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指了指度假村後山的方向,幽居順着看去,問道:“秘密在那片山上?”那整座山都是一個天然溫泉池,已被他們開發出來,那裏,能藏着什麽秘密?
老人搖頭。“不。”他指尖在那片區域點了點,才說:“秘密不在山上,在那堵石牆裏。”
那堵牆…
“就是當初那堵差點被我們拆除的石牆?”
“嗯。”
幽居一愣,當時他們差點拆除那堵石牆,是程清璇的一個點子,留下了對村民們意義深重的告白牆。沒想到,到頭來最大的受益者,卻是他自己。
站起身,幽居扣上大衣領子,朝老人一鞠躬。“老先生,感謝你這麽多年的等待,您辛苦了。”
老人眯眯眼,不說話。
“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去吧!”
幽居最後看了眼遲暮的老人,這才轉身,打開院子門走了出去。
老人目送他離開,長長地舒了口氣。
完成了恩人的囑托,他終于可以睡個安穩好眠了。
。
石牆從溫泉山蜿蜒至河溝旁,那小小的一條河溝被工作人員設計成了一條頗爲美麗賞心悅目的小溪流。小河上面架起一座座雕刻拱橋,此刻,正有聞風而來的遊客,站在橋人拍照。
長長的石牆兩旁,生長着六根銀杏樹。
十一月中旬的季節,銀杏葉全已泛黃,地上掉落了厚厚的一層葉子,樹上也還挂着許多。很多遊客在樹下拍照,歡聲笑語。幽居沿着那堵牆緩緩地走,一邊走,一邊尋找着什麽。
才開業一天,石牆上就貼上了二三十張信封,看來,這堵告白石牆的吸引力比溫泉山還要大。
幽居目光在狹窄的石縫中尋找,找了半個多鍾頭,都沒有找到可疑的東西。
他不死心,繼續往前走。
亂石堆積而成的石牆,生長着一些生命力頑強的植物蕨類,幽居害怕自己錯過有用的信息,便蹲下來,一塊一塊地看。一片銀杏葉落下,落在他的頭發上。幽居仰頭望着飄搖而下的銀杏葉,心說,這裏可真美。
幽居取下銀杏葉,瞥了眼石牆,又挪開腳步。忽然,他動作頓住。幽居緩緩地扭過頭,他再次看了眼身後方的一塊圓滾滾的小石頭,目光定落在那石頭上的疊加五角星标志上。
那個标志,他再熟悉不過。
幽居趕緊退回去,他取下那塊石頭,就看見石頭裏面,藏着一個廣口玻璃瓶。瓶子被密封起來,裏面有一卷被捆綁起來,用密封塑料袋裝好的信。此外,還有一張一寸大小的照片。
幽居廢了好大的力氣都沒有拉開玻璃瓶上的木塞,他着急了,幹脆将瓶子砸在石頭上。
啪——
瓶子四分五裂,那卷信滾在他的腳邊。
幽居打開密封袋,取出那封信,這才走到銀杏樹下坐下。他靠着樹幹,解開信上的綁帶。紙張緩緩攤開,共有兩頁紙,龍飛鳳舞的字體,一看就是程清璇的筆迹。她的字體不像是女孩子寫的,倒像是男生,大氣恢弘,遒勁有力。
——
吾愛幽居:
你還好嗎?
現在是2020年的十月,我回到這個世界,快有半個月了。
很抱歉,又一次不辭而别。
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氣我當時的決然,可我不後悔我的選擇。你有多害怕我會死去,我便有多害怕你死去。我這人最怕死,可當繩子從你掌心脫落,當我從懸崖摔下,當我面臨的可能是粉身碎骨的後果時,我卻一點也不怕。
其實,我不确定你是否能看到這封信。
若能,那再好不過。
寫這封信給你,隻是想要給你報平安。我很好,寶寶也很好,我們都沒事,你大可放心。寶寶都會踢我肚子了,你都不知道,第一次察覺到胎動,我有多驚慌。
若是你在,我必然不會如此驚慌。
我決定重操舊業,再次創立一個服裝品牌,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做時光人,品牌标志,就是那個疊加的五角星。你說好不好?我這麽聰明,這麽有頭腦,一定會成功的。
幽寶,你過得還好嗎?你有沒有把那個女人揪出來,我可告訴你,你必須把她揪出來處理掉。隻要想到有人在對我的幽寶虎視眈眈,我是茶不思飯不想,夜不能眠,就連吃肉都沒食欲了。
你知道嗎,我們一起買的那對紅蜜蠟手鏈,竟然跟着我一起穿越回來了,還有結婚戒指,全都在。嘿,我得告訴你一件事,因爲我實在是沒錢,爲了謀生,我把咱們的婚戒給賣了。幸虧上面有幾顆寶石,才賣了個好價錢。你猜我賣了多少錢,說來别吓死你,竟然賣了五百多萬!早知道,你應該多鑲幾顆寶石的。
看到這,幽居忍不住噗呲笑出聲來。
他幾乎可以想象到,程清璇拿到五百萬的時候,嘴角笑容有多燦爛。
但是,膽敢賣了婚戒,不可饒恕。不過,她現在情況特殊,一個人生活不易,身無分文,還有孩子需要養活,賣了戒指,倒也情有可原。幽居搖頭失笑,又打開第二張紙。
——
别的小情侶,就算分開,那也是異地戀。咱倆可真時髦,竟然玩起了異時空戀愛。哪天我若混不下去了,就把我們的故事寫成小說,指不定還能賺點奶粉錢。
不過,小說該是怎樣的結局?
是好的,還是…
幽寶,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的生活。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如果孤單,可以再去領養一隻貓,就取名叫玉皇大帝好了。有個活物陪着你,我也開心。我本該大方祝福你再去找個女人結婚過日子,但是,我這人心眼小,想到你或許會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氣得不行。
我警告你,你可不許二婚,也不許找女人!
你若有生理需要,可以上某個網站買點道具,自玩自樂。
幽居放下信,有些囧。
這都什麽跟什麽,一封信,如此的來自不易,寫的還盡是些扯犢子的内容!
瞧瞧,這寫的是什麽?還讓他上某網站去買道具,還自玩自樂?
幽居像隻洩了氣的皮球,無精打采的。
他吐了口氣,将心中的郁悶吐了出來,這才拿起信,再次看了起來。
——
昨晚夜半從夢中驚醒,下意識想要摟住身旁的時候,才驚覺是空的。
你說,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是不是再受一次傷,我就能回到你的身邊?
可我現在有孕在身,不敢冒險,不然,我就自捅一刀,試驗一次好了。
幽寶,你永遠不許放棄活下去的希望,你一定要記得,有個人在時時刻刻愛着你。就憑我愛你,你就沒有資格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我在遠方,很思念你。
From:小羽
2020年,10月12日。
幽居盯着那封信反複看了好幾遍,這才将它們再次卷起來,小心翼翼地收起來。他将照片從密封袋裏取出來,五十年過去,照片到底是舊了了,但上面的人像還看得清。
程清璇穿着一件黑色金屬紐扣風衣,站在一個開滿了鮮花的庭院裏,她懷孕五月,腹部已經很大了。照片上,程清璇笑得十分腼腆。指尖在照片上女人的臉上來回摸了好多遍,幽居目光貪婪而癡情。
。
當晚,幽居在度假村住了一晚。
得知程清璇是真的還活着,幽居心情輕松了不少。晚上,他一個人泡在溫泉裏,盯着自己的錢包傻乎乎地看,還時不時的搖頭失笑。遠處,服務生們望着這一幕,表情都有些古怪。
這傳說中的大老闆,腦子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第二天早晨,幽居跟泰郁森打道回了府。
車子開進平城,路過一家小型攝影室,幽居突然叫司機停車。
“幽總,你要下車做什麽?”泰郁森以爲幽居要下車去買東西,便道:“有什麽需要的,我去幫你買。”幽居擺擺手,自己推開車門走下去。他走進那間小型攝影室,老闆正在吃午飯,見到他來,頭也不擡的招呼一聲:“你好,要拍照?”
幽居将照片從錢夾裏取出來,放在玻璃桌上,說:“幫我給這張照片過下膠。”
老闆放下碗站起身,他拿過照片看了一眼,多少有些詫異,“這多少年的老照片了?卷角都黃了。”還真是個念舊的人。
幽居沒說話,他不說話的時候,看着就格外的威嚴。
老闆努努嘴,不再多問。
“等着,一會兒就好。”老闆快速的給那張照片過了膠,又遞還給幽居,“一塊錢!”
幽居打開錢包,一溜兒的紅鈔票。
老闆朝他錢包看了一眼,有些無奈,“算了,不收你錢。”幽居有些過意不去,最後還是往桌上丢了一百塊,轉身飛快走了。老闆盯着那一百塊,不知是該笑,還是該笑?
幽居坐上車,将照片放進錢包夾裏面。
泰郁森撇過視線,見到那張照片時,目光微變。
這照片看着有些年份了,上面的人,分明是夫人啊!他記得,夫人死的時候,肚子分明沒這麽大啊,那這照片又是怎麽回事?
泰郁森收起目光,心裏一陣疑惑。
*
從應寨村回去,幽居整個人都變了,他不再死氣沉沉,神色也恢複了以往的孤傲張揚。
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他的變化,見幽居終于振作起來,都感到欣慰。
夜明居那個家,幽居是再也沒有回去過了,明知道程清璇還活着,幽居仍不敢呆在沒有她的家裏。他開始常住在幽家,這對康欣他們來說,絕對是個重新培養感情,家人關系重修于好的好機會。
每天晚上回去,康欣都會給幽居備點夜宵,過了半個多月,幽居氣色好了不少。
這期間,他去見過王旭,王旭給他催眠過兩次,很多模糊的記憶,幽居全都記了起來。他終于明白,幽若雨對他的執着來自哪裏。
他們兩個人,一個是幽冥見不得光的私生女,一個是不受父母期待生下來的‘孤兒’,兩個人都很孤獨,又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久而久之,就會不自覺靠近彼此。
兩人互相扶持,因爲都懂得彼此的孤獨跟不如意,所以他們的關系不像是姑侄,更像是知己朋友。可不知是在何時開始,幽居開始變了,他不再有什麽事都同幽若雨講,他一個人獨處的時間也變得多了起來。
到後來,他對幽若雨的稱呼,又變成了姑姑,也不是若雨。
一切轉變,應該是從幽居十歲後才開始的,準确地說,是從幽居認識程清璇以後開始的。
認識程清璇以後,幽居仍然很孤獨,但他學會了将孤獨與委屈,講給心中的小姐姐聽。到了青春期荷爾蒙湧動的年紀,幽居腦子裏反複浮現的,也是程清璇的臉。就連第一次夢。遺,夢見的女人也是程清璇。
隻遇到過程清璇一次,從此以後,幽居的世界裏,便隻有程清璇。
有一種手段,叫做謀情,而程清璇就是謀情的高手。
幽若雨将幽居的轉變看在眼裏,心裏總不是滋味,久而久之,少女的心思開始産生了變化。她每次看着幽居,腦子裏都冒出一個念頭來:這個男人跟她是一類人,他們才是天生一對!
出于這種别扭而不可理喻的占有欲,幽若雨開始對幽居産生出了怪異的感情來。
從此以後,幽若雨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一條,萬劫不複的路。
*
感恩節來的很快。
幽洛早早地開車來到幽暗國際樓下,等待幽居下班。
下班後,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幽居才跟墨若塵兩人一同走出大廈。見到幽洛的車子,幽居跟墨若塵打了聲招呼,徑直朝她走過來。“等多久了?”幽居坐到後車座,聽見幽洛說:“五十分鍾。”
幽居嗯了聲,這時,他的手機短信響了下。幽居掏出手機看了眼,這才擡頭問幽洛:“姑姑沒來?”
“誰管她!我又沒邀請她!”幽洛嘟着嘴,自從發現幽若雨用的香水跟她身上的是一個型号之後,幽若雨便不怎麽親近幽若雨了。也不知道爲啥,幽洛看到那女人就覺得煩。“哥,你那天幹什麽答應帶上她?就咱們兄妹倆多好。”
幽居失笑,“行了,開車吧。”
“哦。”
幽洛啓動引擎,載着幽居前往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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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山今夜有些熱鬧,山坡上有許多在排隊等待坐熱氣球,山腳下,也有不少人帶着孔明燈,等待統一放飛。車子在山腳下停好,幽洛跟幽居買了票,選擇徒步爬上山。
夜裏風有些涼,但這并不影響遊客的好心情。
幽洛本來跟幽居有說有笑的,可當她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後,頓時止住了笑容。“還真是厚臉皮!”幽洛嘟哝一聲,放慢腳步,跟在幽居身旁。
幽居淡漠的眸子從幽若雨身上掃過,她穿了件純白色毛衣,配一條黑色皮褲,腳踩平底毛絨長靴,打扮得倒是很年輕,又不失時尚感。天有些冷,幽若雨在毛衣外面罩了一件黑色鬥篷大衣,她手裏提着一隻紅色皮包,站在人群中,十分搶眼。
見他們終于到了,幽若雨才揚起手,笑容甜甜的與他們打招呼。“小幽,小洛,我還以爲你們今晚不回來了。”幽若雨走過來,主動攀住幽洛的胳膊。幽洛僵硬住一隻胳膊,笑容有些僵硬。
三個模樣同樣精緻出挑的幽家人站在一起,高顔值組合,不想惹人注意都不行。許多人朝幽居他們望來,在不清楚他們身份關系的前提下,所有男人都很羨慕幽居,豔福不淺。
排隊坐熱氣球的時候,幽洛一直挽着幽居的胳膊,生怕會跟幽居分開。
一隻熱氣球,允許坐四個人,輪到幽居他們三人的時候,前面的熱氣球上,已經坐上了一對小情侶。
“你們上去兩個,留下一個人。”工作人員對他們三人說。
“小洛,你跟姑姑一起上去吧。”幽居後退一步,紳士而風度。
幽洛不幹,“我要跟哥哥一起坐!”幽若雨見幽洛如此反感自己,也不太願意跟她同乘。後面有人開始催了,工作人員見幽洛一直挽着幽居的胳膊,便說:“你們兩個上去,這位女士留下跟其他人一起。”
聞言,三人都沒有反對。
幽洛牽着幽居坐上熱氣球,熱氣球緩緩升空,幽洛這才跟陌生的兩男一女搭乘另一隻熱氣球。
熱氣球升空,随着風向緩緩地飄動。
不一會兒,山下亮起一盞盞孔明燈。
無數的紅色孔明燈,承載着人們的希望,升向空中,飄向未知的遠方。幽居看着那一片亮起來的紅色星海,想起起去年,自己跟程清璇一起過感恩節的場景。
那時,多好。
幽洛忙着用錄像拍下這一秒,沒注意到身旁幽居根本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手機又響起,幽居打開看,是泰郁森的。
短信内容很短,隻有六個字:一切安排妥當。
粉唇微微掀起,幽居忽然偏過頭,對上身後那一雙偷偷窺探的情深褐眸。見幽居朝自己看過來,幽若雨趕緊将眼裏的貪婪收起,她用手指勾起一縷青絲,又将那撮青絲壓在耳後,這才低頭盈盈一笑。
将她的女人姿态看在眼裏,幽居心裏一陣反感。
熱氣球在空中緩緩移動,從高空可以俯瞰身下的山脈,眺望遠方,能看見Z市的輪廓。Z市燈火萬家,最聳立的那幾棟大廈上,閃爍着标志牌,其中最引人矚目的是星空樓宇塔。
星空樓宇,他曾在那裏跟幽居求過婚。
眼前這座熟悉城市裏的每一處、每一寸,都藏着他跟程清璇的情深。幽居忽然很痛苦,他好想她。
約莫飛行了近四十分鍾,熱氣球操縱員開始準備降落。
降落地點選在一處寬敞的平原地帶,幽居他們從熱氣球裏走下來,腳踩在地上,那種踏實的感覺,讓人心安。其他熱氣球緊跟着降臨,幽居他們在原地等了近十分鍾,才等到幽若雨他們的熱氣球降落。
望着那緩緩降落在草地上的熱氣球,幽居目光中,閃爍着奇異的色彩。
“準備好了,要降落了。”
操縱員扭頭對乘客們說。
幽若雨理了理身上的鬥篷外套,低頭看了眼站在草地上的幽家兄妹倆。
操縱員彎着身子操縱熱氣球控制降臨速度,可就在這時,連接吊籃内的燃氣罐和引擎軟管,突然發生間斷裂。高壓燃氣從燃氣管内噴射而出,又遇到引擎上的火焰。
砰的一聲,爆炸聲響起,熱氣球化作一團火海。
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
“啊!”
爆炸聲響起,火海蔓延開,幽居下意識将幽洛護在懷裏,帶着她往後退。
操縱員身上冒了火,他喊了聲救命,竟然直接從六米多高的高空,跳了下來。見他跳,另外一個男的也跳了。重量減少,熱氣球又開始升空,另一對情侶中的男孩咬咬牙,也抱着自己的女朋友跳了下去。
等幽若雨回過神來的時候,熱氣球内,竟然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趴在熱氣球欄杆上往下看,才發現,此刻自己竟然懸在高空之上。
她估計了一下高度,距離地面,約莫有十米高。
幽若雨吓得腿軟,她這輩子害了許多人,但還是頭一次,被死亡威脅。
“救命!”
絕望的嘶吼,從幽若雨嘴裏咆哮而出。
她聲音剛落下,便有火星落在她的衣服上。
轟的一下,在流動性好的空氣中,火勢以最快的速度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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