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目光告訴他,讓她說下去。
“五歲那年,父王一心爲主最後卻也沒有逃脫忠臣最終的命運。老皇帝剛剛羽翼豐滿,便暗中陷害我那本就身受重傷的父王。母妃知道此事必然禍及家室。便帶着我逃離京都,可在半路還是遇襲。”
“我與母妃全力抵抗,但最終母女兩人都身重劇毒。母妃爲了救我,拼盡最後一口氣将一些毒轉移到她身上。她用生命換了我暫時的存亡。可那時,我将母妃掩埋之後在大雪中躺了一天一夜。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後來是如何保住性命的。隻是記得當時,我發現自己的房間内有一個女孩。我還記得,很大一段時間,都是那個女孩在照顧我。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我的表面。也就是你現在最恨的晴煙郡主。”
君瀾風說完,不忘了看看景月兒的反應。見她沒有任何發怒的痕迹,才繼續道,“那時我很小,我醒來後才發現那幾日爲母妃堆起來的小墳墓因爲雨水的沖刷已經了了無幾。是舅父親自派人掩埋母親。我當時覺得慚愧,離開了一段時間。直到後來,晴煙的溫婉如水讓我再次回來。我發誓要爲我的父王母妃報仇。也正是如此,孤立無援之下我選擇了利用舅父和晴煙的力量去一步步的往上爬。”
君瀾風将她身子再次攬在懷内,“我不知道是出于安葬母親的感激,還是她照顧我時的感動,她要這龍岩帝國的江山,我便允了爲她打下。至于婚約,那是母妃和父王早在幾年前便指腹爲婚的。”
那故事裏,解釋很多些。景月兒看在眼裏,理解在心裏。
“月兒,我會娶你。但那是在我能保護你的情況下。”
他長歎了一口氣,望着眼前的天山绮麗景色,“等我,可好?”
“若我喜歡,會和他一起奮鬥。”
景月兒将整個身子埋入她的懷裏,她從小缺少感情。在他身上,可以找到幾絲溫存。她心疼他,心疼他的隐忍。
~
又是晨曦,剛起床景月兒伸了個懶腰。長陵王府的事,對外是絕對瞞不住的。她覺得,跟顔玉陌的婚事是該想辦法推掉了。如今那婚約對她來說,沒有絲毫作用。
景月兒想去給君瀾風告别,走到書房門前。敲門而入。
他在忙,忙得沒有看她一眼。直到她走進去之後,他才擡起頭來。
“月兒。”
君瀾風停下筆墨,沖她溫潤一笑。正欲說些什麽,殿外傳來敲門聲。
“爺,緊急文書。”
青楓恭敬的遞給景月兒。
君瀾風慎重打開,但發現景月兒偏頭在看。他神情凝重,又将那文書合上。恍若發生什麽大事。
“不看就不看!”
景月兒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轉身便準備離開。
“月兒,不是……”
君瀾風追出去,她沒有準備停下腳步。
“月兒,我聽我解釋。”
君瀾風從不知道,這輩子會有一個女子。皺一下眉頭就夠讓他心疼半天。
“不用解釋啦,我要回去了。”
“月兒,住得好好的。爲什麽要回去?”
“不回去難道一輩子當你的地下女人啊。”
“月兒,你又何必說這些。”
君瀾風想攔着她不讓她回去,可想了很久,卻不知該用什麽方式挽留。的确,景月兒住在這裏名不正言不順。
景月兒爬山馬車,在窗前揮手,“多謝款待,告辭。”
“月兒,我給你看還不行嗎?”君瀾風打開紙條,放在景月兒面前。
“我沒興趣了。”
景月兒漸漸的轉身,讓人駕車。
“月兒,我給你看……”
他豪沒形象的追着那馬車,後面青楓看到此刻發瘋的君瀾風。暗自替他捏了一把汗。他沒有去勸阻,因爲這種發瘋的事以後見到的還多了去了。
可惜的是,倔強的景月兒硬是沒有看一眼。仿佛在告訴君瀾風,有些東西過了時候,就沒了。
君瀾風見馬車消失轉角之處,無奈轉身,又再次恢複那一張沉冷如玉的臉容。
青楓尴尬的咳嗽兩聲,“爺……”
“進宮。”
君瀾風拂袖,轉身莫入謝園。青楓隻覺得剛才那個主子,像是從夢境中走出來一般。讓人心中沉沉的。爺,三小姐真的害人不淺呐。
“您确定不要考慮那書信主人的建議麽?”
青楓小心翼翼的詢問。有些時候青楓想化身爲景月兒,因爲那樣說話就不用這麽低聲下氣的了。多爽!
奈何,每次提到這樣的建議的時候。面對的絕對是君瀾風那陰晴不定的表情,與難以抉擇的無奈。許久,他負手而立。獨自走回謝園内,并沒有再留下任何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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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磬竹,這幾日頤欣苑有什麽動靜?”
景月兒靠在軟榻上,對自己召喚出來的磬竹吩咐道。
“沒有!尚書府最近一直很安定,沒有人鬧什麽矛盾。”
磬竹回答道。
“哦。”
景月兒輕輕閉目。
“倒是太子爺,挺想你的。每一次都想着去夜卿王府搶人呢。隻是怕你不高興。”她說完,看了看景月兒的表情。
而她以手撐着額頭,有些入睡的意思。
“主子,我們家主子自從遇到你後。整日心思重重的,他不希望你和君瀾風在一起厮混啊。”
見景月兒沒有反應,她卻是更加肆無忌憚的開始爲自己的主子說話。
“好了!”
景月兒将話語中注了些内力,“磬竹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本小姐自己的事情,别說是你。就算是你家太子爺也休想管。”
磬竹不語,隻是低着頭任由景月兒說。
“以後沒事别出來,說話這麽不中聽。你若是不喜歡這裏,随時可以離開。”
她說完,繼續閉目養神,“那藥我已經準備好了,晚點你讓顔玉箫親自來取。本小姐累了,讓我休息下。”
“是!”
磬竹滿腔怨氣,無奈的歎息一聲。消失在馬車内。
尚書府内安靜如常,景月兒下了馬車,便徑直的朝着頤欣苑奔去。待她更衣完畢時,她内院的房間内放着一個精緻的寶盒。而打開那盒子,厚厚的一疊銀票盛放在景月兒面前。大約的數了數,五十萬兩銀票一分不少。
她甚至覺得顔玉箫會讀心術,居然能猜透她的心思。
而在了最後一張銀票後面,是一張寫着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的紙條。打開,卻隻見這紙條上寫着:“辛苦了,今晚翠雲樓晚宴。”
景月兒收回紙條,放在掌心狠狠一捏。紙條瞬間化爲紙屑,如塵土飛揚。
她不覺大爲一驚,一共她才打坐五天不到。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内力突飛猛進。怪不得那日,她靠着一舉之力在那狹小的空間内支撐了一個時辰呢。
看來,那鳳于九天跟她很有緣分。若是想在這個時空立足,内力這東西必不可少。景月兒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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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雲樓
簾風微動,豪華的天字一号房内顔玉箫獨自靠在軟榻上。美人如玉,阖目養神。大門輕輕打開,進來的腳步輕而緩。
“月兒,來了?”
他慵懶的漾起輕笑,帶着寵溺。
那人站定之後沒有說話,顔玉箫不禁一怔。輕輕的睜開眼睛,而站在她面前的卻是……
“太子!”
磬竹一襲黑衣,低首喃喃道。
“月兒呢?”顔玉箫坐起身子,輕聲問道。
“她說讓屬下将這解毒丸交給太子,飯,便不吃了。”
磬竹從懷中拿出一枚紫楠木刻有紋飾的盒子,恭恭敬敬的擺在他面前。
顔玉箫玉容失色,深深的望着那桌前的四十多道菜色。不曾言語。
入夜尚書府一如既往。平靜的躺詳在京都的官邸街中。
而在大門左邊百米之處,一輛純黑色的馬車寂靜的立着。那馬車的左邊車簾之處,有一束用竹子做成的标志。那是夜卿王府特有的标記。
清風劃開車簾,那雙白皙如雪,指節分明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着車窗的邊緣之處。馬車不前不退,已經兩個時辰有餘。
“爺,這來了不進去。實在是不像爺得風格啊。”
青楓靠在馬車上,百無聊賴的望着星空。他在擔心什麽時候能滾回去睡覺。
“進去了又能怎樣?”
君瀾風凄冷一笑,閉目道,“回去吧。”
青楓暗自歎息,拿起鞭子對着馬匹輕輕一揮。馬車便倒轉過來。蓦然回頭,竟然發現寬大的街道上,一輛同樣豪華的馬車與其對面而過。
車簾深處微微露出一角,青楓蹙眉有些不悅的叫了一聲:“原來是太子爺啊。”
“夜卿王府的馬車如此高貴,也會來這尚書府?”
顔玉箫帶着及其諷刺的意味,目光深深的望着馬車内清風朗月般又極具魅惑的男子。一瞟一頓之間都像是和馬車内的男子有着極其深的仇恨,如同一把刀,極其鋒銳恨不得刺入對方的咽喉。
“太子說笑了,既然太子也能來。本王爲何又不能來?”
君瀾風挑開簾子,唇角勾起一個輕快的角度。
“夜卿王既然喜歡,爲何來了又不進去?”顔玉箫明知故問。
“本王的事,還輪不到太子來管。本王勸太子先将自己的事管好,否則後果堪憂。”君瀾風悠然的放下簾子,擺了擺手示意青楓離開。
馬車碾在地上發出“碌碌的”聲音,顔玉箫閉目,心中此起彼伏難以平複。
“君瀾風,即便你能得到月兒的心。你以爲父皇真的會将月兒嫁給你?”
顔玉箫的聲音不大,但用空谷傳音。剛剛可以聽入君瀾風的耳内。
“爲何不會?”
君瀾風沉目,依舊用空谷之音傳入他的耳内。
“月兒雖然頑劣但的确是聰穎過人,稍加打磨必然會成爲顔玉陌最有力的幫手。我相信經過那幾次,父皇也與母後有同樣的看法。他自然會給他最愛的兒子。又如何會讓你如願?”
顔玉箫的話不禁讓君瀾風心中一沉,炎帝一直視他爲心腹大患。若非這兵權于他一人獨攬,舉國上下目前沒有人能夠動得了他。君瀾風相信,炎帝不會死現在這種态度。
當然,即便是如今這種局面。朝野之中水火不容,一旦他君瀾風的弱點暴露。這絕對是炎帝可以利用最佳把柄。
“你對本王說這些做什麽?”他眉睫之處輕輕的蹙起。
“月兒可以嫁給任何人,但絕對不能嫁給你。”顔玉箫沉聲道。
“顔玉箫!”
君瀾風蓦然揭開簾子,将車簾一把抓在後面,“本王一直敬重你是個人才,可你爲何偏偏要與本王作對。”
顔玉箫沒有回答
“也對,你是皇家的人。你父皇老謀深算,爲權利不惜一切。你又能好到哪裏去?”
君瀾風冷笑,輕輕的放下珠簾。黑色的玉珠瞬間滾落一地。
顔玉箫沉默
“青楓,我們走。”
君瀾風風輕雲淡的命令。
馬車漸漸消失在夜色中,顔玉箫的馬車卻沒有動。隻是沉聲道:“君瀾風,即便是娶到月兒,你也不會得到你想要的幸福。因爲你不配!”
“你拭目以待!”
風中,強勢的聲音傳入顔玉箫的耳内。
一夜無話
翌日頤欣苑的前院内,燈火通明。簾幔微微吹起一角,雙腿盤坐的女子玉指微微一動。輕輕睜開眼睛。
“小姐!”
漠然的聲音傳入耳内。
景月兒望着院内的已經大亮,竟覺詫異,“進來。”
“小姐,你昨天睡覺沒熄燈啊。”漠然将洗臉水放在她面前,旋即立刻去把等滅了。
“你管我呢?”
她一邊擰着洗臉帕,輕輕的擦拭着臉。一邊與漠然鬥嘴。
“這樣很浪費耶。”
漠然正兒八經的說。
一味的教訓口吻讓景月兒心中很不爽快,将帕子放回原處:“君瀾風身邊,居然有你這麽羅嗦的小丫頭。你敢這樣跟他說話麽?”
“小姐,謝園沒有女人。奴婢是爺最新培育的暗衛,因爲取得最優異的成績才被送到您這裏來的。”漠然解釋道。
景月兒輕歎一口氣,又看了眼漠然旋即擡步走出房間,“瀾風當真是有心了,把你送到我這裏來。”她撇了撇嘴,經過暗衛培訓居然還能這般油滑。當真是夠堅強的。
“小姐,我怎麽聽不出你這話的誇我還是貶我呢。”
漠然苦着一張臉。
“哦,那我換句話說。我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她轉身走進院内,坐在秋千之上。
“小姐,這絕對是好事啊。很好的事。”
漠然讨好的将茶放在一旁,“你讓我跟在您身邊吧,我可以給你解悶。還可以保護你。我不僅會武功,還會絕技。不信我耍兩段給你看!”
她說着,拔出軟劍放在景月兒面前讓她過目。而旋即,扯過一塊布将那軟劍蓋住。片刻之後,那軟劍竟然變成了一朵花。
“小姐,送給你。”
漠然走過去,将那花放在景月兒面前。然後又将那布蓋上,在扯開依然是那把軟件。再次讓景月兒過目之後,又将那布蓋上。再次打開之後竟然是一杯茶放在手中。而剛才漠然放在景月兒身邊的茶水已經消失無痕。
景月兒看了很久,才看明白。不禁輕笑,“漠然,有兩下子呢。”
“呵呵,小姐。你讓我跟着你好不好。”
漠然繼續讨好的獻上茶水。
“爲什麽要跟着我?”景月兒輕歎,接過茶水:“我随時随地都在遇到危險,跟着我其實還不如在這頤欣苑好。”
“咱爺說,想辦法跟在您身邊保護好您。便爲我娘請最好的大夫看病。”
漠然輕歎,“奴婢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讓母親的眼睛能再複明。雙腿能再次站起來。”
“漠然……”
景月兒指尖一顫,“你就是因爲你母親,才去做暗衛的嗎?”
“奴婢小時候曾跟一個師父學過武藝,能得到夜卿王府的賞識奴婢很高興。奴婢要麽讓母親自自在在的在活着,要麽,一輩子不回去。”
漠然含恨發誓,大指深深的嵌進手心。
她秋水橫波矚目着那雙手,看了很久。無奈至極又仰頭看天,她不知道漠然是幸運的還是不幸的。前世今生,她便隻有三姨娘一個母親。同是幹殺手這行的,她又如何不理解漠然。
“若是願意,便跟着我吧。”景月兒笑。
這話,無疑像是給了漠然莫大的鼓舞。漠然站起來,她嘴角勾起感恩的笑,“平日裏看小姐冷漠無常的,不知爲何,奴婢便相信小姐其實是心地善良的。”
“這兩個字跟我好像挨不着邊吧。”
景月兒周身一抖,對漠然道:“對了,君瀾風讓你跟在我身邊除了保護我。還有沒有别的企圖?”
“沒有!”
漠然搖搖頭,一本正經的道:“爺絕對沒有讓漠然打聽小姐的喜好。”
“噗……”
景月兒一口茶碰了出來,差點含着一口老血一起吐出來。無奈的搖搖頭。
漠然尴尬的遞過手帕,正擦拭着嘴角間。院子的牆樓上一群烏鴉飛過,景月兒隻覺整個精神都不好了。
“三小姐,陛下傳旨宣三小姐立刻進宮。”
頤欣苑外傳來一聲高呼。
旋即,進來的人一身橙黃色的朝服。花白的頭發高高束起,一手持一拂塵。而另外一隻手拿着明黃色的聖旨。後面跟随着的,是一群黑衣小太監。
“三小姐,請跟咱家走一趟吧。”來人扭動着脖子,獻媚的說道。
景月兒撇頭,這才知道所謂的烏鴉原來指的是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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