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午後不算悶熱,卻令人感到懶洋洋的,總覺困乏。文韬玩弄手機,整個人躺在長椅上,目光眺望着遠處溫泉池子裏的男男女女。這裏,正在開一個溫泉Party,一個瘋狂而露骨的party。
見到來電備注顯示出醉令月三個字,文韬好心情地勾起嘴角。“Hello,令月同學,你的電話,比我想象中要來得更遲。”文韬捧着一杯酒,目光掠過那些衣着清涼,身材火辣的女孩子們的身體,目光中總是會閃過隐晦的暧昧之色。
醉令月抿着唇,聽到文韬的聲音隻覺得惡心。“你在哪裏?”
文韬笑容更深了,“我在雲湯溫泉屋。”
醉令月二話不說,一把扯掉耳朵上的藍牙耳機,調轉車頭,直奔市中心的雲湯溫泉屋。聽着電話裏的陣陣嘟嘟聲,文韬嘴角的笑容忽然變得邪異,“令月同學,你怎麽就是這麽不聽話呢?”
他喝掉最後一口酒,站起身,解下身上的浴巾,露出一條白色的三角内褲。
大步走向溫泉池,在女生們淫。蕩的笑聲中,一步步走進了溫泉池中。
醉令月将車停在溫泉的專用停車室,徑直走了進去。“小姐,請出示您的會員卡!”服務生擋住了醉令月的腳步。醉令月聽到二樓的嬉笑聲,眼眸轉了轉,說道:“我來找文韬。”
服務員多看了她一眼,今天文少爺帶了不少女孩子來泡溫泉,在不确定醉令月身份的前提下,服務員不想得罪醉令月,便說:“您稍等,我去通報一下。”這家溫泉會館就是文山傳媒下經營的産業,文韬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這裏潇灑找樂子。
服務員面不改色地看着溫泉池裏的春色,出聲詢問道:“文少爺,樓下有一位小姐說是來找您的。”
文韬暫時停下動作,揚起自己沾水的臉,看着服務員,氣息紊亂地問:“叫什麽名字?”
“她說她姓醉。”
文韬目光一亮,一把推開懷中的女生。
“帶她上來。”
他說着,走出溫泉池,重新系上浴巾。
劉晨文正在忙碌,見文韬又上了池邊,忙中抽空問了句:“文韬,幹嘛去?”
文韬沖他擺擺手,說:“我去見見小野貓。”
劉晨文咧嘴邪笑,“哦,那去吧。”
文韬示意他們玩得盡興,這才趿拉着拖鞋去隔壁的茶室。
“文少爺,她就在裏面等你。”
服務員推開門,文韬低頭走進去,服務員跟着将門關上。
文韬正擡頭,啪!極響的一巴掌,被醉令月甩在他的臉上。文韬撇撇嘴,腦袋被醉令月這一巴掌扇得嗡嗡作響。
“肖淩是你打的?”這是文韬第一次聽見這個女生用這種惡劣厭惡的口氣跟他說話。
文韬摸了摸自己的臉,上面肯定已經有了五個手指印。他擡起頭,低睨着身前滿臉憤怒的女生,目光有些冷,“你他媽敢打我?”
醉令月冷笑,“你他媽欠打!”她爆了句粗,舉起自己的右手又要賞給他一巴掌。文韬這次有了防備,在那隻手即将與自己臉蛋接觸的時候,伸手攔住了。
女生的手腕很纖細,握着就跟沒有骨頭一樣。
文韬用力地捏緊,估計捏得醉令月骨頭都痛了。醉令月深深擰着眉心,卻沒有呻吟喊疼。
“令月同學,你是不是太狂妄了?”文韬雙眼裏冒着火,醉令月看出來了他眼裏的狠意,心裏感到不安,但強忍着沒有膽怯。她挺起胸膛,試着掙脫文韬的禁锢,但是男女力量懸殊巨大,一時沒有成功。
見她想要掙紮,文韬忽然沉下臉來,猛地一甩手,将醉令月摔在地上。
茶室的地闆是實木的,雖然沒有地闆鑽那樣堅硬,醉令月跌下去的時候,還是受了些傷。她哼了一聲,用手護住自己身邊的包,擡頭瞪文韬的時候,目光夾雜着薄怒跟嫉恨。“肖淩是不是你打的?”
文韬大方承認了。
“是我打的,我他媽看他成日跟在你身邊晃悠,老子不爽!打了就打了,沒打死他就算他命大!”文韬狂妄到了臉部肌肉都在顫抖,他見到醉令月那冰冷的目光,忽然冷笑起來,“醉令月,少跟我玩把戲,我說,欲擒故縱快兩個月了,該得了吧!”
他蹲下身子,高高在上欣賞着醉令月憤怒的模樣。大概是心情好,看醉令月瞪自己,文韬也覺得是好看的。
“欲擒故縱?”醉令月嘲諷地笑,笑他文大少臉皮厚,“我什麽時候給了你錯覺,讓你以爲,就你文韬,也值得我玩弄欲擒故縱的把戲?”
被羞辱了,文韬臉色沉了下來,可半張臉上的紅手印卻更清晰,這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你知不知道,你害得肖淩這輩子成了瘸子!”肖淩的左小腿腿骨粉碎性骨折,就算盡全力醫治好,也是一個瘸子。肖淩啊,那可是一個上進的好學生,他這輩子就這樣被文韬給毀了!
想到肖淩那個意氣風華的青年這輩子都因爲她毀了,醉令月十分自責,跟着看文韬,就越發的憎恨起來。“文韬,你晚上就不怕做噩夢嗎?”
文韬狠狠地朝地闆上吐了口唾沫,“我呸!區區一個肖淩,算什麽玩意兒,老子還看不上!”文韬這人惡劣慣了,将肖淩打殘這事,對他來說,就跟弄壞一個玩具沒有區别。
聞言,醉令月臉色微微變白,她徹底看透了文韬這個人,就是個玩物喪志的混蛋,草菅人命,把人當玩具戲弄!
“醉令月,之前這兩個月,我每天都派人給你送花示愛,可你他媽把我的好心當驢肝肺!這讓我怎麽咽得下這口氣?”文韬伸手拍了拍醉令月的臉蛋,他的臉上再也沒有往日裏假裝的風度跟溫柔,取而代之的是邪惡跟不懷好意。他說:“令月同學,我這人沒多少耐心,希望你明白,昨日有肖淩斷腿,指不定明日就有王淩斷手!”
這赤裸裸的威脅,并沒有吓到醉令月。
“文韬,你會有報應的。”醉令月抱着自己的包站起身,文韬跟着站起身,他盯着醉令月的臉看了好一會兒,身體裏飛快竄跑一陣熱流,他很想要她。文韬眯了眯眼睛,最後還是忍住了,他不喜歡強迫人,他更喜歡享受送上門的禮物,還是留着,等一段時間再用。
“令月同學,肖淩這事,隻是我送你的一份小禮物,望你喜歡。你走吧,今天這一巴掌我不計較。”文韬最後看了眼貝齒緊咬紅唇,露出思忖表情的醉令月,轉身就走。
“文韬!”醉令月忽然喊住他。
文韬腳步一頓,笑了笑,以爲魚兒終于肯吊鈎了。
他轉過身,還來不及竊笑得意,雙眼忽然瞪大起來。他勾下頭,低頭看着自己腹部中間橫着的匕首,滿眼錯愕。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快到痛苦都來不及爬到他的臉上,快到文韬來不及呼喚。
醉令月雙手握住匕首,她仰頭看着文韬痛苦起來,有些扭曲的臉,臉色也有些白。她也怕,但她沒有慫。醉令月捏着匕首刀柄,用力轉動刀柄,那插在文韬身體裏的刀刃也跟着轉了一圈,刮得文韬痛苦不已。
“啊!”血順着匕首流出來,滑過文韬裸露的上身,流進他白色的浴巾下。“你…你竟然敢,朝我動刀子!”文韬怎麽也沒料到,這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丫頭,竟然敢朝自己動刀子。
這太匪夷所思了。
醉令月慘白着臉笑了笑,她湊近文韬,看着面前這張額頭冒大汗的男人臉,說道:“我說過,你會得到報應的,而我,就是來給你送報應的人。”醉令月又狠狠地轉了一圈匕首,又道:“你不該傷我的朋友,你不該觸碰我的底線。”
噗——
刀子從文韬體内抽出來,鮮血跟水龍頭一樣,從文韬的肚子裏飙了出來。
醉令月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飛快地走了。
她一路跑下樓,服務員看到她身上的血,意識到不對,便急忙跑上樓。
醉令月跑進車子裏,手在顫抖。
她胡亂地摸了把自己的臉,這才強裝鎮定,迅速開車撤離。她到底是吓怕了,車子在馬路上歪歪扭扭,看上去随時有追尾的危險,忽然,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橫在她車前方的路口。
醉令月被迫踩刹車,她看到從勞斯萊斯上下來的人,忽然找到了主心骨。
夢玄機一把打開車門,他看到醉令月一身血漬,眉頭微微蹙起。“死了沒?”他是看着醉令月從溫泉會館裏跑出來的。
醉令月搖搖頭,“我不知道。”她說話氣息不穩,一片驚慌失措。
夢玄機趕緊抱住她,說道:“我抱你去我車裏,等會兒丁橋會來接你,你現在立刻給你父親打個電話,将事情說清楚,他會想法子。等丁橋将你接回郊區房子,你先洗個熱水澡。我現在去醫院看看文韬的情況,你别擔心,有我。”
“夢哥哥,我會去坐牢嗎?”剛才是糊塗了,醉令月這會兒才知道怕了。
第一次殺人,她手抖得不像話。
夢玄機親了親她的額頭,“有我在,你不會去坐牢,我不會讓他死,你放心。”醉令月死死揪着夢玄機的衣領口,很奇怪,她明明擔心的要死,可聽到夢玄機的話,她卻感到安心極了。
夢玄機将醉令月抱到自己的車子,又給丁橋打了個電話,這才趕去溫泉館。他去的時候,救護車剛拖走文韬,夢玄機跟着趕到醫院,醫生正在給文韬實施搶救。他站在過道轉彎,靠着牆,看了眼坐在急症室門外的劉晨文和文韬的父母。
三個多小時後,文韬被送出了急救室,醉令月那一刀隻是讓文韬流血過多,沒有造成生命危險。
警察來做了筆錄,剛拿着筆錄回到警局,就看見了那個常出現在經濟報上的高大歐美男士,男人那一對紫眸掃過去,一片烏雲蓋過頭頂,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吭聲。
*
文韬在深夜裏醒過來,文家父母對他噓寒問暖,一群人在病房裏呆了一個多鍾頭,見文韬疼得又要暈過去,這才離開。
夜裏兩點多,醫院的走廊上一片安靜,幾個保镖守在病房外,病床上的年輕男士皺着眉頭,睡得極不安穩。
忽然,屋内憑空多了一個男人。
文韬察覺到屋子裏的燈光被擋住了,他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男人。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襯衫,黑色的長褲,濃黑的的長發披在肩後,皮膚卻又白得純粹,他突然出現在這裏,讓文韬不由得聯想到黑無常。
夢玄機在看清楚文韬那張臉後,瞳孔猛地縮了縮,那素來古井無波的眸子裏,陡然間掀起驚濤駭浪。“陳、子、傅!”夢玄機喊出這個曾經讓他痛恨到紅眼走火入魔的男人的名字,引得文韬詫異。
文韬臉色虛白極了,他愣愣地望着病房裏突然出現的黑無常,嘴皮子上下碰了碰。“你、你是誰?”
夢玄機忽然掀起嘴角。
你見過一隻魔鬼露出笑容嗎?文韬見過,就在此刻。
他看着這個面生的男人一步步走近自己,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麽招惹到他了,被夢玄機那雙過分仇視的雙眼凝視着,文韬感到毛骨悚然,連靈魂也在顫栗。那種感覺,就像是看到了宿命中的仇敵。
夢玄機彎下腰,一把捏住文韬的脖子,文韬吓得面無血色,喉嚨骨被他用二指輕松地捏得靠在一起,他感到窒息,就在他的意識快要渙散的時候,隐約聽到了一道又緊又啞的詢問聲:“都一千多年了,你怎麽還是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