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無礙,很完美。
服務員打開門,幽居帶着忐忑的心情,邁開大長腿走了進去。
他眸光一掃,就看見坐在餐桌旁,安靜看書的男人。隻看程念幽的外貌跟與生俱來的冷淡氣質,幽居真的想不到,這個孩子今年已經57歲了。
察覺到有人在打量自己,程念幽下意識擡頭,朝視線傳來的方向望去。那個叫幽居的男人,穿着一件米色長款羽絨服,衣服比較寬大,卻并不顯他肥大。幽居依舊清瘦,那一對墨色瞳孔裏,藏着令程念幽看不懂的深色。
程念幽微微蹙眉,覺得奇怪,爲何這人此時此刻看他的眼神,會給他一種心痛的感覺。
就連心口的位置,也在隐隐作痛。
不過幽居這副打扮,倒是讓程念幽愣了一秒。這男人穿成這樣來赴約,到底有沒有将他放在眼裏?想他自己,西裝革履,頭發整潔,還提前到了幾分鍾。這姓幽的倒好,竟然裹着羽絨服系着圍巾就來了,而且還是一條俗不可耐的紅色圍巾。
程念幽垂下眸,将自己臉上的異樣神色收好,這才站起身,朝幽居招手。
“幽先生,這裏。”
程念幽的喚聲,喚回了幽居神遊的神識,插在兜裏的手指動了動,幽居悄悄地深呼吸一口氣,才邁開腿子,朝程念幽的位置走了過去。幽居拉開椅子坐下,他深深看了眼程念幽,心說,原來他跟小羽的孩子,長這個模樣。
真是好看啊!
“程先生,等很久了吧?”
服務員遞來一杯純淨白水,又送來點餐單。程念幽一邊點餐,還得忽視某個人專注打量的視線。
合上菜單的時候,程念幽終于忍不住對幽居說道:“幽先生,請問我臉上是寫着人民币嗎?”從幽居進餐廳開始,就一直在打探自己,程念幽實在是想不通,自己臉上又沒有人民币,有什麽好看的?
意識到自己的表現太惹人猜忌了,幽居這才收起自己的目光。“抱歉,我隻是覺得程先生,長得…”幽居斟酌了一番,才說:“單看貌相,程先生真像我幽家人。”
程念幽目光一冷,“幽先生這話,是什麽意思?”
幽居本想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你是我兒子。但是,他沒種。啞然了好一會兒,幽居才磕磕碰碰地憋出一句:“我是在誇你長得好看。”
“…”程念幽一噎,差點呼吸困難。“呵呵,幽先生真是愛開玩笑。”且還很自戀。最後這話,程念幽沒有說出來。
幽居尴尬地笑了笑,笑容有些扭曲。
程念幽又看了他一眼,便低頭看手機。
很快,點的菜全部端上桌,程念幽隻說了一句請用,便拿起筷子,自個兒吃了起來。
幽居心說,這兒子真不懂禮貌,但他不怪他。吃飯的時候,幽居仍時不時地打探他幾眼,他的兒子,即使57歲了,長得也這麽好看。真不愧是他跟小羽的結晶。
整頓飯,程念幽都頂着幽居那詭異的打量視線。這一頓飯,程念幽吃的那叫一個食不知味。
抹了抹嘴,程念幽放下餐巾,開口就說:“飯也吃完了,幽先生,該歸還我的東西了吧?”程念幽眯着眼睛,這一眯眼,眼裏就會綻放出兩道銳利的光線。
不得不說,這對父子,在很多時候,都是極爲相似的。尤其是眯眼的時候,簡直一個模子刻的。
幽居不得不放下餐具,“稍等。”他雖然不想将錢包交出來,但東西是别人的,就該物歸原主。幽居将那個黑色的錢夾遞到程念幽面前,一見到錢夾,程念幽面色頓時露出喜色來,他亟不可待地伸出手。
指尖剛落在那個錢夾上,幽居突然一下子,将程念幽的手跟錢夾,全部握在掌心。
“…”程念幽盯着自己手背上的大手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吃驚,“幽先生這是做什麽?”他的目光,在幽居手背那條疤痕上停留了幾秒,心中更是奇怪,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家公子,還是幽暗國際的當家人,有誰,竟敢在他的手背上,留下這麽深長的一道疤。
程念幽的語氣,充滿了斥責跟不滿意,但幽居并不打算收回自己的手。他擡起頭,目光灼華,凝視着程念幽那張與他相似的臉,神色凝重地問道:“程先生,這事雖然很冒犯,但我必須弄清楚。不弄清楚,我怕是連覺都睡不安穩了。”
程念幽見幽居面色如此嚴肅與凝重,也忘了抽回手,隻是下意識回道:“你問。”
“你的錢夾裏有一張老照片。”幽居此話剛脫口,程念幽面色就變了,變得陰鸷而不悅,“你亂翻我的錢夾?”
幽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執着地問:“照片上的那個女人,跟你是什麽關系?”幽居看着程念幽的臉,目光很專注,不肯放過他臉上情緒一絲一毫的轉變。
奈何,程念幽也是個演技派。他并沒有被幽居這句話所影響,隻是謹慎地問了一句:“我跟她是何關系,又與你何幹?”
幽居絲毫不介意程念幽的冷淡跟戒備。
“程先生,那我換個問法。”落在程念幽手背上的那隻手,力道忽然加重。男人那抿了抿冷漠卻精緻的唇,在程念幽好奇的目光下,問道:“照片上的那個孩子,真的是你嗎?”
程念幽目光微微閃爍,忽然間,他看不透這個叫幽居的男人了。
此時此刻,男人俊顔上噙着迫切之色,似乎這個問題的答案,至關重要。程念幽喉嚨滾了滾,唾沫打濕了吼道,他卻覺得口裏發幹,也不知爲何。在不知道幽居問這話的目的的前提下,程念幽并不打算回答,盡管,他心裏對此感到十分好奇。
看出程念幽不打算應話,幽居又丢下一顆驚雷,“你跟程清璇,是什麽關系?”
唰地一下!
程念幽倏然擡頭,他望着幽居的目光,陡然變得震驚跟疑惑起來。
程清璇。
世間還記得他母親名字的人,屈指可數。他很不理解,爲何在幾十年後的未來,還有人能一語道出他母親的名字。要知道,他的母親,早就死在了2023年年尾的那場大地震中。
“你…”程念幽一開口,聲音都在發顫,“你、你到底是什麽人?”這下,變成程念幽發問了。
“幽居。”幽居這般應道。
“我當然知道你是幽居,我是問,你爲什麽認識我母親?”程念幽目光鎖定在幽居的臉上,心裏的震撼無以言表。
聽到程念幽這句話,盡管幽居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吓到了。
他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傻傻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程念幽,目光裏,充斥着神傷跟難以置信,以及少許的激動。
“幽先生,怎麽,我的問題吓到了你?”見幽居一臉恍恍惚惚,程念幽還以爲他是被自己給刺激到了。
幽居很快回過神,他一直抿着的唇忽然翕動起來,那對唇瓣,掙紮了許久,才結結巴巴問出一句:“程…程清璇,真的是你的母親?”
程念幽沒有說話,卻點了點頭。
“那麽,那麽你真是她的兒子?”
程念幽蹙眉,這不是很顯而易見的答案麽?
幽居眼睛突然一陣酸,他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死死捏住自己大腿上的肉,而右手,則狠狠地捏住程念幽的手背。就在程念幽覺得有些痛,感到詫異的瞬間,卻聽見男人再次說道:“程念幽,今年57歲,生于H市石鎮。生母程清璇,身高171,是一名設計師。她有一雙輪廓細長,褐如琉璃的雙眼,那雙眼睛很清靈,她笑起來的時候,模樣很明媚。她的右眼眼角,有一顆黑色小痣。她寫的字,很大氣,就像是男人寫的字體。她很厚臉皮,還很自戀…”
程念幽聽到幽居說的話,一張嘴,緩緩張大。
“你…”程念幽忽然抽回手,堵住自己的嘴,那雙跟幽居一樣純粹深邃的眼睛裏,蒙上一陣震驚的霧水。有什麽一縱即逝的念頭,從他腦海裏閃過。“你…你姓幽。”男人的口吻,開始不淡定了。
幽居含着眼淚點頭,“我姓幽,念幽的幽。”
程念幽突然震驚地站起身,他手指顫顫巍巍的指着幽居,不敢置信地說:“你姓幽,念幽的幽,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父親,親父親。”當父親兩個字脫出口,幽居徹底繃不住情緒,淚流滿面。
從沒想過,他還能再見自己的孩子。
更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孩子竟比自己年漲那麽多歲。
“這怎麽可能!”程念幽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他狠狠地搓了把因爲震驚而僵住神色的臉,一張臉被他搓得生疼生疼的,這說明,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夢。
他等了這麽多年,等到快要放棄的時候,卻見到了他的親父親。
“你不是在騙我?”程念幽仍覺得這一切太匪夷所思,怎麽也不願意相信這個天雷滾滾的事實。
幽居摸了把臉,他淚眼朦胧望着兒子那張比自己還要成熟穩重的臉,猶豫了好久,才喊道:“我這裏有一張照片,你看看。”幽居掏出自己的錢夾,将它遞到程念幽的面前。
程念幽猶豫着接過,他打開錢夾,就看到被壓在錢夾裏的那張單人獨照。照片已泛黃斑駁,上面的女人站在一個庭院裏,她穿着黑色的大衣,大肚很圓,臉上的笑容也很燦爛。
這個院子,他認得,是他兒時生長玩耍的院子。
這個女人,他也認得,是在危難時刻,喂血救他命的母親。
程念幽望着那照片,禁不住哽咽着喊了一句:“媽媽…”
聽到這聲媽媽,幽居再次如遭雷擊。
他聽見他們的孩子喊媽媽,可他們共同愛着的那個人,卻不在了。
幽居搓了搓自己發酸的眼睛,他站起身,丢下一句:“你跟我來。”說罷,他奪回錢包去結賬。程念幽跟着起身,兩個人走出餐廳,站在陰蒙蒙的冬天裏,都恍恍惚惚的。
“你現在,還能開車嗎?”幽居問程念幽。
程念幽看了眼幽居,微微搖頭。他不想出車禍死掉。
最終,兩個人坐上了出租車。
“師傅,去夜明居。”
“好勒!”
。
司機将車停在夜明居門口,幽居開車門的時候,手一直抖,他連續推了兩次,才成功打開車門。将男人緊張的反應看在眼裏,程念幽心裏感受很怪異,原來,不止他一個人在不安揣測着。
“帶我來這裏做什麽?”程念幽望着面前的居民大廈,好奇地問。
幽居吐了口氣,才說:“這裏是我跟你媽媽生活過的地方。”
程念幽愣住。
心裏充滿了許多不解,但他,還是跟在幽居身後走進了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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