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複說的無非就是那幾句,有炸彈,快撤離。
除此,再也沒有說過一句不該說的。
楚小姐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她醒來,一邊吃早餐,一邊聽大隊長彙報昨晚始宇的情況。
“就這些?”聽完,楚小姐覺得詫異。
“就這些。”
下人将餐具收走,又給楚小姐端來一杯咖啡。楚小姐拿着勺子攪拌咖啡,并沒有想喝的沖動,她仔細回想昨天中午始宇的反應,他那迷茫的眼神,看上去真不像是裝的。
難道,真的失憶了?
可若是失憶了,爲何又獨獨記得爆炸時的記憶?
“他醒來了再告訴我。”
“好的。”
始宇這一睡,一直睡到了次日的上午七點多。醒來時,他身上未着寸縷,隻裹着厚厚的一層繃帶,穿了條四角内褲。始宇試着動了動手指,隻一個微小的動作,也引得他左肩膀劇痛。
始宇咧咧嘴皮,腦子裏依舊混沌一片。
他剛醒沒一會兒,大門又被推開。依舊是昨天那群人,他們将他拖出房間,動作很粗魯,絲毫不顧及他身上的傷口。始宇緊皺着眉頭,渾身都在發痛。他的一雙手腕再次被綁了起來。
始宇忍不住罵了聲草他娘,就不知道換個花樣?
他被綁起來,身子緩緩升向半空中。
楚小姐站在下面,面前的盤子裏擺着十幾把飛镖。
那些飛镖在太陽的照射下,散發着森冷銀光。楚小姐拿起一把飛镖,她比了個手勢,控制始宇身上的繩子的下屬,立馬搖晃起繩子來。始宇跟着搖擺,他雙手向上被綁住,這樣的姿勢,對他受傷的左肩膀很不利。
一道銀光在他眼球裏飛快閃過,下一秒,飛镖射來,一刀割破他胸側的繃帶。感受到一絲涼氣灌進來,始宇面色微變。好精準的射擊!要知道,他人可一直在搖擺,在目标位置反複移動不明确的前提下,還能射的如此之精準,始宇心下頓時一凜。
這個女人,好厲害!
楚小姐又拿起第二把飛镖,她将那隻飛镖放在手指間轉動,笑眯眯地看着始宇。“你再不肯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殺了你!”楚小姐手指拿着飛镖,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個割下去的動作。
始宇眉心微擰,“我什麽都不記得,你殺了我,我還是不記得。”
楚小姐努努嘴,眼裏多了絲不耐煩。
她一下子拿起四柄飛镖,沒有一句開場白,楚小姐揚起手,一下子将飛镖甩向始宇。始宇急速收縮褐色瞳孔,他望着其中一把飛镖直射進自己的喉嚨,他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竟然用自己的左腿狠狠一拍右腿,他的身子狠狠晃了晃。
兩柄飛镖順着他身子右側險險飛過,而那柄本該射在他喉嚨口中心的飛镖因爲位置出了偏差,也從他耳垂下掠過。四柄飛镖,隻有一把射中了他的腹部。
“哼…”始宇悶聲哼,立馬便有血順着他的腹部流下去。
楚小姐詫異地看着這一幕,還沒有人,能夠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躲避開她的攻勢。
這個人,在已經受傷的情況下就已經具備了如此能力,那若是在全盛狀态下,該有多厲害?楚小姐眼裏眸光微動,她深深地看了眼始宇的臉,那張臉慘白慘白的,卻極爲漂亮,那一對褐色狐狸眼裏,噙着些許怒氣,卻沒有類似陸平死之前的那種不甘神色。
楚小姐緊了緊手指,這才對屬下說:“放他下來。”
“是。”
始宇被放了下來。
他坐在地上,低頭看着自己流血不止的傷口,眼底閃過一絲疲倦。
“你把我從這裏扔下海吧。”他低頭說,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
本來已經準備離開的楚小姐聽到了這話,卻止住了腳步。
她扭過頭來看着低頭的始宇,男人大概是認命了,露出垂頭喪氣的一面。楚小姐走近他,她再度挑起始宇的下巴,四目相對,楚小姐說:“要知道,這裏可是深海,把你從這裏扔下去,要麽你會流血過多死亡,要麽你會餓死,要麽你會溺水而死,當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你會被鲨魚吞入腹中。即便是必死無疑的下場,你也希望我把你從這裏扔下去?”
楚小姐若有深意的打量着始宇,那蔚藍的雙眼眸光很深,像是想要一眼,便看穿始宇的心思。
奈何,這男人實在是太神秘,也神秘的幹淨。
他就像這廣闊蔚藍的海水,看似清澈,但海底深處,卻藏着千奇百怪的危險生物。
楚小姐看不透他,無論如何,都看不透。
始宇微微垂眸,他吸了口氣,氣若遊絲地說:“扔吧,老子沒經曆陪你瞎折騰。”他扭過頭去,完全是一幅不将楚小姐放在眼底,也不把死看在眼裏的樣子。
楚小姐微愣,若真是演戲,那麽始宇的演技,足以登峰造極。
“行!”
楚小姐忽然站起來,她望向在一旁守候着的大隊長,說道:“允泰,把他扔下去。”
允泰倒是一愣,按照小姐的性子,應該不會這麽輕易放過這個男人才對。
但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帶上兩個兄弟走上來。
三個人擡起始宇,二話不說,擡着他走向甲闆邊緣。允泰看了眼面容安詳的男人,朝屬下們點點頭,三人同時送了一隻手,始宇半個身子被丢出甲闆外。
楚小姐一直在等始宇表演出破綻,但她失望了。
始宇全程都沒有露出過一點害怕的樣子。
他如此淡定,要麽是真的想求死,要麽,就是演技已經到了一個讓她也看不透,讓奧斯卡組委會都看不透的一個地步。始宇大半個身子懸在海面上,就在允泰要送掉始宇的腳的時候,一道冷淡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帶他進船艙!”
允泰詫異轉過身,看見的,隻有楚小姐婀娜窈窕的美妙倩影。
允泰最終還是将始宇拉了回來。
再次躺在床上,始宇連眼皮都不想睜開一下。
楚小姐看着醫生給他包紮傷口,她等醫生走了,這才走過來。
砰!
一把飛镖,被楚小姐準确射在始宇右手小指頭邊上。那飛镖狠狠地插在床單上,微微擺了擺,便歸于甯靜。“小子,如果你敢騙我,那麽,我會用這把飛镖,一點點地刮掉你的肉。我要讓你看着你一點點死去!”
始宇這才睜開眼睛,他瞥了眼那把飛镖。
準确的說,那并不是飛镖,而是一把造型精緻小巧,卻十分鋒利的柳葉飛刀,飛刀刀柄上,系着一根黑色的絲線,線上挂着三顆粉色珍珠。
楚小姐走過來取走那把飛刀,轉身走了。
始宇深呼吸了一口氣,他的目光,一點點變得迷茫起來。
他想起這幾天,那個姓楚的女人對他的稱呼來。
解放軍…
難道,他的身份,曾是一名軍人?
*
第二天下午,他們終于抵達了目的地。
M國,是K組織的總部所在地。
當晚,始宇被安置在一處别墅屋内,他跟允泰他們同吃同住。他是被允泰他們擡回家的,在這個屋子裏,他得到了最好的醫療,生活上,允泰他們也并未虧欠他們。
這之後的一周,楚小姐忽然出現在别墅裏。
那會兒始宇才知道,原來這個家,是楚小姐的。而允泰,以及他,都隻是住客。
楚小姐回來的那一天,心情很不好。
所有人都不敢招惹她,甚至連靠,都不敢靠近她。吃飯的時候,楚小姐一個人坐在豪華的桌子上,她見菲傭端着晚餐上樓,立馬呵斥道:“不許給他吃的!”
聽到這話,菲傭趕緊點頭道歉,然後端着東西回來廚房。
允泰他們悄悄抹擦額頭的汗。
楚小姐去見了楚先生,一定是任務失敗,被楚先生責罵了。她心裏有火,自然不可能準許罪魁禍首吃飯。那晚之後,始宇整整三天都沒有吃到東西。第四天,他被允許吃東西的時候,面色都變得蠟黃了。
養傷期間,始宇一直躺在床上。
約莫養了兩個多月,他這才下床走路。
他站在别墅一樓大廳,看着外面在做晨練的允泰幾人,心裏産生一股熟悉的沖動。似乎,他以前的生活,也有過這樣類似的場景。
楚小姐見他下樓來,本來已經有了笑意的臉上,再次蒙上一層陰郁之色。
吃晚飯的時候,始宇被安排坐在最末尾。
他穿着休閑短衫,坐在椅子上,身闆筆直。楚小姐跟允泰他們看着始宇這标準的坐姿,有些詫異。
這個人,還真是奇怪。
以往,那些卧底來到他們組織,都會盡量将自己演的像個土匪。那些卧底吃飯的時候,大多都很随意,有的還故意表現出豪放随性的樣子來。但這個男人卻不同,他坐姿十分标準,是标準的軍人姿勢。他吃飯的時候,也很迅速,在飯桌上,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楚小姐若有所思看着他。
始宇吃完最後一塊牛排,他剛放下叉子,這時,一道銀光朝他太陽穴飛來。
始宇一眯眼,飛快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那東西。
滿桌人頓時止住呼吸,誰都沒想到,他的動作會這般敏捷。
始宇右手垂下,狐狸眼環顧一圈桌旁的人,最後,他的目光頓在主位上的楚小姐身上。始宇二話不說,一把将叉子朝楚小姐扔過去,他扔得很快,且很用力。
所有人面色一變,這是要大張旗鼓謀殺小姐?
楚小姐伸出二指,不費吹灰之力便握住了那把叉子。
她喝了口紅酒,問道:“你說你失憶了。”
始宇露出思索之色,“我不知道,我隻是不記得了。”他很較真,不肯承認自己是失憶。
楚小姐微微一抿唇,又問:“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始宇搖頭。
“那你還記得,你的身份嗎?”
這次,始宇猶豫了。他低頭看了眼面前的盤子,不确定地問:“軍人?”
所有人同時望向他,包括楚小姐。
始宇面色不改,淡淡地解釋道:“你之前說過,我的名字總該不會叫解放軍。”他是看着楚小姐說的。
楚小姐愣了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确說過這種話。
她放下酒杯,明确地指出:“我救了你。”
“我知道。”
楚小姐忍不住挑眉,“就這樣?”
始宇:“謝謝。”
楚小姐被他這句謝謝給噎住,她吐了口冒火的氣,才說:“我不會白白救人,從現在開始,你做我的保镖。”
始宇沒有第一時間應下,他看了眼允泰他們,很嚴肅地說了句:“我不爲壞蛋做事。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可我不會做你的保镖。”始宇聲音很堅決,即使不記得某些事了,但某些原則問題,他不會改變。
聽了這話,所有人都以爲楚小姐會殺了始宇。結果,楚小姐卻笑出了聲,她眼底的深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趣味。
這男人,還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