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女英雄不是生活派可以當的,不過幻想幻想倒是無妨。
安老太太也就離去,方姨媽也心中有數,他們既找到自己,也就等于把自己看管起來。她會就此審時度勢,知趣爲自己和女兒好好着想嗎?
她才不會!
她那口氣還沒有出完呢。
就算是她起壞心謀害安寶珠,就算是她挑唆餘伯南去求親,就算是方明珠不對她自己跑去香蘭苑……可她這一對母女才是實際的受害人不是嗎?
千不對萬不對,老天爺也得對個說法吧?
方姨媽抱定這種心思,第二天雄糾糾氣昂昂上了公堂。她到公堂上改得更爲離譜,說餘伯南約她女兒私會,許以婚嫁現在不肯認帳。
餘伯南當場沒氣暈過去。
審判的官員有正直之名,方姨媽在本省一住十幾年,對他的名聲也聽說過。比如寡婦熬兒長大,兒子不孝,寡婦打赢官司;窮和富争田地,窮人赢了等等……方姨媽血書送到他門上,也是早早想過的。
正直的官員,人家更鄙夷這種行爲。
當堂隻問三件事。
“你女兒清白可在?”
方姨媽:“在。”
“你女兒與餘伯南舊有私情,舊有以前必定是見過面的,以前在哪裏相會過,是什麽時辰鍾點兒,”
方姨媽胡編亂造,餘伯南是個勤學的才子,都能提供證人證明他在學裏他在書房他在拜會同學。
餘伯南在這個時候,總算體會到好學的好處。不好學的人,不能出類拔萃,自然稱不上才子。他發誓回去努力攻書,再也不中奸人詭計。
第三句話,那官員和氣地問:“你所告的這個人,名聲如何?”人家都懶得問你女兒名聲如何。
方姨媽敗下陣來,那小城地方不大,古代人交通不便,來往的全是本城的親戚知己鄰居,誰家有個風吹草動家家都知道,她跑來亂告餘伯南,那全城的人估計全不信。更不用說餘伯南的老師,餘伯南的同學。
人有壞脾性,身邊的人總能找出幾個來作證,方姨媽一個也找不出來。倒是餘家能找出一堆證明餘伯南爲人清白。
方姨媽哆嗦着還想申辯時,那官員卻客客氣氣道:“餘家自認行爲不檢,不管是你女兒誘惑哄騙他前往,還是他自己不好,他願意納你女兒爲妾,你當場認供畫押吧。”
“不!”方姨媽凄厲高叫。
見四面公堂威風森然,方姨媽這才知道厲害,這才由當初要把餘家大作一場的心思變成膽怯害怕。
她總算明白過來,女英雄這種事,不是她自己。方明珠就是去當妻,餘家對她不好方姨媽也沒有辦法,更何況是當妾?
妾甚至可以買賣,在一些朝代,打死不是罪名。
方姨媽氣急攻心,唠唠叨叨反複訴說自己冤枉,大人不公,餘家不好……。那官員變了臉,斥責道:“咄!方邵氏聽着。你女兒半夜出房到行止無人之處,一不是擄去,二不是搶去,是自己所爲,這就不是正當女子。餘家前往安家拜客,通家往來并沒有異常!就算是餘伯南行爲不當,你女兒可呼可叫,怎麽直到家人發現,還當衆承認他們有染!此等無廉無恥的女子,本官理當不理!”
餘伯南在此時眉頭一動,張張嘴就想說話。餘大人站在他旁邊,手快的撚上他一下。這件事越快平下去越好,再不能亂出風波。
官員繼續責備:“念你守寡經年唯此一女,爲你女兒終身有靠,餘家願娶,你理當感激于心。本官做此月老,兩家都無傷損,難道不是好事?”
“不!”
方姨媽再次淚落,放聲大哭:“他要娶爲正室我方甘心!”
官員都詫異了:“聘則爲妻出爲妾,哦,與你這不懂道理不認字的人也說不明白。”他當堂拂袖:“你若不答應,随你去哪裏告!我這裏,就此結案!”
有人上來抓住方姨媽的手按過手印,然後不顧方姨媽哭天搶地把她轟了出去。
後堂裏,餘大人帶着餘伯南道謝。那官員拒不收禮,反而正色道:“收你錢像你我都使了壞,這案子明明白白,我不怕她另外把我也告進去!”
餘伯南都哭了:“我真的,一手指頭沒碰過她女兒,平日裏見到以禮相避……”
官員笑起來:“這就是年青,以後做事多想想多謹慎,少與人去争閑氣。說起來我倒是佩服你家一點,你還肯要那個女子,這也是積陰德的事,不然她落個淫婦的名聲,以後也難做人。雖然是爲了結這個案子的緣故,我也得交待交待你,方邵氏一看就不是心平靜的人,隻怕還會生事。你們可管教方姓女子,可千萬不要再落人把柄啊。”
“要想在功名上得意,名聲當爲第一。”這是官員最後的一句。
餘伯南随父親走出衙門,見到雪滿天地,好似隔世爲人。
幾天前,他還是意氣風發的餘才子,隻因一件小事,差點兒成了公堂上罪人。而由這件事,更顯出來安老太太老當益健,見識不差。
“父親,回去就請安家祖母作主,把方氏擡入府中,另設房子,讓她居住養性。”餘伯南以前是怕方明珠糾纏自己,而現在卻是怕方明珠一頭撞死,自己反而不能挽回此事,落個逼死人的名聲。
餘大人淡淡:“不要急,這件事已算過去了。不過呀,真是得多謝老太太。”他還想說另外一句,老太太頗有南安侯的風範,但背後評論上年紀的婦人不好,餘大人這句話隻在心裏。
第二天安老太太進家,方姨媽自然同車回來。安府的人紛紛來打聽消息,聽說餘家願意納方明珠,掌珠又不舒服起來。氣道:“餘伯南肯定會當官,表妹是哪裏修來的福氣,可以當官妾!就她那模樣品行,這還不是沾我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