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若沒記錯,他們女兒還不到二十一吧。這麽早就要帶男朋友到家裏來,是不是爲時過早?
漢諾想也沒想,直說不見夢玄機,醉令月哪會這麽聽話?她不幹,便圍着漢諾轉了半天,最後晃得漢諾眼睛都花了,加之老婆也說想要見見男方,這才勉強同意。
周五的晚上,醉令月回了自己家。她鑽進穆蘭夫人房裏,好說歹說,說來說去不過是不許穆蘭夫人爲難人家男方。
“你就那麽寶貝他?”穆蘭夫人心裏挺不是滋味,她還從未見女兒這麽維護過誰。醉令月猛點頭,“媽咪,我說真的,他人真的很好,他就是雀吻的哥哥。”
“雀吻的哥哥?”穆蘭夫人見過雀吻那丫頭好多次,知道那丫頭人品不錯,想來,她的哥哥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你跟雀吻的哥哥在一起多久了?”
“快兩個月了。”醉令月挺不好意思的。
穆蘭夫人有些驚訝,“才兩個月你就帶他來見我們?令月,你這事做得太欠妥了。”
“媽咪,你不知道,我都喜歡他好多年了!”
“啊?”穆蘭夫人這下更吃驚了。她以爲是人家男孩子先追的自己的女兒,還想着給對方一個下馬威,這會兒聽醉令月這麽說,穆蘭夫人感到心累。“所以是你追的人家?”
醉令月頗尴尬的點頭。
“媽咪,你女兒真的很喜歡他,他真的是個特别好的人,真的!我喜歡他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追到手,你跟爹地可不能将他給我吓跑了!”
瞧着女兒那恨嫁的樣子,穆蘭夫人忍不住瞪醉令月,“瞧你個沒出息的!”
醉令月低着頭不敢說話。
門外,漢諾夫人一直在偷聽老婆和女兒談心,聽到這裏,他簡直連死的心都有了。
這沒出息的!
他倒是要看看,對方到底有多傑出,才能迷得自家女兒這麽神魂颠倒!
*
第二天一大早,穆蘭夫人穿了一套米色洋裝下樓,看上去很是端莊,卻被瞧見了她的醉令月給推回了房間。
“别穿這個媽咪,穿那套粉色的更顯年輕。今天就别戴眼鏡了,顯得太嚴肅了。”醉令月在衣帽間一陣翻箱倒櫃,将那套粉色洋裝找出來,然後又打開首飾櫃,從裏面選了一對淡藍色的耳環,“今天戴這對耳環,這耳環襯你膚色。”
穆蘭夫人無奈地看着跑來跑去的醉令月,她就這麽怕自己把她那小情郎吓着了?
“媽咪,你先換衣服,我去看看爹地。”醉令月奔下樓,瞧見了穿一身黑色西裝,頭發雖然漸白,卻并不顯老态,眼神依舊過分銳利的漢諾。她頓時洩了氣,“爹地,快去換衣服,别穿黑色的,太嚴肅了。”
漢諾:“…”
直到被女兒趕回房間,又被她塞了一套深藍色的西裝在懷中,漢諾這才回過神來。
“王八蛋,敢嫌棄我!”漢諾憤憤地脫下身上的西裝,又不情不願地穿上藍色西裝。
醉令月又跑下樓,吩咐廚子們今天中午的菜務必做得清淡,還要做得豐盛,不可出差錯。然後又給哥哥嫂子打電話,特意囑咐他們不許給夢玄機擺臉色,将一切安排妥當了,醉令月這才閑下來喝口茶。
穆蘭夫人和漢諾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茶,一邊瞪醉令月,心酸不已。
醉令月腦袋靠着穆蘭夫人,一邊跟父母講夢玄機的好,一邊環顧屋子四周。本來,正滔滔不絕講話的醉令月,看到餐桌上花瓶裏的花兒不新鮮了,立馬站起來,高聲道:“我出去買鮮花,這花不新鮮了,可不能讓夢哥哥誤會咱們不待見他。”
說着,風風火火跑了。
漢諾跟穆蘭夫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頹然。
這女兒長大了,真的是留不住了。
*
上午九點多,Ansel跟姜歆趕回了家,快十點的時候,大門門鈴響了。醉令月猛地站起身,緊張得像是讀幼兒園時第一次上台講話,手都沒處放。
“他來了。”醉令月看了眼家人,穆蘭夫人淡淡的看了眼門外,這才說:“去開門吧!”
“好。”
醉令月走出客廳,穿過院子去開門。
屋内,穆蘭夫人跟漢諾同時打量了眼對方的衣着,明明穿戴整齊,儀容完美,卻還是伸出手替對方整理衣領。Ansel和姜歆在一旁瞧着,忍不住抿嘴偷笑。
瞧,這當父母嘴上說女兒沒出息,自己也挺緊張的。
不一會兒,三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夢玄機,而是一個身穿白色西裝,頭發略白,臉上生了幾道褶子的老人。此人,正是被夢玄機拖來當長輩的丁橋。
穆蘭夫人和漢諾跟着站起來,他們先是看了眼丁橋,然後目光越過丁橋,看向了他身後高海拔的男子。這一看,穆蘭夫人多少明白了醉令月爲何那般爲夢玄機癡迷了。
穆蘭夫人是個設計師,在時尚圈摸打滾爬,常年跟模特們打交道,被她挖掘并一手捧火的模特可不在少數。穆蘭夫人眼光最是毒辣,一眼就看得出來這個叫夢玄機的男人很是不一般,不怕掃了漢諾的面子,醉穆蘭私心的認爲,這男人比漢諾要厲害多了。
漢諾眯着眼睛打量夢玄機,原本心裏那些個小九九,頓時就萎了。
夢玄機今天穿得很正式,黑色長褲顯腿長,腿型那叫一直修長比值。白色襯衫打了條黑色的領帶,襯衫外面罩着一件黑色西裝,西裝做工極爲精細,用黑色的金絲線,一針一線繡出華美的藤蔓。
穆蘭夫人認得他身上的那件外套,今年七月份的高定發布秀上,就有一個國際奢侈品牌發布了兩三套男裝。而夢玄機身上的外套,就是主打款。這種高定款的服裝,一般都要提前幾個月定制才能拿到手,不僅如此,能有幸穿上這衣服的人,還必須是該品牌下的長久VIP會員。
夢玄機這人似乎能駕馭各種風格的服裝,即便是這華麗的服裝,穿在他身上,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灑脫味道。他從進這屋子,就刻意收斂了一身氣勢,盡管如此,有他的地方,其他人都是捧月的星星,雖璀璨,卻也黯淡。
姜歆一看到夢玄機眼睛就亮了,Ansel眯眯眼睛,一把扳回自己老婆的腦袋,讓她看着自己的臉。“不許犯花癡。”
姜歆瞪了他一眼,倒是收斂了。
“媽咪,爹地,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醉令月站在夢玄機面前,等穆蘭夫人和漢諾都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後,這才指了指身旁的老伯,說:“這是夢老先生,是夢哥哥唯一的長輩。”她隻說長輩,沒說是父母,穆蘭夫人跟漢諾便以爲這是夢玄機的伯伯。
“夢伯伯,這是我的媽咪,這是我的爹地。”
兩方長輩握了握手,算是認識了。
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了。
醉令月挽着夢玄機的胳膊,笑得頗有小女兒姿态,“夢哥哥,這是我媽咪,這是我爹地。”
“爹地,媽咪,這就是夢哥哥。”
醉令月一口一個夢哥哥,叫得那叫一個甜。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叫夢玄機。”夢玄機倒是不緊張,他這輩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見他腰闆挺得筆直筆直,眼裏有謙順恭敬,卻無忌憚谄媚,穆蘭夫人對他的印象瞬間提高了不少。這樣不卑不亢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女兒。
“夢先生,你好。”穆蘭夫人今兒沒戴眼鏡,身上的氣質略顯溫婉端莊,沒有平時那般冷淡難以接近。她給了夢玄機一個面子,算是認識了。身旁漢諾恨不得拿鼻子看天,一副誰也不認識的牛逼樣子,可急死了醉令月。
穆蘭夫人嘴皮子一抽,悄悄地用手肘撞了撞漢諾的肚子,被媳婦招呼了,漢諾老實了不少。
“嗯,你好。”他從鼻子裏哼出幾個音節。
夢玄機并不介意漢諾的态度,最後又跟Ansel夫婦倆打了個招呼,兩家人這才坐下。
Ansel碰了碰夢玄機的手臂,湊近他說道:“真是沒看出來,我那時候真天真,高考那幾天,見你天天往學校跑,還真以爲你是去陪你妹妹的。現在看來,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早盯上我妹妹了吧!”Ansel對夢玄機印象是很好的,雖說第一次見面的褲子開門事件,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囧。
夢玄機笑了笑,沒有反駁。
丁橋是個健談的,他今天可帶着重大任務,先生能不能獲得幸福,可就全憑他那一張嘴了。丁橋清了清嗓子,表明了自己的來意,說是想要讓女方父母認識一下夢玄機,也好放心。
丁橋談吐清晰,舉止得體,姿态也放低得,漢諾臉色終于緩和了些。
之後,丁橋将夢玄機準備的禮物一一擺上桌,其中一個包裝複雜嚴實的盒子裏,是一塊手表。那塊表是很多年前去瑞士,找飛利浦。杜佛老先生定制的,後來老先生去世後,這表便成了絕迹。
所以當Ansel看到夢玄機爲自己準備的禮物竟然是一塊飛利浦。杜佛手表的時候,着實驚喜了一番。
他歡歡喜喜手下表,心裏對這姓夢的更是好感倍增。
夢玄機給姜歆準備的禮物倒不貴重,女孩子嘛,都喜歡首飾,他便選了一套三件套。是手鏈耳環跟項鏈,說是不貴重,也花了幾十萬。姜歆一直都挺喜歡夢玄機的,不僅是因爲他帥,還因爲他那一身神秘的氣質。收到他親自挑選的禮物,自然歡喜。
“謝謝。”姜歆說。
夢玄機與她客套了兩句。
Ansel夫婦倆都樂呵呵的,醉令月見他們這反應,自個兒心裏也開心。
她望着夢玄機,心想,不愧是夢哥哥,這收買人心的手段就是高。
雖說讨好丈母娘比讨好老丈人更有效率,但夢玄機不敢真混蛋到不給漢諾準備禮物,從幽念那裏了解到,漢諾喜愛收藏古代錢币,他爲漢諾的準備的,是一套世間罕見的,從宋初那個年代開始使用的銅錢币,幾十枚銅錢币裝在一個木盒裏,那幾十個銅錢币,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年份與朝代。
這樣一份禮物,是無法估價的。
當夢玄機拿出這套收藏品的時候,不止漢諾被折服了,就算是穆蘭夫人,那也忍不住對夢玄機刮目相看。
“聽說叔叔有收藏古币的愛好,剛好我有一些喜好收藏古币的朋友,就想了些法子,拼了一整套。”夢玄機見到漢諾眼神都變直了,倒是悄悄地松了口氣。漢諾倒是厚着臉皮收下了禮物,他像摸什麽寶貝似的在那些古币上摸了摸,然後才擡頭對夢玄機幹巴巴地說了句:“你有心了。”
夢玄機忙說應該的。
當他将最後爲穆蘭夫人準備的那副《牡丹吟》拿出來的時候,屋子裏一群人看他的目光徹底變了。
先是難得一求的杜佛手表,後又是整版古币,現在竟還拿出了早已失傳的古字畫,别說是Ansel,就是相當有見識有眼界的漢諾心肝兒也抖了抖。這一樣一樣的東西拿出來,夢玄機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漢諾不知道是該佩服夢玄機家大财大心大,還是該罵他傻。
一旁,丁橋眼睜睜看着自家先生将古畫遞到穆蘭夫人面前,他眼觀鼻鼻觀心,心卻在顫抖。
那可都是錢啊!
都是寶啊!
價值連城啊!
先生就這樣跟遞茶一樣遞了出去,簡直暴殄天物!
穆蘭夫人讓Ansel和姜歆兩人打開那副畫,看到畫上的内容,看到畫右下角已經有了些年月的落款的一個玄字,終是被震撼到了。
“夢先生,這東西,你從哪兒弄來的?”穆蘭夫人想,這一定是花大手筆才弄來的。
穆蘭夫人的反應,很是令夢玄機滿意。“阿姨,您還是叫我一聲玄機吧,叫夢先生就太見外了。”
穆蘭夫人點點頭,呆呆的又問:“這東西你花了些力氣才弄到手啊?”夢玄機不打算解釋,隻是順着穆蘭夫人的話說:“聽說您喜歡,那怎麽說也該盡力弄來送到您手上,畢竟,我也将您最寶貝的拿走了。”他這話說的可真乖,既邀了功,又意有所指的提到了自己與醉令月的事。
丁橋在一旁不做聲,心裏卻在不動聲色的腹诽:先生,還要臉不?
一旁,醉令月聽到這話,耳朵悄悄地紅了。
穆蘭夫人很有深意地看着夢玄機,她心裏明白,這姓夢的今日做出這番舉動,完全是爲了令月。想來,這也是好事,這至少說明,在夢玄機心裏,令月是很重要的。
穆蘭夫人歎了口氣,才說:“你們年輕人的事,我跟她爹地也插不了手,既是兩情相悅,那我們也是贊同的。隻願你,好好待我女兒才好。”每一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那可是她自己身體裏掉出來的一塊肉啊。
夢玄機特别嚴肅地點頭,“您放心,我很喜歡令月,自然會好好待她。”
聽到這話,醉令月更加臉紅了,簡直可以跟她身上的紅裙子媲美。
漢諾一直蹙着眉頭看夢玄機,見這小子幾句話就讨好了穆蘭夫人,忍不住撇撇嘴。“漂亮話誰不會說,最重要的是實際行動。”漢諾冷冷的出聲,屋子裏幾個人都聽出了他語氣裏的冷意,大家一時不說話,隻有夢玄機依舊神色如常。
夢玄機順着望向漢諾,望進他紫色的眼眼眸裏。漢諾的目光很冷冽,夢玄機的目光卻充滿堅定,“叔叔說的是,不過,我夢玄機永不會辜負令月。未來的日子裏,有苦我嘗,有甜共品。這話我今天放在這裏,日後若有做的不好,或是讓你們覺得我的所作所爲有違這話,我夢玄機悉聽尊便,認殺認剮!”
一席話,擲地有聲,像錘子敲在地闆上,震撼人心。
漢諾抿抿嘴,卻是說不出一個不字。
醉令月有些出神地望着夢玄機,感動的想哭。并不是醉令月好哄騙,沒經過這種經曆的人,是無法體會醉令月的心情的。她愛的男人當着她最尊敬愛戴的男人,說就是承諾。
她暗戀幾年的人,像她愛他那樣堅定的愛着自己,醉令月控制不住不感動。
她轉了個身,悄悄地抹了抹眼睛。
穆蘭夫人瞧見醉令月的小動作,心裏喟歎一聲:罷了罷了,孩子們長大了,該要飛了,做父母的,不該成爲他們的束縛。
正巧下人們說菜全做好了,都已經布置好了,漢諾這才站起身,對丁橋說:“夢老先生,請移駕餐廳,咱們邊吃邊聊。”
那天夢玄機離開的時候,穆蘭夫人可笑呵呵的,回頭看到那幅畫兒,那笑得更是樂懷。
“這玄機還真是不錯。”她觀賞着牡丹吟,還不忘誇夢玄機幾句。
漢諾瞥了瞥,“他有我好?”
穆蘭夫人丢給漢諾一個鄙夷的眼神,“瞧給你能的,誰給你自信讓你認爲自己很好了?”
漢諾:“…”
都老了,穆蘭這張嘴巴還是這麽毒。
*
得到了父母們的認可,醉令月終于可以放心大膽的和夢玄機交往了。
那之後,醉令月明顯察覺到,夢玄機在跟她相處的時候,要比以往更随意了。他會不打招呼就抱她,會在她紅臉的時候含住她的耳垂,偶爾兩個人打鬧,氣氛正濃,他甚至會用情的親吻她。
一切,都在朝好的一面轉變,直到有一天,班長肖淩被人打到左腿粉碎性骨折,被送進醫院。
醉令月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肖淩已經進了醫院。她去醫院看望肖淩,肖淩卻像是見了鬼,直喊讓她出去。
肖淩情緒激動,那樣子好像醉令月見了他,就是犯了什麽禁忌似的。醉令月之後又去了好幾次,肖淩的情緒比之前平靜了很多,但還是拒絕見她。醉令月想不通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了,爲何之前關系明明不錯的肖淩會突然變成這樣。
還有,又是誰将他打成了那樣?
再一次去醫院探望肖淩無果後,醉令月帶着滿肚子疑惑回到學校。還要一會兒才上課,醉令月趴在課桌上睡了會兒,還沒到上課時間,班上開始陸續來了人。醉令月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站在她面前,正用鄙夷嫌棄目光看自己的翁倩。
“你看什麽?”幾次三番在肖淩那裏碰了壁,醉令月心情可不好,跟翁倩說話的語氣不免重了幾分。
翁倩哼了哼,陰陽怪氣地說:“醉令月,你還真是心大,班長都因爲你被打斷了腿,你還睡得着覺!”
“你什麽意思?”醉令月一直覺得肖淩被打這事有蹊跷,看翁倩這樣子,似乎是知道了什麽。“你知道些什麽?你是不是知道是誰打的肖淩?”
瞧見醉令月那要吃人的目光,翁倩不怕事地切了一聲,她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用力地将書扔在桌上,這才說:“要想知道是怎麽回事,自己去找文韬問問啊!”
醉令月愣了愣。
文韬?
她忽然想起一個多月前在食堂裏,她爲了拒絕文韬,故意說自己有喜歡的人,文韬當時目光都變冷了,還問她那個人是誰。肖淩這些日子一直跟自己走得很近,該不會是文韬幹的吧!
鈴聲響了,醉令月卻拿着手機跑出了教室。
夢玄機正好到學校,遠遠地看進到醉令月的車子飛快地開往校門口,他意識到不對,也跟着調轉車頭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