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寒峭,紫竹宮内的青竹依舊。在霜寒下不屈的傲然挺立。
景月兒走出層層鵝黃色的簾帳,在宮門前伫立半響。她眼底有一層隐隐難以褪去的寒霧,似乎從那夜回來之後便一直存在着。好像胸前有一堆怒火,難以發洩。
“劍影!”
一聲命令,她身邊很快落下一人。黑黑的一個影子,抱拳等待着命令。
“那日讓你綁的那兩個人呢?”
景月兒轉身,壓抑住内心的怒火問道。
“主子,屬下将那兩人關押在宮廷外面的天牢内。北帝也知道了,瀾帝本來想替你處置的。但北帝說讓您醒來親自去處理。”劍影應道。
“的确,我也是想去會會那個女人。”
她擡頭,幽深的眸中一道精光迸射出來。接着便是無邊的怒火燃燒着。仿佛一瞬間找到了發洩點,景月兒擡步離開。
天牢
一陣陣血腥的味道散發出來,陰暗的地牢之中。每個牢房旁邊都有一道篝火,略微讓寒意得到片刻緩解。
冰冷的鐵鏈打開,就像十八層地獄那般滲人。在幾名暗衛和獄卒的火把下,在天字一号房的一個角落裏景璃兒團抱着自己,而一旁那又醜又矮令人發指的毒癡跟她一樣哆嗦着身子。
景月兒隻記得那夜,一身青色衣裙,袒胸露乳的妖媚至極的女子。景月兒還記得,景家繁榮的時候。一個尊貴無比的嫡女,在多少男人的注視之下。高貴,典雅。典型的大家閨秀。而此刻她顯得無比狼狽。一身囚服,發絲淩亂。一臉的血漬。
若不是那張臉她幾乎認不出眼前的女人是誰。
當年,或許她稍微大方一點。不至于看她如此礙眼,對她如此毒辣的将她灌下魅藥丢在荒郊野外。她今日必然還是當初那個京都風靡一時的景家大小姐。
“姐姐……”
她不知道爲什麽要這樣叫,可當看到眼前這個女人此刻狼狽的模樣。她在生氣之餘,似乎有一絲可憐她的意思。可憐她的性子,做女人毒辣到這種不顧姐妹之情的地步她不得不說除了可憐沒有别的話可以形容。
“景月兒,你這樣叫不覺得惡心?”景璃兒哆嗦着身子,冷冷的笑着。
“是挺惡心的!”
景月兒眨了眨眼睛,“不過我就是想惡心你一下,不可以?”
她那話諷刺至極,景璃兒顯然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不僅是愣了會兒,才笑道:“勝者王,敗者寇。老娘行屍走肉般的活了這麽久,已經膩了。本來這次來這裏就是爲了拼死一搏。如今敗了,你要殺就殺。”
行屍走肉般的活着?
景月兒看了看景璃兒身邊的那個又醜又矮的男人,惡寒了一下。不禁好笑道:“姐姐,你跟他多久了。每天晚上醒來會不會以爲自己跟鬼睡在一起?”
“景月兒!!”
景璃兒咬牙切齒,對于九黎的确是她的一個噩夢。當初爲了報複景月兒而選擇獻身給他,以至于,每個夜晚看着他在她身上肆意掠奪時。總是會忍不住有一種想即刻咬舌自盡的沖動。
而當看到他跟她說話時,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還得對着他強顔歡笑。而後來,他也曾經無數次想過逃。可是那九黎卻告訴她,這輩子她做什麽都可以。但唯獨不能離開他。
她不知道爲了設計陷害景月兒,她到底付出了多少。在暗地裏流過多少次眼淚,花了多少心思去讨好九黎這個全世界找不到更醜的男人。可如今,她深陷天牢。顯然已經徹徹底底的輸了。
“其實你真的很有勇氣,爲了報複居然能夠這樣糟蹋自己。”
景月兒眨了眨眼,單手一揚,身後的人立馬領會。那人托盤裏面放着一杯酒,“這兩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沒有毒。你們自己選擇喝哪一杯,聽天由命!”
聽到選擇,九黎立馬湊上來。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景璃兒推到一邊。他看了那酒很久,忽然對着景月兒嘿嘿一笑:“我要這個。”
景月兒看了一眼,蹙眉不由的點了點頭。
九黎拿起那酒,立馬便喝下了。而景璃兒,則是不緊不慢的拿起酒杯。神色從容的揚起杯子,一飲而盡。
“你男人是毒癡,他對毒很了解。自然知道該拿哪一杯。”
景月兒沉思片刻,好奇的望着景璃兒。
“一個女人而已,他不會在乎。”
景璃兒笑了,眼底劃過一抹輕蔑的笑,“我既然乖乖喝下,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是覺得,這世間誰都是壞人麽?還是你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隻是相互利用?”
她不假思索的望着遠處,她話音剛落。隻見一旁的幹草上殷紅一地,九黎睜大着眼睛一點點的倒下去,“夫人,好好……活着……”
景月兒從未正眼看過那個毒癡,他總認爲,這人活在世間沒有原則。因爲自己長得醜,便喜歡害人。因爲自己長得矮,便總是将人變成蚯蚓。以表示那人比他更矮。
還因爲他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景璃兒和他站在一起不是一般的不和諧。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就在剛才他選擇了那杯有毒的酒時。她卻眼前一亮。
或許他早就知道景璃兒在利用他,可就是因爲她曾經救過他。獻身給他。于是,這個醜男人也敢于追求美好的事物。一直将景璃兒當作寶貝一樣的疼愛着。
當然,對于生死關頭。九黎的選擇,景璃兒竟也是一怔。早就流幹的眼淚,不知不覺的溢出。
“将别人當作利用品,那麽你的後果便是連那個你最愛的人都保不住。”景月兒蹙眉,對待景璃兒的态度更加不屑:“既然那個男人替你死了,我自然便應了自己的承諾。”
她轉身,冷漠的話語響起,“景璃兒,若我下次再看到你。必然讓你嘗盡世間各種最痛苦的刑法,享受十八層地獄之苦。”
那一刻景月兒似乎覺得,那個毒癡雖然也做過很多壞事。但比起景璃兒來說,她卻更願意多看那男人一眼。因爲她覺得,景月兒連那個毒癡都不如!
她之所以讓她活下來,其實不過是因爲。活着的人才有感覺。若是就那樣讓她死了,那是因爲她覺得她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主子,您就不怕她出去再與你作對嗎?”劍影疑惑道。
“以她現在的實力,沒有資本與我作對了。”景月兒笑了笑,“若她一如以前那樣,她的日子不會好過。”
出了天牢,忽然身子被淩空抱起。她沒有反抗,反而更加貼近他。當一個人被刻在心裏的時候,他的呼吸,他的腳步,他的動作都會牢記。景月兒自然清楚,隻有君瀾風才有不動聲色的抱起她的能力。
“瀾風……”
她小手輕輕的摟住他。
“月兒,别說話。閉上眼睛。”
他溫潤如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他的腳步沉穩。讓她幾乎感覺不到他在走路。
“幹嘛?”
景月兒不滿的嘟嘴。
“真是不懂情調,都讓你閉眼了。”
君瀾風不滿的用袍子遮住她的眼睛,約是半個時辰左右。他終于打開袍子,然而入目的便是漫天的一個空谷幽蘭之地。遍地的蘭花開放着,與他身體的清香氣息有幾分相似。
“海棠若你,玉蘭若我。”
他将她放下,一陣輕輕的内力,幾束玉蘭花很快聚集然後聽話的放在她手裏,“芷蘭生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爲生死而改節。月兒,你記住。我君瀾風此生此世隻愛你一人,就如這常幽谷的君子蘭一般四季常開。不應貧富而改變,不應權利而改變,不應時局而改變,不應一切而改變。若有違此誓,天地共誅。”
幽谷之中,清風蕩漾。她碧藍色的衣裙随風揚起,靜立半響。晶瑩若葡萄般的鳳眸轉了很久,終是忍不住接過那玉蘭,投入他的懷抱。
“月兒,嫁給我好嗎?”
瀾風将她攬在懷裏,就像是捧在手心裏的掌上明珠一樣。
“我不相信誓言,隻相信感覺。至于你的誓言,我會用一生去證實。”
她歎了歎,望着幽谷上碧藍的天空,“真的,不應權利而改變?不應一切而改變嗎?”
“月兒對我有懷疑?”
君瀾風不禁笑了,溫和如初。
“沒有……”
她蹙眉,竟是心中一痛。
“你有心思?”君瀾風收斂笑容,望着她蹙起的眉頭心中不由跟着一痛,俯身吻着她的眉頭,“月兒,别這樣。我心疼。”
“沒事……”
她閉目,強擠出一個笑,“隻是因爲這幾日經曆的事情太多,爲一些人心疼罷了。”
“真是這樣?”君瀾風問。
她點了點頭
終是,他松了口氣。攬她入懷,“那便走吧,這裏很冷。”
幽谷之中,兩人的腳步很慢,很悠然。
“月兒,北帝已經同意我們成婚了。但要求以國君的身份,給你一個完整的婚禮。至于以後,北帝便不再管。”
君瀾風說道,“我想問問月兒想要什麽?”
“什麽都行。”景月兒漫不經心的笑了笑,見君瀾風發現她談話的不專心,連忙道:“隻要有你在,什麽都行。”
“那好,我們先完婚。待我處理好一切之後,便帶着月兒去過月兒想要的生活。”
熾熱的手将景月兒冰冷的手握在手心,“月兒,到時候我們可以孕育一個小月兒或者一個小瀾風。你說這樣好不好?”
小月兒!?
聽到這個詞語她指尖一顫,心跳莫名的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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