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隔音效果做得很好,整個二樓音樂鼓點澎湃,樓上卻是察覺不到半分動靜。
二樓的客源比較雜,有高級白領,也有名媛闊少,更有不少混黑社會的人。他們聚在一起聽着最喧嘩的音樂聲,觀看最刺激的脫衣熱舞,将紙醉金迷一詞的精髓發揮得淋漓盡緻。
多數人都以爲負二樓便是這家娛樂會所的最後一層,但隻有真正有身份的人才知道,這所酒吧的真正娛樂場地是在地下三樓。那裏,有着Z市最恐怖最沒人性的娛樂項目——鬥獸。
所謂鬥獸,可不是普通的動物打架。
鬥獸節目分爲三類,一是普通兇悍寵物比鬥,這一類的寵物包括狗、藏獒,以及蛇類。二是野獸比鬥,包括獅子、老虎、袋鼠一類。第三種,則是臭名昭著、毫無人性的人與人比鬥。
無論是人還是動物,亦或者野獸,比鬥的時候都是毫無人道、血腥恐怖的,比鬥規則隻有一條:赢的活,輸的死!
幽居到了三樓,立刻引來一群人的注意。這個地方,甚少會有新面孔出入。
這裏可不是普通的消費場所,一般很少有人能找到這裏來,即使找到了也不一定有能力入場,畢竟那高達十萬塊的高昂門票費,就讓許多人望而止步。來這裏的人,多是些有身份的權貴人士。
幽居的到來,成功引得他們側目相看。
身爲幽家的少爺,本該是這類場所的大紅人,但幽居低調慣了,認識他的人還真不多。至少在這鬥獸場内,就沒有一個人見過他。見他打扮得像社會青年,卻又有錢出着高昂的門票費,他們下意識将幽居歸類爲纨绔叛逆的富二代。
幽居直接刷卡三十萬押注擂台左邊的男人,然後走到看台上坐下,台上正在進行的是第三場比鬥,也就是人與人比鬥。
赤裸上身的漢子們徒手撕咬、狂揍對方,每一次出擊都挑選了對方的要點跟死穴下手。幽居坐在看台上,靜靜看着這一幕,表情始終淡漠,跟周邊這些奮力嘶吼,興奮到快要爆炸的人形成鮮明對比。
鬥獸場的經理在遠處看到幽居這淡定的反應,眼裏的戒備淡了些。
看得出來,幽居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一般人見到這種場面,早就嗷嗷直叫了。而他這麽淡定,出手如此闊綽,就更不可能是警察派來的卧底。來者是客,他們隻看重錢,管你是天南地北的什麽人。你是殺手也好,是老闆也好,是高官也好,是食人魔也好,來到這裏,大家身份一緻,都是客人。
比賽持續了十幾分鍾,開始漸進尾聲了,看着左側的那個男人被打的倒在地上狂吐鮮血,而右邊的參賽者還在一拳一拳狂揍對手,觀衆就忍不住驚呼。那激昂的聲音,差點頂破了這個地下室的天花闆。
幽居站起身,看了眼擂台上的勝利者。
那個人眼神有些渙散,精神明顯亢奮的不正常,他的每一拳都帶着暴風一樣的狠勁力道,根本就是要将人往死裏揍。如翼粉唇微微抿着,幽居眼睑下垂,蓋住墨眸裏的沉思。
比賽結果出來了,左邊的參賽者當場斃命,另一位則舉起雙手在擂台上跑圈。
周圍赢了的人樂得直咧嘴,輸了的人也沒覺得惋惜,真正的有錢人,在乎的不是錢,而是樂子。幽居十幾分鍾内輸了十幾萬,他并不覺得心疼。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三十萬換取某些人的寬心信任,值!
比賽結束後有人陸續離開,幽居等多數人走光了,才沿着觀衆台的欄杆走去對面,找到經理。
那經理是個獨眼,左眼上纏着一條白色的綁帶,及肩亞麻色長發在腦後紮成辮子,粗狂的一張臉上蓄滿了胡須,看着不太好招惹。那經理見幽居走過來,并不說話,隻是看着他。
幽居又從兜裏掏出香煙點燃,他點煙的時候,故意将手裏的鉑金色打火機弄得很大聲,那火苗在嘴角處點燃,襯得他俊臉淩厲,不易接近。
經理眯起眸子來,審視了一眼抽煙的青年,繼續保持緘默。
幽居抽了口煙,二指夾着香煙,動作看着挺流暢。
“我想買個東西。”幽居靠着欄杆,身後方就是早已斷了氣的參賽者。
經理微微一笑,說道:“這裏不是商店,先生想要東西,可以上六樓的百貨超市去買。”
幽居左手拇指跟食指夾着煙,很少有人像他這樣拿煙,可他這樣子拿煙,就讓經理覺得,這個人想做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幽居右手把弄着打火機,他盯着一滅一亮的火苗,說道:“我要買的東西,全國就隻有你這一家有賣。”
經理收起笑容,跟幽居打太極,“先生要買什麽?有什麽東西會是其他地方買不到的,而我們這裏卻買得到的?”經理理了理西裝外套,沖一旁的保镖說:“該清場了。”
保镖點了點頭,跳下擂台,當着幽居的面将那個死去的參賽者的屍拖下擂台,扔到一個垃圾車裏,推出了這個充滿罪惡的地下場。幽居隻随意瞥了一眼保镖們做這事,就又扭過頭,繼續玩弄他的打火機。
經理不動聲色打量着他,見幽居始終表現出超乎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成熟穩重來,不由得眯起眼睛來。這個人是誰,他怎麽從來沒在Z市見到過?
幽居忽然将打火機蓋子合上。他擡起手腕,看了眼手腕上的針尖腕表,說:“十萬塊,我隻要一顆‘醉夢’,你賣還是不賣?”幽居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大有經理說個不字,他就馬上走人的沖動。
經理一聽十萬,眼神微微變了變。‘醉夢’可是最新研發出來的新型毒品,知道它存在的人可不多,這年輕的公子是怎麽知道的?猶豫了許久,經理疑問出口:“先生怎麽知道我們這裏有‘醉夢’賣?”
幽居神色不變,滿不在乎應道:“前幾天有人來你們這裏買過,我看他用了效果不錯,也想着來買一顆試試。”
聞言,經理徹底放下心來,原來是客人介紹來的,那他就不必多慮了。“原來是秦少爺介紹來的朋友,先生早說是秦二少介紹來的朋友,我就沒有這麽多顧慮了。”正巧保镖處理完屍體回來,那經理看了眼保镖,扭頭對他小聲說:“去取一顆‘醉夢’來。”
保镖颔首去取‘醉夢’,經理回過頭,聽到幽居随口說了句:“你倒是好記性,将每個客戶的資料都記得這麽清楚。”
“倒不是我記性好,隻是這藥很少有人買,這可是禁藥,被查出來是要壞事的。前幾天也就秦家少爺來買過一顆,先生您這一說,我可不就想起來了?”經理沒說到底是那個秦少爺,到底還是不信任幽居的,他将心裏的不信任藏好,還主動給幽居裝了一支煙。
幽居将煙别在食指跟無名指之間,翛然墨眸裏終于浮出一絲波動來。“秦顧南啊,我們可是好朋友。”
一聽幽居準确道出秦少爺的名字,經理這才徹底放心心來。“能告訴您這個地方所在的,看來先生與秦少爺關系很不錯。”
幽居呵呵一笑,不再說話。
很快,保镖就将藥取了來。
幽居付了款,在經理跟保镖的陪同下離開三樓。
“行了,就到這吧!”幽居将說完,丢下經理幾個人,單手揣在兜裏,悠閑離開。
那經理望着他離開,忽然對身後的保镖說:“跟上去,看看這是哪家的公子。”
“是。”
保镖飛快上樓,等他從一樓走出來時,早已沒了幽居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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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丢了?”
“是,那個人警惕性很強。”
經理聞言眉頭一蹙,禁不住在心裏猜測,那人到底是什麽來頭,還有他買那藥又是要做什麽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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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居并沒有出酒吧,他躲在一樓的廁所,将身上的衣服跟帽子脫下,換上自己的衣服。他穿着西裝系上領帶走出時,恰好經過保镖身旁的時候,保镖竟沒有認出他來。
徹底走出這片紅燈區,幽居才驅車去了酒店。
穆迪用小鑷子将那小手指指甲大小的白色藥丸碾碎,送去做藥檢。幽居将剩下的藥丸帶走,他去寵物店買了一隻性格出了名的溫順的短毛貓,提着貓回了自己的别墅。
一頭鑽進書房,幽居親自将那藥丸兌水給貓喝了下去,然後将貓關在籠子裏,一個人坐在書房的實木長椅上,靜靜思考着什麽。
約莫十來分鍾後,那一直溫順乖巧的貓兒忽然變得暴躁起來,它的爪子不停地在籠子上厮磨、四處亂抓,那雙綠寶石一樣迷人的雙瞳裏面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不少血絲。
它不停地撓籠子,沖幽居龇牙咧嘴地叫,情緒暴躁得十分不正常。
幽居的思緒被拉扯回來,他換了個姿勢,雙手環胸,雙腿交疊着,好整以暇看那隻貓兒發脾氣。兩分鍾後,那短毛貓實在是受不了了,開始用鋒利的爪子撓自己的頭,然後是肚子。
它腦袋在籠子四壁胡亂地撞,爪子抓得肚子上的毛全都落了,肚皮都快破了。明明自己已經痛的受不了了,那貓兒還是不肯停下自虐的動作來,繼續懲罰自己。
幽居眼見它的肚皮就要被抓破了,最後到底是不忍心了。他起身打開抽屜,抽出一針安定劑,找準了機會,打進了短毛貓的身體裏。那貓軟綿綿看了幽居一眼,最後昏厥了過去。
幽居看着籠子的貓,無波雙眸裏頭一次波浪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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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幽居跟幽修夫婦倆坐在一起吃早餐,他嘗了口包子,覺得不錯,便沖一旁候着的女傭說:“把這包子裝一盤子放進食盒裏。”
知道幽居是準備帶去給程小姐的,女傭也聰穎,特意放了一小盤芹菜炒肉絲,配合包子吃沒那麽乏味。
幽居剛放下筷子,穆迪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幽居挂斷電話沖幽修說了句:“我飽了,你們慢用。”他動作優雅地擦幹淨嘴角,起身拿起手機去了廚房,拎着食盒去醫院。司機開車,幽居坐在後排,食盒放在空位置上。
他給穆迪回撥了一個電話,開口就問:“藥檢結果出來了嗎?”
穆迪似乎在吃東西,幽居甚至聽到了他吞咽食物的動作。“如我們…所料,唔,藥物成分完全一緻。”穆迪喝了口湯,再次開口,已經恢複了冷靜,“下一步,我們需要能證明秦顧南就是那幕後人的證據,也得盡快找到當時出現在咖啡廳裏的那個服務員,還有一點我需要了解。”
“您說。”
“幽先生,你跟那秦顧南是否有私人恩怨?”
幽居目光望着窗外,他跟秦顧南的恩怨,追溯起來那也是去年的事情了。那次秦顧南綁走了小羽毛,結果恰好小羽毛當時恢複人形,程清璇震怒之下,踢斷了秦顧南的命根子。
好端端的秦顧南不會閑到沒事去對付一條狗,這之中肯定另有文章。
“有,秦顧南去年非禮小羽,結果被小羽踢得下身不遂。”幽居語氣一頓,又說:“他活該的。”
穆迪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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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居來到醫院,将菜全部端出來,程清璇心情還不錯,吃東西吃得很香。
看着她小口吃東西,幽居目光這才移開,望向了窗外。去年秦顧南找上小羽毛,必定是有人跟他說過什麽,幽居不得不将懷疑對象移到綠珏身上。這個世上,巴不得程清璇出事的人,她綠珏絕對是第一個。
即使她看着跟這件事完全沒有任何幹系,但這不妨礙幽居懷疑她。
“吃飽了。”程清璇放下餐盤,小聲地說。
幽居走過去收拾好餐具,取了一張紙跟筆,坐在凳子旁飛快寫下一排字,然後遞給程清璇。
程清璇看了眼字條,他寫的是:今天好點沒?能聽到我說話嗎?程清璇微微搖頭,開口說:“耳朵裏還是在嗡嗡地響,聽不見聲音,不過嗡鳴聲沒有昨天那麽厲害了。”
聞言,幽居明顯輕松了些。他又寫到:“我這幾天有點事,可能沒時間陪你,不過你放心,晚上我會來醫院陪你。”
程清璇目光一沉,問:“你是在調查真相?”
幽居點點頭。
程清璇手一緊,擔心他調查太深會出危險。
她的擔心都寫在了臉上,幽居大手掌拍了拍程清璇腦袋,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程清璇被幽居安撫護住了情緒,最後還是勾起唇角,輕聲說:“謝謝。”
這個世界她就是個孤兒,無依無靠,萬幸遇到幽居。
幽暗國際。
幽居第一次來幽暗國際,都沒一看這商業帝國的總部,便直奔去了總裁的辦公室,推開門幽居就說:“爸,我需要你找人幫我查一下秦顧南,還有綠珏最近的所有出行記錄跟動向。最好是能查清他們兩個人最近是否有聯系。”
幽修朝他伸出來一隻手,示意他先閉嘴。
幽居立馬閉上嘴,就聽到幽修沖電話那頭說了句你辛苦了。挂了電話,幽修擡頭對幽居說:“準備一下,後天要開庭一審。”
幽居一怔,後天,這是不是太快了?
幽修也覺得快,他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有些疲憊,“有人想整程丫頭,時間拖得越久對對方越不利,他們想速戰速決,早些給程丫頭判刑。”幽修又問:“你懷疑這事是秦家那小子謀劃的?”
“初步懷疑。”
“行了,我會聯系私家偵查去查,最遲今晚就有消息。一審很重要,絕對不能輸!”
幽居也知道一審的重要性,自然不敢耽擱,便第一時間通知了穆迪,讓他準備開庭需要的東西,然後又另外雇了一批擅長找人的偵探,尋找那個男服務員的下落。
晚上,私家偵探終于有了消息。
他将一大疊照片跟一張開房記錄單遞給幽修,幽修看完那些東西,忽然冷哼一聲。“哼!這樣的垃圾,也想進我幽家當媳婦兒!”他将那些資料往桌上一扔,氣得不輕。
私家偵探無視他的怒火,隻說:“消息絕對真實,該付另一半費用了。”
幽修看了他一眼,打開櫃子,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支票。
私家偵探揣着支票離開,幽修這才打電話給幽居。
幽居第一時間趕來公司,他看了那份東西後,忽然就笑了。“都說女人第一次很寶貴,堂堂綠家小姐的第一次竟然交給了一個太監的右手,這倒是有趣。”
幽修頭靠在椅背上,他雙手交叉相握貼在腹部,才說:“這段視頻放出去,絕對夠勁爆,到時候綠氏集團一定也會受到牽扯。”幽修咂咂嘴,興緻勃勃地說:“有沒有興趣,給綠氏集團換個名字?”
幽居眸子一眯,挑眉說:“我看幽暗國際連鎖酒店,比綠林連鎖酒店更好聽。”綠氏集團主要經營的是酒店服務業,綠林五星級酒店遍布全國各地,在國内也算是有名的大企業了。幽暗國際是個龐然大物,它不會介意再多一個綠林酒店。
幽修嘴唇一勾,“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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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不讓别人發覺程清璇早已被接出看守所的事實,開庭這天,她提前兩個多鍾頭去到看守所,重新穿上了裏面的服裝,然後坐上法警的車去法庭。
法警押着程清璇來到被告席,程清璇扭頭看了眼身後的幽居,幽居跟幽修還有康欣坐在一起,見她朝這邊看來,幽居微微點頭,勾起一個萬事無礙的寬心笑容。
程清璇看到幽居的笑容,忽然就不怕了。
他永遠站在她身後,比高山巍峨,比大地踏實,就是一個世界。
死者家屬,也就是呂子妗的父親呂素文紅着眼睛坐到原告席,他一看到程清璇出場,立馬就湊上去罵她:“你個殺千刀的!我女兒那麽善良,你個心狠的賤女人,怎麽下得了手啊!”
他又喊又哭,恨不得撲上去撕了程清璇的血肉,給自己可憐的女兒長命。
程清璇看着他,心裏還是愧疚自責的。雖說這件事貓膩很多,但說到底,她呂子妗是死在自己的刀下,這一點程清璇從不刻意回避。她就是殺了人!她是有罪的。
法官坐在最中央的台子上,看着底下的人,目光銳利。三個人民陪審員端坐在陪審席上,面色嚴肅,看上去威嚴不可侵犯。
旁聽人遠全部坐在程清璇身後的觀衆席上,他們看到呂素文哭得悲怆而哀傷,再看程清璇的眼神,無不帶着嫌棄跟鄙夷。幽居定定望着程清璇的背影,他的小羽接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指責眼神,較弱的身軀依舊坦蕩蕩,沒有搖擺過一下。
她是堅強的,铿锵似玫瑰。
這也正是幽居之所以衷情與她的原因之一。
今天來了很多旁聽者,沉夢璃紅着眼睛來到現場,穆蘭夫人推掉所有工作低調出席。漢諾跟她一起,兩人坐在人群的角落裏,穆蘭夫人見程清璇氣色還算不錯,這才松了口氣。那好久不見的黃易龍也跑來湊熱鬧,他不信自己愛慕的女孩子會是殺人犯,便想來一看究竟。
此外,綠珏也來了,她今日打扮得很淑女,穿着小香風的粉色連衣裙,黑發在耳旁兩側盤了個小辮子,耳垂上戴着鑽石耳環,坐在那裏明媚動人,跟被告席上素顔朝天的程清璇截然不同。
公訴人代表死者家屬呂素文的父親,朝程清璇劈頭蓋臉義正言辭一陣發問。
“被告,你是否在5月16号的中午,于Z市中醫院住院部,對死者拳打腳踢過。”
程清璇的被告席上有一面屏幕,公訴人說的話,都被打成字出現在屏幕上。程清璇張開唇瓣,應道:“…是。”
“你不得好死!你個殺人犯!”剛止住情緒的呂素文聽了這話,又一次崩潰了。他從原告位上站起來撲過去想要打程清璇,法官立馬敲響法錘,對呂素文說:“原告,這裏是法堂,請你保持理智!”
呂素文咬咬牙,不甘地坐回原位。
“被告,你是不是因爲之前跟死者有過過節,所以于7月2号的下午三點在戀闌珊咖啡廳,殺害了恰好出現在那裏的死者?”
這一次,程清璇猶豫了。
“被告,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不是。”程清璇的回答,引起了公訴人的不滿。
“如果不是,你爲何要對死者行兇,且還連捅死者17刀?”
程清璇猶豫着一下,才說:“當時她在廁所打電話,我正好在上廁所,跟她生氣了争執。她忽然掏出刀子,說她要殺了我,我被她的行爲激怒了,所以就…”
公訴人看了程清璇一眼,目光銳利如刀子。“你被激怒了,就能成爲你殺人行兇的理由嗎?你就是早已對死者記恨在心,早就産生了謀殺心思,才會在咖啡廳被死者稍微一激怒,就起了殺心,最後犯下殺禍!”
“所以,我認爲兇手故意殺人罪成立,請公正的法官大人還死着一個公道,給這社會一個公道!”
法官點點頭,才看向穆迪。“辯護人,你現在可以開始提問了。”
公訴人威風八面的樣子,跟一旁沉默的穆迪形成鮮明對比。所有人都不看好穆迪,五年前他主動爲連環殺手辯護,五年後又爲殺人犯辯護,簡直就是律師界的敗類!
穆迪站起身,單手拽了拽衣角,他走到庭中央,看着程清璇,問:“被告,我将要提出的每個問題,你都要如實回答,不得作假。”
程清璇點點頭。
“被告,請問,5月16号的中午,你爲何要對死者拳腳相加?”
“呂子妗曾跟我的好朋友是情侶關系,高中畢業後她出國去了法國,結果劈腿了我的朋友。後來我的朋友跟另一個好朋友在一起了,這時呂子妗回國,假裝自己患了腦癌晚期,試圖破壞我好朋友跟女朋友的感情,想要将他重新奪回來。她制造了各種各樣的誤會來裏間他們之間的感情,後來我那位女性朋友一怒之下去了外地,我氣不過,就跑去醫院揍了她。”
“你血口噴人!”呂素文氣得指着程清璇鼻子就罵:“我女兒不是那種人,她在法國一直勤工儉學,從沒談過男朋友,怎麽會是你說的那種人!”
“我沒有胡說!”
穆迪适時打斷,提問說:“你說的這些,可有人能作證?”
“有。”
“誰?”
程清璇回過頭,看了眼幽居,說:“幽居可以作證。”
那公訴人立馬站起來,出聲阻止:“法官大人!被告跟這位幽先生是情侶關系,他的證詞并沒有可信度!”
幽居陰郁的眼神望向公訴人,恨不得一口咬碎他。
“還有一個人可以作證。”程清璇的聲音很小,穆迪卻聽見了,他忙問:“誰?”程清璇扭頭看了眼旁聽席,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眼眶通紅的沉夢璃。“她是呂子妗最好的朋友,她可以作證。”
被程清璇用手指着,沉夢璃倒是一愣。
“懇請法官大人,準許證人沉夢璃小姐出庭作證。”穆迪看向法官大人,目光依舊沉穩。
法官沉吟了小會兒,點了點頭。
沉夢璃被帶上法庭,呂素文一見到她,頓時流淚不止,“夢璃,你是我們子妗最好的朋友,以前你常來我們家,叔叔可是看着你長大的!你老實告訴他們,子妗不是那樣的人!這一切都是殺人犯胡編亂造的!”
沉夢璃紅着一雙眼睛望着呂素文,心情十分複雜。
“原告請安靜!”
呂素文又憤憤不平止了聲。
穆迪走到沉夢璃面前,問她:“證人,你可願發誓你的所有證詞都是真實的?”
沉夢璃點頭,“我發誓,我的一切證詞都具有真實性,如有虛假,我願意接受做僞證的罪名受罰。”
“證人,請問被告所說的是否屬實?”
呂素文在對沉夢璃搖頭,程清璇則平靜看着沉夢璃,沉夢璃看了眼二人,眼前恍惚間又跳出呂子妗倒在血泊裏的屍體來。她是恨程清璇的,畢竟她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雖然這朋友已經變得不再是她所認輸的那個人了。
喉嚨動了動,沉夢璃深呼吸一口氣,一閉眼,才說:“…是真的!”
站在法庭上,她有權讓大家知道真相,程清璇的确是殺了人,但醫院那件事,有錯的的确是呂子妗。沉夢璃不敢去看呂素文那頹廢的眼神,那會讓她以爲自己是罪人。
聞言,程清璇松了口氣,那呂素文卻像是傻了一樣。
公訴人撇撇嘴,不屑看着穆迪,就算這是真的又如何,這難道就能成爲程清璇殺人的理由?
“被告,作案工具是否真的如你所說,是死者随身攜帶在身上?”
“是。”
“死者爲何随身攜帶匕首,你可知請?”
“她說…”程清璇仔細想了想,才說:“我當時跟她起了争執,差點打起來,她就掏出匕首對着我,沖我說了句:我可是殺過人的,你再碰我一下,我真的會殺了你。”
一聽這話,旁聽席上的人開始傳來一陣嘀咕聲。
在場人都有些吃驚,這話是什麽意思?
“被告,你這話屬實?”
“屬實。”
“我問你,你說你在殺害死者的時候,意識是不受控制的,這可屬實?”
“也是屬實。”
“我的提問完畢。”穆迪轉向法官,他仰起頭,對法官說:“法官大人,這起案件看似簡單,實則迷點頗多。爲了還原一個真正的事實真相,我特意去了一趟兇案現場,檢查過當天的監控錄像,發現了幾處疑點。”
“說。”
“首先!當天負責給被告送咖啡的員工,并非咖啡廳的真正員工,而是經過喬裝打扮!還有,我考慮到被告所說的作案時意識失去控制這一點,特意檢查過她當天喝的咖啡,也就是那位可疑男士送去的咖啡,結果,我在杯子裏發現了一些東西。”
穆迪拿出裝在證物袋裏的藥檢報告跟咖啡杯裏的殘渣遞給書記員,又說:“這是一種新型緻幻毒藥,名叫‘醉夢’,其中LSD的含量明顯超過劑量,具有最緻命的緻幻性。”
書記員将那藥檢報告遞給法官,法官仔細看了看,面色陡然一變。“辯護人,你可敢保證這份藥檢報告的真實性?”
“法官大人,這份藥檢報告是Z市藥檢所的羅主任親自檢驗,藥檢單上也有她的親筆簽名,絕對真實可信。”
那公訴人一看到這變化,頓時感到不對勁。那份藥檢報告,到底寫着什麽?
穆迪望着法官大人,又說:“爲了徹查此事,我們花了近四天的時間,翻遍全城,終于找到了當天出現在咖啡廳裏的那名陌生服務員。法官大人,請準許我傳喚當事人許霆!”
法官這下沒有猶豫,立馬便點頭答應了。
門打開,法警帶着一個身穿黑色T恤跟淺灰色休閑褲的年輕男士走進來。
綠珏怔怔看着這一幕,臉上的明豔之色微微黯淡。
她掏出手機,悄悄發了條短信出去。
許霆被帶上法庭的時候,臉上神色十分沮喪頹廢。他垂着頭,朝程清璇看了一眼,目光帶着歉意。程清璇也看着他,認出他的确是那天在咖啡廳給她送咖啡的人。
“辯護人,你可以開始提問了。”
穆迪朝法官一點頭,才看向許霆,厲聲責問他:“許霆,你是否于7月2号下午兩點四十分左右,喬裝打扮成戀闌珊咖啡廳裏的工作人外?”
許霆肩膀抖了抖,說:“…是。”
穆迪又問:“你爲什麽要往被告的咖啡裏投放緻幻毒品?”
許霆渾身一哆嗦,他的手在胸前摸了摸,嘴皮子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許霆,請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倘若發現你回答的問題有半點虛假,法律一定會嚴懲以待!”
那許霆被穆迪嚴厲的氣勢吓一跳,他想到昨晚幽居找到他時說的那些話,如果自己敢撒謊,就要弄死他的兒子,無奈,他隻能招了。“是…是有人往我家裏寄了快遞,告訴我,隻要我找機會把這藥弄進程小姐肚子裏,就免費出錢醫治我患了白血病的兒子。”爲了找準機會,他整整跟蹤了程清璇近一個星期,最後才在咖啡廳找到下藥的機會。
聞言,旁聽席上所有人嘩然。
那呂素文也驚呆了,他沒料到啊,自己女兒的死,背後竟還有這樣一場陰謀。
“是誰把快遞寄給你的!”
“我不知道,快遞沒有署名。”
“那快遞單你總保存着吧!”
“存…存着。”許霆哆哆嗦嗦掏出兜裏的快遞單遞給穆迪,穆迪接過快遞單,将它遞給法官。然後才說:“因爲‘醉夢’是禁藥,市面上沒有出售點,暫時隻有一處地下拳場可以賣到這種禁藥。我們的人爲了查到那幕後人身份,特意去了一趟地下拳場,買到了同樣的毒品,還得到了另外一份資料。”穆迪又從包裏掏出一份錄音文件,跟另一份藥檢報告。
書記員将證物呈送到法官面前,那法官一看藥檢報告跟之前咖啡杯裏的藥檢報告數據是一樣的,頓時沉下心來。
他又打開另一個證物袋,裏面是一份錄音。
“法官大人,請允許我們現場播放錄音。”
“打開吧!”
書記員又将錄音筆取下來遞給穆迪,穆迪當着所有人的面按下錄音筆,裏面的交談聲立馬便傳了出來。
“我想買個東西。”這是幽居的聲音。
“這裏不是商店,先生想要的東西,可以上六樓的百貨超市去買。”是另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我要買的東西,全國就你這裏有買。”
“先生要買什麽?有什麽東西會是其他地方買不到的,而我們這裏卻買得到的?”
…
“你倒是好記性,将每個客戶的資料都記得這麽清楚。”
“倒不是我記性好,隻是這藥很少有人買,這可是禁藥,被查出來是要壞事的。前幾天也就秦家少爺來買過一顆,先生您這一說,我可不就想起來了?”
“秦顧南啊,我們可是好朋友。”
“能告訴您這個地方所在的,看來先生與秦少爺關系很不錯。”
大廳很安靜,所有人都屏息聽着這段錄音,當聽到秦家少爺的名号時,終于引起了騷亂。後來又聽幽居道出秦家少爺的全名,而那男人還沒有反駁後,騷亂漸漸變大,現場都沸騰起來了。
“保持安靜!”
法錘敲響,大廳才逐漸安靜下來。
穆迪又從包裏掏出一份證件來,他手舉着證件轉了一圈,讓每個人都看到那上面的字體,這才轉身面對法官說:“法官大人,爲了徹底查清楚秦先生是否就是那個購買‘醉夢’,并且匿名郵寄給許霆,要他加害被告的人,我特意聯系到秦家的傭人,找到了秦家少爺的字迹。”
“我找專業人士鑒定過秦家少爺的字迹與匿名快遞上的字迹做了筆迹鑒定,鑒定結果顯示,秦顧南先生,就是那個匿名給許霆郵寄快遞的幕後人!”
“法官先生,請您過目!”
法官看着面前所有的證據,久久不說話。
這可真是一場大局啊!
那公訴人也有些傻了眼,他默默看了眼旁聽席上的綠珏,心裏産生了不安感來。綠珏悄悄站起身退出法庭,出來後,她看了眼手機,沒收到秦顧南的回複短信。
“法官大人,證據确鑿,被告之所以會加害死者,完全是因爲有人故意給被告投毒,導緻被告意識不受控制才造成的悲劇。所以,我懇請檢察院撤回被告的故人殺人罪!被告就算是有罪,那也隻是一起被人操控後,無奈釀成的意外兇殺案!我同時申請,立即逮捕秦顧南先生,法律不冤枉每一個好人,也不該放過每一個壞人!”
公訴人呆坐在椅子上沒有出聲,呂素文氣不過,站起來吼了一句:“那我女兒就這麽白死了?誰來償她的命?”
穆迪微微一笑,他朝幽居點點頭。
幽居站起身,打開法庭的大門。
門外,三個身穿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走進法庭,三人都是深邃的歐美長相,爲首的男人走到法官面前,掏出自己的證件,用英文跟法官說:“尊敬的法官先生你好,我們是來自裏昂的國際刑事警察組織的成員,我叫布萊恩。卡羅林,身後這兩位是我的同事。這是我的證件,您可以過目。”
法官多看了兩眼他的證件,頓時蹙起眉頭來,“不知國際警察遠道而來,是爲何?”
那警察收起證件,拿出一疊照片,跟兩張A4文件打印的資料。他将資料遞到法官面前,看了眼呂子妗的父親呂素文,闆着臉說:“是這樣的,我國一名公民默克爾。波拿巴在三個多月前失蹤了。他的母親察覺到異樣後報了警,警察一直在全力搜查他的下落,上個月,我們終于找到了他。不過很遺憾,他已經死了,屍體也被人分屍,軀幹被埋在郊外一處森林裏,若非屍體腐爛生臭味招來大批蒼蠅,警察大概是找不到他的屍體的。”
“默克爾身體已經腐爛,我們采取不到指紋,缺少線索,故而長時間未能偵破案情。直到前兩天,有人打電話提供了線索,并且懷疑默克爾的死亡跟呂子妗小姐有關系。我們按照舉報人提供的線索,找到了默克爾被割下來的頭顱,還在他的頭顱旁不遠處找到了一把被丢棄的菜刀。幸運的是,菜刀上留有幾道指紋,我們采取了指紋,經過驗證,最終确認了默克爾的女友呂子妗女士,就是殺害他的真正兇手。”
擲地有聲的一席話,砸的在場所有人呼吸短促。
什麽?
原來程清璇殺死的人,竟然是一個殘忍殺害自己男朋友,還将男朋友截肢藏起來的殺人惡魔?
而程清璇之所以殺人,卻是因爲被人下了緻幻藥!
到底是誰更該死,誰更無辜,衆人心中立馬便有了高低分曉。
“法官大人!程清璇是無辜的!法律必須還她一個清白!”不知是誰帶頭喊了句,其他人都跟被傳染了似的,齊齊喊出了聲。整個法庭都亂作一團,有人喊着立馬去逮捕秦顧南,有人喊着呂子妗該死,更多的人卻是在請求還程清璇自由。
呂素文目送法國警察來,聽到了這個他怎麽也不肯相信的消息後,又目送他們空手而歸。他癡呆呆靠在椅子上,明明在上一秒他的女兒還是無辜的受害者,下一秒,卻成了遭人唾罵的殺人犯!
誰能告訴他,他那善良純潔的小子妗上哪兒去了?
她小時候明明就那麽可愛善良的,怎麽說變就變了呢?
沉夢璃也呆坐在椅子上,早先呂子妗死的那天給她打電話道歉,說這一切都是施唯一故意編造的故事,她差點就信了。這會兒人國際警察都跑到中國來,她想欺騙自己都不行了。
沉夢璃渾身一陣冰涼,她竟然幫一個殺人分屍狂魔搶别人的男朋友?
沉夢璃心裏忽然難受得慌,她猛地站起身跑出去,一頭撞進廁所間裏,一陣幹嘔。
法官看着面前的一對證據,之前若說他還懷疑這事的真實性,現在國際警察又宣判了呂子妗本人就是殺人兇手的事實,他突然覺得,被人下藥殘殺呂子妗的程清璇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她被下了藥不說,還經曆了一次恐怖的殺人經曆,最後又被關進看守所,還差點落得個終身失聰的下場!
這一次,若非穆迪站出來替程清璇辯護,那麽豈不是又要冤枉了一次好人?
法官望向穆迪,才發現穆迪也在看着他。
當年,那一起連環殺人案也是他主持的,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敲下法錘宣判死刑結果時,那少年哭着喊着說:妹妹我來找你了,下輩子我會好好保護你,再也不讓任何人欺負你的時候,那絕望不甘的眼神。
他更記得辯護失敗後,眼睜睜看着兒子被帶走時,穆迪瞬間黯淡死寂下去的目光。
其實,那一場連環殺人,孰是孰非,根本沒人說得清。
那四個青年仗着家裏有錢,玩弄死未成年少女。少女冤死,權勢幹不過他們家庭背景的穆家人隻能咬牙忍着,穆迪忍得了,可他血氣方剛的兒子忍受不了。于是,十八歲的少年一氣之下鑄成大錯。
有錢人家的孩子死了,有錢人死不罷休。
沒錢人家的孩子死了,隻能報仇雪恨,然後将自己整條命都搭上去。
從事這行幾十年,法官看着穆迪嘴角滄桑的笑,無端的覺得累了。
夠了!
這地方光明有多少,黑暗就有多少,他真是受夠了!
。
秦顧南坐上了飛機,眼看着隻有幾分鍾飛機就要啓動了,他這才用掌心抹了把額頭上細密的冷汗。
幸好,他逃得夠早。
“女士們,先生們,感謝你們乘坐Z市前往美國紐約的航班。我們的飛機還有兩分鍾就要起飛了,請大家坐好,确保你的安全帶已系好。如果你有任何疑問,請找我們的工作人員尋求幫助,祝您有一個愉快的旅程。”
秦顧南檢查了下安全帶,戴上眼罩,等待飛機起飛。
兩分鍾後,飛機還停在原地沒有動靜,秦顧南終于察覺到不安來。他摘下眼鏡,遠遠就看到有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走上登機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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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