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果禅師并未創設個人的玄界,否則往玄界裏面一放,那是誰也找不着。
但凝丹期的修士能夠開辟玄界的人并不多,所以馮子康倒也不擔心這一點,果然悟果禅師想了許久,也未能想出一個妥當的地方,不由得愁眉苦臉。
馮子康眼珠一轉,“師父,實在不行,不如就将那這缽盂藏于後面供奉的佛像之下,反正以這佛像法氣,鎮壓這寶物,定然不會洩露了靈氣。隻要無人知曉,斷然不會有丢失之虞!”
悟果禅師大喜,“正是!正是!還是你想得周到!”
他蘆蓬之内供奉的佛像,也是随身攜帶之物,沾染佛性,頗爲靈異,藏在此處,不會輕易讓人發現。
馮子康見他對着佛像合十頂禮,這才小心翼翼将佛像舉起,将那紫金缽盂藏于底下。
悟果禅師也雖然有些執愚,但也并非蠢笨之人,他在藏這紫金缽盂之前,也細細查探四周,确定并無他人窺探,這才藏于此處。
馮子康卻是暗自失笑,看他藏好,開口道:“師父此來辛苦,不如早些安歇了吧……”
悟果禅師點了點頭,側身而卧,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馮子康蹑手蹑腳走到佛像邊上,悄悄地取了那紫金缽盂,回頭看時,悟果禅師還在沉睡之中,微微一笑。
他化身而去,回到了利州城中。
這寶物得來如此容易,倒也讓他覺得有些怪異,但不管如何,東西已經到手,也就不管了。
他變回自身模樣,回到休憩之處,取出那紫金缽盂,細細查看。
這件東西寶氣流動,果然并非凡品。
馮子康輕輕撫過缽盂表面,隻見靈光閃耀,隐隐能感覺到其中的大威能。
這東西倒是了不起啊。
馮子康的元神,緩緩沉浸入其中,隻覺得這一件寶物之中,确實大氣磅礴,宛如有一個世界一般,非同凡響。
“悟果禅師說這東西能收五湖四海,果然不是吹牛啊!”
出家人不打诳語,悟果禅師果然沒有騙人。
隻是這東西如何用法,馮子康卻是一直都沒有摸透,這東西既然在悟果禅師手中使用,禁制已經全然破開,隻是使用方法,卻始終摸不着頭緒。
若是直接祭起,看來隻是能夠當作一件砸人的寶物,這漫天吸卷之力,卻是發揮不出來。
“這等法寶,似乎都是這個樣子……”
馮子康皺起了眉頭,他現在手上,已經有了兩件真正的厲害法寶,一是很早以前洛蓮心所贈的星河梭,還有就是這紫金缽盂,但是偏偏怎麽也無法發揮出法寶的力量,這讓他頗爲惱火。
星河梭是因爲禁制的關系,進入凝丹之後,他又将星河梭的禁制破解了幾層。但說要能使用自如,那還是早得很。
這一件紫金缽盂卻更是可惡,全無禁制,卻是無法催動其中神通,這倒是讓人費解。
“莫非是因爲其中還有什麽特異的口訣?”
馮子康皺了皺眉頭,眼看天色漸白,也無成果,隻好先将這件紫金缽盂收起,等以後再慢慢研究。
※※※
第二日,悟果禅師大怒,他雖然是有道高僧,但見到自己徒兒的屍身的時候,也不由雷霆震怒,上陣叫戰。
“彗性不過是一區區沙彌,你們若是戰場上真刀真槍,倒也罷了!居然行此手段,是何道理?”
“胡說八道!我們都是修行之人,誰稀罕來殺你這一個小沙彌?”
牟滄浪昨日未能赢下悟果禅師,心中急切,所以别人還未答話,自己就先湊了上去。
悟果禅師昨日收好紫金缽盂,今日醒來,卻不見慧性身影,心中悚然一驚,還以爲是這小沙彌貪圖寶物偷了去,急切尋時,卻在大營外找到了這小和尚的屍體,心中又急又怒。
他搬開佛像看時,那紫金缽盂果然不見,更是怒火萬丈。
“你這妖怪,殺了我徒兒,偷了我寶貝,還在這裏說嘴!”
這次悟果禅師再不留手,掄起禅杖,起了嗔心,一頓怒打下來,牟滄浪也是抵敵不住,連連後退。
“我偷了你什麽寶物?殺了你什麽徒兒?你也是有道高僧,休要胡說!”牟滄浪暗暗叫苦,不知道這和尚爲什麽突然發起瘋來,他哪裏偷過什麽寶物?他連這和尚有什麽寶物都不知道,又從何偷起?更不要說是殺什麽小沙彌了?
隻是他自成道以來,從未有人再在他面前直斥他是妖怪,這等恥辱,叫他如何忍得,當下也是一味狠打,與那悟果禅師乒乒乓乓打成一團。
“馮師兄,你還未下場,牟兄居然搶着出手,你倒是樂得輕松了……”
虛宛先生呵呵而笑,指着城下戰場,跟馮子康叙說。
馮子康淡淡一笑,“牟道友神通廣大,既然他肯全力以赴,那就不用我來獻醜了……”
“那卻未必……”
虛宛先生搖了搖頭,“照現在看來,悟果禅師的修爲,比那牟滄浪還高了一籌,大家都發起狠來,牟師兄未必是他的對手……到了那時,還是要馮兄出手才是……”
馮子康連連擺手,笑道:“倒不是在下不盡力,不過這牟滄浪的修爲比我還要高上一籌,他若是不能勝,虛宛先生爲何對我還有信心呢?”
虛宛先生狡黠一笑,“我現在雖然看不出你的虛實,但以我對馮師兄的了解,表面上的實力,永遠最多是三成而已,另外還有七成實力,必然是藏在水下,若是滿打滿算拿出十成真本事的馮師兄,這區區悟果禅師,怎麽也不在你的眼中吧?”
“虛宛先生謬贊了……”
馮子康搖搖手,卻也沒有再做争辯。
“現在”看不出我的虛實,也就是說,以前是能看得出來的喽?馮子康微微一笑,虛宛先生不經意這麽一句話,卻讓馮子康心裏對他的修爲,也有了一個評價。
看來這虛宛先生,怎麽也應該是凝丹中人,否則也不會對自己一直僞裝的實力那麽清楚,不過此時自己升上凝丹,已經用去許多積攢的潛力,隐藏在暗處的力量,已經沒有七成之多。
如果虛宛先生這句話說的是真話,那他也應該差不多的凝丹修爲,與自己的修爲相若。
這麽年輕,又籍籍無名,到底是哪一家培養的高手呢?
馮子康腦中電轉,卻還是推斷不出一個所以然。
“牟師兄不利了!”
這個時候,虛宛先生忽然皺了皺眉頭,低呼一聲,馮子康一愣神,轉頭又往城下望去,隻見這時候兩人在城下空地之上飛速地繞着圈子。
悟果禅師持着禅杖,拼命狠打,把那牟滄浪打得連連後退。
這種情勢之下,牟滄浪氣勢已衰,竟是沒有反敗爲勝的餘地。
馮子康皺了皺眉頭,他雖然對這牟滄浪不看好,但若是他這一陣敗了,對利州士氣大是不利。他整了整衣冠,笑道:“看來今日牟道友身子不爽,落了下風,既然如此,就讓我下城接下這一戰,先讓牟道友回來吧!”
虛宛先生微微一笑,“那就拜托馮師兄了!”
一方面城頭鳴金,另一方面馮子康躍了出來。
牟滄浪本來就覺得這和尚如瘋魔一般,實在是不好對付,心中早就萌生退意,隻是爲了顔面,不好退下而已。
如今城頭鳴金,正趁他的心願,奮力蕩開悟果禅師數擊,退了開去。
“和尚,改日再與你一戰,我先回城去了!”
悟果禅師待要追趕,卻見一道劍光破空而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牟滄浪愣了愣,回頭一看,卻見馮子康正從城上躍下,這一道劍光,正是他所發出。
“哦?原來是馮兄弟接下了這一戰?”牟滄浪似笑非笑,馮子康出戰,看上去是落他的面子,但是這已經仔細看過,馮子康也不過就是凝丹初期的修爲,比自己還有不如,對付這和尚絕無勝算,到時候若是狼狽逃回,倒反而是給自己長臉了!
所以他倒也不生氣,隻是冷哼一聲,對着馮子康點了點頭,自顧自回去城中。
走了一個又來一個,這還似乎單挑,不算是群毆,縱然有些車輪戰的嫌疑,但畢竟還隻換了一個而已。
悟果禅師望了他一眼,臉上的怒氣卻是稍有平息。
“悟果禅師,在下乃是龍虎山兵家小竹林弟子馮子康,見過禅師!”
“哦?果然是馮師侄!”
悟果禅師點了點頭,兵家與佛家交好,三教九流秘議之事,他也知曉一部分,雖然在戰場相遇,但也未必一定要傷了和氣。
“禅師不知在哪座禅院修行,我識得白馬寺主持悟了禅師,不知與禅師……”
悟果禅師點了點頭,“他乃是老僧的師兄,也曾在老僧面前,說過馮師侄的好話,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名不虛傳!”
“不敢不敢!”馮子康拱手以謝,不失恭敬。
悟果禅師怒容稍斂,淡然一笑,“老僧乃是鎮江金山寺主持,前不久去拜見元元大師的時候,與悟了師兄見過一面……”
金山寺?
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馮子康想起來這似乎是前世傳說之中,對付白蛇的那個法海和尚修行的地方,似乎這法海的吃飯家夥就是一個缽盂,難道是這和尚的徒子徒孫?
“原來禅師主持金山古刹,真是失敬失敬,聽說金山寺有位法海和尚,不知可有此人?”
反正是寒暄八卦,馮子康也就無所謂了,順便問了問有沒有此人的存在。
悟果禅師臉色一變,怒容又泛了出來。
“馮師侄何以得知‘法海’這兩個字法名?”
馮子康愣了愣,不知這和尚又是爲何愠怒,“隻是聽人說起……”
“胡說!”
悟果禅師将禅杖一頓,怒氣沖沖,“這‘法海’二字法名,乃是我想等着此次回去,給慧性小沙彌正式受戒的時候起得法名,當今之世,隻有我和幾位師兄弟知曉,你又從何得知?”
“啊?”
馮子康傻了眼,沒想到昨晚上打殺的那個小沙彌,居然就是法海?
這小沙彌之死,本已經激得悟果禅師大怒,如今又因這法海二字引動了肝火,縱然馮子康乃是兵家弟子,此時沙場相見,也顧不得了,揚起禅杖就要厮打。
馮子康微笑擺手,“禅師莫要動怒,也許是我聽岔了,你也說了,普世之中,也隻有你和你的幾位師兄弟得知,我哪兒能聽到什麽?慧性小沙彌雖然英年早逝,實在可惜,卻是不關我的事。”
他當然是睜眼說瞎話,分明是他一劍砍了小和尚的腦袋,但如今卻是抵死不認。
悟果禅師想想也是,這法海二字未傳于世,就算是慧性小和尚自己,也并不知曉,所以懷疑是馮子康殺了慧性小和尚全無道理,也許還真的是他聽差了。
馮子康卻是在心中犯起了嘀咕。
這法海若是死在自己的手上,日後白娘子與許仙,豈不是就無人阻撓,這倒也是功德一件,不過這世界與原來的世界并不相同,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這千年修行的蛇妖和這傻呆呆百無一用的書生。
其實這主玄界之世,與他以前經過的曆史,仔細想來,也有幾分相似之處,朝代更疊,也是差不多,各種重大之事,更是類似。
隻是過程有許多不同,尤其是這主玄界之中,天地靈氣充裕,人的壽命也是更長一些,天家皇帝,有龍氣護身,更是特别,所以各朝各代的統治時間,也是更長。
其中細節之處,也有大相徑庭的地方。
比如說,現在這主玄界之中乃是唐朝,現在是唐朝的第二個皇帝,皇帝也姓李,但他卻不是李世民,也不是殺兄逼父得來的皇位,所以馮子康一開始的時候,根本沒想到,與他所知的曆史中的唐朝有什麽關系。
他隻以爲是來到了一個完完全全的修行世界。
但是後來武周代唐,女主天下謠言頻傳的時候,他也有些懷疑,但是後來連太子都被他打死了,武稷又起兵反唐。
這與他所知武則天上位的曆史,又大有不同,所以他又把這中疑心丢開。
直到封神之戰,第二次天地大劫,他得了封神榜之後,對這主玄界的理解,才更深了一層,這一段曆史更疊,雖然緩慢,但總有脈絡可循。
以陰陽家的說法,就是五德終始,循環往複,其中興衰劫難,自有定數。所以他所經過那個小小玄界之中的曆史,在大節之上,也與主玄界的曆史暗合。
不過不經意之間,他已經成了曆史的破壞者。
比如揍死了太子李治,讓這個世界的武則天——如果這女人存在的話,失去了嫁給太子上位爲皇後,最後稱帝的機會。
所以才會出現武稷反唐,天地大劫的序幕。
“唔……若是這麽說來,武小姐繼位的話,那豈不就是武則天?”
馮子康淡淡一笑,想起當初帶着武家小姐在南蠻東奔西跑,直把她當丫鬟一般,連姓名都沒有問上一聲,若她真是一代女皇,倒也是有趣。
如今又打殺了法海,那日後白娘子和許仙的愛情無人阻撓,不知道又會發展成什麽模樣。
不過若是天下大勢未變,隻怕就算武則天通過其它手段登上地位,日後唐朝仍能光複,至于沒了法海,阻礙許仙白娘子之戀的修道人,也該有其他人才是。
“這種種定數,才是可怕之處啊……”
馮子康歎息一聲,渾然忘記自己還在戰場之上,竟然是發起呆來。
“馮師侄?馮施主?”
悟果禅師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輕咳兩聲,喚了他的名字。
馮子康阒然一省,笑道:“師侄一時想到别處,倒是走了神了,禅師見諒!”
悟果禅師搖頭苦笑,“馮師侄,你我兩家雖然交好,不過今日乃是在沙場之上,各位其事,少不得要做過一場,若有什麽不當心處,還請師侄海涵……”
他羅裏羅嗦,倒不像是打仗,不過兵佛兩家确實交好,這時候又尚未撕破臉皮,他又是長輩,說這話也不算過分。
馮子康微微一笑,“禅師放心,我自然也不會下狠手,隻是這勝負,卻還是要分的……”
大家都是師叔師侄,打起來各自留手,到時候打上幾年也不分勝負,那反倒不美,直接動手分出勝負,敗者離去,也少些麻煩。
“是啊,務必要分勝負才是……”
悟果禅師歎了口氣,“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做過一場,我若勝不得馮師侄,自然就退去,不過馮師侄若是落敗,也請離去,以後就不要再管這利州之事了……”
他也知道馮子康乃是應劫之人,隻是不知道他掌握封神榜而已,若是自此将其擊敗,縱然不可能将他收羅到己方陣營,至少讓他不要偏幫利州,奪了這個應劫之人的氣運,朝廷的征伐,也會更加容易一些。
馮子康哪裏不知道他打的算盤,也是微微一笑,“如此甚好,還請禅師手下留情,莫要傷了我們兩家的和氣!”
“那是自然!”悟果禅師拍胸脯坦然答應!
馮子康冷冷一笑,卻知道計已得售!
悟果禅師自以爲修爲高過馮子康一籌,想要手下留情,那可就注定了敗北的結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