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氣得就快發瘋時,玉珠這個時候又哭起來,她讓方明珠梢帶進去後,就面色發白,直到現在才反應出來,握着個嬌黃色帕子泣不成聲:“你自己不好,怎麽把我們全說上!我們不好,我們沒鑽野草堆……”
這話如火上澆油,在掌珠腦門上又點一把火。她是火暴性子,不知讓人爲何物。沖到方明珠面前,雙手叉腰,劈頭蓋臉的大罵:“下作東西!潑賤人!不要臉的賤物!……。”
抱定破罐子破摔心的方明珠同樣回罵:“你不要臉,就你不要臉,你長得好,他相中的頭一個就是你……”
衣後讓人扯動一下,方姨媽低聲道:“明珠不要說了。”
安老太太接二連三的眼光,由高傲不屑到平靜鎮定,和掌珠對話中的再三敲打,方姨媽總算清醒。
雖然讓她真正清醒的真正原因,是接下來她們母女的何去何去。可老太太的話也起到墊基石的作用,讓方姨媽酸澀難當。
如果她再把安家扯進去,那今晚就要露宿街頭。如果露宿街頭,方姨媽絕對相信餘伯南不會放過她們。
爲了餘伯南自己的前程,他也敢下這個黑手,何況他餘家又是本城縣官,随便往哪個獄裏一投,餓死凍死打死,依稀平常。
此時再得罪安老太太,就等于把南安侯府扯進去。到時候母女無聲無息消失,準保邵家沒有人敢出來申冤。
邵家的大爺,從邵氏改嫁那件事,就讓老太太收拾得服服帖帖。
妹妹邵氏正在尋死覓活,再把掌珠得罪進去,就更沒有一個親人。
方姨媽就扯動女兒衣襟,讓她不要再說。可方明珠無知無識無教導,做事全憑自己喜歡。她喜歡的還不是涵養得體,而是鼻子底下的一口氣要出在别人頭上。她衣着狼狽,掌珠三姐妹衣着錦繡,方明珠咽不下這口氣。
回手把自己衣角收回來,方明珠繼續紅腫着臉,頭發也淩亂不堪,衣着是半落湯雞的衣着,和掌珠大聲對罵。
這模樣,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餘伯南滿心裏惡心上來。
他要是再年長幾歲,有過世事的曆練,這件事情就很好平息。可他到底年少,癡心困在寶珠身上,就是再來個寶珠他也不答應,何況是粗鄙的方明珠。
他滿面寫着不甘不願和嫌棄,安老太太看在眼裏,淡然地想,看來這件事情有得鬧,不是今天晚上就能平息下去。
她可以體諒餘伯南的癡情,卻不能放任他脫身事外。就是老太太肯放過餘伯南,方姨媽也不會放過。
果然,一聲大吼:“我說别吵了!”是方姨媽勸不下來女兒,放聲怒吼有如母熊咆哮。這一嗓子真管用,房中人都沒有防備,皆吓了一跳。
邵氏不再哭,寶珠擡起眸,掌珠微一怔,看着這個兇神惡煞般的姨媽,像是很陌生。接下來,她又不屑的撇嘴,這事兒又不是我弄出來,好了不起嗎?還好意思兇!
玉珠吓得一驚,張氏把女兒抱在懷裏,沒好氣地回道:“你倒有還臉兇!”方明珠氣苦還要回話,才張張嘴,讓自己母親狠命一推,罵道:“冤有頭債有主,找該找的人去!”自己反身去看餘伯南,臉沉下來,眼神也冷冽起來,陰沉沉地道:“餘才子,你得給我一個交待!”
餘伯南沖她冷笑:“你給我交待還差不多!”
方姨媽亦冷笑:“好啊,那我們就從頭說起,從你爲什麽到這裏來說起!”餘伯南立即閉嘴!而方明珠這不長心眼的東西,下意識的瞟向寶珠。
寶珠在此時自然不刺激這對瘋子母女,還是淡定的坐着,垂首垂目,不發一言。
安老太太眸子陡然睜大,怒目在方明珠身上。她的目光含威帶懾,筆直射向方明珠。方明珠有些害怕,瑟縮一下。而玉珠大聲怒道:“她又發神經了!”不把姐妹三個全拖進去她不罷休!
這是玉珠一個人的看法。
張氏接着啐:“下作胚子!”
掌珠則跺腳罵:“賤人!賤人!賤人!”
房裏又重新亂成一團。
方姨媽凄然淚下,緩緩挪步到安老太太面前跪下,傷心地哭道:“老太太息怒,作下這樣的事情,我們母女也不想,如今這事和姓餘的扯不清,他不給我一個公道,我決不放過他!”
“這事就是你們母女弄出來的,怎麽叫你們母女也不想!”安老太太又恢複她的高高在上,冷淡但頗具威脅地道:“天理昭昭,就是如此!你弄出來的事,報應在你女兒身上!我還是那句話,誰把我安家拖進去,休怪我翻臉無情!”
擲地有聲的話,聽得人心一震。
方明珠忽然放聲大哭:“可這事情本來就是爲……”
“住口!爲這個爲那個,怎麽别人不去,就你去了!”安老太太破口大罵:“你是個好人!既知道有這樣的事,怎麽不來回我,由我處置!你私下裏去是爲什麽!我眼明心亮,你敢當我老糊塗麽!”
袖子一動,就有拂袖的意思,“咚咚!”方姨媽重重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把老太太的這姿勢才引開。
“老太太,”方姨媽凄凄慘慘,好似鬼哭:“求老太太開恩,不要攆我們走,這天寒地凍的,您可讓我們去哪兒呢?明珠,快來給你祖母陪不是,”
張氏掌珠玉珠一起:“啐,”低聲道:“是你的哪門子祖母!”
“好老太太,你是菩薩一樣的心腸,當年我帶着明珠來投奔你,是你收留我們,給明珠做衣服,給她打金首飾,吃不下的好東西,也有明珠一份兒,明珠,你快來呀,快給你祖母磕頭……”方姨媽說着說着,自己動了情。
一直以來,安老太太不但是安府人的靠山,也算是方姨媽的靠山。方姨媽說着以前的好處,說得自己淚落如雨,不能自己。
她放聲大哭:“好太太,這事兒可怎麽辦啊?”方明珠總算明白過來今天晚上有可能離開安家,她頓時有寒涼之感,連滾帶爬的過來給安老太太磕頭。
梅英守在門外,悄悄松口氣,總算把這對母女壓住,可真不容易啊。再看安老太太眼神威嚴,還是沒有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