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二番前世今生三

那之後一段時間,爲了避風頭,兩個人都沒有再去城裏。

屋外的櫻花又開了,朵朵绯紅,在春色微風中搖擺,将方向傳進屋内。令月睡在床上,她打開窗,看着屋外的櫻花,忽然笑道:“我撿到你那天,櫻花也開得這麽好看。”

夢玄機側身抱着她,跟她一起看着屋外的櫻花,點點頭。

“我第一次看見櫻花,覺得挺新奇的。在我們那裏,是沒有這種品種的花的。”

令月忽然仰頭看着頭頂上的這個人,好奇問道:“你到底從哪裏來?”

“很遠的地方。”

“能帶我去看看麽?”

“隻怕不行。”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規則,這個世界的人不修行,他想要将令月帶回他的世界,那是逆天的事。他現在自己的能力都還沒徹底恢複,又怎能護着她?

令月沒有糾結這個問題,隻是問:“那你呢,你會回去麽?”

“我現在回不去。”

“那如果有辦法回去,你會回去嗎?”

夢玄機猶豫了一會兒,令月低下頭去,聽見他說:“會。”

說不傷心那是假的,但是令月也不傻,從那隻會說話的鳥兒就猜出夫君必定是個不一般的人。他若要走,她不會成爲他的裹腳布束縛他的。“夫君,你若走了,我怎樣才能找到你?”

夢玄機眯眯眼睛,他忽然很舍不得離開。他甚至産生一種,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交代一趟,然後再次撕破空間來這裏尋她的沖動。而這種念頭一旦産生,就會難以抑制。

“隻要你身上有我的血液,我就能找你,無論你在哪兒。”

令月幹脆趴在他的胸口,睜着一雙好奇的眼睛,問道:“你說的可是當真?隻要我身上有你的氣息,天涯海角,你都能找到我?”

“嗯,隻要你身上有我的血印,我就能找到你。”

“那我要一個特别的印記。”

“都随你。”

令月眼珠子轉了轉,她忽然伸手指了指窗外,笑着說:“那我要櫻花。”

夢玄機就猜到她會選櫻花。

“你趴着。”

聞言,醉令月乖乖趴下,将秀麗玉背露在被單外。夢玄機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她的頸椎骨上,花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櫻花。那殷紅的血色,有些妖異。“這印記會跟着你,生生世世。”

“那下一世也有?”令月覺得這事真奇幻。

夢玄機點點頭,“有的。”

“那就好,那就好。”令月連續說了兩遍那就好,夢玄機感到好奇,便問她:“好什麽?”

令月翻了個身,滾進他的懷中,一臉笑容。“這樣你以後都可以找到我了。哪怕我忘了,你也能找到我。”

夢玄機有些恍惚,卻沒有說,他遲早是會離開的。



某一天,一個傳言終于流傳到了長安,說是西邊吐蕃境内的一片天空上,忽然多了一個百丈寬的洞,那洞裏一片黑色,像是惡魔的眼睛懸在天空,凝視大地。

很多人都不相信,但當着消息流傳到夢玄機耳朵裏的時候,他卻渾身一怔。

他記得雀吻說過,她醒來的時候,就是在一個叫做吐蕃的地方。這麽說,莫非他們一開始就被自己的世界傳送到了吐蕃,隻是因爲意外,他的身體降臨到了這裏,而雀吻則降落在吐蕃。

這是不是說,隻要他找到那個傳言中的惡魔之眼,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夢玄機有些激動,卻有些心神不甯。

這日,夢玄機坐在屋檐下的木踏闆上,眺望着西邊的天空,一陣陣出神。

令月發現了他的異常,忍不住詢問了他:“夫君,我見你今日心思凝重,是心裏藏着什麽心事麽?”

夢玄機擡頭看着越發有人婦味道,更顯得動人的令月,他嘴唇張了張,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來。這時,那雀吻不知道從哪個地方潇灑玩了回來,落在那櫻花樹上,它身子躺在櫻花樹上,鳥嘴朝天,有些開心地說:“小主人應該也聽說過西方吐蕃境内出現了一個百丈寬的黑洞吧?”

令月當然知道,“都說那是惡魔的眼睛,大家也沒親眼見過,誰知真假?”

“嘿嘿,小主人這就有所不知了,我跟主人之所以會來這個世界,就是被雷扯進了破空之中,被傳送到了這個世界。我降落之地,就是在吐蕃境内,而我們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也必須從吐蕃那個黑色的洞裏穿梭回去。”

雖不知道爲何必須要從那洞裏穿梭回去,但令月卻知道了一個信息,他們要走了!

“夫君。”令月強忍住自己不要心慌,故作無所謂地喊了聲夢玄機。夢玄機恍恍惚惚地應了一聲,喉嚨有些發澀,便聽見令月問道:“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就再難等到第二次機會了,是不是?”

問完,令月看見夢玄機下颔點了點。

她心裏堵得難受,卻還故作強顔歡笑,笑眯眯地說:“回家鄉是大事,夫君若是想念家鄉了,就回去。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在你沒有來之前,我不也是一個人麽?”

夢玄機心裏特别難受,像是碎了一塊肉。他偏頭望着令月,發現她的确在笑,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夢玄機低下頭,忍不住暗歎了一聲。“令月,是我辜負了你。”

“沒有,夫君待我很好,真的。”令月抹抹眼睛,這次笑得很真誠,“這方圓十裏的人家都知道夫君出了名的好,那些條件稍好些的人家裏,男人總是三妻四妾的,還整日尋花問柳。夫君待我就很好,會放下男子身份給我做飯,也會隔三差五帶我去城裏看熱鬧。能遇見夫君這樣的男子,是令月畢生修來的福分!”

這話,令月是說的真心話。夢玄機一直都待她好,好到讓她覺得不真實。

聽令月将自己誇上了天,夢玄機反倒羞愧不已,“好什麽,你想要的是白頭偕老,我連你這唯一的要求都達不到,何來的好?”夢玄機從那木踏闆上站起來,一把将纖細如柳的妻子摟進懷裏,他的手一遍遍地撫摸令月的頭發,緩緩閉上眼睛,蓋住那滿眼的不舍。

次日四更天,令月便爬了起來,燒火攤餅,做好了用一個布袋包起來,将它跟夢玄機的行李放在一起。夢玄機徹底未睡,他聽着屋外女子幹活的響動聲,身上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爬,難以忍受。

他突然爬起來,跑去廚房,将正在打包的令月死死地摟在懷裏。“你怎麽這麽傻?”夢玄機過長的身高,抱住嬌小的令月,他下巴放在她的腦袋上,一下下地蹭動。

令月的眼淚噼裏啪啦流了下來,砸在夢玄機手背上,竟有灼燒之感。

“令月,你就說一句讓我留下來,就那麽難嗎?”夢玄機想到這丫頭這些天的隐忍,就覺得心疼。

她怎麽這麽傻!

令月搖搖頭,開口時,聲音哽咽不像話。“我早該猜到你身份不平凡,一個普通人,怎麽會渾身是傷落在荊棘叢裏。受了那麽嚴重的傷,還好的那麽快。夫君,你這樣的人不該被我束縛在小小的村子裏,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跟報複,那日我都聽雀吻說了,你在你們那個世界,是頂厲害的人,比我們這個世界的皇上還要厲害。雀吻還說,你是魔修中的第一人,你受魔修同道們敬仰崇拜,你還有仇未報,聽說你的仇人殺了你全族六百多口人。還有這樣的血海深仇未報,我私自将你留下來,不是太自私了麽?”

“你的族人如何能安息?你就算留下來,你怕是也良心難安。”令月在他懷裏動了動,将眼淚擦在他的衣服上,然後又說:“天就要亮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去城裏買匹馬,我送你出城。”

令月說着,一把推開夢玄機,将他的包袱抱在懷裏,奪門而出。夢玄機看着她朝前沖的柔弱背影,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世界上的人類看似渺小,卻有着比外形高大無數倍的靈魂。

兩人趕到城内,那東方的天空剛露出魚肚白。夢玄機自己挑了一匹黑色的馬兒,他讓令月坐在馬上,自己牽着馬,朝城門口走去。“你以前坐過馬兒嗎?”

“從不曾。”

“怕嗎?”

“不怕。”

夢玄機頓步擡頭,看着令月,眯起眼睛,“那你倒是膽子大。”

令月搖頭,解釋道:“因爲你在我身旁,所以不怕。”

夢玄機苦澀一笑,沒有再說話。

城門在南方,不遠的一段距離,他們卻走了一個多時辰。看見那厚厚的一堵牆,令月眼神閃了閃,突然對夢玄機說:“放我下來吧夫君,剩下的這段路,我想陪着你走。”

夢玄機将她抱了下來,男人牽着馬,右手邊跟着令月,他們的步子尤爲緩慢,但是路,終有走到盡頭的時候。守城的官兵核對了他二人的身份,确認沒有嫌疑,便放他們出去了。

令月的腳在即将踏出城門的時候,頓在了半空中。“這一腳踩下去,就是出城了。”

夢玄機低頭看着那隻白色的繡花鞋,不做聲。

令月吸了吸鼻子,勇敢的将腳踩了下去。

馬蹄跟着響動,男人牽着馬,與令月并肩同行的身影,慢慢地超過了她。令月就站在那城門口,看着夢玄機牽着馬走到前方,然後,男人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自從自己與令月成親之後,夢玄機就再也看不到令月的未來了。她既定的未來已經被他的介入給改變了,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數。

夢玄機将令月清雅的模樣刻在心裏,腦子裏忽然跳出第一次見面,她睜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膽怯卻清晰地跟他說:“别怕,我帶你回家,我會救你。”

夢玄機忽然跳上馬背,在令月的注視下,不說離别,馭馬離開。

令月癡癡地看着夢玄機的背影,意識到再也不能見面了,忽然終是忍不住紅了眼淚。那馬上的人又轉身看了她一眼,然後留給她一個決然歸去的背影。令月抹了把淚,想到什麽,又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還好,他好歹留了個念想給她。

令月摸摸小腹,輕聲地對肚中的胎兒說:“你再好好地看你父親一眼,你看,他是個好人,他隻是有自己的任務還未完成。”

直到再也看不見夢玄機的身影了,令月這才轉身回了城。

她回了村子裏住了幾天,失魂落魄的情緒這才好了些,想起城内還有一處空着的宅子,她覺得與其空着,還不如賣出去。她挑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出門進城,托人幫忙尋找買家。兩天後,那人就傳來了消息,說是有人高價入手她的房子。

令月又去了城裏,她坐在屋内,靜等那買家到來。

她還沏了一壺茶,給自己倒了一杯,另一杯茶也在冒着熱氣。

叩叩——

叩叩——

屋外的木門被人連續敲了四下。

令月想到必是看房子的人到了,趕緊起身去打開門。當看到屋外那人的面孔時,令月頓時白了臉。“你…”她下意識往後跑,這時,那人大搖大擺走了進來,陰沉着一張臉,将大門關上。

“令月啊令月,我正愁着找不找你,你就送上門來了。”陳子傅嘿嘿一笑,一臉的不懷好意,令月心驚膽戰的想要找東西防衛,順手一拿,竟然是個雞毛撣子。

陳子傅忽然向她直面撒了一把百灰,令月眼睛一痛,忙伸手去擦眼睛,這時,忽然有什麽敲在她脖子後面,她眼睛一瞪,便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還是在自己的屋子裏面,隻是她被綁在床上,而屋内,還有着其他幾個男人。

她仔細看了一眼,約莫有五個,包括陳子傅在内。

“你們想幹什麽?”令月說話已經不利索了,她知道陳子傅的命根子被夢玄機踢斷了,也猜到自己被捉住一定不好過,但看到這陣勢,想到可能會受到的侮辱,慘白了俏臉。

陳子傅桀桀地笑,“你那小情郎害得我這輩子不能人道,我總得在你身上拿回點兒東西!”陳子傅一招手,那幾個常年跟在他身邊混的富家公子同時寬衣解帶,朝着床上的女人撲了過去。

那一天,那宅子裏傳來女人絕望的叫聲,傳來男人淫。蕩的哼聲,以及陳子傅陰陽怪氣的笑聲。

事後,看着床上像個破碎布娃娃一樣的令月,陳子傅冷聲笑了笑。

令月已經失去了靈魂,瞪着一雙無神的眼睛望着床頂,身上抓痕無數,她卻像是感受不到一點痛苦,整個人像是雕像,渾身散發着絕望的死氣。而她的下體,鮮血狂流,那孩子,已經沒了。

就這樣,活生生的被弄沒了。

“我們走!”陳子傅招呼一群公子哥離開,那公子哥裏有一個長得高大的男人忽然說:“殺了她吧,她活着,是個麻煩。”

陳子傅心頭一跳,他多看了眼令月,想到那晚那個陪在令月身邊的陌生男子。那個男人帶給陳子傅的陰影很深,他一想到他,就想到自己再也沒有用處的命根子。據消息說,那個男人已經離城了,諸多仇恨加在一起,陳子傅一咬牙,朝高大男子點點頭。“動手快點。”

“好!”那高大男子當即抽出自己的寶刀,一刀插在令月的胸口。

令月瞪大眼睛,血流不止,卻沒再叫喚過一聲。

臨走時,陳子傅看了她一眼,被她那雙眼睛給吓到了。他想了想,才找來一根布條,蒙住了她的眼睛。

*

夢玄機走了一個多月,進入益州。

這些年,總有人在逃難的路上,夢玄機騎馬走在小道上,看着身前身後拖家帶口逃難的人,不由得陷入沉思。他走了,若是戰争蔓延到令月所在的城池,那她豈不是要一個人獨自面對戰争?想到令月獨自帶着包袱,走在陌生的路生,無依無靠,夢玄機就覺得難受。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在十幾天前,他身上的血液忽然一陣翻騰,他以爲是自己身體不舒服,可那陣翻滾隻維持了半個時辰便結束了。他摸摸胸口,覺得不安。

天快黑了,有人開始停下逃難的腳步,原地休息。

“老頭,歇會兒吧,喝口水再繼續走。”

路邊,一個六十載的老太攙扶着一個更加蒼老的老漢,走到一棵樹下歇息。老太将水壺拿出來,給老漢喝了一口,這才用顫顫巍巍的雙手握住那水壺,遞到老太面前,“老婆子,你也喝一口。”

大概是水壺裏沒有多少水了,老太隻抿了一口就将水壺蓋了起來。

夢玄機又看到那老太從包袱裏拿出幹糧,那是半個燒餅。老太給自己留了三分之一,其餘三分之二都給了那老頭。老頭啃了幾口幹糧,又說自己吃飽了,要将幹糧給老太。

夢玄機看他二人互相推讓,明明都餓得精神疲乏了,卻還固執地要将最後一口留給對方。

他将馬系在樹上,走到那兩個老人身邊,打開自己的包袱,拿出兩個完整的燒餅遞到他們面前。兩個老人擡頭看着他,很是驚訝,“我這裏還有很多,你們吃吧。”夢玄機說完,自己也拿了一個,坐在兩個老人的對面,面無表情的啃了起來。

說實話,這燒餅很難吃,有些硬,沒有令月做的飯菜香。

但那兩個老人道謝之後,卻啃得特别帶勁。

夢玄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們,想到了令月一個人站在城門外,孤零零的身影。他忽然從包袱裏掏出兩錠銀子遞給那兩個老人,老人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個怪物。“公子,您這是?”

夢玄機說:“感謝你們,讓我學到了新東西。”

他從他們身上,看到了愛。

愛,這對夢玄機來說,是個缥缈的東西。

他拿上自己的包袱,跳上馬背,最後看了一眼西邊的天空,調轉馬頭,奔向東方長安方向。雀吻從夢玄機懷裏鑽了出來,她停在夢玄機肩頭,忍不住問道:“主人這是打算永遠留下了?”

夢玄機點了點頭。

“那不報仇了?”

“不了。”

“那你的魔尊的身份也不要了?”

“不了!”

“家鄉也要舍棄了?”

“這裏就是第二故鄉了。”

雀吻歎了口氣,“好吧,主人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快馬加鞭趕回城池,那已是二十天以後的事了。他直接騎馬回到村子,卻被村裏人告知令月早在一個月前就去了城裏,至今未歸。夢玄機又掉頭回了城裏,他興高采烈推開屋子,回到家,沒看到令月,隻是聞到了一股惡臭。

那股臭味是什麽身上才會有的,夢玄機太清楚了。

他臉色猛然一變,尋着氣息推開房門。

當看到床踏上,衣裳破爛,胸口插劍,屍骨模糊不清,還有蟲子在她身體裏蠕動的屍體時,夢玄機突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滿臉慘白。“不可能!”他一步步往後退,像是見了鬼。

那墨黑的眼裏早已通紅,淚眼朦胧。

明知道那個人就是令月,夢玄機還是不肯相信。他跌跌撞撞爬到門邊,一邊否定事實,一邊淚流不止。雀吻再次從他懷裏鑽了出來,一見這情形,就傻眼了。

雀吻呆呆地望着床榻上發散着惡臭味的屍體,呆呆地說:“小主人…死了?”

聽到雀吻這話,夢玄機突然像是魔怔了一樣被定在門框邊上。

好一會兒後,他才站起身。

他像個正常人一樣,打開衣櫃,從裏面找了一件粉色的羅裙,他走到床邊坐下。取下令月胸口的肩,他親手脫掉令月身上破碎的衣服,然後将她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給她穿上幹淨衣服,一邊穿衣服,還一邊說:“令月,我回來了。”

“你看,這裙子像不像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穿在身上的那件?”

令月自然不會說話,夢玄機擡起她的手,将她白骨森森的手臂放進衣袖裏,又說:“其實我覺得你穿綠色的裙子更好看,當然,你喜歡粉色的,那我們以後就買粉色的。”

他說着,手裏女孩的手臂突然掉在了地上,成了一截。

夢玄機呆了呆,又彎下腰,撿了起來,重新給她連在一起。可是啊,那斷了的手,怎麽可能重新接的起?夢玄機又試了很多遍,還是不成功,眼淚突然就從他眼眶裏落了下來,砸在身前的屍骨上。

“我不該離開你的,我不該走的,不該走的…”他邊哭,邊固執地将衣服套在令月的身上。“我喜歡你啊,我也喜歡你啊,我後悔了,我不該丢下你獨自離開,都是我的錯!”

漂亮的衣服套在令月身上,沒一會兒,黃色的屍水便打濕了那粉色的衣裳。

看到這一幕,夢玄機突然停下所有動作。他想到跟令月認識這一年多時間裏的一幕幕,忽然将懷中的屍骨摟得很緊,緊到雀吻都聽見令月屍骨散架了。“我不該招惹你的,我早該在身體痊愈的那天就離開,我不該随意介入你的生命,早知道是這個結果,我倒甯願你嫁給那個男人,好歹,你還能多活幾年啊…”

雀吻望着他家主人癡癡颠颠,一會兒哭一會兒說,她覺得這很吓人,這比主人魔修走火入魔還要吓人。

她不能看着主人就這樣堕落下去,她必須做點什麽。

雀吻眼珠子轉了轉,忽然跳起來,一拍大腿,說道:“主人,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該去爲小主人報仇!那些傷害了小主人的人,都該死!”雀吻本來隻想轉移主人的注意力,哪曉得夢玄機聽到這話,突然眼睛一亮。

他忽然站起身走出去,也不管身上有多臭,直接走到了大街上,在衆人扇鼻嫌棄的注視下,走進一間棺材鋪,買了一口最好的棺材,将令月放了進去。然後,他背着那口棺材,奔去了長安。

那是夜晚,陳子傅正在煙柳之地尋歡作樂,突然,一道白影沖進他屋子,二話不說,拽着他的衣領子便消失不見。陳子傅被夢玄機扔進了一個院子裏,他摸了摸屁股,一擡頭,竟發現這院子聚集了百多口人,且全都是他家的家丁和親人,還有那幾個是跟他玩得好的兄弟。

這些人全都被綁在一起,都在低頭小聲啜泣。

陳子傅擡頭看了眼站在面前的人,吓了一跳。竟是那去而複還的夢玄機!

夢玄機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也不知道那衣服上面染了什麽,有些發黃,還散發着陣陣惡臭。在男人的身後,他家後院的石桌上,放着一口黑木棺材。見狀,陳子傅什麽都明白了。

“你、你是來尋仇的?”陳子傅說話間,牙齒都在打哆嗦。

夢玄機低頭看他,陳子傅這才發現,男人那墨黑的眼珠子看上去像兩個吃人的黑洞,無比駭人。陳子傅渾身一涼,他扶着身旁的那棵樹站了起來,很沒有威嚴的威脅道:“我家上面是有人的,我爹可是!”他話沒說完,就看見自家老爹也被捆綁在人群中。

陳子傅這下徹底白了臉,這個人連他爹都敢捉來,還有什麽是不敢做的?陳子傅很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頭皮一陣發麻,怯怯地問:“你想做什麽?”

夢玄機用那詭谲的雙眼盯着陳子傅看了半晌,他拳頭捏得很緊,那一瞬間,陳子傅以爲自己看到了魔鬼。面前的人,忽然伸出右手,夜空中烏雲翻滾,夾雜着電閃雷鳴。陳子傅瞳孔一縮,看見夢玄機的右手中,多了一把灰色的長劍。

雀吻站在樹杈上,見到這一幕,歎了口氣。

主人是真的動怒了,被壓制的能力,竟然全部恢複了。

她同情地看了眼地上這些人,有些憐憫,瞧瞧,你們都讓你們養出來的嬌貴少爺給坑死了。

“陳子傅。你想不想看見,你的親人,一個個在你面前死去的模樣?”那男人面無表情地說,卻有令誰都無法質疑的氣勢。陳子傅搖搖頭,求饒叫道:“我求求你,你别殺他們!他們都是無辜的!”

陳子傅的父母哭作一團,他那幾個玩得好的哥們面色卻慘白的像是刷了一層白灰。

“呵…無辜?”夢玄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的令月就不無辜呢?他突然一身閃身來到人群的後方,手起手落,劍身滑過十幾個人的喉嚨,其他人分明看到,就在那麽一瞬間,那十幾個人竟然瞬間失去了血肉,成了一堆白骨。

“啊!”

一群人吓瘋了,想要四處逃竄,才發現他們被捆住了。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絕望。

“你這怪物!惡魔!”陳子傅吓得都失禁了,不僅是他,還有很多人都小便失禁,現場一陣臭味。夢玄機回頭沖陳子傅譏諷一笑,他再次舉起長劍,緊接着,又是十幾人變成了白骨。

不過幾分鍾,這院子裏,便隻剩下七人。

除了陳子傅和那幾個參與侵犯令月的公子哥們,還剩下陳子傅的父母。

夢玄機仿佛聽不見他們的求饒聲似的,将長劍插進他們的眉骨中央,然後讓他們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變成白骨。那種絕望與恐懼,籠罩在其他尚還活着的人的心裏,讓他們體溫冰涼。

當陳子傅的父親倒下時,陳子傅已經說不出來話了。

最後,夢玄機來到了陳子傅的母親身前,“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好兒子。”夢玄機說完,又将劍刺進陳母眉心。陳母看了眼他那被吓得大小便齊齊失禁的孩兒,又看了眼那口棺材,然後,才用一種近似咒怨的眼神盯着夢玄機,她凄厲的聲音一遍遍吼道:“我詛咒你,你在乎的那個人,将永生永世,受十八層地獄鞭打之苦,靈魂永不得超生!”

夢玄機收回長劍,腦海裏回響着陳母的咒言,握着劍的手顫了顫。

憑什麽!

憑什麽他的令月死了,還要被人這樣詛咒?

陳子傅忽然察覺到有人拽着自己的衣領子,他睜開眼睛,看到那惡魔距離自己很近,聽見他說:“陳子傅,你給我聽好了,無論是下輩子,還是下下輩子,你都給我離令月遠點!再讓我看見你,我必讓你灰飛煙滅!”

餘下的,陳子傅便不記得了。

夢玄機忽然像是脫離一樣跪在地上,他看着滿地的白骨,想着陳母的詛咒,抱着僥幸的心思,問雀吻:“這個世上,詛咒都是虛無的,對不對?”

雀吻張張嘴,好一會兒後,才說:“這個世界,無奇不有。”

夢玄機愣住,他在那裏跪了很久,才站起身,背着那口棺材回到村莊。他将令月葬在山上,一個人住在在山下,一住,就是十七年。十七年後,他走出山莊,滿世界尋找令月的下一世,卻發現,他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

他不肯死心,又找了二十年,這世上,再也沒有過令月存在的氣息。又一年,夢玄機坐在高山石壁上,他眺望着山河,心中卻覺得悲寂。這山河再大沒有她,又有何用?

許多年之後,他忽然停止了行走的旅途,去了大昭寺。

他手指拂過一排排的經綸,想起有人說過,轉經輪有清淨惡業、積聚功德的作用。那他,就在這裏守上百載,能否換得令月再世爲人?他住在了那裏,整日轉經輪,念誦觀音心咒。

若在百年前,有人告訴他,他會放下仇恨吃齋念佛,夢玄機隻會笑他荒唐。可現在,他竟然真的能放下一切,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朝聖人。

很多年以後,這寺内的朝聖者來了一批,又走了一批,曾經的小喇嘛長大了,德高望重的主持喇嘛也換了人。新的主持見那白袍人幾十年都未老過,終于忍不住,上前與他交談。

也不知怎的,大概是這片天太過瓦藍,又或是這寺廟有洗滌心靈的作用,素來不多言不多語的男人,竟然将自己曾經犯下的罪行一條條說了出來。

喇嘛問:“你覺得你有罪嗎?”

答曰:“我無罪。”

喇嘛又問:“你有愧嗎?”

夢玄機沉默了,他看着那一排排的轉經輪,終是點點頭,“若無愧,我在這清淨惡業做什麽?又在這積聚功德做什麽?”

“施主,不如去那塵世中,幫幫那些愛而不得果的衆生。成就一對,便是一份大功德,長年累月,總有将惡業清除的那一天。”

夢玄機愣了愣,忽然站起身,朝那喇嘛恭敬一拜,轉身離去。

近千年時間内,夢玄機便一直住在那山腳下,看着時代更替,看着戰亂不休,看着自己成就一段段姻緣,直到迎來二十一世紀,在一個小鎮上,邂逅了第九十九對接受他幫助的情侶。

也就是在那之後不久,他隐約察覺到,這世上又有了令月的氣息,很微弱,卻是活生生的存在着。

他又開始雲遊四方尋找令月的下落,直到,他去程清璇與幽居的孩子程念幽家中做客,遇到了迷路森林裏的醉令月和幽默。她身上果真帶着那櫻花印記,像血一樣的櫻花,灼痛了他的眼睛。

那喇嘛沒有騙他,能淨化惡業的,是愛。



醉令月聽完這個故事,久久沒有出聲。

很久之後,她在夢玄機懷裏挪了挪位置,摸了摸心痛了很久的心。

“夢哥哥,故事裏的女孩子,叫什麽?”剛才這個故事,夢玄機一直沒有說出男女主角的名字,可她已經猜到了那個人的名字,她與故事裏的女孩有着同樣的櫻花印記,血紅色的,生下來就有。

夢玄機望着她,眼神深沉,沒有從這個故事裏走出來。

醉令月突然坐了起來,她低頭望着夢玄機,語氣肯定地說:“夢哥哥,那是我的上一世,對嗎?”聽到自己聲音哽咽了,醉令月吓了一跳。

夢玄機沒有正面回答,他隻是擡起手,擦掉她的眼淚,用卑微而帶着贖罪的口吻問她:“如果你是那個女孩,那你怪我嗎?會怪我太狠心嗎?你…”夢玄機想到那一晚滿地的屍骨,又想到那天看電影,醉令月看到孔雀殺了一村人時害怕的顫抖,他張嘴,卻吐出一口熱氣,在冬季的夜裏冷成了冰渣子。

夢玄機捏緊拳頭,才有勇氣問出那句:“如果我曾一夜之間,屠盡百餘口人,你、會怕我嗎?”遲遲不敢告訴醉令月上一世的事情,一是舍不得讓她二度間接經曆那場悲痛,二是擔心她會害怕那個殺人如麻的自己。

“我不怕!”醉令月突然吼了一聲。

夢玄機被吓了一跳。

他擡起頭,還沒來得及擺出一個合适的表情,醉令月突然一頭沖進他的懷裏,将他抱得很緊,“你爲她放棄了仇恨跟地位,放棄了自己的家鄉。你沒有抛下她,你最終還是回來了,她如果知道你會回來,她會很高興的。你一個在人世間走了這麽久,等着一個或許永遠不會出現的可能,你爲她忍受了千年的孤獨,吃了這麽多苦,她哪裏會怕你?”

“她愛你都嫌來不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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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介意她言語中的諷刺,“說明隻有我關心你。”

女人冷笑,“謝謝你的關心,小姨父。”



流氓不是男人的專利。

第一次親他的時候,她說:“嘴唇繃的太緊,不夠柔軟,不夠放松,不爽。”

第一次睡他的時候,她說:“身體空虛了,就需要有東西來填充。就像背脊癢,自己抓總是覺得不夠,要借别人的手來抓癢才行。不過,你的力度不夠,所以沒有解癢。”

直到有一天,男人說:“不是我不夠放松,是我太放松,怕你招架不住!”

事實證明,她真的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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