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暈倒,整整睡了二十幾個小時才醒來,醒來問的第一句就是:“小唯一有沒有來過?”
程清璇張張嘴,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實情。幽居拍了拍程清璇的肩膀,沖她搖頭,“還是我來說吧。”
程清璇點點頭。
始宇睜着一雙迷茫的眼睛看着他二人,不明白他們爲什麽是這副反應,這是怎麽了。幽居站起來,走到始宇面前,他籲了口氣,才說:“始宇,施叔叔前天晚上去世了。”
始宇眼瞳猛地放大,眼神變得錯愕起來,“怎麽回事?”始宇掀開被子下床,雙腳踩在冰涼的地闆上,他慌忙找拖鞋,邊說:“小唯一需要我,我得去陪她!”
“唯一消失了!”
幽居閃身擋在始宇身前方,他低着頭,清晰看到始宇搭在雙腿上的手抖了抖。始宇勾着頭沒有動靜,好一會兒後,他才擡起無力的腦袋,難以置信看着幽居。“你...你說什麽?”
幽居粉唇動了動,又一次重述自己說過的話:“唯一消失了,清璇找過了,找不到。”
“消失了,是什麽意思?”始宇猛地一把握住幽居的雙臂用力搖,“她的家就在這裏,學校也在這裏,我也在這裏,她能消失到哪裏去?”
幽居垂下眼見,墨眸裏閃過不忍。
他望着始宇越發病态白的好看臉蛋,内心有不忍。
“唯一退學了,她家别墅也抵押賣出去了,她身邊那些手腳不幹淨的人都進了監獄。她給我發了條短信之後人就不見了,手機打不通,人也不見了,她應該不在這個城市了。”這話,是程清璇說的。
始宇聽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聲。
幽居見他不說話,擔憂問他,“始宇,你還好嗎?”
好嗎?
怎麽會好。
始宇搖搖頭,他很平靜地躺回病床,對幽居說了句:“我餓了,想吃東西。”
幽居一愣,他這反應不對勁。程清璇也皺起眉頭來,但她到底沒說什麽。程清璇起身,丢下一句:“我去給你們買飯。”就出去了。幽居走到凳子邊坐下,時不時看始宇一眼,目光如炬,帶了抹深思。
那之後,始宇每天都有好好吃飯,好好看病,配合醫生的所有囑咐,在醫院休養了一周才被允許出院。
第二天,幽居去學校,卻沒見到始宇的身影。他以爲始宇隻是暫時在家休息,雖有些擔憂,但卻沒放在心上。第三天,始宇依舊沒去學校。意識到出問題了,幽居給始宇打電話,他的電話打不通。
時間一晃一周過去了,始宇還是沒有來學校。
施唯一從學校退學了,始宇也從他們的生活裏消失了,誰也不知道這二人去了哪裏。
.
一個月後。
監獄。
阿綱被獄警一左一右看護着走出監獄,來到探訪室的時候,還有些驚訝。監獄規定,隻有直系親屬可以探監,他早就沒有家人了,還有誰會來看他?難道是小姐?
當他看到前來探監的人是一個青年的時候,徹底疑惑了。
阿綱拿着話筒,第一句問的就是:“怎麽是你?”才多久沒見,青年竟然消瘦至此,跟他上次見到差距太大了。
才一個多月時間,始宇竟然瘦了好幾斤,他看着阿綱,問:“他們沒爲難你吧?”
阿綱抖抖肩膀,一臉無所謂,“沒事爲難我做什麽?放心,沒有,我下定決心洗心革面,好好改造,不會有事。”
“那就好。”
阿綱看着始宇,猜不透他來找自己的原因。
“阿綱,你的審判結果下來了嗎?”
阿綱點點頭,“下來了,比我們想的時間要短。本以爲要在這監獄裏蹲上個半輩子,結果竟然隻背叛了八年。其他兄弟更短些。”說起這事,阿綱都覺得奇怪。按理說,他們罪行大,應該在監獄裏蹲個幾十年的。
始宇一聽,也蹙起眉頭來,他的心裏,隐約有了個大膽的猜測。“阿綱,跟我說說你們與狼會之間的恩怨吧。”
“說這個做什麽?”
“我想知道。”
阿綱沉默看着眼前這個青年,猶豫了很久,才将施景雲的童年,以及狼會組織的真實性質跟始宇講了一遍。聽完,始宇心裏的猜測越發明朗起來。“唯一不見了。”
阿綱面色微變,忙問道:“怎麽回事!”
“你們被帶走的當天,唯一就不見了。”始宇捋了把頭發,才說:“這一個月,我把唯一可能去過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我找不到她。阿綱,你覺得,唯一會去把四爺還沒做完的事,繼續做下去嗎?”
阿綱癱坐在椅子上,呼吸有些重,他沒有回答始宇的問題,倒是指責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早知道我就不跟她說那些了。”
始宇搖頭,“這不怪你。”
“阿綱,在裏面好好表現,争取最大程度減刑,早些出來。我相信唯一遲早會回Z市的,希望她回來的時候,你們全都重新做人了。”始宇揉了把沉重的眼皮,看一看時間,探監時間該結束了。
“阿綱,就這樣吧!”
始宇要挂電話,這頭,阿綱突然情緒激動吼了句:“始宇,我們小姐她很喜歡你。你如果找到了她,可别再害她傷心了!”
要挂電話的手忽然頓在空氣中。始宇喉結滾了滾,喉嚨裏似乎有一絲腥甜感。他張嘴說話,這一句話,仿佛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我就是當年傷害她的人,阿綱,我就是那個罪人...”始宇挂斷了電話,雙腳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探監室。
阿綱呆坐在椅子上,抿着唇,仔細回味着始宇臨走時說的這句話。
我就是那個罪人...
他睫毛上下動了動,忽然氣急敗壞罵了句:“這王八蛋!”
*
“易哥,今晚有空嗎?來森空聚聚呗!”森空KTV外面,張航靠着自己的吉普車,車内坐着兩個打扮性感的美女。張航偏頭接電話,不忘朝車内的美女抛媚眼。
正在打桌球的李易将手機放在台桌邊上,他打了杆子球,看着球進洞,才說:“都有什麽活動啊?
張航賊賊地笑,神秘兮兮地說:“有新貨,有辣妞,還有一對雙胞胎。都還是雛兒,經過專業調教的,保證伺候得你滿意!”都知道李易好這一口,張航有心巴結他,自然會投其所好。
一聽有雙胞胎,還是一對雛兒,李易開始心癢癢了。他放球杆兒,拿起電話,回了聲等着,跟其他朋友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李易開車來到森空,包廂裏早已吞雲吐霧一片。張航所說的那對雙胞胎就坐在沙發最角落的位置,模樣水靈,看着的确很純情。見到李易來,包廂内的人全都站起來,收起一臉的輕痞,特恭敬喊了聲:“易哥,來了!”
那對雙胞胎也跟着站起來,怯生生地喊:“易哥...”一聲易哥,像是螞蟻在李易心尖上亂跑,攪得他不安甯。
李易徑直走到兩雙胞胎身旁坐着,左右懷抱軟香玉,捏着,忽然就來了興緻。那對雙胞胎在他懷裏忸怩不安,很快就在他的掌心下化作一池春水,張航見他有了興緻,便招呼其他人聚在一起,抽煙喝酒,吞雲吐霧,留給他們空間。
雙胞胎之一爬到李易身上,模樣勾人。另一個小妹妹也不甘示弱。一場雙宿雙飛的戲碼在現場演繹,令人咋舌。
...
一陣玩鬧之後,李易眯着抽了口煙,回味了半晌。一旁的雙胞胎面色酡紅趴在沙發上,眉宇間還有着藏不住的痛苦之色。
李易将煙夾在手裏,朝天花闆吐了口煙霧,忽然說:“還是二中那校花滋味好,夠勁!”這麽多年過去,那一晚,他可還深深記得。
張航聽了這話,湊過來,好奇問了句:“就是當年,号稱二中小校花的呂子妗?”
“呵...”
李易隻是笑,修長二指揉着太陽穴,他狠狠吸了口煙,将煙吐在身旁雙胞胎的柔順黑發上。小校花算什麽,大校花才是真絕色。
隻是可惜了,那丫頭油鹽不進,難搞得很。
往往得不到的,才是最值得懷念的。回想起施唯一那小小年紀,已發育得性感火辣的身軀,李易一抹嘴角,滿眼都是下流之色。
張航跟着笑了兩聲,遞過來一根塑料管,管子裏有一顆純白色的東西。
“新貨,絕對欲仙欲死。易哥,嘗嘗?”
李易多看了眼張航,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那管子。将東西倒出來,放在茶幾的錫紙上,李易将東西摁碎,直接用手指沾了一點,抹到鼻尖上,狠狠吸了一口,他覺得渾身毛細孔都張開了。
“舒暢!”
腦海在放空,李易說了句夠純,才靠着沙發椅,開始在意識海裏遨遊。
“打擾一下,你們要的酒水。”有個戴帽子的男服務生推開門進來,張航朝服務生多看了眼,見他戴着工作牌,這才放心。“進來吧。”
“嗯。”
身形有些消瘦的男服務生推着車走進來,将酒水跟煙放在茶幾上,全程都勾着頭,明智得很。他放好東西,推着車準備走,李易突然叫住他。
“等會兒!”
男服務員低着頭,停下腳步。
李易站起身走過去,一根手指勾起服務員的腦袋,長長的狐狸眼勾起黑色眼影,将那雙眼襯得狹長、勾魂。他打了點白色粉底,眉毛精心修剪過,看着很精緻,并不讓人讨厭。
似乎有點眼熟,李易蹙眉想了想,又不記得是在哪裏見過。
李易見了男孩這精緻美麗的長相,突然又起了興緻,“包你一夜,多少錢?”張航詫異看着李易,他一直知道李易不是個安分的人,但沒想到他還好這口。
那服務員有些吃驚,但很快,他就收起眼裏的驚訝,回了句:“抱歉,我有主了。”
聞言,李易第一時間松開手指,他的手指在褲腿邊擦了擦,“髒東西!”轉身回到沙發上坐下,李易繼續自己的工作,根本不屑再看一眼男服務生。他最讨厭被人碰過的肮髒貨!
男服務生面色不變,推着車乖乖走了。
将車送到服務台,服務生走進廁所,一把洗掉臉上的妝容,露出最幹淨真實的樣子。擡起頭,看着鏡子裏臉上帶水的自己,目光裏是藏不住的厭惡。又低頭,鞠了捧水将方才被李易碰過的下巴多洗了幾遍,始宇這才直起腰來。
将襯衣口套邊上藏着的針孔攝像頭取下,始宇微微一勾唇,脫下工作服,從另一條走廊退出KTV。
兩個小時後,國内有名的社交平台上,忽然傳開一段視頻。
視頻裏背景是在一間豪華TKV包廂内,裏面男女衣衫不整,有人抽煙,有人面前擱着一些白色的藥末,更有的男女還在做着不雅的動作。
有人認出裏面幾張熟悉面孔來,不正是Z市小有名氣的富二代,張少、李少、劉三少,以及聲名狼藉,剛被軍隊開除軍籍的李家二少李易!這些人的身份都不簡單,他們聚在一起開Party、吸毒,這事件影響極其惡劣,很快便受到了警廳的高度關注。
Z市城北警察局分局,收到一份匿名舉報信,稱城北最豪華的森空KTV5204包廂内,有一群青年男女聚衆吸毒。
劉副局剛看完社交平台上廣爲流傳的視頻,此刻接到匿名舉報,興奮得立馬第一時間帶上部下,全副武裝,開車前往森空K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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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動!警察!”
“将你們的身份證拿出來!”
劉副局率先踢開TKV門闖進去,裏面的男男女女早已玩嗨了,此刻聽到警察兩字,腦子還飄忽着,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張航早已神志不清,眼神都是渙散的。他舉起雙手,大大咧咧,有恃無恐地叫喚。“警察了不起啊?來啊,拷我啊!”
劉副局哼了哼,從腰間掏出手铐,将張航雙手拷在一起。從手腕上傳來冰涼的觸感,張航立馬回過神來,他搖搖腦袋,清了清腦子,看清眼前的情形,頓時白了臉。
“不是!誰他媽報的警啊!”
張航這一聲叫喚,算是叫醒了所有人。
李易懷裏還一左一右抱着那對雙胞胎,他嗑了太多藥,意識迷亂,此刻聽到張航的叫喚聲,一時半會兒竟然沒意識到出問題了。直到手腕被手铐拷住,人被警察一左一右拽着站起來往外走,他們這才清醒起來。
頭上套了層黑色面罩,劉副局跟部下拽着這群玩物喪志的富二代跟軍二代,在聞風趕來的記者媒體閃爍的鏡頭下,登上警車,嗚咽遠去。
始宇目送警車走了,這才從陰影處走出來。這件事已在網絡上造成了一定的輿論性,李家有再大本事,也不可能将李易明目張膽弄出來。始宇擡頭望了眼星空,幾顆星星挂在天上,随時都可能墜落,他望着那幾顆星星,久久沒有說話。
君子報仇,五年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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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栗在食堂,排隊打了飯,剛坐下,就被電視裏報道的新聞給吸引了。
他仰頭看着新聞,一排排被戴上黑面罩的男男女女從鏡頭前走過,新聞下面一排字幕,分别以張某某、劉某某、李某某來稱呼他們。塵栗盯着走在最前面的那道高大身影,忽然眯起眼睛來。
身旁的戰友見塵栗盯着新聞看,也跟着看了兩眼,疑惑地問,“我看走最前面的那個,背影看着有點像前段日子剛被開除的李易。”
塵栗深呼吸一口氣,搖搖頭,這哪是像啊,這分明就是啊!
他眼珠滴溜溜轉,忽然又笑了。好你的始宇,到底還是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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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居,你過來一下,跟我去見一個客戶。”幽居剛從工地回來公司,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被菲陽集團的老總邵陽喊去了辦公室。
他進了辦公室,發現裏面已經有了兩個人,是公司負責結構設計的前輩。
幽居跟那兩個人打了個招呼,才挨着他們身旁坐下來。
邵陽看了幽居一眼,眼裏藏不住滿意跟贊賞。剛來公司的時候,他們都以爲幽居會堅持不下去,沒想到這都快兩個月過去了,他竟然堅持下來了。
“是這樣的,J&S國際打算在Z市建立分公司,分公司大廈的外觀設計是請歐洲著名的設計師邁科設計的,而結構設計跟建設這一塊則被國内的雲峰建築包了下來。可就在前天,大廈在建築到第十一層的時候,發生了坍塌事故。”
邵陽看了眼面前的三個人,伸出一隻手。
幽居身旁的明濤面色一變,猶豫問了句:“死了五個人?”
邵陽抿着唇點頭。
幽居心一沉,死了五個人,這可不是小事。
“雲峰建築的人第一時間負責跟死者家屬聯系,協議賠償事宜,他們公關團隊手段強,把這件事壓下去了,這才沒有見報上電視。”
另一個設計師叫羅勝,他聽到這,忍不住問一句:“這關我們什麽事?”
“本來這事的确跟我們沒關系,可問題就出在,J&S老總漢諾,克勞利知道了這件事。漢諾這個人,對任何事情都要求完美,簡直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他眼裏容不得沙子,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件事,所以他連夜派自己的人來了Z市徹查此事。”邵陽說到這,忽然微微笑了起來。
見到他嘴角喜悅的笑,其他三人多少猜到邵陽叫他們進來的目的了。
“你們猜得沒錯,這次坍塌事故并非偶然,也不是建設公司偷工減料,而是結構設計這一塊本來就出了問題。”邵陽坐直身體,露出一抹掩飾不住的欣喜,“J&S公司放出消息,将徹底終止與雲峰建設公司的合作。現在要尋求一家新的合作公司,要求隻有一個,務必做到完美。這也就是說,我們這些未上市的小公司都有機會!而且,我們菲陽集團已經收到了J&S集團的邀請函了。”
“如果我們成功拿下這份合同,設計出一份能讓漢諾滿意的作品,那麽我們公司一定能憑借這次事件在同行業内打響知名度!”
一聽這話,其他兩人都有些熱血沸騰。隻有幽居,面色淡漠。
邵陽多看了眼幽居,問:“幽居,你有什麽想說的?”
幽居适宜的表現出謙虛的姿态,才接他的話,“别的不敢說,就說競争者,除去一個雲峰,Z市本土就還有好幾個無論是公司影響力還是實力,都可以跟雲峰相媲美的建築公司。這還隻是本市的競争者,還沒有算上國内的。J&S可是國際大公司,誰都想争這一塊香饽饽,我們菲陽還是個新生兒,拿什麽去跟已是壯年的他們競争?”
幽居的一席話,無異是在往其他三個人的滿腔熱血上潑冷水。
邵陽張張嘴,卻是啞然了。
是啊,競争者這麽多,他們有什麽把握跟對方争?
*
J&S公開招募新的合作商,此消息一經發布,立刻引來四面八方的建築商參與競争。
按照邀請函上的日期,邵陽身穿有神的黑色西裝,領着同樣西裝革履的三個下屬,來到邀請函上所寫的地址。站在冷月宮大酒店門口,邵陽看着周圍這一排排的豪車,詫異極了。
“這麽多應邀來的建築商?”
單是他們身旁停靠的車子,就不少于五十輛,這到底是來了多少人?
四個人亮出邀請函後進了場,站在宴廳的角落,邵陽注意到每個進場的人都拿着邀請函時,頓時變了臉色。不是吧,在場這麽多人,全都是他們的競争對象?這些男的還都帶着女伴?
邀請函上說,八點準時開始,眼瞅着已經七點四十了,還有不少人在往裏走,邵陽心情就更沉重了。
完了,好幾百号競争者都來了,他們是沒戲了。
幽居站在窗戶旁邊,本來是在默默觀察周圍的人的,當他餘光瞥到大門口進來的兩個女人時,眸子倏然一眯。
她們怎麽來了?
邵陽也看到了新進來的兩個女人,那年輕的女孩他不認識,但那年長些的女人他是見過的。沒見過真人,也是在雜志上見過的,那不是穆蘭夫人嗎?這是J&S的招募會,她一個搞時尚的來這裏做什麽?
幽居多看了眼宴廳裏的人,才發現其中有不少都是大公司的老總。
看來,今晚這場宴會,不止是招募新的合作夥伴這麽簡單。
快到八點的時候,又來了兩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竟是幽修跟康然。
這下,幽居終于明白,估計大半個Z市有勢力的人,都收到了J&S的邀請函。說是招募會,今晚更像是一場上流社會的酒會。不愧是J&S,這影響力果然不同凡響,連幽修都親自來了。
程清璇見到幽居的時候,不比幽居見到她淡定。
暫時撇下穆蘭夫人走向幽居,程清璇湊過來就問:“你怎麽來了?”
“J&S分公司大廈的結構設計出了問題,前天出了工程事故,J&S終止了跟雲峰建築的合作,現在要換新的合作商。”幽居抿了口酒,望向早就鑽進大人物圈子裏面去一探究竟的邵陽老總,說:“我們邵總也想來試一試。”
沒錯,是試一試。
他們根本就沒真的打算過能拿下這份合同。
畢竟競争對手都太強了。
程清璇表情有些微妙,她突然很佩服邵陽,不說别的,他敢前來赴宴,就已經夠令人佩服了。“幽寶,祝福你。”程清璇朝幽居遞去一個同情的眼神,幽居虛心接受。
穆蘭夫人走了過來,瞄了眼幽居,不冷不忍哼了句:“出息了,聽說都下工地了。”
“...”程清璇護犢子心切,第一時間擋在幽居面前,回了穆蘭夫人一句:“下工地也是工作,任何工作都是值得尊敬的。”
穆蘭夫人朝她鄙夷看了眼,那一眼,簡直糟糕透了。“一個男人,還要躲在女人後面,啧...”
幽居一把将程清璇的身子推開,他迎着穆蘭夫人譏诮的目光,認真回答一句:“站在底層,擡起頭來,看到的是藍天白雲。一直站在高處,高高在上,眼裏隻有芸芸衆生。依我看,從底層做起,不差。”
他這話,回答得十分有水準。
穆蘭夫人想起自己年輕時,在歐洲做實習生的日子,目光倏然變得柔和了些。“那你把眼睛擦亮點,小心看到的是滿天飛塵。”
程清璇沉默,幽居則是淡然笑之。
早已領略過穆蘭夫人毒舌的本事,幽居并不将他的話放在心上。
穆蘭夫人帶着程清璇走,邵陽回過頭望見了這一幕,有些詫異。
看來自己這小員工的身份不簡單啊。
幽修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時不時的朝幽居方向看一眼,才不到兩個月,這小子就黑了一層,看來工地上的日子的确不好過。他想這些做什麽?那小子自己選的,活該他!
幽修見幽居朝這邊看來,忙收回目光,假裝跟身旁人侃侃而談。
一直到八點半,也沒瞧見J&S的負責人出來。有些人開始不耐煩了,開始質疑其J&S的态度來。到了九點二十幾的時候,有些面子大的老總,幹脆帶着人走了。
十點的時候,還不見負責人出場,更多的人相繼離席。
“邵總,要不我們走吧?”羅勝也有些不耐煩了,這都兩個小時過去了還沒瞧見負責人的影子,指不定這就是J&S集團開的個玩笑,有錢人戲耍沒錢人。
邵陽白了羅勝一眼,低聲斥責他:“你懂什麽!沒看見真正的厲害人物都還沒走?”
“這個時候走的,都是些沒耐心的人。這麽幾個小時都等不起,對方指不定還不屑跟他們合作!給我繼續等,等到一個人都沒了咱們再走!”邵陽也是破罐子破摔,這次就算是拿不下這份合同,能認識更多的高層面的人,也是一份收貨。再說,幽修這尊大神都還沒走,他才不會真傻到以爲這是場玩笑,就早早離場。
幽居聽到邵陽這話,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這個其貌不揚的大叔,看來要比他認知中的要聰明一些,知道這是一場考驗。轉動着手裏的被子,幽居有預感,今晚J&S将要出場的負責人,絕對是個大人物。
十一點的時候,原本有兩三百号人的宴廳裏,此刻隻剩下七八十号人了。
留在這裏的,都是沉得住氣的人。
穆蘭夫人覺得厭倦了,站起身來,高聲對程清璇說:“貝利卡,我們走,沒意思。”
程清璇忙起身,跟着她就往外走。
冷月宮酒店十三層。
總統套房内,一雙斂盡天下所有風采的紫眸凝視着屏幕上的一舉一動,當他見到視頻裏的美麗女人開始起身往宴廳外走時,終于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穿上西裝外套,踩着穩重的步伐走出房門。
男人的身影,被燈光印在米色上等地毯上,刻出高大矜貴,卻孤獨落寞的影子。
轟——
大門在穆蘭夫人即将打開的那一刻,率先從外面打開。
穆蘭夫人擡頭,淺藍色的眼對上那雙紫眸時,原本平靜的内心還是掀起了波浪。
程清璇敏感察覺到穆蘭夫人的氣勢刹那間變得緊張起來,有些驚訝。她擡頭看着逆光走進宴廳的黑色高大身影,嘴裏發出一聲極小的驚詫聲。“總...總裁...”
程清璇那顆小心髒被男人的出現,擊打得狠狠顫動起來。
今晚J&S将要出席的負責人,的确如幽居所料想的那般,是個大人物,還是個大的不能再大的人物!來者,竟然就是J&S國際集團的大Boss——漢諾,克勞利!
見到來人,所有人都被震懾住了。
幽修遠遠望着漢諾,有些驚訝,他早就猜到漢諾會在今晚出場,隻是沒想到,他還真的出場了。
漢諾走進宴廳,視線第一眼頓在穆蘭夫人身上,他告訴自己,一定要無視掉這個女人。目光移開,漢諾朝演廳裏面走去,目視前方,眼裏真的沒有了穆蘭夫人的身影。
穆蘭夫人雙手微微握緊,她側頭對程清璇說:“走吧。”
“哦。”
程清璇趕緊跟在她身旁往外走。
漢諾耳尖的聽到穆蘭夫人這話,心裏忽然冒氣一股無名火。這麽多年不見,見面了她就不知道服個軟,不知道跟他打聲招呼?
走?
想得美!
腳步倏然頓住,漢諾扭過頭,看着穆蘭夫人露背禮服展露出來的大好風光,張開就說:“艾米麗,我還缺一個女伴,身爲我的下屬,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請你做我的女伴呢?”
下屬兩個字,漢諾咬的可重了。
叫你敢離開我!
叫你敢一走就是十年,還真他媽的頭也不回。
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離開我你就是當我下屬的命!漢諾必須讓穆蘭夫人深刻認識到這一點。
穆蘭夫人被下屬兩個字刺痛了心。是誰,曾在她耳旁一邊邊的問:“穆蘭,J&S和我,我都給你,你要不要?”那個時候,她醉穆蘭心高氣傲,隻賞給他一個鄙夷的眼神,他立馬就會改口:“都是你的,公司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現在倒好,一口一個下屬,說得可真溜!淺藍色的眸子一寒,穆蘭夫人心裏冷笑連連,轉過身時,臉上卻是風情萬種的笑,“抱歉總裁,我兒子等着我回家。”
果然,一聽到兒子二字,漢諾臉色立馬陰沉了。
來啊,互相傷害啊!
他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與穆蘭的孩子會是什麽樣的,她倒好,竟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若非那孩子長了一雙跟穆蘭一樣的眼睛,他早就殺了那小王八蛋!渾身肌肉緊繃着,漢諾的表情看着也十分冷寒。
别人察覺不出什麽,但距離這兩人最近,夾在他們中間的程清璇卻清晰感受到了兩陣陰風從前後方吹來。
前面的陰風氣勢淩厲,後面的陰風寒冷陰森,她怕是要感冒了。
氣氛僵持着,漢諾下不來台,穆蘭夫人不想給他台階下。兩個人就這麽對着看,無形的傷害在空氣中飄來飄去,打得好不帶勁。不想讓别人察覺出異樣,漢諾突然朝穆蘭夫人走過來,他低下頭,說了句:“你若是敢走,我保證讓你回家見不到那小兔崽子!”
穆蘭夫人面色一變,同樣聽到這話的程清璇也變了臉色。
這是不是威脅?
穆蘭夫人後背肌肉線條猛地繃緊,“漢諾,你、敢!”穆蘭夫人牙齒緊咬着,恨不得撕了漢諾身上的血肉。
漢諾眨眨眼睛,皮笑肉不笑,“你可以試試,看是你回家速度快,還是我的人找到你家那小兔崽子的速度快。”
穆蘭夫人手松開了又緊,緊了又松開...
這瘋子,沒什麽是他幹不出來的。
深呼吸幾口氣,穆蘭夫人勾起優雅無溫度的笑,挽住漢諾的手臂。漢諾垂眸看了眼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那隻玉璧,紫眸好不複雜。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沒有觸摸過她了?
他都快忘了,她的肌膚在他指尖下顫抖的那種感覺了。
漢諾偏頭看一眼身側吟吟淺笑的女人,目光十分火熱專注。穆蘭夫人被漢諾看得背後發毛,但她還是優雅地笑着,陪着漢諾跟一衆大人物打交道。
程清璇哆嗦着走到幽居身邊,幽居摟住她,發現她一身雞皮疙瘩,現在可是夏天,她穿的裙子并不清涼,反倒還挺保守的,那一身雞皮疙瘩不該是冷的。
“怎麽了?”
程清璇整個人挂在幽居身上,她深呼吸一口氣,才說:“那男人身邊有鬼氣...”
幽居挑眉望向面色嚴肅,卻十分貴氣好看的中年男人,他有一對紫色的眼睛,還真是世間少有。“漢諾克勞利,J&S的總裁,你們的頂頭上司。這個男人,不簡單。”
程清璇一聲不吭,心裏在不停地腹诽,這人哪是不簡單,簡直就是一個黑洞。
...
“阿修,幽暗建築是你們集團旗下的子公司,這次工程出了意外事故,之後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别人的關注。我想,隻有由你們公司來負責這個工程的所有工作,我才放心得下。”
漢諾跟幽修年輕時就認識,他開口了,幽修自然不會拒絕。“我們公司人才濟濟,雲峰做不到的,我們絕對做到包你滿意。”
漢諾點點頭,“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一旁,始終沒有吱聲的穆蘭夫人開始不安分了。“今天來的建築商可不止幽暗建築一家...”
被穆蘭夫人指責了,漢諾不僅不氣,反倒饒有興緻朝她看了一眼,問她:“你要說什麽?”
“同樣想承包這個工程的可不止幽暗建築一家,總裁你這樣做,不是否定了别人的努力嗎?”穆蘭夫人又望向幽修,依舊是那不怕事的樣兒,直說:“幽總,據我所知,您兒子也是今天前來的競争者之一吧!我想幽總這麽厲害的人物,您的兒子一定也很有能力,不如,我們把機會讓給年輕人?就讓你兒子來負責大廈結構設計工作,你看怎麽樣?”
康欣一聽幽居也來了,忙附和穆蘭夫人的話:“小幽很聰明,像你,我看夫人這提議不錯。要不就把這次機會交給小幽,讓他試試?”
“試試?”幽修臉色一冷,直說:“一個大工程,結構設計必須嚴謹,出不得差錯,你說給他試試?他若是搞砸了,那賠上的可都是人命!你敢給他試試?”
康欣深知幽修說的話沒錯,一時也不吭聲了。
穆蘭夫人呵呵一笑,“原來幽總這麽看不起自己的兒子啊...”
幽修瞪她,這女人口齒伶俐,不得了啊!
瞧見幽修瞪穆蘭夫人,漢諾突然來氣了,他的女人,怎麽能被别人瞪!這心裏一來氣,漢諾就要搞事,他朝幽修勾起親切善意的笑,說:“阿修你這麽有能力,相信你兒子也非池中物!我看,分公司大廈這工程,就讓給你兒子來做也不錯。”
幽修:“...”
在心裏給漢諾扣了個見色忘友的屎盆子,幽修帶着康欣紛紛離場。
穆蘭夫人朝有說有笑的程清璇看了眼,目光諱莫如深。
等幽修離場,漢諾平靜下來,待他一回味,才意識到自己又被穆蘭夫人給耍了。她故意惹怒幽修,就是想讓幽修冒犯她,隻要幽修一冒犯她,自己這聰明的腦子必定會抽風。
自己一抽風,就會順着穆蘭的意思說...
每一次遇到事關穆蘭的事情,漢諾必定會變得不正常,智商爲零。
漢諾暗自咬牙,含恨看着身旁的女人,好你個穆蘭,十年過去了,還把我捏得死死的!
穆蘭夫人察覺到漢諾在咬牙切齒注視自己,依舊無所畏懼。
“你爲什麽要幫阿修的兒子?”漢諾認識的穆蘭,可不是個善良的好心人。
穆蘭夫人笑眯眯看着漢諾,霸氣回了一句:“我幫我徒弟的男人,你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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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會告訴你們,漢諾是隻忠犬的。這兩人篇幅不長,還有一章半,漢諾是個逗比,比較歡樂。然後就回歸主線。