞難聽,如扯生鏽鐵鋸,又氣弱如遊絲。南安侯暗中歎氣,又慶幸自己這一回到了床前。

他家嶽父去世那年,南安侯明明在京中,當時的文章侯父子幾乎是求他,南安侯也不肯前來。梁子,是一層接一層的深起來的。

好在起先是誰不對,還能弄得清楚。

南安侯不是要說自己妹妹有多麽的對,事實上他對倩玉姑娘起初是沒有過多感情的。他知道他的妹妹不應該在宮中許親事後,就說未過門的嫂子不好。可妹妹不好,不代表南安侯夫人就可以和妹妹對着幹。

妹妹總是自己的妹妹,妻子卻還不是枕邊人。妹妹總是自己那唯一的妹妹,妻子卻半點兒不體諒。

再加上倩玉姑娘一片深情,可以爲他去死。南安侯正處在一個男人的傷痛中,他對倩玉沒有深深的愛上。雖然他若娶的是倩玉,他會愛她。他隻是處在男人的情懷中,竟然她這樣的愛我,我卻不能回報。

她的死,又是因我來的。

他正難過,新進門沒圓房的妻子,又和他唯一的妹妹,家中的掌珠——哪一個姑娘,不是家中的掌珠呢——安老太太和南安侯夫人一個不讓一個,一個仗着父母兄長疼愛,一個仗着我上面有人,除了沒大打出手以外,别的事一一幹來,都不遜色。

南安侯就還是要怪南安侯夫人了,而且也怪這床上就要西去的老太太。看着她此時枯幹老樹狀讓人凄憐,當年,卻也是争吵的一把子好手。

一切就都要過去了,這個房間裏都平白生出逝者就要離去的辭别意。南安侯心中歎氣,面上安慰,靜靜的看着他的嶽母。

老老太太也凝視着他,年老人的眸子裏反而更有一種透達。她沒有告訴南安侯你的嶽父死前已有和解之意,是我對兒孫們隐瞞,又和你鬥了幾十年;她沒有任何歉意。隻是這樣看着本應該是自己最得意的一個晚輩。

他仕途佳高,處事平穩,本爲應該是文章侯府的一個大好助力,卻生生的弄成一世裏的冤家。

她隻是手擡起來,指住床頭一個大箱子,再扯動難聽的嗓音:“給……”就在衆人以爲這箱子裏的東西是給南安侯時,老老太太卻手一轉,指住掌珠。她的眸子也看過去,盯住掌珠。

人人都看得出來,老老太太此時是不糊塗的。

她再道:“給你!”

清晰的說完,咽上最後一口氣。

房中痛哭聲大作,文章侯撲上去大哭,南安侯夫人頓時暈厥,讓人扶出。二老爺三老爺都号啕起來——對于長輩的死,哭得越傷心在外人聽起來,代表着越孝順。掌珠在哭聲中還愣着,那箱子給自己?

她也能看出來曾祖母當時是明白的,她在最後的回光返照中,把一輩子不和的女婿找來,卻當着他的面,說箱子給掌珠?

韓世拓是曾長孫,也正在大哭,就沒有人能解釋掌珠的疑問。這件事兒是怎麽了?掌珠自問可一天沒孝敬過她。

站在一旁的南安侯卻明白了,老老太太一生都是精括括的,比精明還要精明。女兒親事她沒有挑錯人,但她沒處好,挑人眼光還是精明的。

她到臨死,又精明了一回。

把東西給了掌珠,就還在文章侯府手裏。而當着南安侯給,卻又是明白的賠禮之舉動。在不是地方不對,耳邊處處是哭聲,南安侯可以哭笑不得。

他娶了個妻,受了一生的氣,到最後什麽也沒摸着。那你叫我來作什麽?雖然不是想你東西才來的。可…。這看着自己,指給掌珠?還是讓南安侯打心裏想發笑。

此時又不能笑,南安侯就撫須闆着臉,他是哭不出來的,他對老老太太早就沒有親人的感情。他能不笑,還在這兒站着,在他自己來看,就算是全了禮節。

……

“啥?!”四太太跳了起來:“全給了世拓媳婦!”二太太在她對面冷笑,撇了撇嘴,點了點頭。

此時府中在舉哀,靈棚正在搭。往親戚家去報信的人一撥一撥的出去,都還沒有過來,二太太四太太就有功夫湊到一起閑話幾句。

四太太幾乎沒氣崩掉,大罵道:“憑什麽是她的!這幾年裏,我何曾少侍候過她!”二太太更刺心,她進門更早,大嫂又頂着個侯夫人名聲有女眷們要會晤,二太太總覺得侍候祖母最多的人,這個家裏獨她這一份。

這老太太死的,真是氣死人!

兩位太太都這樣想,又都怒氣沖天:“當時糊塗了吧?”就見外面又進來一個人。二太太的大兒子奔進來,他是從外面才回來的,問母親:“真的是曾祖母去了,而不是擺東西沖她的病?”

“你沒看到白布都在搭,當然是真的!”二太太繃緊面龐。這兒子一跺腳,狠狠的“嗐”一聲。二太太覺得有内幕,就問:“你難道也要出嫁不成?又不是你姐姐要守着才着急!”說到女兒不能如期成親,二太太就心口一陣一陣的痛上來。

她才肝氣痛好,眼看着又要犯心疼病。

強自忍住,二太太罵兒子:“去吧,穿孝衣,她死的時候不疼你們,你卻也是曾孫,也得去守靈!”

“死都不擇時候,我還守靈!”這兒子一氣告訴母親:“我才和娟姐兒說今年讓她過門,不想曾祖母就過了世!”

就又往地上跺了一腳!

二太太大驚氣色:“哪個娟姐兒?”

“母親說哪裏話來?你認識的,舅舅的女兒,我表妹啊。”這兒子還覺得母親也奇怪。二太太一巴掌煽過去,咬牙罵道:“不成人的東西,你也相中表妹,啊!你也敢相中!”罵得兒子走了,四太太也奇怪了:“二嫂,表兄妹親中加親,不是頂好?”

“你沒聽到,是娟——姐兒嗎?”二太太還在生氣。四太太一尋思,明白過來:“哦哦哦,是庶生的那個,我聽錯了,還以爲是天姐兒?”

二太太哼了一聲:“天姐兒,才是我家嫂嫂親生的。娟姐兒,是後來尋的一個妾生的,這兩個哪裏給相比?”

四太太想想也是,就道:“這真是一件事情添上一件事情,這裏老不死的死得沒良心,你又出來這件事。二嫂,幸好我家姐兒兒子還小,不過由你的事來看,我也得當心才是。”二太太冷笑:“我勸你少說風涼話!你兒子還小,你兄長家也一般的有庶生女兒。不然上回你和世拓媳婦吵架,你兄長家的妾爲什麽也跑來?”

見四太太直了眼睛,二太太解氣地道:“這你明白過來了?”四太太閉上嘴,心想你雖提醒的我好,可我兒子還小,那妾就是打主意也還有幾年。到是那天來的那一幫子幫手,着實的讓人更加不快。

正說着,見外面進來一幫子人。四太太又愣神了,嘴裏嚷着:“二嫂,你看,那群大蟲們又來了!我得躲躲,這群全是不要臉的,我惹得起一個,惹不起一堆!”拔腿就走。二太太去看時,卻見上一回來過的楊夫人等人,都穿着素色衣裳,是聽到消息來吊喪的。

楊夫人家在城裏,不比韓家的親戚們全在城外,這就來得快。

二太太見到鼻子哼一聲,自言自語道:“我要不是也不和這樣的人糾纏,又怎麽會主動的和老四家的好呢?這就鬥敗了不成?等我尋件事情,再讓她們鬥上一場再說。”

她也躲開。

四太太這樣的潑辣人,都隻是在宅門裏潑,和市井潑辣惹不來,何況是以陰沉爲主的二太太。她也走了。

沒過多久,安老太太也到了。寶珠玉珠是随後到來。張氏和邵氏見面,她們坐在一起。安老太太帶着寶珠玉珠,則在靈前哭過,就呆呆坐下來。

安老太太的淚珠兒是真心的。

這個人,居然真的死了!

當年恨她不死,不知道背後咒過她多少句。她也一樣,罵安老太太怎麽還不快去死?如今她真的死了,安老太太覺得一縷精神,随着她就去了。帶走的,有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還有無數的回憶。

沒了這老太太,以前的事情忽然像想不起來了。安老太太暗暗發愁,我這是老了嗎?我這就老了嗎?

像是這個人一死,再數老人,就到自己這一輩上。

她坐在一個圈椅内,在靈堂的一側。另一側,跪着南安侯夫人,默默的在燒紙。她燒完一刀紙後,忽然站起來走出去。都在忙,想心事的又在想心事,就沒有人注意到她。

片刻後,才亂起來。幾個丫頭婆子亂跑出來,文章侯見到,氣得大罵:“拿闆子來打死,作什麽亂跑!”

丫頭婆子們哪裏管他的罵聲,幾個人一起蒼白着臉大叫:“不好了,”文章侯現在最怕聽到的,就是這幾個字,他身子微一搖晃,在他身邊的韓世拓扶住他,也大罵丫頭婆子:“什麽不好了,快說快說!”

“老姑奶奶,自盡了!”

安老太太身子一晃,要不是她是坐在圈椅上,也一頭栽倒。寶珠和玉珠離她不遠,一左一右扶住她,也急着呼喚:“祖母,”老太太清醒過來,情不自禁的滿面是淚,顫聲道:“我們去看看。”

邵氏張氏也跟上來,她們這一行跟着文章侯等人匆匆往後面去。靈堂搭在後面,南安侯夫人自盡的地方,卻是在老老太太才去的房間。

她已經讓人解下來,都說摸過沒有氣的。文章侯夫人不相信,帶着掌珠二太太四太太往裏就走,顧不上死人晦氣,還要去再看看她。

說到底,也是家人。

安老太太也要往裏面去,門内閃出兩個老婦人,冷冰着臉,憤然道:“你不能去看!”安老太太愕然停下,心裏頭痛上來。寶珠在心裏代祖母難過,而玉珠卻不平地道:“怎麽不能?”這兩個老婦人,一個是久跟老老太太的人,另一個是南安侯夫人僅存下來的陪嫁。

她們恨恨地道:“别人都可以看!隻有你不能!”兩雙快要噴火的眼睛,直直瞪着安老太太。安老太太一陣難過,淚水再次流出。

攔住她的兩個老婦人僵闆着臉,可是也哭了。兩行淚水從她們面上滑下,這兩個人對當年的往事,是記得最牢的人。

沒見過哪家的小姑子這麽大膽,不但敢對禦賜的親事說三道四,而且成爲兄嫂不和的主要原因。

不就是她有一個好閨友,她盼着她當自己嫂子。那姑娘偏偏又爲賜婚的事情而死,南安侯夫人就倒黴的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既然那姑娘有情,你這未來小姑子又有意,爲什麽你們不先把親事定下?

宮中賜婚的時候,南安侯确定沒有定親。誰先定就理當是誰。誰叫你家兄長當年長得白白淨淨,惹人喜歡?

這件事情換成别人家裏的姑娘,忍上這位小姑子一時,她遲早還能不出門子,也就過去了。但老太太是個嬌女,南安侯夫人也一樣是個嬌女,一個巴掌從來是拍不響的,嬌女對上嬌女,就此上演一出幾十年的恩怨大戰。

直到安老太太出嫁後離京,南安侯夫妻沒有和好的可能。

老老太太可以在彌留之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原諒一切人。安老太太也可以在晚年,有後悔之意。可别的人,侍候過老老太太和南安侯夫人的這兩個婆子,她們是親眼看到老老太太的惱怒,和南安侯夫人一夜一夜的痛哭,她們不能原諒安老太太。

她們牢牢守住門,就差怒斥,不是你,就不會有這幾十年的事情!

換成另一家的小姑子,都不會像你這樣!

安老太太一生剛硬,從不服輸。但此時,她驟然失去血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在她自己的心裏,也早有數。疼愛照顧她一生的兄長,一生夫妻不和,起源就在于她太喜歡倩玉姑娘,她太痛恨南安侯夫人間接的殺了她。

倩玉姑娘的死與自己有關,而且她也死了,再揪着死人的恨不放,也不能對南安侯有半點兒幫助。

反而,讓他這一生都背着夫妻不和的名聲,和文章侯府鬥了一輩子。雖然不是對手,但也算一根不大不小的刺。總是一個内親不和的名聲。

此時,悔恨,懊惱……輪番在安老太太心頭閃過。她面無表情,緩緩轉過身子。轉到一半,有人從後面按住她的肩頭。南安侯出現在妹妹身後,和這一生一樣,他向着自己的妹妹。南安侯直視那兩個老婆子,冷冷淡淡地道:“我能去看看嗎?”

南安侯對着文章侯府的任何人,他都問心無愧!

他一生沒有得到妻子的賢惠,但他一生都付給她月銀、供給、四季衣裳不敢說豐厚,卻也足夠!

至少出去不會丢南安侯府的人。

他更不會對她用什麽下藥污名聲的手段。你爲人不好是你的事,我爲人如故,那是我的事!絲毫不會影響到我的爲人行事!

南安侯冷笑上來,笑話!我娶妻爲娶賢,不管我妹妹有多麽不對,你們的主人就對嗎!想起往事,南安侯眸子可以噴火,他毫不掩飾的用眸中怒火直視兩個老婦人,你們的主人可曾有一天對得起我這個當女婿,當丈夫的?

一個挑唆女兒鬥,一個和我妹妹争!

當是什麽好東西嗎!

誰不知道家和萬事興,可有些人就是會嘴裏說說,用來說别人,就是照不見自己!

兩個老婆子先開始時一頭惱火地隻從自己角度上來看,就把南安侯夫人的自盡歸在安老太太身上。但對上南安侯,那陪嫁的婆子先吃不住。而在此時,三老爺看到這一幕,心想這都什麽時候了,這兩個下人還弄這一出!

三老爺過來罵道:“祖母要是還活着,能容得下你們這樣!滾滾,别在這兒擋道!”又對安老太太彎彎腰:“來看看吧,說到底是姑嫂一場,哪有個不傷心的呢。”

“姑嫂”二字,更把安老太太燙到,她受驚般慌忙應道:“好好,”南安侯把妹妹帶進去,安老太太對兄長依偎一下,這一生,當哥哥的都是當妹妹的依靠,此時也是。

南安侯夫人靜靜睡在榻上,這是臨時騰出來的地方。她的面容,是從來沒有過的安甯。在她這一生裏,乖戾充斥,驕橫遍布。唯有此時的安靜,是她一生所缺少的東西。

她留下遺言不多,頭一個,她的體己全歸韓世拓。韓世拓是她最寄于期望的後輩,她曾對鍾恒沛兄弟好過,但全是假的。

第二個,她要與父母親合葬。

這是她匆匆寫就的遺言,上面墨汁才幹,應該是她死前寫的。或許她并沒有先想到死,是見到母親去世,覺得再無所依靠而死。但正是她匆匆而死,這個遺言才真正代表她的内心。就像脫口而出的話,不經大腦而出,往往代表說話人的真心。

文章侯卻想着姑母的遺言不對,她是鍾家人,應該以後夫妻同葬才是。就哭着對南安侯道:“姑丈,讓姑母先停靈在你們家廟上,等以後……”等你百年以後,你們活着沒做成夫妻,地下面做吧。

南安侯淡淡:“我可以答應你。但是,這是死去人的遺言,不可違背,這是一。二,她這一生裏,什麽時候把自己當成我家的人來看?”

這一句話,把南安侯夫人的一生都囊括進去。

這一生裏,南安侯夫人是身嫁到夫門,心裏卻還是異姓人。

文章侯無話可說,但二老爺卻不想就這麽放過南安侯。我家姑母在今天自盡,不就是她母親不在了,她在你們家也沒有人可依,才想不開尋死的嗎?

二老爺也和擋門的兩個老婆子是一個意思,趁着今天,這口氣可得出一出。二老爺就木着臉道:“不葬你們家,可以說依着死人遺願。但我姑母的靈堂,卻要搭在你南安侯府中,由你們發喪。”

二老爺就是存心晦氣南安侯。心想你們一生不和,但死了必須你們鍾家名義出殡,讓你難過一下子也是好的。

如果換成别人,也就讓二老爺膈應到。

但這是南安侯,不是别人。南安侯冷冷掃了二老爺一眼,一口答應上來,道:“可以!她是我妻,我怎能不發喪?這個臉,我還是要的!”

文章侯四兄弟,被世事逼得老成的文章侯,陰沉城府的二老爺,比兄弟們老實的三老爺,嬉皮浪蕩有心機不多卻最裝天真的四老爺,同時寒了寒臉。

如讓冰雪擊中。

論起來他們一生和南安侯的争鬥,可以囊括幾個字“不要臉”。

南安侯要臉,他們不要臉。

南安侯要臉,一生在吃用上,他還是管南安侯夫人的。所以他對妹妹好,好得理直氣壯。你我都管,何況是我那讓你欺負走的妹妹?

文章侯府一生不要臉,爲了夫妻不和,沒完沒了的和南安侯過不去。夫妻不和,就不能有個人勸勸,有個人吃點兒虧,先把這事情弄和氣了?

沒有,文章侯府到目前爲止,隻有死前後悔的人,沒有這樣活着的人。

二老爺起的這個頭,他的臉上最發燒。厚厚臉皮,上前一揖:“多謝姑丈。”另外三兄弟讓他提醒,文章侯爲首,給南安侯跪了下來,二老爺沒辦法,也跟着跪下來,一起謝過南安侯,南安侯就讓人回去搭靈堂,鑒于死人不便再移動,停靈就在文章侯府,靈位,抱到南安侯府,南安侯府正式發喪。

文章侯府裏,韓世拓當了孝孫,掌珠雖然還想借此爲祖母出出氣,可她不得不跟着當孝孫媳。南安侯府裏,南安世子當了孝孫。

不用說,知道的人又一次稱贊南安侯,說他辦事兒不錯。沒事兒,不爲家國變,不爲田園缺,污來污去的,實在不叫漂亮。不過現代年青人喜歡這樣的不少,一是沒正确對策,愛跟着别人一直的轉,二是風氣之産物,無可批駁。

兩邊,都辦得極其認真。

這場喪事,驚動了另一個人。這個人不過是個小人物,但小人物也有她自己的想頭。

……

天探黑後,褚大漢賣水的牛車聲才在巷子裏響起。夏天黑得晚,許多人家這時候已用過晚飯。方明珠從家裏出來,迎上來道:“回來了?”伸手先去捏捏牛車上的錢包。

賣水的錢包,自然是銅錢居多。

褚大漢在成親前就對方氏母女有所了解,聰明的沒有把錢給方明珠管。但方明珠摸上一摸,也是喜歡的。

她穿着藍色的衣裙,還是以前在安家時住的,清一色的上好綢緞。她的面容在星月下面看上去,還是标緻而細嫩。

褚大漢就驚奇:“怎麽今天出來接我?”以前方明珠是很少接他。方姨媽如今依靠女婿養活,卻還是嫌棄女婿這營生不好,總是對女兒搬弄說丢人,方明珠一半兒還受母親影響,也就有丢人,明珠還是少出來和這牛車呆着的想法。

今天不一樣,今天方明珠有事情要和褚大漢商議,就這還嫌他回來得晚。要不是有時候他賣水的地方沒地兒去找他,方明珠早就去找回來。

褚大漢賣水,有一天是固定的老主顧。老主顧全送完,有一天,就在京裏亂轉,不是天天都好找。

見丈夫驚奇,方明珠就告訴他:“快去換幹淨衣服,再把你身上的汗洗掉,和我去表姐家。”褚大漢頭一個心思,就是不肯去。他皺眉往屋裏看:“又是嶽母對你說什麽了,我不是不讓你們走動,可是好好的,不過年不過節的,你爲什麽要去?”

對于安家三姐妹,褚大漢至今還是隻看袁家好。

他至今記得頭一個給銀子的是安四姑奶奶,還記得袁家有喜事,先中春闱褚大漢讓方明珠去賀喜,方明珠這二楞子把個鯉魚不像鯉魚,看上去像團魚的東西放到大門外面,第二天安四姑奶奶還特地讓人送還籃子,又送回禮五兩銀子,又給了一籃子點心。

他還記得袁家中探花,褚大漢怕方明珠這二楞子再把禮物放袁家門外就不管,他帶着方明珠前去,袁家那探花,難怪人家能中探花,人家仁德上就是好,親自出來和褚大漢吃了三杯酒,請褚大漢進去他不進,但是禮貌俱全,沒有半點兒小瞧賣水人。

就這還不是明珠的血源親戚。

文章侯府倒是親表姐妹,可一個人毛也沒有來過。難道你不知道表妹在京裏,難道你不知道表妹過得不如你?

褚大漢就試圖打消妻子的這舉動:“不要去,”

方明珠斜睨着他的神氣:“有事兒呢,表姐家死了人,”褚大漢釋然:“我今天全在城外,就不知道他們家的事,誰沒了?”

“聽說是最老的老太太沒了,然後她的女兒要跟着母親一起走,也自盡了。”方明珠還是沒心沒肺狀,舉起兩根手指頭,用活潑的語氣道:“一天死了兩個。”

文章侯府是褚大漢的老主顧,他就清楚:“是老老太太和南安侯夫人沒了。”他就把牛車攏好,還要給牛喂草,方明珠等不得,拉着他看天:“你看今天再不去就晚了,明天白天去,你就有半天不能做營生,快換衣裳,牛讓母親喂。”

方姨媽自然是不喂的,她甚至早潑過方明珠冷水。此時見女婿進來,方姨媽冷笑:“去?人家不讓你們進門!”

褚大漢不理她,自進來洗身子換衣裳。他的心裏卻是喜歡的,覺得方明珠也知道人情來往,有些懂事。但美中不足的一點,就是他的牛要回來才能喂,給它水喝,可憐它跟着自己累了一天,卻不能現在就侍候它。

指望嶽母幫着,褚大漢想還是算了吧。

換過衣裳夫妻出門,褚大漢心裏還是忐忑的。文章侯府有不少人認得他,萬一有人認出來是賣水的大漢來吊喪……

去他的!褚大漢心頭也有快意,他們要是不讓進,我們就轉頭走,以後再也不認這親戚,倒也少一樁子事。

街上買了吊喪用的東西,他們趕到時,已經是一更天左右。文章侯府的還是有人進出,總有一些知己們也會來。

白燈籠照不到的地方,全是黑暗。黑白中,褚大漢穿得整整齊齊的,見經過幾個家人,居然都沒認出來是他,反而往而讓:“請請,”褚大漢也得意了,和方明珠一直走到靈堂裏。掌珠早就看到,心中躊躇表妹來了,但此時不容她多想,隻得推一把韓世拓:“我表妹夫妻來了。”

韓世拓也依稀知道是這一家人,再加上他一天失去兩個長輩,正難過不能多想,見人來,就磕頭就是。

帶着掌珠上前,就是一個孝子頭磕下去。

掌珠沒辦法,讓他帶的也磕了頭。

磕過,讓人帶着他們去一旁用茶,褚大漢心裏着實的有光彩,和方明珠靈前敬過,方明珠見到安老太太在,就帶他去見安家祖母。

安老太太有氣無力,沒有精神理他們。這個時候,還賞什麽東西。擺擺手繼續呆坐,不知道在想什麽。

寶珠和他們見過,褚大漢就知趣離去。這裏坐的不是官就是貴人,他自知不是一路裏的人。有了能當文章侯府親戚的光彩,褚大漢心想他已經知足。

寶珠送他們兩三步,回來見祖母身邊沒有人,是個機會,就輕手輕腳走上來,輕喚道:“祖母,”

“嗯,”安老太太低低的應。

寶珠一個下午都想說的話,這就能說出來。她柔聲道:“人死了,前事也消了。不管是她對不住您,還是您有内疚,都過去了。”

“是啊,”安老太太輕聲地回。

“你素來硬朗,可不許她死了,你卻熬病了,這沒的讓人笑話,這樣不好。”寶珠再去找找舅祖父,見他剛才還和别人說話,想是說累了,走到一旁去散心。

寶珠就讓安老太太看:“祖母您看,爲着舅祖父待您的心,您可不能再難過。還有什麽要說的,趁着靈魂兒沒走,去多燒點兒紙,說幾句也就是了。”

安老太太沒有大哭,卻淚眼婆娑的早模糊了雙眼。見孫女兒貼心的上前來勸解,老太太竭力的睜大眼,想看清寶珠的模樣。

“啊,你說得對。”她滿心裏感激,想想自己幸虧給寶珠成了一門好親事,不然的話,聽到這樣的話,可怎麽好意思面對這個好心的孫女兒?

梅英端着茶過來,勸老太太喝一口兒,寶珠再走下去,打算去勸勸南安侯。

夏夜月色清爽,把南安侯身影映在牆上。他從來到以後,就沒有走開過。南安侯府裏發喪,自有兒孫們承當,他就一直留在這裏。

那死去的人,總是他名義上的妻。

他可以走,别人也說不出什麽。他家裏有靈堂,他回家也應當。可他沒有走,讓文章侯幾兄弟感激泣零。姑母在這裏,姑丈也在這裏,讓人看到也說這夫妻多少總還有情意。

最挑剔的二老爺夫妻也挑不出南安侯的毛病,獨有不懂事的四太太嘀咕幾句,讓四老爺罵回去。

再混蛋的人,此時也是說不出南安侯不好的。

别的人,更是私下裏還是稱贊他。

寶珠來到他身後,見舅祖父默然對月。就靜靜的等上一會兒,直到南安侯察覺,回頭來看寶珠時,寶珠才勸他:“節哀保重啊,不然那去了的人也不安心。”

南安侯不合時機的莞爾了。

他并不難過,他隻是回憶了一下。這去了的人沒有給他帶來半分的歡樂,帶給他的痛苦,他全能忘記,他留在這裏,隻是他想留在這裏。

“是寶珠啊,”南安侯很願意和寶珠說上幾句。他慈愛的看着寶珠,再想想那去了的人。她,是寶珠親事的主要原因之一。

他回想起前年,那時他還在任上,已上奏折有告老還鄉意,就與輔國公去話别。并沒有别人,就他們兩個人相對飲酒,聊着共事幾年相處甚得。話題,是突然的就轉到二妹身上。南安侯笑說:“不是你留我,我不依。實在是我的妹妹養老無靠,她膝下有三個女孩兒,還全是庶子生的孫女兒,庶子們和她丈夫早就不在,女孩兒們就要十六,我回京去幫着挑孫婿,好給我妹妹養老。”

不想輔國公細細地盤問起來:“我和侯爺相處多年,你的品行我深爲敬佩,二老太太,定然也是好的。但不知女孩兒脾性如何,要找什麽樣的女婿?”

三個姑娘的性子,南安侯早就和安老太太通過信,都是知道的。就不瞞輔國公:“大的能當家,性子剛強,她父母倒不剛強,真是怪事兒;二的早沒了,第三個愛看書,鑽到書裏能呆一天,擊案對詩叫絕,弄梅花竹子雪,依我看,隻能嫁個同樣愛書成癖的人;最後一個呢,我妹妹在心裏極愛她,性子溫柔和氣,又能爲别人想着,我妹妹相中第四個,想爲她尋個女婿,再養她的老。她手中錢不缺,倒不用女婿花錢。”

說過,就靈機一動,離席拜請輔國公:“國公識人無數,令婿又貴爲郡王,爲我舉薦幾個人吧?”

輔國公就沉吟了,請南安侯回座,徐徐的同他道:“女孩兒容貌都好?”南安侯還是不隐瞞,苦笑道:“我妹妹無所出,三個妾生三個庶子,三庶子三個孫女兒,都是好容貌。”

輔國公又認真的想了想,聽到全是妾生的,他的确是有猶豫的。但他着實的相中南安侯的爲人,就狠狠心——這狠狠心當時南安侯沒看出來,是後來回想才想起來的——國公大人告訴南安侯:“我有一個人,是我嫡親的外甥。”

這親事就這麽敲定下來,才有袁訓被趕着去相親,他能情願嗎?他當時一樣的不情願。才有中宮罵,兩個死老頭子自己定親事。

才有寶珠和表兇這門親事出來。

說白了,一個兩個,國公侯爺,都是爲了自己妹妹着想。

好親事,就是這樣出來的。

去了的南安侯夫人,也算是推動人之一,就是她自己不知道就是。

想到這裏,南安侯又看向面前的寶珠。他曾也有過擔心,怕寶珠不讓袁家滿意。但如今來看,南安侯可以放心。

這是一個好心而孝敬的孩子才是。

從他們成親後的事情上來看,南安侯都可以放心。探花宮中掐花,能回奏,好花兒給他的妻。才有今科探花風光大過狀元的事,沒有人不知道他們夫妻恩愛,甜甜蜜蜜。

南安侯答應寶珠:“我會保重。”再對寶珠道:“好好的過日子啊。”寶珠給他行了一個禮,從這句話聽出一個老人一生的無奈,他隻能把期望寄于後人的無奈。寶珠認真的答應:“是。”

當晚南安侯就在這裏住下,他準備到七天後出殡再回家。

夏天熱,全是用冰鎮着。

安老太太二更後,孫女兒送她回去。袁訓常五公子早就趕來,和妻子一同回家。第二天,袁訓和寶珠卻是不能再過來。

倒不是寶珠不肯來陪掌珠,是袁家有喜事。

輔國公一家,已經住到城外的驿站裏,他們要第二天先面君,才能再去見親戚。本來袁訓應該出城去見面,但韓家有事,他才沒有去。從文章侯府回去的路上,寶珠就不再悲戚,而是轉爲笑容問:“明天我穿什麽,真是怕姐姐不喜歡。”

……

一早,袁夫人就喜滋滋兒坐在房裏,一切平時的甯靜面容,她笑得像朵兒花。早幾天,順伯就帶着太子府上來幫忙的人手,把家裏外至牆壁内至桌椅全刷洗一遍,稱得上是一塵不染。這樣的鄭重,衛氏和紅花更加的小心,都快走一步回頭檢查一步,鞋上裙邊有沒有帶上灰進房。

忠婆樂呵呵的在廚房裏就不肯出來,給袁夫人送茶送水都讓紅花去,免得她做菜分心。紅花因此又得了一件賞賜,紅花也樂得不行。

袁訓一早說城門上迎接,再陪着他們進宮去面聖,再一起回來,他不在家。寶珠在廚房裏幫了一會兒忙,見中午過去,宮中賜宴估計要結束,他們就要往家裏來時,在房中左一件子右一件子換衣裳。

大紅色的,俗氣,也和母親身上又做的淡紅衫子相撞,丢下來。

嬌黃色的,是不是看上去稚氣了些?猶豫過,再丢下來。

滿身繡的,是不是讓舅父姐姐看到說不會持家?

外域來的絲綢,是不是又不合國人的口味?

寶珠丢了一榻衣裳,才選中雅緻的水綠色羅衣,和水紅色裙子。首飾呢,自然是戴母親賞的,宮中賞的。出房門正要去請母親幫着看看,就見紅花小跑着過來。紅花是上午一直在大門上張望,當差間隙,就去看一看。

後來袁訓打發人回來,他帶着太子府上的雜役當跟随,說宮中賜宴,紅花就改成午後去看。她跑着回來:“來了來了,車到了街口。”

忠婆從廚房裏伸出頭,一臉是大汗,喜歡的嚷道:“夫人,到了到了。”這是寶珠衛氏紅花頭一回見到忠婆如此失态。

袁夫人喜氣洋洋走出來,而寶珠也是滿面喜色,卻陡然的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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